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全京城都在盼着楚王妃失宠   作者:锦公子   简介:   陆瑶重生后,嫁给了上一世的昏庸暴君,本以为小命不保,没想到被宠上了天。   深受夫妻关系困扰的大臣向楚王求教:“王爷在家和王妃吵架吗?”   楚王腰杆一挺:“吵架?打架都是经常的。”   “那……王妃娘娘不哭吗?”   王妃娘娘看起来也不经打啊。   “她打我,她哭啥啊。   大臣:…… 第1章 一箭穿心   “姑娘还没醒?”迎春端着一盆浸着玫瑰花瓣的水从门外进来,轻声问守在门口的夏竹。   “还没呢,自从咱们姑娘前日惊了马,夜里总要惊醒好几遭,晨起就比平日里晚些。”夏竹对那些诊治的太医很不满意。   小姐平日里多精神,可这两天都闷在房间里,房门都没出过。   偏那些个庸医就说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就会开些安神的药来。   正说着,屋内的白玉串珠发出一阵脆响,夏竹小心地推开了门,扬唇灿笑:“小姐醒了?”   迎春紧接着进来伺候陆瑶梳洗,瞧着自家姑娘,肌肤赛雪,眉若黛山,因是才刚睡醒,眸中自带三分媚色,端的是倾国倾城。   怪不得景王在这满京城贵女圈里,只把小姐放在心上,不顾当时情况危险,救了小姐。   小姐和景王殿下可真是般配的很,若非小姐还没有及笄,侯爷没有松口二人婚事,只怕景王早就等不及要娶小姐了,想到这些就忍不住为小姐高兴。   “小姐,小姐……”迎春连叫了两声,陆瑶才回过神来。   “小姐魂不守舍,是又做噩梦了吗?”夏竹眉头紧锁,一脸担忧。   这两天她守夜,好几次小姐都是哭着醒来的,问小姐到底做了什么梦,小姐又不说,总觉得小姐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陆瑶轻轻摇头:“无事,一会儿还要给母亲请安,别误了时辰!”   梦?一开始她都分不清自己是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可这么清晰的痛,怎会是梦,那不是梦,是她的上一世。   幸好,再次睁开眼睛,她还在陆家,楚王赵恒这个时候也还没有进京,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前世继承大统的偏偏是这个最不受宠,从小就远离京城的先皇后嫡子赵恒。   赵恒继位后第一道圣旨便是迎娶陆家长女为后,她成了大齐最尊贵的女人,说是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   人人都羡慕她好命,当年错失了景王妃,如今却做了大齐的皇后。   偏她自己作死,念着景王赵穆那句我若为帝你必为后,此生绝不相负的承诺,便为他机关算尽,祸乱朝纲,让自己背上牝鸡司晨一代妖后的骂名。   赵恒被骂昏君误国,德不配位,群臣联名上书废后,赵恒一怒之下将为首的孙阁老下了大狱,孙阁老当夜死在了狱中。   赵穆以清君侧为由,带人杀进了皇宫,名正言顺的取代了已经身中慢性毒药活不了几日的赵恒的皇位。   魅君祸国,祸乱朝纲又毒死皇帝,每一条罪都够她死一百次。   她并不怕死。   赵恒死在她怀里的时候她便知道她大概是要陪着他去了。   可她被赵穆一箭穿心,陆家三百七十二口因她灭族,她才明白这么多年来的痴心都错付了,从头到尾,她不过是赵穆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喜欢赵穆开始的,如今能重新来过,她要做的便是与这高不可攀誉满大齐的景王殿下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而赵恒……   再来一世,他若知真相,应该不想再见到她吧。   夏竹看小姐虽然气色还是不大好,但到底能梳妆给夫人请安,也松了口气:“迎春的手就是巧,小姐的发髻梳的真漂亮!”   迎春伸手拿了梳妆匣里的羊脂白玉簪子:“小姐今天还戴这个吧?”   陆瑶透过镜子看了一眼,眼神陡然冷了下来:“换一个吧!”   迎春拿着簪子愣神,这个可是景王殿下送小姐的,小姐一直很是喜欢。 第2章 大梦初醒   “瑶瑶今日觉得如何?”进来的正是平宁侯夫人,陆瑶的母亲。   “女儿好多了,娘不用担心!”陆瑶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本就是要给母亲请安的,没想到母亲竟先来了。   想到上一世整个家族为她所累,陆瑶一下红了眼睛,扑到陆夫人怀里,哽着嗓子道:“娘!”   陆夫人看女儿这样真是心疼死了,陆夫人最疼的就是这个长女,绝色天成又极有主见,连侯爷都说过,瑶瑶若为男儿,平宁侯府百年无虞。   前日里在马球场坠了马,虽说被景王救下,可也把她吓坏了,侯爷这是不在,若是在,还不知道怎么心疼。   “好了,不怕,娘在这里!”陆夫人轻抚着女儿肩膀,以为她是在为惊马难过。   陆瑶哭个不停,将上一世的痴傻心酸都哭了出来。   陆夫人越发怜爱,女儿一向是个要强的个性,哭的这般悲恸,就是小时也不曾有过。   难不成,还发生了别的事不成?   陆夫人看向陆瑶的两个婢女:“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一直跟着小姐,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了,不许隐瞒!”   迎春和夏竹一听夫人这是动了怒,一起跪下:“夫人,婢子们不敢隐瞒,那日小姐打马球时,马不知怎的受了惊,将小姐颠下马,幸好景王殿下护住了小姐……”   陆瑶听到景王殿下四个字迅速打断:“娘,是我做了噩梦,梦到……”   陆瑶的话停在这里没再往下说,陆夫人悬着的心提到一半:“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们陆家被圣上怪罪……”陆瑶说得含蓄,表情悲痛,陆夫人也猜到几分。   陆家如今圣眷正浓,花团锦簇,可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   陆夫人到底是陆夫人,就算心里有担忧也不会当着女儿的面表露出来:“放心,你爹爹有军功在身,贵妃娘娘又圣眷正浓,瑶瑶不必担心!”   提到贵妃娘娘,陆瑶身子微微抖了下,这位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正是景王殿下的母妃,她的远房表姑母。   贵妃娘娘进宫之时母族太弱,早年间不得不依附侯府,祖父和父亲念着亲戚关系,也曾多加照拂。   后来贵妃娘娘母凭子贵,一路荣宠至今,有贵妃娘娘这层关系,平宁侯府更是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炙手可热。   “你爹爹对陛下,对大齐一向忠心耿耿,行事又素来小心谨慎,瑶瑶放心,无论怎样爹娘都会保护好你和瑾儿的!”陆瑶含泪点头,她知道前世的那些事让母亲相信也需要时间。   而她前世发生的那些事在梦里也都断断续续,她也需要时间想。   陆瑶落马受伤又感染风寒的一事传出去后,与陆家交好的家族纷纷前来探望。   陆瑶让母亲以怕过了病气为由,谢绝了众人的探访。   迎春有些奇怪,别的也都算了,怎么连景王殿下都不见,景王殿下这几天每天都来,可小姐一次都没有见。   不过,倒是有个胆子大的,不顾陆夫人的劝说,执意要见。   “陆二,你什么时候身体这么娇弱了,落个马都能吓出风寒来!”魏荣人才走到门口,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第3章 无心王妃   陆瑶虽是平宁侯嫡长女,可在陆家却排行第二。   整个京城叫她陆二的也只有魏荣一个。   守在门口的丫鬟为魏荣掀帘,她大剌剌的进来,看到正在练字的陆瑶,愣了一瞬:“我还以为你是躲着不想见人,没想到是真病了!”   陆瑶的身材秾纤得衷,多一分则丰韵,瘦一分则柔弱,如今这才几天没见,人瘦了一圈,真成病美人了。   陆瑶再见到魏荣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还能看到她真好。   接过夏竹递过来的帕子净了净手;“你今日倒是得空了?”   魏荣因为和庶妹在花园里打架被她父亲禁了足,这才错过了前几天的马球赛。   “你快别说了,闷都闷死了,前几天在马球场的事传的是沸沸扬扬,连我这个被禁足的人都知道了。”   如今外面都在传那天马球场,陆瑶是故意落马,好引得景王去救,大庭广众之下被景王抱了,那自然是要娶的。   内容的香艳程度快赶上那些落榜酸秀才写的才子佳人话本了。   陆瑶倒是一脸平静的让迎春上茶,好像她不是那谣言的主角一样。   “你怎么一点不生气?皇家最重体面,被传成这样,若是圣上当了真,你这稳稳的景王妃位置便宜了别人那可如何是好?”魏荣今天早上听到小丫头们碎嘴,肺都要气炸了。   陆瑶端起迎春送过来的热茶润了润喉,才慢悠悠的开口:“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京城里什么时候缺过这样的谣言。”   “更何况,我本无心景王妃之位。”陆瑶把茶盏放在桌上,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凉意。   魏荣听到陆瑶这句端着茶的手一抖,险些打翻了茶盏,连忙放到桌上,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瑶:“无心,你说你无心景王?陆二,我被禁足期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瞧着瑶瑶的表情,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难不成和景王殿下闹崩了?   也不会啊,谁不知道陆家和宫里的贵妃娘娘那是一荣俱荣的,早就听说贵妃娘娘内定了自己的侄女陆瑶做她的儿媳。   这可不是无心两个字就能说的清楚的,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   魏荣的八卦因子已经彻底被勾了出来。   陆瑶知道上一世的事,可让别人相信那就难了。   陆瑶抿了抿唇:“景王殿下身份尊贵,将来娶谁由圣上说了算,我,还有陆家都为他高兴!”   魏荣从座椅上起来,伸手去触陆瑶的额头:“你莫不是还在发烧,还是气糊涂了?”   这满京城的贵女谁不想嫁给景王殿下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又是皇帝的儿子。   若不是陆二是她闺中密友,她也想争取,就是侧妃也好。   可她深知,好姐妹若真到了那天,那就再也做不了姐妹了,她不想失了陆二这个朋友。   所以,早早的收了心思。   陆瑶笑着拉过魏荣的手:“我几时说过喜欢景王,要嫁于他了?”   魏荣:“……”   好像是没说过。   “可是你说过景王殿下于你不一样啊?”   “是不一样,比起别的殿下而言,他是我表哥!”   “你……”怎么总觉得这陆二哪里怪怪的。 第4章 立刻杖毙   魏荣脑子转了好几个来回,然后目光注视着陆瑶道:“你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咳咳!”陆瑶被魏荣这石破天惊的话着实吓的不轻:“荣荣,你当真是魏家的女儿?”   魏荣的爷爷乃当朝大儒,曾贵为帝师,父亲是圣上的伴读。   到了这一代,依旧不让人失望,魏荣的大哥是誉满京城的神童,当今皇后之子,睿王殿下的伴读。   魏荣的大哥魏铭不到十岁便中了秀才,十二岁便中了举人,连中三元,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魏家一门清流,学识渊博,那是连圣上都佩服的人家,偏出了魏荣这朵奇葩。   魏荣丝毫不在意:“我也觉得不是,哎,本小姐是有多不长眼,竟和这一家子老古板做了亲人,唉!”   陆瑶看着仍旧懵懂的魏荣,眼睛微酸,这样好的魏家,这样好的魏荣,上辈子却……   但愿这辈子,一切都来得及。   魏荣素来是个心大的,看陆瑶并不将那事放在心上,便也不在乎了。   俩人正研究玫瑰花露的做法呢,宫里来人了,魏荣虽大大咧咧,但并不是不懂事,趁此起身告辞,让迎春带着从后门离开。   来的正是贵妃娘娘跟前最得脸的李公公,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举着托盘,并不敢抬头。   陆瑶去大厅接了旨,李公公亲自将陆瑶扶起:“陆小姐,你病着的这几日,贵妃娘娘甚是担心,特命杂家送了这些补品和小玩意,好让陆小姐解闷!”   陆瑶再次跪下,朝贵妃的紫兰殿拜了下去:“小女谢贵妃娘娘赏赐!”   然后才起身朝李公公道:“烦请公公为小女带话给贵妃娘娘,待小女身体康复,必亲自向贵妃娘娘谢恩!”   说完,朝李公公福了福身子,李公公是贵妃心腹,又熬到这般岁数,早已成了人精,抬手扶住了陆瑶:“陆小姐前途不可限量,老奴可不敢受此大礼,陆小姐放心,你的话老奴一定帮你带到!”   陆瑶听到前途不可限量几个字,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忙低头敛去,李公公只当是小女儿家害羞,尖细的嗓子笑了两声。   陆夫人让下人早准备好了给各位公公的茶水钱,亲自送到了门口。   待那李公公上了轿子,一行人远去,陆夫人才转身向贴身的王嬷嬷道:“吩咐下去,今日之事,一个字不许向外透露,谁若说出去一个字,立刻杖毙。”   “是,老奴这就去!”王嬷嬷是陆夫人最贴心的人,知道事情轻重,一刻不敢耽搁。   陆夫人并没有回主屋而是去了女儿的海棠居,能进陆瑶屋内伺候的都是她信的过的大丫鬟,可今日,在陆夫人来之前,连最贴心的丫鬟都被她请了出去。   陆瑶走到母亲身边屈膝跪了下来:“娘,是瑶儿不好,没想到马场之事竟会惊动了贵妃娘娘,但瑶儿绝无借此嫁给景王殿下之心,女儿若有半句谎言,便叫女儿老死闺中,不得善终……”   陆夫人没想到女儿竟会发此毒誓,忙打断陆瑶的话,伸手扶她,陆瑶却是摇头并不起身。 第5章 不可限量   “娘怎会不相信你,你打小就聪明懂事,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便是比男子也不输半分!”   陆夫人叹了口气:“只是,刚才李公公那番话到底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娘不得不多想。”   贵妃娘娘先前曾暗示过几次,她都以陆侯无子继承家业,要留长女为守灶女拒绝,本以为贵妃娘娘会熄了这念头,不曾想,居然会让李公公公然传话。   “娘,女儿不敢欺瞒,瑶儿之前糊涂,确实对景王殿下起过心思,不过女儿一直恪守礼法,并无逾矩,景王也并不知情,如今女儿已经想明白了爹娘苦心,以后绝不会再有非分之想。”陆瑶知道母亲的担忧。   正如魏荣所言,之前景王殿下于她是有些不同的。   因为景王殿下满足了京城二八少女对未来相公的期许,他是完美的。   青春少女,这样完美的人喜欢她,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再加上当今皇后是继后,睿王是半道成了嫡子,且样貌才华皆不如景王,景王是诸位皇子中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   平宁侯府想更进一步,嫁给景王无疑是最好选择。   诸多考虑,她才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对景王殿下的示好虽不接受,却也没有严词拒绝。   之前她进宫不小心将簪子丢在御花园,景王殿下得知,便派人送了一支相似的过来。   而她收下这支簪子确实存了留条退路的小心思,所以,才会在马球会那日戴着。   陆夫人目光一直停在跪在地上的陆瑶身上。   这几天的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她耳中,她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若不是今日李公公的传话,她不会多想。   没想到这丫头真的动了心思,这样大的事之前竟从未跟她和侯爷漏过口风。   不过,瑶瑶既然已经起了入宫的心思,又向来极有主见,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到底是何事让她几天之内改变了想法:“瑶瑶,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娘?”   陆瑶今天之所以屏退丫鬟,其一是真心为自己的愚蠢向母亲认错,其二便是借梦境向母亲示警。   毕竟陆家和贵妃交好多年,父母虽不同意她嫁给景王,但对景王母子也绝无防备之心。   上一世,她以为赵穆是真心喜欢自己,听到李公公的话自然是满心欢喜,甚至还为此和母亲起了冲突。   她被母亲禁足在海棠居,母亲亲自进宫向贵妃娘娘谢恩,再之后便是父亲入狱,陆家被困。   “娘可还记得我那日说我做了个噩梦?”陆瑶抬头看着母亲,目光中盛满悲痛。   陆夫人看的心一软,点了点头,终是不忍女儿跪着,扶她从地上起来。   “娘,我那日梦醒,心里害怕,又觉得只是梦而已,便不曾对母亲细言,却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生了……”   陆瑶知道母亲对神佛之事颇为敬畏,但若直说她梦到的乃是自己上一世只怕会吓到她,倒不如借梦中预警更为妥当。   果然,陆夫人开口问道:“瑶瑶梦到了什么?” 第6章 狼心狗肺   陆瑶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女儿并非信口开河,实在是今日贵妃娘娘赏赐的场景真真的在女儿梦中出现过,女儿这才害怕起来!”   “竟会如此?”陆夫人将信将疑。   陆瑶点了点头:“瑶儿还梦到爹爹此次盐务案并不顺利,前几日手臂还受了伤。”陆瑶看着母亲一字一句道。   陆夫人心里大惊,丈夫受伤是在前往江南路上的事,受伤的正是左臂。   这次侯爷去江南,她知道危险重重,她安排了两个小厮随行,这才能知道消息。   因为伤势并不严重,为免两个女儿担心,她并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信件她看过后就烧了,瑶瑶是不可能知道的。   “瑶瑶大概是太过想念你爹爹,这才做了这梦,别担心,你爹爹一切都好,前几日你不是还收到了爹爹的来信,他说端午的时候能赶回来和我们过节。”陆夫人虽是这样说,但脸上刚才一闪而逝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陆瑶知道母亲是有些相信了她的话,只是不想她担心而已。   可今天的事,陆瑶不得不提前让母亲有所防备,爹爹现在不在京中,家中不能乱了。   尤其,贵妃今日那些话,明显有施压之意,为免她背后使阴招,她只能见招拆招。   陆瑶摇头:“娘也许觉得太过离谱,可女儿真的梦到了爹爹受伤,女儿还梦到贵妃娘娘和景王的谈话,原来她让景王娶我不过是为了爹爹支持景王为太子,而景王也并非真心喜欢女儿……”   陆瑶雾蒙蒙的双眼看着母亲,陆夫人看着女儿这般受伤心里更加心疼。   这孩子一贯倔强,就是连撒娇都是娇蛮的,若不是受伤至极,哪里像现在这样。   那贵妃母子当真可恶,陆家早年帮过他们母子,竟狼心狗肺如此,欺骗她瑶儿的感情。   自古以来卷入夺嫡的就没有什么好下场,自先太子薨,陛下悲恸,暂无立嗣之意。   皇后之子睿王是嫡子,再加上母族得力,朝中支持睿王的大臣并不少。   且,先太子虽薨逝,却留有嫡子,朝中站队立皇太孙的人也不是没有。   比较起来,景王虽优秀,可少了一份助力。   当然,若有陆家支持,自然是不同了。   只是侯爷早就说过,陆家虽是贵妃远亲,但只忠于陛下,并无站队支持景王之意。   陆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瑶瑶放心,娘和爹爹是不会让你入宫,你和瑾儿都是爹娘的心头肉,爹娘会护着你的!”   “女儿谢谢娘!”   “傻孩子,这都是娘该做的,贵妃那里娘自会应付,别再想那梦里之事,等你爹爹这次回来,娘就和你爹爹商量你的婚事,定为我瑶儿挑个好郎君。”陆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女儿脸上的眼泪。   “娘说什么,瑶儿不嫁人,就要陪着爹娘和妹妹。”   陆夫人只当女儿害羞,抱着女儿,爱怜的抚拍着女儿的肩膀:“傻孩子,万事莫怕,有我和你爹爹在,以后若再做梦要告诉娘,不许自己难过!” 第7章 扫清障碍   陆瑶点头答应,她知道,母亲是听进了她的话。   母亲是方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也是被外公当儿子一般养大,手腕见识自然是有的。   只是嫁给了父亲,这些年过的又太过安逸,让她放松了警惕罢了。   陆夫人回到自己的锦堂院便屏去了丫头,只留王嬷嬷在房:“刚才瑶儿的话你怎么看?”   “看大小姐的表情不似作假,兴许真是神灵示警!”王嬷嬷回道。   陆夫人冷笑:“神灵示警怎会找她一个小孩子?瑶儿自小主意大,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只怕紫兰殿那位起了心思被瑶儿察觉,瑶儿担心我和侯爷为此和那位撕破脸这才借梦说事!”   王嬷嬷是陆夫人从方家带过来的老人,自小就在陆夫人身边伺候,自是了解陆夫人的脾气。   如今自家夫人是连贵妃都不愿称呼可见是真动了怒。   “还是夫人想的通透,不过,小姐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侯爷不在京中,夫人不宜轻举妄动,此刻也不是和那位撕破脸面的时候。”王嬷嬷劝道。   陆夫人蹙眉不语,这道理她怎会不懂,只是她母子如此欺骗她瑶儿,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让绿儿盯紧紫兰殿那位的动静,最近京中流言只怕和她脱不了关系,把贵妃欲借流言逼陆家答应瑶儿为景王妃的消息传到中宫!”陆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是中宫知道景王得了这么个助力必然坐不住想办法破坏。   让她的瑶儿这么难过,那她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陆夫人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夏竹进来报,说她大哥回来了。   “属下参见小姐!”陆青行礼到一半被陆瑶手势打断:“如何?”   陆瑶醒来的第二天,担心父亲有危险,便令陆青快马赶去江南。   那封信至关重要,耽误不得,只有陆青亲自跑一趟她才放心。   陆青是父亲给她的人,和她妹妹夏竹二人都在她院里伺候。   只是陆青是男子,不方便在内室伺候,只负责护卫,帮她传递消息之类。   “属下把信亲自交给了侯爷,侯爷表情虽有吃惊,但什么都没问属下,只让属下寸步不离照顾好小姐。”陆青将陆侯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小姐。   然后才从里衣贴身处取出一封信交给陆瑶:“这是侯爷让属下交给小姐的信!”   陆瑶看完,嘴角浮起冷笑,皇帝生性多疑,不放心皇后一族,此行就是借陆家之势,打击后族在江南势力。   上一世,父亲以勾结盐帮,贪污受贿,图谋不轨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天牢,就是被皇后一党算计。   皇帝刚打压了皇后党,自然要在朝堂上安抚,大概也并不想陆家势头太盛。   就目前形势看,皇帝并不愿陆家和景王联姻,想让陆家继续做个纯臣。   看来,皇帝此刻虽不满后族,但心里仍是有些属意嫡子睿王。   迟迟不立太子是怕日后睿王被架空,提前扫清障碍。   景王翻脸无情,睿王也不是什么好人,上一世,这两个没这么早斗起来。   不过,既然他们都如此算计陆家,如此有精力,不如让这两位野心勃勃的提前斗上一斗。 第8章 祸水东引   如此一来,祸水东引,总好过陆家被皇后一族盯着,做了箭靶子。   有些该传到中宫耳中的话,母亲肯定比她有办法,且等上两日吧。   果然,才隔了一日,贵妃娘娘的谕旨便到了平宁侯府,说是姑娘身体大愈,正巧紫兰殿的兰花开了,请夫人和姑娘到紫兰殿赏花。   贵妃娘娘盛宠多年,这紫兰殿里的花都比御花园娇艳,平常人想看都看不到呢。   陆府的人刚接完旨,还未回屋,二人上门来报景王殿下到了。   说话间,人就到了,景王身上穿的还是蟒袍朝服,显然是一下朝就直接过来的。   陆夫人屈膝行礼:“参见景王殿下!”   陆瑶和妹妹陆瑾也跟着母亲一起行礼。   赵穆一双锐目不着痕迹将陆瑶从头看到脚,目光在她腰际多停留了片刻。   陆瑶身上是件鹅黄茱萸纹的家常裙褂,大概是这些时日瘦了,裙褂有些宽松,遮住了她丰盈玲珑的身段。   赵穆虽奇怪今日陆瑶怎么唤他景王而非表哥,但也没多想,连忙去扶:“都是一家人,舅母不必客气,两位妹妹也快快请起。”   陆夫人笑道:“礼不可废!”   “刚进来的时候听母妃宫里的小太监说,母妃要请舅母和表妹到宫里赏花,正好小王今日未曾向母妃请安,便同你们一道!”   赵穆肖似其母,容貌俊美出众可想而知,再加上其谦谦如玉的气度,不知是多少京城女儿家的春闺梦里人。   陆夫人倒是并没有拒绝:“那劳烦殿下稍等,进宫觐见贵妃娘娘,臣妇等不敢失仪!”   陆夫人行完礼,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后宅。   陆瑾到底年纪小,笑嘻嘻的拉着陆瑶的手笑道:“我看景王表哥一直看着姐姐,是不是喜欢姐姐呀?”   陆瑶俯首刮了刮妹妹的鼻子,笑道:“姐姐这么貌美,喜欢姐姐的人多了去,妹妹难道不喜欢姐姐?”   陆瑾点头:“喜欢,瑾儿最喜欢姐姐了!”   “那瑾儿可要把姐姐看好了,不能让别人喜欢,不然别人可要和你抢姐姐了!”陆瑶逗她道。   “不要,瑾儿不要别人喜欢姐姐,姐姐是瑾儿一个人的!”陆瑾今年才刚八岁,一团孩子气,平时最黏着姐姐,如今听陆瑶说有人和她抢,自然不愿意。   平宁侯府的马车只能到宫门外,宫门内贵妃娘娘体恤陆瑶大病初愈,安排了软轿来接,这可是多少宗室女都没有的待遇。   陆夫人笑着打赏宫人,心里却是冷笑,这贵妃娘娘倒是一如既往的会做人。   轿子还未到紫兰殿就被皇后宫中的宫人拦下:“皇后娘娘听闻平宁侯夫人及小姐进宫,特命奴婢前来相请叙话。”   紫兰殿的太监有心阻拦,可在这后宫之中,还是皇后娘娘说了算的,贵妃再大也越不过皇后去。   可若是接不到人,他们必然是要受罚的,小太监巴巴的看向景王。   景王倒是面色如常,朝软轿内的陆夫人道:“想必母后也是担心瑶儿妹妹身体,舅母不若先去给母后请安,再去母妃宫中赏花!”   陆夫人唇角勾了勾:“如此也好,那便依殿下之意。” 第9章 物是人非   赵穆本欲一同前去,却被皇后宫中的宫人委婉拦住:“景王殿下,睿王和几位王爷公主在御花园里投壶,景王不过去看看?”   “有劳公公提醒!”景王含笑道谢。   “景王殿下客气了!”   皇后宫中人劫了轿子,一路往凤阙殿的方向而去。   皇后乃后宫之首,这凤阙殿自然是富丽堂皇,非一般宫殿可比。   陆瑶站在殿门外,却是物是人非,满心酸涩。   她做了赵恒三年的皇后,在这凤阙殿住了三年,赵恒为她空置后宫,三千宠爱于她一身。   她不过随口说了句,泡温泉水能美容养颜,延年益寿,赵恒便命人从京城外的鹤鸣山耗巨资,花人力,将泉水引入凤阙殿。   她因赵穆喜着白衫,为与他相配,便只着白色裙裾。   赵恒为投她所好,便将朝服改为白色,朝冠亦改为白玉冠冕,惹来朝臣非议,说此乃亡国之兆,赵恒杖责了为首的几个大臣,才平息了非议。   她不喜牡丹,他便将宫中所有牡丹拔除,连夜种上她喜欢的海棠。   陆家她住的海棠院中有棵红樱树,她甚是喜欢,他便在凤阙殿移栽了两棵。   赵恒那天说,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   ……   赵恒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可惜她一件都没有珍惜。   陆夫人看女儿神态落寞,连眼圈都有些红,握了握女儿的手:“别怕,有娘在!”   陆瑶不想让母亲担心,勾了勾唇:“我没事的娘!”   说话间已经回到殿中,母女三人上前来给皇后施了个大礼:“臣妇,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大齐民风开放,并没有动不动磕头的规矩,陆夫人对皇后行大礼,足见其郑重。   皇后立刻让身边的嬷嬷把母女扶起来,口中道:“前几日听说瑶瑶病了,本宫本想命宫人看望,今日听说你们母女进宫,便找人请你们过来。”   皇后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陆瑶起身抬眸,诚惶诚恐道:“劳皇后娘娘惦念,是臣女的罪过。”   “瑶瑶坠马受惊,何罪之有,本宫听说你又惹了风寒,可大好了?”皇后作势关怀。   陆瑶神色瞬间变得黯然,连忙跪下:“请皇后娘娘恕臣女欺瞒之罪!”   皇后脸色微变,淡淡的哦了一声,陆夫人也跟着跪下。   陆瑾懵懵懂懂,可看姐姐和娘亲都跪了下来,上面的皇后娘娘又凶,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陆夫人心里一惊,不知这丫头这又是唱的哪出戏,看了女儿一眼,欲言又止。   陆瑶顺势道:“娘,我们还是别瞒着皇后娘娘了!”   皇后端起手旁的茶盏,轻轻拨了两下,看着母女俩做戏,却并无打断她们的意思。   戏真戏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陆家的态度。   大哥说,江南那边已经传信过来,陆伯山近日态度似有缓和,且并无将崔家江南势力连根拔起之意。   倒是随行的那名吴大人似乎很有些想法,也是巧了,那名吴大人正是景王麾下一名谋士的同窗。   这景王殿下好深的心思,平日里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君子模样,背地里使阴招,和他那个贱人娘一个模样。 第10章 欺人太甚   “皇后娘娘,臣女确实落马受惊,但并没有得风寒,闭门不出实则是因为道长的那番话,她说臣女两年内命有一劫,不宜婚嫁,否则会给夫家带来灾难,臣女惶恐,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陆瑶低着头,一副怕极的模样。   “请皇后娘娘恕罪,瑶儿这孩子着实是命苦……”女儿都如此说了,陆夫人也只能跟着做戏做到底了。   看来,瑶儿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居然不惜诋毁自己来断了贵妃的念想。   皇后从贵妃椅上起来,亲手把陆瑶扶起,笑容和蔼的伸手轻轻的在陆瑶手背上拍了拍:“你这孩子,本宫怎么会怪你呢,那老道士所言并不一定真,瑶儿不必介怀……”   “不敢欺瞒皇后娘娘,玉坛寺的大师也说过,瑶儿不宜早嫁,这婚事怕是要拖上几年了。”陆夫人作势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陆瑾虽听不大明白,但隐约听到嫁人的字眼,便着急道:“我不要姐姐嫁人,爹爹不是说要给姐姐娶个姐夫回来吗?”   咳咳。   皇后身边的小宫女险些笑出声来,娶个姐夫?   这平宁侯说话可真有意思,第一次听人把招婿说成娶婿的。   “臣妇教女无方,皇后娘娘莫怪罪。”陆夫人笑容尴尬。   陆瑾的一番童言,却是让皇后彻底放了心。   小孩子的话是不会骗人的,看来这陆家确实从没有和景王联姻的打算。   之前的种种只怕都是那个贱人搞出来的假象。   让陆家和崔家交恶,可不就便宜了他们母子吗?   陆瑶的命中一劫不管是真是假,但来的正是时候。   皇上正欲给几位成年王爷选妃,这贵妃惦记陆瑶为景王妃可不是一两日了,连那样的流言都放出来了。   陆瑶不过十五岁,以陆家门第,等两年也无妨,可景王就耗不起了。   景王只比显儿小一岁,已经十九岁,皇上必不会再让他拖着了。   要知道这景王为讨好平宁侯把女儿嫁给他可是连侧妃侍妾都没有。   没想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可真是好笑。   真想看那贱人笑不出来的样子。   既然如此,崔家又何必和陆家撕破脸反倒便宜了景王呢?   “陆夫人过谦了,瑶儿知书达理,瑾儿聪明伶俐,本宫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玉珠,还不快把准备好的茶点呈上!”   接下来的场面就十分温馨了,皇后娘娘大概也从未想过她能和平宁侯夫人把茶言欢,陆瑶也未见过如此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皇后娘娘。   至于陆瑾,怎么这个凶婆娘突然变温柔了,还给她吃好吃的糕点?   这边其乐融融,贵妃那边可就不一样了,她派去凤阙殿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几波,都说侯夫人和陆小姐还在皇后娘娘内殿。   贵妃虽得宠,有协同治理六宫的权利,可皇后毕竟是皇后,想把人安插进皇后内殿就难了。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本宫接娘家人进宫叙话和她凤阙殿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把人劫走!”贵妃气的摔了茶盏。 第11章 无人不知   “娘娘息怒,您若是动了怒,那就真中了皇后的诡计,皇上最喜娘娘您大度无争,娘娘,要以大局为重!”说话的正是贵妃身边最得力的方姑姑。   方姑姑从贵妃入宫就跟在身边,一路陪她从一个小小的美人到今天后宫一人之下的贵妃。   “那个毒妇就是想坏了穆儿的婚事,让穆儿没个好助力和她儿子争!”贵妃气的恨不得跑去凤阙殿和皇后打一架。   “娘娘,睿王的助力也是皇上的心病,不然也不会让平宁侯下江南查盐务案,娘娘,这太子一日未立,我们景王殿下就一样有机会,说到底,这太子之位还是陛下说了算的!”方姑姑提醒道。   太子薨逝,几位皇子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可这赢面最大的就是睿王和景王,只要景王得了陆侯支持,那这太子之位就到手大半了。   皇上重陆侯猜忌崔家,得了陆侯就等于得了圣心。   方姑姑的话是没错,可皇上迟迟未立太子,那就是对几位皇子都不太满意,还在考察,她的穆儿虽得皇上欢心,可在朝堂上的势力比睿王就差远了。   陆家的态度又不明朗,她怎么不为穆儿着急。   正好,趁着陆侯不在京中,利用这流言,定下两家的婚事,等平宁侯回京,板上钉钉,他也只能如此。   “这两日外面怎么样了?”贵妃老神在在的问道。   方姑姑立马心领神会:“娘娘圣明,这京中权贵无人不知!”   贵妃点头,笑容加深了些:“如此甚好!”   如此这般,怕是也无人会冒着得罪她这个贵妃的风险去娶陆瑶。   凤阙殿   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青玉亲自将陆瑶母女送到凤阙殿外,陆瑶笑着谢恩:“有劳青玉姐姐,以后还请姐姐多多提点!”   说话间已是将手上的羊脂白玉镯子褪下戴到了青玉的腕上。   青玉愣了下,陆瑶伸手拍了拍,莞尔一笑:“今日和姐姐一见如故,这是瑶儿给姐姐的见面礼,姐姐莫要嫌弃!”   青玉这才收下,微微施礼:“奴婢谢陆小姐赏!”   陆夫人倒是不解女儿此举,这羊脂白玉镯至少千两,送给青玉虽不能说打了水漂,但也差不多。   青玉是皇后娘娘心腹,崔家送进宫里来的,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崔家人手中,必不敢背叛,想收买是不可能的。   “皇后娘娘自恃身份,目中无人,既然她要看我们诚惶诚恐巴巴的可怜样,那我们就给她做足了姿态。”陆瑶抬眸对着母亲甜甜一笑。   陆夫人看女儿心清计分明,没了悲伤,这才放下心来:“我的瑶儿真的长大了!”   瑶儿之前虽然聪明,但到底年纪小,心高气傲,又有平宁侯府庇护,难免骄纵,哪里懂得伏低做小,明哲保身。   “陆家护着女儿,女儿也要护着陆家!”   “好,好!”谁说他平宁侯府后继无人,她的女儿抵上十个好男儿。   陆夫人她们刚出凤阙殿,消息已经传到了紫兰殿。 第12章 两情相悦   “瑶儿,贵妃那边,娘自有办法推辞,你且不可再诋毁自己声誉!”女儿家的名声重要,刚才在皇后娘娘面前是为了示好,不得已而为之。   “娘,你还怕女儿嫁不出去吗?娘放心啦!”陆瑶晃着陆夫人的手臂撒娇。   她今天在皇后宫中说的那番话可不是偶然。   这辈子她只想守护好陆家,把欠了赵恒的都还给他,没想过嫁人。   “瑶儿不可胡来!”陆夫人知道女儿主意大,必不会乖乖听她的话,否则在皇后宫中便不会没和她商量就说出那些话来。   “女儿晓得的!”陆瑶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挽着陆夫人。   贵妃娘家在朝中无根基,对陆家人一向客气。   好在陆夫人一向谨慎,在贵妃面前从未逾矩,给足了面子。   陆瑶还未行礼,便被贵妃拉住手扯到跟前:“快让姑母看看,瞧这小脸瘦的,真让人心疼,可大好了?”   “劳娘娘惦记,娘娘派去的胡太医医术高明,瑶儿已经痊愈了!”陆瑶不疾不徐道。   客套了一番,贵妃让宫女带着陆瑾去了花园里扑蝶,和陆瑶母女二人在房里叙话。   “再过两个月就是瑶儿十五岁生辰,正好又是瑶儿及笄礼,本宫打算在宫里好好给瑶儿办一场,宫里也许久没有喜事了!”贵妃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等陆瑶及笄礼那天请陛下赐婚,好事成双。   毕竟,这及笄礼在宫里办,那可是公主才有的尊荣,一般的郡主都没有,她可是给足他陆家面子了。   陆夫人也没有立刻拒绝,只笑道:“娘娘厚爱,只怕瑶儿承受不起。”   贵妃心情愉悦,笑声也动听:“瑶儿是本宫侄女,以后又是……”   贵妃的话停在这里,一双眼满是笑意的看着陆夫人:“嫂嫂,瑶儿和穆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义自然是旁人不能比的!”   “娘娘,瑶儿的婚事臣妇做不得主,还要等侯爷回来一起商议!”陆夫人看贵妃已经挑明,自然也无法再装糊涂。   贵妃脸上笑意凝了下,很快恢复自然:“嫂嫂,孩子们的事还是要他们自己决定,瑶儿,你觉得你表哥如何?”贵妃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陆瑶。   女人最了解女人,陆瑶之前也常来她宫中请安,她看穆儿的眼神,分明也是有情意的。   再加上最近的流言造势,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瑶儿,瑶儿……都听父母的!”陆瑶说完咬着唇瓣低头,一副害羞的表情。   贵妃以为是提到赵穆陆瑶害羞,看向陆夫人的眼神就有些高傲了。   她的儿子贵为皇子,才貌俱佳,若不是少个好母族,轮的到他陆家拿乔?   再开口的语气难免就带了些威慑之意:“嫂嫂,既然孩子们两情相悦,我们又何必做那棒打鸳鸯之事呢?”   “娘娘……”陆夫人还欲说什么,陆瑶悄悄给母亲递了个眼神,陆夫人便不再多言。   贵妃娘娘心情大好,凤阙殿那位就是把人劫走了又能如何,陆瑶和穆儿的婚事她志在必得。   如今就是如何能哄得陛下同意了赐婚,早点把事情定下。 第13章 文官清流   陆夫人看着贵妃一副吃定了陆家的模样,想到女儿受的委屈,心里恨不得冲上去挠花那张笑脸。   贵妃心情好,赏了母女好些衣料首饰,虽说这些东西陆家不缺,可宫中的东西也不是谁都有那个体面的。   才到宫门口,陆夫人就忍不住了:“这徐英春真是欺人太甚!”   仗着侯爷不在京中,便想拿捏瑶瑶的婚事,她想的倒美。   徐英春是贵妃娘娘的闺名,只是现在除了陛下,只怕也无人敢直呼其名讳了。   “娘别生气,我的婚事贵妃娘娘一人可说了不算。”陆瑶一点都不担心。   “可万一她哄得皇上答应呢!”父亲此时应该已经收到她的信,最好在江南给瑶儿找个好人家远嫁,免得被贵妃惦记。   “娘,皇上若是那么容易就答应,只怕这婚早就赐了,更何况,还有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虽不得宠,可无奈娘家得力,皇上还是要顾虑的。   陆夫人看了女儿片刻,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贵妃和皇后不对付多年,皇后连带着对陆家不喜。   朝堂上崔家虽然没有和陆家彻底撕破脸,但因为政见不合,也不是没有起过争执。   只怕皇后也不会仅凭今日之言就彻底的信了陆家。   瑶儿虽聪明果决但到底年轻,不知这朝堂险恶。   陆瑶一行人刚下马车,便看到陆玉庭骑着白马,一身白衫,摇着折扇,大摇大摆。   腰带那不知被哪家姑娘别着一支娇艳的花朵,这做派在门风清正的陆家,委实不正经了些。   “大伯母安好,瑶妹妹安好!”陆玉庭下马抱手行礼。   平宁侯兄弟三个,她的父亲和二叔陆仲山乃一母同胞的嫡出兄弟。   陆仲山走恩荫,又有丈人护着,仕途也算顺利。   三房是庶出,科举出身,走的是文官清流的路子。   大齐尚武轻文,这文臣和武将不是一个圈子里的,所以,三房并不依仗侯府。   这陆玉庭正是三房的长子,不像他娘,也不像他爹,竟是个没正行的浪荡子。   陆夫人对这个侄子一向没什么好感,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三哥哥好!”陆瑶微微屈膝,朝陆玉庭行了一礼。   陆玉庭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心高气傲的堂妹平时可是正眼都不瞧他一眼,今日居然给他行礼问好,真有些受宠若惊。   陆玉庭回过神来的时候,母女三人已经进了大门,陆玉庭的小厮画书看着傻站在那的公子道:“三公子,我们还回去不?”   陆玉庭合上折扇,在手心拍了下:“有意思,有意思!”   陆夫人虽然奇怪女儿会给陆玉庭行礼,但并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总归是陆家人。   “娘,女儿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不陪母亲用晚膳了!”陆瑶在陆夫人的清音居门口道。   “去吧,累了一天,早些休息!”陆夫人也有些疲惫。   进宫觐见可没有舒坦的时候,尤其今天还见了两位。   陆瑾在马车上就已经睡着了,趴在王嬷嬷的怀里睡得正香甜。 第14章 小姐私房   陆瑶看着嬷嬷抱着妹妹进了清音居,这才带着人离开。   今日进宫是夏竹陪着陆瑶一起的,她虽好奇小姐对景王母子态度的转变,但并不问缘由。   小姐是主子,她是奴婢,她要做的就是忠心,其它事情小姐自有决断。   陆瑶自记起前世就一直胃口不好,晚膳勉强吃了几口就让下人撤了。   夜幕降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陆瑶拿着一本书靠在榻上,夏竹靠在榻边的软榻上给陆瑶捶腿。   今天在宫里不是跪,就是拜的,小姐膝盖都青了。   迎春推门进来:“小姐,陆青回来了!”   陆瑶放下书,心情愉悦:“让他进来!”   “是!”   陆瑶免了陆青的礼:“都查清楚了?”   “是,属下都已查证清楚,苦主也都已经签字画押!”陆青开口,并把那些证据都呈给了陆瑶。   “没有暴露身份吧?”若是被发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姐放心!”   “好,这几日你不用来我这里护卫,我吩咐你的另一件事可以着手去做了!”陆瑶给夏竹一个眼神,夏竹立刻明白。   转身进内室,怀里抱了个匣子,抱的紧紧的,很不舍的模样:“小姐……”   “拿来吧!”   陆瑶取出一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陆青:“把事情做好,不够再到我这里取!”   陆青双手接过:“属下定不让小姐失望!”   夏竹看着匣子里的银票这几日下去了大半,着实心疼。   “哥,你省着点花,这些是小姐的私房,都要被你败光了!”这几日大哥从小姐这里拿走的银票可不少了。   陆瑶彻底被夏竹逗笑:“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   “小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再这样下去,奴婢可管不了这家了,等常嬷嬷回来,奴婢可没法交代了。”夏竹紧紧抱着匣子,生怕陆瑶再多拿几张出去。   陆青被妹妹说的不好意思,他这几日确实花出去不少,可小姐吩咐他做的事情,不花银子可做不了。   “而且,我才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小姐现在却只信赖哥哥,什么事都吩咐哥哥做……”   一旁的迎春忍不住笑出声:“小姐别理会这丫头,奴婢看她不是心疼那些银票是嫉妒自己亲哥哥比自己受宠!”   “小姐,你可别听迎春瞎说,奴婢才不是嫉妒,奴婢是怕哥哥耽误小姐的事”总之她才不肯承认是吃自家哥哥的醋呢。   “好了,不闹了,你想做事还怕没机会,马上就有事情吩咐你去做。”陆瑶抿唇笑了笑,声音娇软。   “真的?”夏竹激动的拉住陆瑶手臂晃了晃。   除了今日进宫,小姐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不是看书就是写字,完全不用人伺候。   那些个洒扫的琐碎小事,自有小丫头们去做,作为小姐的贴身大丫鬟,还真是闲的很。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和外面的小丫头抢事情做了。   “夏竹,不可放肆!”陆青呵斥妹妹。   夏竹也意识到自己不妥,朝哥哥吐了吐舌头。   夏竹送了哥哥出门,到门口的时候又叮嘱:“哥,你省着点花,二房的那些个小姐总是来小姐这里打秋风,这侯府马上要被他们一房挖空了,我得给小姐攒着这些体己!”   陆青一囧:“我知道,好好照顾小姐,做好你的事!”   “这还用哥交代!”夏竹嘟嘴,不过,看哥哥身影要消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哥你在外面做事也要小心!”   夏竹送完哥哥回来,忙问陆瑶:“小姐要吩咐奴婢做什么?”   “去听风阁请三哥哥过来一趟!”陆瑶道。 第15章 深藏不露   “听风阁?”夏竹瞪着眼睛疑惑道,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迎春都停下手中针线,看向自家小姐。   “是,你没听错,快去吧!”陆瑶挥挥手。   夏竹虽有疑问,还是一溜烟的小跑去了三房的院子。   到听风阁的时候陆玉庭正在院子里赏月喝酒,就差有个美人在一旁给他唱曲跳舞了。   从院门口到内院就一个小厮,还在那懒洋洋的打瞌睡。   “三少爷,我们小姐让你过去一趟!”   “哦!”   夏竹这火爆脾气上来了:“你哦是什么意思,到底去还是不去,我们小姐等着回话呢!”   夏竹的眼里除了侯爷夫人,那就只有陆瑶一个主子,二房的那些小姐们每次打秋风,没少被夏竹数落。   正在打瞌睡的小厮玉书不乐意了:“小丫头,怎么对我们三少爷说话呢?”   “你说谁是小丫头,信不信我打死你!”夏竹自小和哥哥习武,身手好的很,个把小厮根本不放在眼里。   玉书看夏竹拳头都举起了,身子下意识一缩:“你这凶丫头,我好男不跟女斗!”   陆玉庭这才合上手中折扇,懒洋洋道:“那就走一趟吧!”   “有劳三少爷,奴婢先回去给小姐禀报!”夏竹走之前,还狠狠瞪玉书一眼,挥了挥拳头,让他小心点。   玉书直到夏竹走出院门才敢道:“少爷,这二小姐身边都是什么人啊!”   “被个小丫头吓唬住,你倒是有出息!”陆玉庭说完,已从摇椅上起身,出了院门。   夏竹从听风阁离开,按原路返回,忍不住腹诽,这听风阁可真是没规矩。   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偌大的院子就一个懒奴才伺候,哼,要是她们院里出了这种懒骨头,早被她打死了。   夏竹回来,兴冲冲推开门:“小姐,奴婢已经……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夏竹像是见鬼了似的,手指着站在不远处的陆玉庭。   她走的时候他明明还懒懒散散的靠在那软椅上,可居然比她先到。   陆玉庭倒是没怪这小丫头对他的不敬:“我抄了近路!”   夏竹疑惑,有近路吗,她怎么不知道?   陆瑶但笑不语,并不揭穿三哥,若不是记起了上一世的事,她也想不到她这三哥才是陆家最深藏不露的一个。   他的三哥从十二岁在外游学至今,算起来,才刚回京城不到半年,可这浪荡子的名声就已经在外,着实是……有心了。   上一世,他是赵恒最信任的臣子,大齐最年轻的一品大员。   是他舌战群臣支持赵恒废除旧制,是他把骂她是妖后的老臣气的当场吐血,也是他出使吐蕃,契丹,不费大齐一兵一卒大败突厥。   若是三哥不死,赵恒或许不会被赵穆那么快打败。   三哥上一世死于溺水,据说是从花船上失足落水而死。   现在想来,必是为人所害,只可惜,上一世她并不关心他,甚至对这个屡屡和景王作对,多管闲事训斥她的三哥很是不满。   父亲在二张兄弟的叛乱中受伤,上交了兵权,成了个闲散侯爷,朝堂中有些事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房投机钻营只为继承侯位,那时苦苦维护陆家的只有这个她看不上的三哥。 第16章 高岭之花   “不知妹妹深夜找三哥所为何事?”陆玉庭拇指一推,打开折扇,轻轻的摇着。   “三哥先坐。”陆瑶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则在对面坐了下来。   迎春奉了茶,知道小姐是有事要谈,便退下了。   夏竹也跟着一起退下,不过并没有走远,守在门口候着。   万一小姐受了欺负,她一定第一时间冲进去弄死这个小白脸。   陆玉庭是着实不解陆瑶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丫头吧,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十分惹人疼爱,倒是常喜欢到他院子里玩。   后来长大些便不常来了,大概是那些有心人‘指点’,知道他只是庶出堂哥。   再后来,他外出游学,小时玉雪可爱的妹妹成了朵高岭之花,高高在上,景王妃的热门候选人,着实令人难以靠近。   “听说三哥最爱去妙音楼听曲?”陆瑶抬头,语笑盈盈的看着陆玉庭,语气自然的就像在问这茶好不好喝一般。   “噗—”陆玉庭一口热茶全喷了出来。   实在难以想象妙音阁三个字是从他冰清玉洁的妹妹口中说出来的。   陆瑶也不意外,秋水般的眸子淡定的看着自家兄长。   陆玉庭被陆瑶看的不好意思,快速的摇了几下手中折扇:“妹妹这是从哪里听的这消息,三哥我听都没听过那个地方!”   陆瑶如玉的手指捏着瓷白的杯子,颜色几乎融为一体:“那真是可惜了,听说那妙音阁的清倌露浓曾得瑶琴先生指点弹的一手好琵琶!”   陆玉庭左手端起桌上的茶轻轻的吹了吹,这才送到嘴边喝了口:“妹妹消息倒是灵通。”   “比起三哥妹妹还差的远,以后妹妹还要请三哥多多指点!”陆瑶从座椅上起身给陆玉庭作了一揖。   陆瑶丝毫没有开玩笑或者是讽刺的意思,正儿八经的一礼,而且久久没有起身。   陆玉庭手中摇着的折扇停了下来,看向陆瑶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忽而笑了起来,伸手扶起陆瑶:“妹妹快快起身,不知妹妹要三哥指点什么,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   陆瑶月肌—肤赛雪,一身清淡的翠绿罗衫,嫩的像春日的柳叶,又带着股子清爽。   她冲陆玉庭笑了笑:“既如此,那妹妹就不客气了,我有个东西麻烦三哥递给御史刘大人。”陆瑶从抽屉里取出竹筒递给了三哥。   陆玉庭这次倒没再拒绝,笑着接下:“好!”   “三哥都不问我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陆瑶笑吟吟的问道。   “小丫头,有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陆玉庭这话看似玩笑般的说出,实则是劝告。   陆玉庭虽是陆家庶出,但到底是陆家子孙,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自然是要维护陆家人的。   这些日子关于平宁侯嫡女将为景王妃的流言尘嚣甚上。   这京中势力错综复杂,景王睿王迟早打破这和平假象,必有一争。   他不想陆瑶卷入其中,更确切的说不想陆家卷入这场所谓的夺嫡之中,做了景王的棋子。   他这妹妹如此聪慧,怎么会看不明白这当下局势,要让陆家趟这浑水。 第17章 众矢之的   “三哥,陆家已身处漩涡,既躲不过,也只能乘风破浪了!”陆瑶定定的看着陆玉庭。   陆玉庭抬起折扇,慢慢的看向陆瑶,乘风破浪,好一句乘风破浪。   他这妹妹倒是好魄力,只是,她要借谁的风来破这浪?   “三哥,如今陆家已是风雨飘摇,还望三哥相助!”   陆玉庭没有看陆瑶,眉头深皱,似在思索什么,沉吟片刻后以手指叩了几下桌子,看向陆瑶:“伯父乃天子倚重之臣,贵妃盛宠,妹妹也马上要成为景王妃,陆家何来风雨飘摇,且二叔和两位哥哥也都委以重任,陆家自然轮不到我这个闲散人!”   “三哥可知,父亲这次南行,陛下是把陆家放在了众矢之的,这江南盐务崔家把持多年,断了崔家财路,崔家必然报复,三哥试想陆家下场如何?”   “伯父伴君多年,又是忠君之事,陛下岂会坐视不管?”陆玉庭悠闲自在的喝着茶。   “三哥,中宫皇后尚在,朝堂睿王势大,崔家岂是这一件事便能摧毁,陆家若出事,三哥以为谁能救得了陆家,到那时陆家又会如何?”陆瑶目光深深,带着急切。   她的信虽带到,提醒爹爹注意,可她的心依旧不安。   她再如何也是后宅中一个女子,能力和人脉有限,就算是有心,可也无力挽救这朝堂波澜,只能尽力稳住京中陆家的局面,好让爹爹无后顾之忧。   她记得很清楚,很快父亲就会被崔家陷害,大笔的税银押送上京,却在一夜之间,白花花的税银成了石头。   父亲被诬陷监守自盗,龙颜大怒,下令关押大理寺,不得任何人探视。   平宁侯府家产被封,御林军围了侯府,所有人不得出入,侯府成了一座大牢笼。   所有人都觉得平宁侯府要倒了,平日里那些巴结讨好父亲的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甚至连陆家人都觉得父亲逃不过此劫。   而那段时间里正是景王为父亲的事到处奔走,寻找证据。   景王因此被皇上迁怒,惹得皇上在御书房里发了大火,险些被皇上降罪。   景王夜探侯府,对她许下承诺,有生之年,他若为帝,她必为后,永保侯府荣宠,此生不负。   陆瑶想,她大概也是从那时起,小儿女的懵懂喜欢变成了男女之间的刻骨铭心,景王是救她父亲救全族的英雄。   最后方家暗中补出这笔银子,通过景王之手,谎称已寻回税银,爹爹这才逃过此劫。   自此之后,陆家对景王死心塌地,陆家和崔家结了梁子,陆家便成了景王手中的一把利刃,为景王披荆斩棘。   陆瑶之所以这么着急找三哥,除了那些要交给刘御史的证据,还因为几日后三哥便会和那妙音阁的露浓姑娘出京,陆家出事之时,并不在京中。   陆玉庭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落下,在桌上溅起了几滴水渍。   若真到那时,陆家也只能站队景王一条路可走。   他本以为陆瑶是属意景王,只是伯父不同意,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第18章 旷世绝学   陆玉庭细细观察了陆瑶一会儿,才道:“那妹妹意欲何为?”   “瑶儿不想陆家卷入夺嫡之争,只想父亲平安,陆家安宁!”陆瑶之前都是在铺垫,这句话就是在表明立场了。   陆玉庭略微眯了眯眼,撩起眼皮,和陆瑶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忽而笑开:“瑶儿不要做那景王妃了?”   陆瑶面对陆玉庭的调侃也不恼:“三哥哥可莫要取笑我了,这景王妃谁爱做谁做去。”   陆玉庭哈哈笑了两声,手里的折扇又摇了起来,表情轻松。   伯父南下这明显是帝王之术,皇上想借陆家打压崔家,可又要防着陆家成为第二个崔家,自然对陆家和景王的联姻不看好,不然,以贵妃盛宠,这婚早赐了。   可若这次伯父出事,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能看透这些,倒是不简单,只怕她已经有了主意。   “那倒是可惜了,三哥还以为我们陆家要出一位王妃能跟着沾光了呢!”陆玉庭摇了两下扇子,看向陆瑶:“不过,我们陆家的姑娘自然是不愁嫁的!”   “三哥,妹妹是想三哥走一趟江南!”陆瑶直言不讳道。   三哥上一世离开不知是为了何事,但肯定不会如传言那般和露浓寻找什么古谱那么简单。   方家虽然在江南,但一举一动早被崔家人盯上,行动多有不便,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连税银被动了手脚都不知。   陆家三房在平宁侯府最不打眼,而且,还是素有浪荡之名的三公子,自然没人会在意。   而且,三哥的本事,整个陆家,没人比他合适。   陆瑶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三哥,陆玉庭却依旧悠闲的摇着折扇,待陆瑶说完才慢悠悠的开口:“这么大笔的税银妹妹倒是信任我,万一这路上出了岔子,三哥我可没法和大伯交代!”   “三哥说笑了,劳驾清虚道长的高徒做这种小事着实辱没了!”陆瑶起身,学着男子的模样给陆玉庭作揖。   清虚道长乃鬼谷先生后人,身怀旷世绝学,智慧卓绝,精通百家学问,只是行踪飘忽,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她会知道清虚道长,乃是因为赵恒也是清虚道长弟子,是三哥师兄,私下里赵恒便常称三哥为师弟。   只是,她做了三年皇后,清虚道长却一直无缘见到。   陆玉庭快速的摇了摇扇子:“瑶儿切莫说笑,三哥可不敢污了清虚道长盛名!”   他是清虚道长弟子这事整个陆家也只有已经过世的老侯爷,他的祖父知道,这小丫头是哪里知道的。   陆瑶但笑不语,既然三哥不肯承认,她也不揭穿他了。   不过,身份可以不认,事还是要做的。   陆瑶轻咳了一声,又是一揖:“事情紧急,还请三哥快快启程吧!”   陆玉庭看陆瑶不追问关于清虚道长的事,放下心来,很傲娇的摇着折扇:“小丫头使唤起你三哥倒是不客气,到时若是被伯父怪罪,三哥定拿你是问!”   陆瑶知道三哥这是应下了,只要三哥应下,便绝无意外的可能。 第19章 另有蹊跷   陆玉庭摇着扇子从陆瑶房间里出来,一身淡青色衣衫,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夏竹追着陆玉庭背影看了会儿:“迎春,你说这三公子不学无术的一天到晚得瑟个什么!”   迎春笑了笑:“再如何也是侯府的公子,我们做下人的还是少议论主子!”   “哼,什么主子,他要是敢欺负我们小姐,看我不打死他!”夏竹傲娇的哼了一声,然后回了屋里。   迎春掩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也跟着进了屋。   今日是夏竹守夜,迎春伺候完小姐梳洗,整理完床铺便退了出去。   夏竹自从陆瑶坠马做梦后,值夜时便不睡外面的塌子,而是睡在陆瑶床边的脚踏上。   陆瑶怕她着凉,让她去睡塌上,夏竹却说这里睡的比外面软榻还舒服,而且离小姐又近,睡得安心。   陆瑶便也由着她,自从记起前世,她夜里总是多梦,有个人在身边倒也安心些。   第二日陆瑶正用午膳,迎春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出事了!”   迎春一向冷静,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陆瑶抬眸:“出什么事了?”   “奴婢听闻早朝时刘御史参景王殿下纵奴行凶,驭下不严,皇上在朝堂斥责了景王,罚景王闭门思过一月!”迎春跑的气喘吁吁,显然着急的很。   陆瑶知道景王会被参,因为那些证据正是她昨晚通过三哥的路子递给刘御史的。   景王身边的小厮看上了姓李的秀才的娘子,便想诱拐了,那娘子被骚扰了几次,心里害怕,便告诉了相公。   小厮再去骚扰那小娘子时便被那秀才呵斥,谁知小厮仗着是景王的人,带着人竟公然打死了那秀才。   那小娘子曾去京兆尹鸣过冤,只是碍于景王势力,不了了之,小娘子觉得对不起相公便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这刘御史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什么天皇贵胄,王公大臣,没他不敢参的。   上一世,父亲下狱,刘御史是朝中唯一一个上折子参崔家诬陷忠良,税银案另有蹊跷。   可惜崔家人施压,陛下不得不驳回,刘御史是个烈性子,见不得忠良被诬陷,竟以死明鉴,在朝堂上撞了柱子,可也没有挽回圣意。   自此朝中再无大臣为陆家发声,后来景王相助,一个多月后父亲出狱,刘家已经带着刘御史骨灰回了家乡。   再后来,崔家倒台,父亲上折为刘御史平反,可即便如此也挽回不了他的性命。   这次可是证据确凿,而且以景王的性子为笼络人心,非但不会报复刘御史还会上门感谢,所以,刘御史绝对不会有危险。   “竟有这事?”陆瑶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是的,陛下还让景王一日未约束好身边人便一日不得回朝堂!”迎春着急道。   陆瑶微微扯唇,这闭门思过事小,可这不得回朝堂事情就大了。   景王在朝堂势力本就比不得睿王,如今父亲不在京城,景王就更无法与其抗衡了。   最关键,景王被困,自顾不暇,陆家这一世绝对不会再欠下他的人情了。 第20章 一夜无梦   “小姐,你说这么小的事,陛下怎么处罚的这么重?”迎春实在是不懂,这景王殿下可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   “迎春,你不必这么紧张,这景王出事又不关咱们什么事,管他罚的重不重的!”夏竹满不在乎道。   “怎么不关小姐的事,小姐可是要嫁……”嫁给景王这几个字迎春及时收住,没有说出口。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迎春自然明白,她是陆府家生子,打小就伺候小姐,比资历,没有人能和她比。   “小姐,奴婢是担心你……”迎春忧心忡忡。   她知道小姐是喜欢景王的,虽然最近小姐行事有些奇怪,可昨天进宫,贵妃赏赐了好多东西,说不定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赐婚。   她还在想,小姐这次终于可以得偿心愿做景王妃。   没想到景王竟出了事,小姐肯定会难过的,所以第一时间就着急来禀报小姐了。   “景王殿下是我表哥,我自然是担心的,不过陛下此举想必也是为景王好!”说完继续低头吃东西。   迎春看陆瑶如此说,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只要小姐没事就好。   陆瑶不紧不慢的继续用膳,心情不错,陛下当然会重罚,因为陛下最恨夺人妻子之人。   当年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先皇把钱尚书的孙女赐婚给了陛下,可不知怎么回事那钱尚书的孙女竟和陛下的三哥喝醉酒搞到了一处。   钱尚书的孙女最后成了陛下三哥的侧妃,先皇虽然又另赐了一桩好姻缘,可这却成了皇上的心结。   景王的小厮犯了陛下的忌讳,陛下自然严惩。   陆瑶让下人收了桌子,伸了个懒腰,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晚上去了母亲的清音居,母女三人,说说笑笑,格外的温馨。   陆夫人心情也不错,景王被罚闭门思过,这婚事暂时是提不成了,等侯爷回府后他们夫妻再商定瑶儿的婚事。   一直到戌时陆瑶才回了自己的海棠居,这一晚,她睡的很好,一夜无梦。   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马上就是端午,早上趁着日头还不毒,夏竹和秋霜陪着陆瑶在花园散步。   院子里的红樱落了,可别的花开的正好,陆瑶打算采些玫瑰花瓣和上次采的红樱做口脂。   采了大半个时辰,累了一头的汗,夏竹拿帕子替陆瑶沾了沾:“小姐,不如让奴婢来采,你说哪朵好看,奴婢定给你摘来!”   不待陆瑶说话,旁边的秋霜已经笑了:“夏竹姐姐,我看你还是算了,上次那红樱树可被你折腾的不轻,劳姐姐你怜惜,饶过这些可怜的花朵吧!”   “小丫头,你敢打趣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夏竹作势要打秋霜。   陆瑶看着也不拦,由着两个丫头吵吵闹闹,却不觉得吵,只觉得有趣,这样有生气的活着多好。   “二姐还有心情在这里采花,我们陆家的脸面都要被三房那败家子丢光了!”说话的女子声如娇莺,甚是好听,可这话却让陆瑶蹙了下眉。 第21章 自惭形秽   “三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陆瑶笑吟吟的看了过去。   “前几日二姐姐受了伤,环儿担心坏了,却被姐姐的丫头拦住,妹妹今天也是来碰运气罢了,姐姐气色红润看来是大好了!”陆环亲昵的去挽陆瑶的手臂。   陆瑶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推开了陆环的手:“环儿有心了!”   陆环却并未察觉,又凑了上去:“二姐姐成日在院子足不出户可是不知道,今儿三房闹的有多厉害,三房那个居然要和那个妙音阁的露浓私奔!”   陆瑶面色没有多大变化,淡淡道:“竟有这事?”   看来三哥已经出发江南了,闹出如此大动静,倒是省的派人来知会她了。   她那晚已经把给爹爹的亲笔信交予三哥,爹爹是明白人,想必看后自会懂得。   “是呀,你说和那种低贱女子私奔,这要我们陆家的颜面往哪搁?若是影响到姐姐的婚事那可如何是好?”陆环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陆瑶的神色。   听说前日贵妃下旨让陆家女眷进宫,伯娘生怕她们抢了风头,就只带了二姐姐和七妹妹。   都是陆家的女儿,伯娘这么做实在是厚此薄彼,有失公允。   陆瑶笑着拍了拍陆环的手臂,打趣道:“环儿多虑了,爹爹本就没有为我定亲的打算,又何来影响一说,妹妹如此把婚事挂在嘴边,可是想嫁人了?”   陆环故作娇嗔,跺脚扭腰:“二姐姐好坏,打趣人家!”   陆环只比她小半岁,虽是庶出,可却是个心比天高的主,怎甘心为陪衬。   只可惜,上一世她竟未曾察觉。   夏竹一阵恶寒,这三姑娘也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七姑娘呢,一天天的把做作当童趣,实在是看不下去,想捏死她。   “环儿这般貌美,二叔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陆瑶笑着敛眸,眼底尽是深不见底的漠然。   “在姐姐面前我们都自惭形秽,不及姐姐万分之一,鲜少见姐姐穿这般艳丽的颜色,当真是比这院子里的花都美!”陆瑶平时衣衫白色居多,今日这身红色襦裙倒是衬得整个人越发明艳了。   “还有姐姐这红宝石步摇,真真是漂亮极了,环儿以前怎么没见姐姐戴过!”陆环巴巴的望着陆瑶头上的步摇。   这步摇上面最大的一颗红宝石快有鸽子蛋大了,下面的流苏还点缀着无数绿豆大小的红宝石,可比之前陆瑶送她的都值钱。   夏竹实在忍不住:“之前三小姐见过的那些您不都带走了吗?”   “那是姐姐与环儿姐妹情深,姐姐对环儿好,夏竹姐姐放心,环儿心里都记着呢。”陆环丝毫不恼,反正吃这位的瓜落也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每次都是陆瑶训斥了丫头,把那些个她看上的好玩意送给了她,这丫头闹的越凶才越好呢。   “三小姐说笑了,奴婢命贱,父母早亡,可不敢当三小姐这声姐姐!”夏竹把命贱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陆环怎会不知夏竹是讽刺她是庶出,可只能忍着不发,看了眼陆瑶头上的步摇,心里的底气越发足了。 第22章 雨天误事   陆环这一看,心里却是更加嫉妒了,陆瑶今日这一身不过是最家常款式,可从做工到绣工也是无不精致。   就胸前衣襟上绣的赤色鸾雀就不是一般绣娘能绣的出的。   莹白胜雪的腕子戴着上一串殷红色的珊瑚珠,更是价值不菲。   陆环自诩自己的容貌算好看的,可在陆瑶面前就被比成了烧火丫头,她可真是得天独厚,陆家的好事全让她占了。   她分点她的好东西出来,也是应该的。   “你这丫头,定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了,还不给三小姐道歉!”陆瑶仿若平时一般的训斥夏竹。   夏竹气恼,小姐就是太好说话了,每次都被二房那些姑娘骗。   不过,到底还是听陆瑶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在陆环身边福了福:“奴婢不该胡言乱语,还请三小姐大人大量原谅奴婢!”   夏竹虽然声音不小,但脸上却是丝毫没有做错了的模样。   陆环也不敢真拿夏竹怎么样,她是陆瑶的人,又会功夫,她之前就吃过这丫头暗亏。   “夏竹姐姐说笑了,我怎么敢生你的气!”陆环目的是要东西,可不是和一个丫头置气。   “你不生气就好,莫要为一个丫头气坏了身体,不然那就是姐姐罪过了,不过今日之事,姐姐必然不会让环儿受委屈的!”陆瑶拉着陆环的手亲昵道。   陆环暗自窃喜:“姐姐对环儿真好,环儿谢谢姐姐!”   这一趟可真不白来,她外祖家钱多的发霉,这个步摇对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夏竹看到陆环的嘴脸气的恨不得上前撕吧碎了。   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呀,就不能长点心吗。   那个步摇是夫人在珍宝阁给小姐定的,一千多两银子呢,小姐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   陆瑶无视夏竹的表情,自顾自道:“秋霜,去把我房里新配好的花茶给三小姐拿一罐,天气炎热,去火养颜最好不过了。”   陆环傻眼:“……”   什么,花茶?她才不要什么花茶,她要的是步摇,步摇好不好?   夏竹:“……”   小姐,你学坏了。   夏竹憋着笑催促秋霜:“秋霜,还不快去,若是让三小姐等久了,小心小姐处罚你!”   秋霜也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陆瑶继续道:“这花茶是我前几日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配方,环儿尝尝看喜不喜欢!”   陆环哪里敢说不喜,忍着气:“姐姐蕙质兰心,环儿怎会不喜,环儿谢过姐姐!”   陆瑶睨了眼站在一边的夏竹佯装生气:“还不回房间拿伞遮阳亲自送三小姐回去,若是环儿受了暑气,小心你的皮!”   夏竹被陆瑶训斥,一点也不生气,一溜小跑的去拿了遮阳伞,在陆环面前也是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只要她不隔三岔五的来拐走小姐这里的东西,她也不愿意惹她生气。   陆环只敢给自己生闷气,哪里敢当面给陆瑶甩脸子,只能让婢女提着花茶,夏竹撑着伞,一路送回了她的院子。   夏竹对着陆环的院子呸了一下,瞧那委屈的样子,倒像是她们小姐抢了她的东西一样。   不过,可真解气,小姐以后就该这样对二房的人。   夏竹一路飞快的回到海棠居,陆瑶正在喝茶,夏竹迫不及待道:“小姐,你今日戏弄三小姐,奴婢看着真是过瘾!”   “休得胡说,我和环儿妹妹姐妹情深,什么时候戏弄于她了!”陆瑶一本正经的样子。   “那三小姐以为小姐要将那步摇送给她,正激动呢,小姐送了她一包花茶,奴婢觉得三小姐心里那一瞬只怕是六月飞雪了!”夏竹说这番话的时候眉飞色舞,高兴的不得了。   陆瑶虎脸:“环儿岂会跟你这个守财奴丫头似的,才不会惦记我的步摇,三妹妹是个妙人,自然是更喜我亲手配的花茶!”   夏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骗她这个没读过几本书的丫头良心都不会痛吗?   她怎么感觉她们小姐自从坠马后就变了呢,变的她都看不透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小姐再被二房的那群吸血鬼糊弄。   “小姐说什么都是,奴婢是守财奴,以后更要看牢小姐的东西,三小姐是妙人,小姐下次可要多送人家几包花茶!”夏竹哼哼道。   一旁的迎春和秋霜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真是越发胆大了,连小姐都敢揶揄了。   陆瑶倒是没计较,细细的品着自己的花茶,味道确实不错嘛,赶明儿再给她的好三妹妹送几包过去。   这天气艳阳高照的,没想到第二天居然下起了雨,连着下了三日也没半点停下的征兆。   陆瑶在家看书习字,面上不显,心里却着急的厉害。   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因此耽误行程,她隐约记得上一世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快十日,若是这样真的要误事。   陆瑶手一抖,一团墨渍在纸上渲染开来,好好的一副字被破坏了。   陆瑶把笔放好,吩咐迎春道:“让人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外面下着雨呢,你若有什么需要买的奴婢派小厮去买!”外面下着雨,迎春着实有些不放心。   陆瑶摇头,不容置疑。   迎春看劝不住,只能吩咐小丫头去通知备马车。   “小姐,让奴婢跟着你去吧,奴婢能保护小姐!”作为小姐的头号跟班,夏竹是一定要积极为自己争取机会的。   陆瑶点头,她本就打算让这丫头跟着。   迎春找了件春日用的薄斗篷给陆瑶披上:“外面下着雨,小姐还是带件斗篷,免得受寒!”   这天气也真是,前两天热的紧,这几日下雨又凉了下来。   小姐这身子才好,经不起折腾,可不能再受寒了。   陆瑶没有拒绝,迎春给陆瑶系好带子,打了个花结:“奴婢也陪小姐一起去吧,外面下着雨奴婢总不能放心!”   “不用,我就出去一会儿,你在屋里守着,若是母亲屋里来人也好帮我说辞!”陆瑶交代道。   迎春看小姐执意如此,也只能接受,作为第一大丫鬟,迎春叮嘱夏竹一定要照顾好小姐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她们走的是侯府后门,并不引人注意,上了马车上,夏竹问道:“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静轩茶楼!” 第23章 睿王侧妃   这静轩茶楼是京城第一茶楼,消息最是灵通。   尤其像这种天气,那些有了功名的书生或者是世家子弟最喜在这里喝茶谈论时政。   大齐民风还算开放,男女之防并不算严苛,所以,也会有妇人小姐来这里吃茶。   总之,想打听消息,这里是最适合不过了。   车子出了府,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还没到静轩茶楼,马车便被拦下了。   夏竹警惕道:“小姐,奴婢去看看怎么回事?”   虽然大白天里不会有什么盗匪明目张胆作案,但也不得不防。   陆瑶刚点头,马车门便被打开,夏竹拿出随身的匕首,护在陆瑶身前。   “景王殿下……”等看清了来人是谁,夏竹吃惊道,连行礼都忘了。   赵穆倒也不恼:“你这丫头倒是忠心护主,好了,匕首收起来吧!”   平宁侯的嫡女,身边有会功夫的丫头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陆瑶欲行礼被景王拦下:“我看到陆府的马车便猜会不会是你,问了车夫,居然真的是你!”   “殿下怎会在此?”陆瑶也有些意外,景王被陛下惩罚闭门思过,若是陛下知道他私自外出,后果严重。   “我刚从宫里出来,母妃昨日生病,父皇便免了我的思过,准我每日到宫中探望母妃,表妹这是要去哪里,我送你!”景王站在马车外和陆瑶说话,尽管身边的小公公撑着伞,衣服还是打湿了一些。   贵妃生病?   贵妃倒病的真是时候,如此一来,这禁足就形同虚设了。   这陛下可真是宠爱贵妃娘娘,连这样的借口都信了。   “不敢劳烦殿下,下雨无事,不过随便逛逛!”   “表妹怎得如此客气,像以前一样唤我表哥便好,前面就是静轩茶楼,听说今年的新茶不错,不若我陪表妹去那里喝杯茶。”赵穆发现自从那些流言之后表妹好像在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连称呼都变了。   其实瑶瑶不必如此,无论如何,他都会娶她的,这景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陆瑶想了想点头同意,她本就是要去那里,既然赵穆要去,她也没办法拒绝。   赵穆上了二楼包厢,因为下着雨,光线并不如平日明亮,不过,位置很好,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外面的街景。   “你们到外面守着,我和表妹有话要说!”赵穆吩咐道。   赵穆带来的小公公很识相的退了出去,夏竹站着没动。   虽然景王是皇子,但她是小姐的人,只听小姐一人的,小姐没让她出去,她不能出。   陆瑶知道这丫头一根筋,若她不开口,肯定不会出去。   既然来了,也没必要闹的不愉快,而景王如此,显然也是有事要和她说,便示意让夏竹出去。   夏竹虽不情愿,但小姐都发话了,也只能如此。   心里暗自腹诽,这景王殿下也真是,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不能知道的。   万一,他说什么不得体的话,给小姐惹麻烦怎么办,最近这流言已经够多了。   侯爷一直不同意小姐嫁进宫,如今小姐好不容易想开了,可别再被这景王殿下蛊惑。   这景王殿下着实是长了张蛊惑女孩的脸,每次去府上,那些个小丫头们激动的跟过年得了赏赐似的。   赵穆心细,早就让身边的随从去买了兴隆斋的糕点。   兴隆斋的糕点也是京中一绝,离这里不算太远。   核桃酥,杏仁酪,还有时令的桃花糕,玫瑰金丝饼,都是陆瑶平日里喜欢吃的。   陆瑶咬了一口,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吃,这杏仁酪甜腻的有些过了。   赵恒上一世可是从江南请了最好的糕点师傅在她的小厨房伺候,久而久之这胃口也就越发刁了。   赵穆关切道:“表妹不喜欢吗?我再让人换别的。”   陆瑶笑着摇头:“不是,大概是刚用过膳,不太吃得下!”   “既如此,那就不吃了!”景王听陆瑶如此说,这才放心。   陆瑶果真不再动,脑子里竟是出现了赵恒喂她吃糕点的画面。   “瑶瑶,那日你和舅母进宫,时间匆忙,我也没来得及问,皇后可有为难你?”皇后和母妃一向不睦,他也怕皇后迁怒陆瑶。   这次他被父皇罚闭门思过肯定也是皇后一党搞出来的。   陆瑶笑了笑:“不过是问了些家常,殿下不必担心!”   “瑶瑶,我今日便是要提醒你,小心皇后和睿王,我近日听说,皇后有意为睿王选一名侧妃!”景王看着陆瑶,目光满是关切。   陆瑶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经他这么说,她突然想起来了,上一世在不久后,睿王确实娶了一名侧妃。   “瑶瑶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得逞,舅舅不日便会回京,他也必不会同意!”赵穆欲拉陆瑶放在桌上的手,陆瑶往后缩了下,赵穆的手拉了个空。   陆瑶担心的倒不是自己,而是魏荣,上一世在不久后陆家被御林军围了一个多月,消息不通,等陛下解了禁令时,魏荣已经是睿王侧妃了。   那时京中都传,是魏荣不知羞耻,用了手段才爬了睿王的床,但陆瑶知道,那不是真相。   魏荣根本不喜欢睿王,而魏家和陆家一样,在立嗣这件事上都是保持中立,更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难不成皇后真在打她的主意?毕竟,拉拢武将可比文臣在关键时候有用多了。   让侯府嫡女做睿王侧妃,这皇后一党的野心也昭然若揭了。   以她的身份就算是嫁皇子也不会为妾室,当然,若那人是太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皇后怎会在这个时候为睿王选侧妃?”陆瑶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   这睿王的正妃是崔后的嫡亲侄女,去年已经成亲,毕竟睿王是成年皇子中年纪最大的。   今年陛下刚露口风,要给成年皇子选正妃,皇后就要来插一脚,这气度也是着实让人担忧了。   “这牵扯到朝中局势,瑶瑶,你记住,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害你的,我已经去信提醒舅舅提防崔家,总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24章 该回家了   赵穆又道:“瑶瑶,你该明白我的心意,我不可能让你做什么睿王侧妃,我会求父皇为我们赐婚,让你做我的正妃!”   陆瑶听到对方表白心意,转眸看向窗外。   这个上一辈子她用命爱着的男人,说过无数次的喜欢她,总有一天会迎娶她做他的皇后。   可最后呢?   呵呵!   若是她没有记起这些,她大概会再次沉醉在他给她编织的这个美梦里。   过了片刻她道:“殿下,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正要起身却叫赵穆扣住肩膀:“瑶瑶,我知道这些话很唐突,等舅舅一回来,我就会登门向舅舅求娶你的。”   “殿下,”陆瑶抬头看着赵穆:“你确实唐突了!”   “瑶瑶,我是真心的!”赵穆看着她姣美绝伦的面容,小巧的鼻尖尤其可爱,粉色的唇因为抬头的姿势微微翘起,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殿下好意小女实在高攀不起,殿下,请自重!”陆瑶推开赵穆的手臂,抬脚往外走。   赵穆再次拉住陆瑶手臂:“瑶瑶,你难道真想做睿王侧妃?”   陆瑶挣扎:“这一切只是殿下猜测,陛下自有圣断,殿下,请你松手!”   门突然从外打开,夏竹闯了进来,直接拔出匕首对准赵穆咽喉:“放开我家小姐,不然杀了你!”   夏竹一根筋的个性,她敢这样说就敢这样做,绝不是开玩笑。   赵穆是皇子又心机深沉,爹爹还没有平安回家,她还不能彻底得罪他。   “放肆,景王殿下和我开玩笑,还不退下!”陆瑶蹙眉,向夏竹使眼色。   夏竹自然不肯退下,她担心小姐,小姐又不会功夫,万一这混蛋再对小姐动手动脚怎么办?   “退下!”陆瑶又重复一遍。   夏竹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匕首,看赵穆的眼神却是比刀子都凌厉。   待夏竹退了出去,陆瑶才道:“殿下恕罪,我这丫头不懂事冒犯了殿下,我代她向殿下赔罪!”   陆瑶端端正正的朝赵穆行了一礼,赵穆心里当然气,杀了那丫头的心思都有了。   他是皇子,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用刀子抵着脖子。   可偏是陆瑶的丫头,又当着陆瑶的面,他只能放过她。   若是再有下次,他定不饶。   “瑶瑶,你知道,我不会怪你!”赵穆伸手扶陆瑶,可陆瑶却并没有起身。   “殿下,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爹爹同意,陛下也同意赐婚,那我自然没意见,只是,在此之前,还请殿下顾及小女名声!”陆瑶不卑不亢道。   赵穆惊喜道:“当真?”   “自然当真,只是殿下贵为皇子,我亦是侯府嫡女,绝不能做出有辱门楣之事!”陆瑶决定先稳住景王。   上一世,他骗了她一辈子,她这权宜之计也不算什么。   再者,若是爹爹这次立功归来,以陛下多疑的个性,必不会容许第二个崔家出现。   “好,好,只要你答应就好,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瑶瑶,你等我!”景王说完,开门出了包间,径自离开。   夏竹看自家小姐还没出来,赶紧进去,发现小姐正坐在那喝茶,表情有些看不懂。   “小姐,你没事吧?”夏竹紧张道,小姐会不会被那个殿下吓傻了。   陆瑶没有吭声,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夏竹急了。   她刚才就不该出去,弄死那个景王赵穆,大不了就是一死。   “小姐,你别着急,奴婢现在就去杀了那个混蛋!”夏竹说着就要往外走。   才迈出脚步,被陆瑶叫住:“回来!”   “小姐,奴婢要为你报仇!”   “坐下!”   “小姐……”   “坐!”   夏竹这才坐下,气鼓鼓的,可爱的紧。   “说说看,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杀了赵穆?”陆瑶给夏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   “奴婢总能找到法子!不行还有我哥呢!”夏竹对自己的功夫自信,对她大哥陆青更自信。   “嗯,确实,陆青呢,功夫好,又疼你这个妹妹,肯定能帮你杀了景王,然后呢,等着陛下诛九族,把你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千刀万剐?”陆瑶说这话时表情带着戏谑。   “小姐,你又逗我!”夏竹朝陆瑶翻了个白眼。   “我没逗你,堂堂大齐的皇子被人杀了,你当那些护卫和大理寺是吃素的?”   “那,那奴婢就是不忍心看小姐被人欺负,那小姐说奴婢该怎么办?”夏竹着急的很。   “怎么办?若是我,我就……阉了他!”陆瑶这话刚落,夏竹一口茶喷了出来。   幸好她反应快,不然得全喷陆瑶脸上了:“小姐,你这主意比我还馊呢,人家堂堂一皇子,就那么轻易被你阉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好了,该回家了!”陆瑶起身。   夏竹听完思考了一瞬:“小姐,你真要阉了景王?”   “你再多嘴,我先把你毒哑了!”   夏竹捂嘴,然后突然想起一事:“小姐,那我们今天不是白出来一趟了?”   “算是吧!”陆瑶笑了笑。   这静轩茶楼人多眼杂,堂堂景王殿下出现在这里必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中宫那位也该着着急了。   有人出手,总比她一个人上蹿下跳着急想办法的好。   陆家的马车缓缓而行,消失在这蒙蒙细雨里。   “瞧见了吗,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平宁侯嫡女,这皇宫里的皇子打她主意的可不止赵穆一个!”说话的人正坐在陆瑶隔壁。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把刚才包厢里发生的事听了个一清二楚。   敢说要阉了大齐皇子的,大概除了这平宁侯嫡女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看了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喝茶的人:“你这千里迢迢的回来,就是为了喝茶?”   “茶不错!”   “我问的是人!”   “你想被阉?”   顾昭华只觉得身—下凉飕飕的,灌了一大口茶:“我这招谁惹谁了?”   坐在对面人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喝了口茶:“我这次回京就是接煦儿,不会多待!”   “你总不能在外面待一辈子,别忘了,你姓赵!” 第25章 父子情份   “姓赵如何,不姓赵又如何,我回来只是接煦儿离开这是非之地!”男人捏着茶杯,神色漠然。   “你这是不打算进宫?”顾昭华挑眉吃惊道。   男人颔首不语,似作默认,顾昭华却没这么淡定:“你这样接走小皇孙,就不怕圣上怪罪?”   他们父子关系本就紧张,他倒好,几年不回京,回京一次居然连面都不见。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这不见面又哪来的父子情分。   “怪罪?他倒是把煦儿照顾好,哪来的脸!”赵恒冷哼道。   自从大哥去后,煦儿这小灾小难简直成了家常便饭,一个月前嫂嫂去信说煦儿练字的纸张被人动了手脚,幸好发现的早,中毒不深。   他们已经搬出东宫,母子俩避居在宫中最偏僻的翠竹殿,这些人却还不放过。   这就是那位给的祖孙情义,这皇宫是世间最肮脏的地方,这赵姓是最薄情的姓氏。   他思虑良久,决定还是接煦儿远离这是非之地,而嫂嫂也有这意思,所以,他才回这一趟。   “你说你让我怎么说你,你的那些兄弟为了那个位置变着法的讨好圣上,你倒好,往死里得罪!”大齐这几位皇子,包括已故的太子,敢怼圣上的也只有这位,实实在在的人狠话不多,一鸣惊人。   赵恒不以为然的模样,做的不好还不能说了,这是什么道理。   顾昭华看赵恒又不说话了:“祖宗,你要带煦儿走,这宫里丢了唯一的小皇孙,这事有多大你不知道?”   “不然呢,等着他哪个皇叔下次直接毒死他?”   顾昭华:“……”   你厉害!   顾昭华是风月场子打滚的人,在这里喝茶又对着赵恒这么个话少的人自然觉得闷,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这牡丹楼里的花魁娘子是京城里最漂亮的。”顾昭华朝赵恒挤挤眼。   赵恒这几年都在西北军营,面对的都是一群糙汉子,以他的个性一定还没开过荤。   今儿就带他好好玩玩,见识这京城的繁华,说不定就改主意,不回西北啃沙子了。   “不去!”这女人来来去去还不都一个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什么好瞧。   倒是他这几年没回京,京城倒是变样不少。   “不喜欢花魁娘子那带你去听曲,这妙音阁……”顾昭华这话说到一半停下,拍了下脑门道:“瞧我这记性,这妙音阁是去不了,那个露浓被陆家的三公子拐出了京城,听不成了!”   赵恒蹙眉:“陆玉庭?”   “是呀,就是刚才那平宁侯嫡女陆瑶的堂兄,这小子可抢了我不少风头!”顾昭华想起这个就很是不满。   这小子不就比他长的好看那么一点点吗?和他比内涵,他可就输了大半个京城。   赵恒不语,从位置上起身:“走了!”   “哎,你这是去还是不去?”   “要去你自己去!”赵恒丢下一句话,走人了。   赵恒让飞鸾先回去,自己一个人闲逛,打算给煦儿挑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再挑些他喜欢的小玩意,这一路回西北,路程远,气候也比不得京城,有不少东西要准备。   陆瑶挑了支上好的狼毫笔,还有宣纸,要离开的时候,余光里突然瞥见一个人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随意望了过去,却在看清对方容貌时整个人愣在那里,手中的宣纸散了一地。   赵恒?   是她眼花,还是她在做梦,赵恒怎么会在京城,记忆里他是过了上元节才回京城的。   陆瑶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引起了赵恒的注意,他看了眼眼前的女子,只觉得那双眸子格外的清亮。   而且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吃惊又有些害怕。   难不成认出他的身份?   也不对,他离京多年,没有人认得他才是。   这女子……着实奇怪。   陆瑶有些失态,实在是赵恒出现的太过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那句楚王殿下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不对,不对,这个时候赵恒还只是五皇子,陛下没有给他封王立府,他也是成年皇子中唯一一位没有封王的。   所以,他现在还不是楚王。   赵恒和上一世出现的时间不同,难道他也记起了上一世的事,来找她报仇?   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要了她的命也是应该,只是别迁怒陆家。   陆瑶只觉得腿软,险些跪下来,幸好夏竹在身边扶住。   夏竹瞪了眼站在陆瑶不远处盯着她看的赵恒:“再看我们小姐,小心我挖了你的狗眼!”   “夏竹!”陆瑶开口呵斥,眼睛都是红的,是真的动了怒。   夏竹被吓了一跳,偏头看向陆瑶,小姐这是怎么了?   夏竹?   有些耳熟,是了,这不就是隔壁包厢那对主仆。   这位平宁侯嫡女陆小姐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要阉了景王,蛮大胆子的,怎么见了他,跟见鬼似的。   “这位公子,我丫头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陆瑶看着他道。   赵恒淡淡的看了陆瑶一眼:“无事!”然后从两人身边掠过,进了铺子里面。   陆瑶疑惑,他看她的眼神完全是在看陌生人的样子,他是不想见到她还是不记得她了?   她回头也只看到他的侧影,一身黑色锦袍,衣领袖口绣着金线祥云花纹,黑发以金冠束起,尊贵无双。   赵恒常年生活在西北,他的常服都以黑色居多,后来为讨她欢心才穿白色。   大概是发觉有人在看他,赵恒侧目,视线和陆瑶的撞在一起。   陆瑶心虚的收回视线,匆忙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赵恒先是蹙眉,接着很是傲娇的扯了扯唇,这京城的姑娘也没比西北姑娘矜持多少!   夏竹紧追着陆瑶要给她撑伞,可陆瑶直接进了雨里,幸好马车停的不远,没淋多少雨。   “小姐,你怎么了,奴婢瞧着你有些不对劲?”夏竹关心道。   怎么小姐见到那位公子整个人都变了,那位公子是长得不错,可小姐也不是那种肤浅的只看脸的人。   而且和景王殿下比起来,也差不多吧,没强多少。   陆瑶有些有气无力:“无事!”   等下回去她就派人去打听,赵恒怎么突然回京了。 第26章 面冷心热   陆瑶虽说无事,可脸苍白的都没颜色了,夏竹虽担心,可看小姐闭着眼睛不语,怕吵到她休息便也不再多问。   陆瑶其实并没有睡着,自看到赵恒后,有关他的记忆越发清晰,盘旋在脑海里如同昨日,一滴眼泪默默的从陆瑶眼角流出来。   夏竹看小姐这样心里也难受的很,手里帕子捏的紧紧的,终是没有动手去擦陆瑶的眼泪。   赵恒自打十岁起便一直待在外祖镇守的西北,虽说没有无诏不得回京的旨意,但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意思,这些年他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众人眼中,他是被圣上厌弃,被流放的皇子。   太子薨后就更没人能记得起这位五皇子了,甚至已经成年也没有大臣为他请封封号。   如今他回京,宫里并没有传出消息,大概是并不知道,他应该也是不希望他回京的事被人知道。   他处境本就艰难,她还是不派人打听他的消息为好,免得走漏风声,反倒给他惹麻烦。   这场春雨着实不矜持,又连着下了三日,早起虽然停了,但还是阴沉沉的,随时都有再下起来的可能。   陆瑶从那天看到赵恒后,晚上便又开始做梦,梦里的陆瑶每次都是哭醒的,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没精神,迎春让小厨房熬了燕窝,正吃着,陆青回来了,带来了从江南来的书信。   陆瑶迫不及待的拆开,是三哥的信,上好的宣纸上只有八个字,一切顺利,择日返京!   陆瑶这才觉得轻松了些,看来爹爹是同意了她的法子。   方家世代行商,与人为善,广交天下朋友,和当地的槽帮,盐帮都交情匪浅。   父亲查案,盐帮和槽帮的人都帮了不少忙,所以,上一世父亲才会被诬陷贪墨税银,勾结盐帮,图谋不轨。   上一世爹爹押送大笔银两回京,走的是官路,毕竟沿途有驿站可以休息,还有地方官协助,原则上会更安全,可结果还是丢了银子。   这一世她就要反其道而行,爹爹继续带着人按上一世一般走陆路,让三哥打着方家商船的旗号走水路。   槽帮的兄弟会护送出江南地界,剩下的一路外祖也早打好招呼,会有帮派照应。   没有人会想到这么大笔的银子不走官道走水路,还是由商队押运。   等银子到了京城,爹爹那边就好办了,说不定还能找出上一世陷害爹爹的证据。   三哥必然会日夜兼程,从他写信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三四日,就是说最多三五日就能到京。   陆瑶这边正高兴着,没过多久听到前院的丫头来报,说魏家小姐来了。   魏荣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这场雨大概真把她闷坏了,雨才一停就过来了。   魏家是帝师,朝廷重臣,距离侯府并不远,来往也方便的很。   魏荣一张小圆脸格外讨喜,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的声音:“瑶瑶我可想死你了。”   陆瑶已经泡好了茶,桌面上还摆着几碟茶点,魏荣一进门毫不客气的在对面坐下来。   她走路走的急,金丝步摇在头上晃动的厉害,双颊微红,一双眸子倒是晶晶亮。   “瞧你急的,先喝茶润润喉咙。”一杯清茶推到魏荣面前。   魏荣端起来喝了两口,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吗,这朝中出大事了。”   陆瑶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   魏家三代都是朝中为官,且魏家受陛下看重,很多皇家私密,魏家都是最先知晓的。   “陛下病了,连着两天没上朝了,我刚才来之前在我祖父书房门口偷听到的,好像是五皇子要把小皇孙带走,和陛下吵了起来,陛下一怒之下就把五皇子关大理寺了,陛下也被五皇子气的犯了头痛病,听说严重的很,整个太医署都忙翻天了……”   原来他回京是要带走小皇孙,也是,赵恒和前太子都是先皇后所出的亲兄弟,这小皇孙是他嫡亲侄子。   陛下猜疑外戚,所以前太子妃的母族家世不显,自然庇护不了他们母子。   一个多月前小皇孙中毒一事她也听说了,他把那孩子带走也好,记得上一世那孩子是在今年腊月里殁的。   失足掉进了荷花池里,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僵了。   大冬天的池塘里又没有荷花,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去那玩耍,可陛下信了,案子就那么结的。   她在宫宴上见过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十分讨人喜欢。   赵恒把小皇孙接走,兴许还能躲过一劫。   见陆瑶没有反应,魏荣推了她一把:“你倒是给点反应啊,你说这堂堂一皇子这种小事进大理寺,可真够逗的,这可是皇子。”   “他亲儿子可不止一个!”陆瑶的语气淡漠的很。   魏荣瞪圆了眼睛盯着陆瑶,然后小声道:“你这是在吐槽陛下不慈呢?”   “没有,我是在称赞陛下大公无私!”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就装呗!”魏荣给了她一个傲娇的小眼神。   其实,她小时候和陆瑶是不对盘的。   她们那会都是宫里公主们的伴读,常常进宫,大家都是爱玩,爱闹腾,不知死活的年纪,偏她爱端着,倒是比宫里的公主都矜持。   那会儿陆瑶就穿得漂漂亮亮的,站在边上看着她们闹,甚至连笑容的弧度都是一样的,她就觉得她爱端着,说白了就是装呗。   搞得那些皇子们一个个的围着她转,比谁都受宠,小姑娘们掐尖要强的,当然看不惯,没少挤兑她。   直到有一次,她和四公主捅了马蜂窝,闯了祸,那些宫女太监自然护着四公主,她就在一旁没人管了。   站在不远的陆瑶跑了过来,脱了自己的披风罩着她,拉着她一起跑,俩人身上都被叮了几个包,不过,不严重。   从那之后,她就决定赖上陆瑶了,觉得这小姑娘就是爱端着,口是心非,但面冷心热,连她这个成日得罪她的人都肯救,可比那什么狗屁公主靠谱多了。 第27章 落难皇子   “你别告诉我你这新鲜出炉的八卦没下文了?”陆瑶问道。   五皇子被关大理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虽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陛下正在气头上,大理寺那些狱卒狗眼看人低,只怕是要吃点苦头的。   “就你聪明,我隐约听到我祖父说要为五皇子求情,我爹爹担心惹怒陛下,我趁着他们忙,没空搭理我,这才能溜出来。”魏荣才不关心什么五皇子。   祖父和爹爹最近看她看的紧,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得空出来的。   “你祖父不愧是我大齐肱骨之臣,有魄力!”能在这时候为五皇子求情的满朝文武只怕也只此一人了,陆瑶拿起一块玫瑰酥递给魏荣。   玫瑰花形状的糕点瞧起来精致极了,魏荣尝了一口,叹道:“你们家的糕点做的可真精致,味道比兴隆斋的还好吃,你的厨娘借我两天呗,让她好好教教我们家那些笨手笨脚的厨娘。”   “我一会儿把方子写给你!”陆瑶笑道。   “陆二,我们还是不是姐妹了,小气吧啦的,又不是不还你,借两天都不行!”魏荣嘟嘴表示不满。   “这糕点可是我们小姐亲手做的,方子肯给你就不错了,还让我们小姐到你府上做厨娘不成?”夏竹快人快语的替陆瑶辩驳。   魏荣早习惯这丫头忠心护主的狗腿模样,压根不往心里去:“既是这样,那我可要多吃几盘,你还不去替你家小姐备着!”   夏竹装出不情愿的模样,动作夸张道:“是,魏小姐!”   夏竹一出去,魏荣就笑出来:“你这丫头都比我家的那些个有意思,借我使两天呗!”   “你也看到了,我这丫头刁钻的很,她要是同意,我立马让她跟你走。”陆瑶自然知道魏荣是在与她开玩笑。   魏荣可是魏阁老最心爱的孙女,她身边的丫头都是阁老亲自挑的人,还能差了?   说起身边丫头,魏荣上一世被人算计,难道是身边丫头出了问题?   得找个机会试探下她身边的人,说起来,这魏伯父学问不差,但人无完人,这后宅就不怎么清净了。   魏阁老就这么一个儿子,在这方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对嫡出的魏荣兄妹是格外的疼爱。   “你这丫头可真成你们屋里的二小姐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好手艺,我以前来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做!”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只知道她嘴刁,挑食,不爱惜粮食,还不知道她会做这么好吃的糕点。   “你若喜欢,等过段时间我去你府上教你!”陆瑶看着魏荣笑吟吟道。   “好啊,那我在家等着你!”魏荣兴奋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魏荣看天色不早,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起身告辞。   夏竹早就准备好了茶点让魏荣带着,这魏小姐嘴不算刁,但馋的很,绝对的小吃货一枚。   和小姐那种饭量小的清瘦不同,魏小姐完全吃不胖,活泼开朗又健康。   她们几个丫头都喜欢魏小姐来找小姐玩,因为魏小姐每次来小姐都很开心,还能多吃饭。   一度夏竹都在想,是不是这魏小姐长的比较下饭,不然为什么每次小姐见她就胃口好呢。   魏荣离开后房间又陷入了沉默,像是所有的生气都被带走了。   陆瑶在想赵恒,最近京中一直下雨,牢里一定十分潮湿,万一病了可怎么办?   不行,她得派人过去打点,只是不能被发现是她做的。   这事不能让家里知道,她只能吩咐陆青,让他在外面找生面孔去做。   陆青得了吩咐,很快就找到妥帖的人把小姐准备的东西都送了进去。   大理寺的牢头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赵恒正翘着二郎腿靠在干草堆里,嘴里还叼着一根,那表情模样悠闲的像是在听风看雨,又像是在喝酒吃茶,反正不像在坐牢。   牢头摇头,这皇子做的连大街上的乞丐都不如,乞丐好歹下雨的时候看雨,晴天的时候晒太阳。   “五皇子,这是你朋友给你送的棉被和吃的!”牢头站在那里说完,赵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哼,不要以为这样他就会感激他,顾昭华这个笨蛋。   若不是他来找他的时候不小心被家里跟踪了,那位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   “五皇子,这牢里潮湿,您还是要保重身体!”牢头再次开口。   他在这大理寺当了一辈子牢头,见过太多贵人落难了,在大理寺待过的皇子也不在少数,但凡能活着出去的,那都一飞冲天了。   做人啊,还得眼光放长远点,落难皇子那也是皇子,不能怠慢了。   赵恒这才开口:“东西放门口就好!”   牢头应声,放下东西就走了,不远处的狱卒不耐烦的骂骂咧咧,若不是看在银子给的足,都懒得搭理他。   赵恒常年待在军营,身体好的很,自然不怕这点湿寒,不过倒是真的饿了。   抬眼看门口的东西,一床脏兮兮的绣花被,甜腻腻的糕点,还有水果。   这顾昭华真是女人堆里扎久了,准备的东西都娘们兮兮的,这是要把牢房打扮成大姑娘的绣楼呢?   油纸包着那一团应该是肉,旁边那一壶酒还算合他的胃口。   赵恒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眉头却蹙起,这酒的味道也太淡了,还是西北的烈酒好喝。   本以为在京城最多也就待两三天,这下好了,直接进大理寺牢房了。   呵,这叫特马什么事。   顾府   “娘,你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这下五皇子该恨死我了,你这不是坑儿子吗?”顾昭华埋怨母亲。   “是我让你母亲这么做的,你胆子倒是不小,知道五皇子回京要做什么你还包庇,若是真让五皇子把小皇子带到西北,就不止关进大理寺这么简单了!”顾丰生呵斥道。   “那依着你们的意思我和五皇子还该感谢你们告密了?”顾昭华气的口不择言起来。   “你这个逆子,我干脆打死你算了,省的你在外面给我惹祸!”顾丰生要被这个不成器的给气死了。 第28章 一时圣恩   “娘,你看爹,他要打死你唯一的儿子了,你倒是把你长公主的威严拿出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   顾昭华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丰生抄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幸好他躲的及时,不然这脑袋瓜子可要被自家狠心老爹开瓢了。   他这造的什么孽,投的什么胎,下辈子可得长点心,摊上这么一爹,郡王他也不稀罕做。   没错,这顾昭华正是大齐长公主和顾将军唯一的儿子。   顾昭华才出生不久就被圣上封了郡王,倒是比有个皇帝爹的五皇子风光多了。   说起这顾家先祖,也是有功之臣,顾丰生的父亲和几位叔叔兄长皆战死沙场,就留下了顾丰生这么一根独苗。   先帝念在其父有功,年纪轻轻就让他做了御前侍卫统领,他人又长的俊,被长公主瞧上了。   先帝疼女儿,下旨赐婚,公主下嫁顾家,念在顾家就一根独苗,就没有另赐公主府。   只是把顾家隔壁的两家院子都赐给了女儿,打通了连成一座府邸。   长公主下嫁顾将军府多年,连生三个女儿,连公主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生不出儿子了。   大齐虽没有驸马不准纳妾的规矩,但这可是千恩万宠的大齐长公主,得有那个胆儿啊。   再说,顾丰生和长公主婚后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他也没打算纳妾,夫妻俩都歇了生儿子的心思。   没想到后来竟又有了身孕,得了顾昭华这么个宝贝疙瘩,全家给宠上天了,尤其顾老太太,这顾昭华就是她的眼珠子,谁都动不得,连圣上都对这个外甥格外的疼爱。   圣上自己儿女一大群,为什么偏爱这个外甥,那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长公主和当今圣上并非一母所出,在当今圣上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长公主就对他十分照顾。   顾丰生也在当今圣上继位后的一场叛乱中救了他一命,胸口连中数箭,九死一生。   等顾丰生醒来已经是三个月后,叛乱已经肃清,朝局稳定。   长公主和顾丰生知道这顾家富贵与荣宠已是极致,水满则溢。   就以身体受损不宜带兵为由交出顾家兵权以及禁卫统领一职,圣上一开始不准,但到底还是同意了。   顾丰生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陪夫人孩子。   这次告诉陛下五皇子回京一事,也是不想儿子参与到皇帝家事中。   而且,长公主和先皇后私交不错,这五皇子若真带走小皇孙,只怕于皇上脸面更不好看。   到时再被有心人做文章,只怕性命不保。   顾丰生这些年在家闲来无事,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统统都练起来了,这会儿全招呼到儿子身上了。   长公主早习惯了父子俩闹腾,在一边看着就当看戏了,反正这昭华是他们顾家独苗苗,他总舍不得打死。   而且,有人比她心急!   果然,她这边念头才落,老太太的声音就传来了:“今儿谁要敢打我这乖孙子,就先打死我这把老骨头!”   顾昭华哭天抹泪的钻到老太太怀里:“哎呦,祖母,您可来了,您再不来,可就见不到孙子了!”   “谁,到底是谁告诉老太太的!”这家里的丫鬟小厮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顾丰生起了一头的汗,对着家里的下人吼道,下人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吱声。   顾老太太没理会儿子,检查顾昭华身上有没有伤:“乖孙受委屈了,不怕,不怕,祖母在呢!”   “祖母,我这被关在家里都两天了,你快让外面的人撤了,把我放出去,不然我这可要憋死在房间里了!”顾昭华身子虚靠在顾老太太身上撒娇。   他得赶紧想办法出去,不然等陛下消气放赵恒出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这父子俩脾气一个比一个横,堂堂皇子总不能一直被关在大理寺,总得有人当个和事佬,他得进宫去求他的皇帝舅舅!   “好,好好,祖母这就让我昭儿出去,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看谁敢拦着!”顾老太太安抚道。   “母亲,不能放他出去,这畜生会给顾家惹祸的!”顾丰生阻拦道。   “我昭儿虽然任性些,但什么时候给顾家惹过祸,好好的孩子被你拘着,是要拘出病来的!”顾老太太心疼孙子,自然不听儿子的。   老太太说的没错,这小畜生虽然混账,也就是名声不好听些,也没做出什么过火的丑事,可是五皇子这件事顾家不适合出头。   可他还没开口,老太太已经拉着孙子出门了,对着外面的护卫呵斥道:“都退下!”   这些护卫都是顾丰生的心腹,互相递了个眼神,没人敢退开。   老太太一下怒了:“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这是你们的小主子,将军府未来的主人,我看哪个狗胆包天的敢拦着!”   这些人看老太太动了怒,自然不敢再拦。   顾昭华得了自由,一阵风似的出了将军府。   顾丰生叹气,让护卫和下人都退下:“母亲,顾家避世,就是不想参与进夺嫡之争,当年三王叛乱,多少王公贵族一夜之间消失于京城,儿子不想顾家也如此!”   这五皇子虽不受宠,可却是先皇后嫡子,身份尊贵在睿王之上,一旦回京,必是腥风血雨。   先皇后病逝前,府上一批心腹幕僚神秘消失,这些人可都是太子留给五皇子的。   如今五皇子在京中势力根本没有能力和景王睿王相争,顾家在这个时候过于示好,只怕会惹来陛下猜忌。   “不过是小孩子胡闹,能惹来多大祸事,你这样强加阻拦,那才是欲盖弥彰。”顾老太太叹气道。   “母亲,昭儿胡闹,儿子怕他惹陛下不快!”   “是家事不错,可那五皇子也是陛下亲子,你这样关着昭儿,是让陛下认为我们顾家觉得五皇子不配和昭儿一起玩耍吗?”老太太冷目看向顾丰生。   顾丰生听老太太如此说,脸色一变,登时跪下:“是儿子思虑不周,母亲教训的是!”   “丰儿,如今这京中崔家独大,平宁侯后来居上,定国公镇守西北,我们顾家空有大将军府之名,却无兵可领,无将可率,不过是空有花架,仰仗一时圣恩罢了,哪里还会让陛下猜忌。” 第29章 君无戏言   顾老太太拄着拐杖离去,顾丰生却是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我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   “夫君保顾家无虞自是没错,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了!”这新一轮的腥风血雨马上要来了。   想要独善其身,又想要子孙富贵绵长,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见多了这宫中诡诈,泯灭人性。   宫中人人都知父皇最宠她这个长公主,可这父女之情里何尝没有半点算计。   也只有嫁到顾家这些年才过了几年的平静日子。   夫君是为顾家,也是为她,她怎会不知。   顾昭华出了顾家,直奔大理寺,他得先去看看赵恒的情况才放心。   “郡王,没有陛下手谕,任何人不得见五皇子,您可别让小的们为难!”顾昭华自然被拦下了。   “舅舅手谕?你们这些狗奴才,小爷这张脸就是通行证,滚开,滚开,不让小爷进去,小爷砸了你这大理寺!”顾昭华一脚踹开看门的侍卫,把平日的混不吝都拿出来了。   这些狗东西,最是吃软怕硬,不给他们来点横的,他们就不知道厉害。   “郡王爷,郡王爷,你可不能进啊……”   可他们也不敢真拦着,谁让陛下宠着这个郡王爷呢。   陛下金口玉言的说过,就喜欢郡王爷这真性情。   得,人家这砸了大理寺是真性情,到时他们可就成了真倒霉了。   顾昭华在一片哀嚎却没什么实际阻拦动作中进了大理寺大牢。   而此刻吃饱喝足的赵恒正靠在绣花被上睡觉。   顾昭华看到这场景很不客气的笑出声,看来咱们五皇子过的很舒服嘛,连这绣花被,绣花枕头都用上了。   “打开!”顾昭华不客气的吩咐牢头开门。   “这……”牢头犹豫了一瞬。   “开门!”   牢头开了锁,亲自把门打开,顾昭华低头进了去。   赵恒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睡觉,顾昭华自知理亏,在赵恒旁边坐下:“兄弟这次对不起你,但你放心,兄弟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赵恒还是不理,眼睛依旧闭着,真跟睡着了似的。   “我的哥,你倒是说句话,我早说过,你那偷孩子的法子不行……”   这下赵恒终于睁开眼,瞥了顾昭华一眼:“叛徒!”   “我真不知道我爹派人跟着我,我被他关在院子关了两天,打了一顿,我祖母才把我救出来我就过来了,不过我看你好的很,瞧这牢房被你打扮的跟洞房似的!”顾昭华冤枉的很。   赵恒想打人:“这不是你搞出来的,有脸说!”   “我?我都被关起来了,哪有机会搞这个,要我说,这还缺俩红灯笼,确定不是你在京城哪个相好?”顾昭华插科打诨。   “滚!”不想理他。   顾昭华想了想:“许是我娘派人送来的,她房里的东西一向精致,你就凑合用,我这就去求舅舅放你出来!”   顾昭华大摇大摆的出了大理寺,接着就进了皇宫。   他有随时面圣的特权,常公公自然不敢拦着。   顾昭华进去的时候陛下正在批阅奏折,顾昭华进去,噗通一声跪下了:“舅舅,外甥我怕是活不成了!”   皇帝把手里的奏折吧嗒放书案上,瞅了眼跪在地上的顾昭华:“有话好好说,男子汉哭天抹泪的像什么样!”   顾昭华一看好像有希望,顺竿爬的往前一步,抱住皇帝的腿:“舅舅,你就放了五哥出来吧,其实这事都赖我,是我前段时间没事做就给五哥写了封信……”   “他还给你写信了?”这个小王八蛋野在外面那么多年,给他老子都没写过信。   “那倒没有,五哥每次都不回我!”顾昭华委屈的很。   皇帝看他表情觉得心里舒坦了些:“你在信上都写了什么?”   “我就是说我小侄子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下毒,险些性命不保,五哥心疼小皇孙,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我俩一合计,不如把小皇孙接去西北住几年,可还没实施呢就被我爹发现了,到您面前告了我一状,还把我关家里打了一顿,你看我身上这伤,我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不然以后可见不到舅舅您了……”   皇帝看顾昭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衣服好几处都破了,脸颊还破了皮,看样子确实是挨了打。   这俩熊玩意,鼓捣到一起就没做过好事,净惹事,被收拾一顿也好。   他是皇帝,可也是孩子爹,没道理他家孩子惹了事蹲大牢了,作为同犯的别人家孩子好好的。   咳咳!   皇帝咳嗽了两声,觉得自己这思想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常贵,去带郡王梳洗更衣!”好歹是皇亲国戚,穿成这样被人看到,还以为他大齐穷疯了呢。   “我不去,舅舅你不放五哥出来,我是不敢回家了,以后也没脸见他了,我,我还是去死吧……”   “不过我要是死了我娘,就是长公主殿下,您的亲姐姐,她一定伤心死了,我祖母肯定也活不下去了……”   顾昭华抱着皇帝的腿拼命的摇着,这鼻涕眼泪全抹衣服上了。   皇帝:“……”   能不能把这熊玩意拖走,这可是贵妃亲自给他绣的常服,据说是时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   “舅舅……”   “你打算这副模样去接那逆子?”皇帝被五皇子气的差点吐血,。   这几天但凡提到五皇子,不是骂他逆子,就是混账东西。   顾昭华两手一抹眼泪,破涕为笑:“舅舅,您答应放五哥了?”   “君无戏言!”关了两天,也该让他长长教训了。   “那麻烦您老人家写道手谕,您也知道在您英明神武的带领下大理寺的人尽忠职守,只听舅舅您一个人的!”顾昭华这马屁拍的皇帝顺心了些。   唰唰唰写了一道手谕,扔到顾昭华怀里:“拿去!”   表情嫌弃的,就差说滚蛋了,好好的一身衣服被猪拱了。   “郡王爷,您这边走,奴才让人给你更衣!”常贵知道皇帝被这家伙惹烦了,得赶紧把人弄走,不然这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底下人。 第30章 熊心豹胆   皇帝看着走远的顾昭华,锁眉深思,这五皇子人不在京城,居然还有人给他求情。   早上是魏阁老,接着是这小混蛋,还没想明白呢,常贵端了茶过来:“陛下,您消消气!”   皇帝脸一沉:“我有什么好气的!”   常贵在自己嘴上打了下:“是,是,是,皇上说的是,瞧奴才这张破嘴,奴才是怕你和郡王聊天久了口干,喝口茶润润喉咙!”   皇帝端起茶喝了一口,开口道:“常贵,你说这魏阁老怎么也来给那逆子求情!”   “这个……老奴真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啊,多嘴是要掉脑袋的。   “我让你说就说!”皇帝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搁在龙案上。   “那天五皇子被请进宫时,魏阁老也在,兴许是觉得既然知道了,五皇子又进了大理寺,这家事成了国事,就提了……”   皇帝沉思不语,常贵说的没错,这移交大理寺确实就是国事了。   堂堂一个皇子被关大理寺,满朝文武就两个人求情,怎么,他的儿子就那么不值钱吗?   好气!   皇帝重重的把折子摔在案子上,气死了。   常贵看了看,想开口,但不敢劝消消气之类的话,嗫嗫嚅嚅道:“皇上,您喝口热茶吧!”   他都气的冒烟,还喝什么热茶。   奏折也没心情批了,站起身道:“去贵妃宫里!”   常贵暗暗松了口气,大声朝外面道:“摆驾紫兰殿!”   贵妃娘娘早就接到了消息,亲自在殿门口迎着。   听说那五皇子一回来大家连面都没见就被关进了大理寺,可真是好笑。   刚听宫人说,那顾小郡王在皇上面前哭天抹泪的,皇上这才同意放人,此刻来她宫里,必然是烦心了。   有这个五皇子惹皇上不快,想必儿子府上那事很快就能翻篇了。   大理寺   “走吧,我就说我能救你出来,先回府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好好吃一顿,玩一玩,算给你压惊赔罪!”顾昭华搂着赵恒的肩,被他嫌弃的推开。   顾昭华一脸受伤:“你在牢里待了两天,我都不嫌你臭,你倒嫌弃起我了!”   赵恒:“……”   这家伙怎么长大了还是这么吵!   出来的时候赵恒的侍卫青鸾已经在外面等着。   看到他们,快步迎了上去:“公子受苦了!”   赵恒倒是一脸无所谓:“走吧!”   赵恒现在的形象不太适合骑马,青鸾备了马车,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在京中的小院。   他现在还没有封王,没有自己的府邸,这里是个两进的院子,地方不大,但也挺幽静精致。   而此时陆瑶也知道了赵恒已被顾昭华救出大理寺。   陆青虽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刚回京城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这么上心。   但小姐可是侯府嫡出小姐,对皇家之事有天生的敏锐度,这样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赵恒洗了澡,换了衣服,就被顾昭华拉出去了。   “我给你说,你不在京中这几年,京城变化可大了,这家可是京城近两年首屈一指的馆子,你尝尝鲜!”顾昭华早就想带赵恒来了。   可这家伙去了西北这么些年,清心寡欲的很,那天居然去喝茶,还没安排到吃饭呢,就被陛下罚到大理寺大牢两日游了。   赵恒这两天在牢里也没吃什么东西,那些糕点太甜腻了,酒也不够味。   菜还没上,赵恒就一杯接一杯酒的喝起来,这些年在西北,他的酒量可练出来了。   菜陆陆续续上了起来,味道确实不错,比起西北的荒芜,这京城确实繁华。   “这醉仙楼除了酒好喝,京城烤鸭更是一绝,外焦里嫩,可是来这里必点菜品,每日限量供应的……”顾昭华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崔爷,这真不行,这是其它客人点的,今儿就剩这最后一只了,明儿一定给您老人家留着……”   “你当小爷我跟你一样那么闲,今儿这烤鸭小爷是要定了,我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跟我争!”崔书伟说着就要从小二手中抢走托盘。   小二拿着托盘后退了一步,哭丧着脸道:“崔爷,你就别为难小的了,这只烤鸭是顾郡王爷定下的,他今儿要招待重要的朋友!”   顾昭华在京城是熟脸,尤其这种烧钱的地方,赵恒久不回京,小二自然不知道顾昭华招待的是五皇子。   “郡王?顾昭华?他有什么狗屁朋友要招待,小爷我今天请的可是睿王,肃王几位王爷,你担待的起吗?”崔书伟不屑道。   一个狗屁有名无实的郡王也敢和他崔家争,算什么东西。   小二急的要哭了,这又是郡王,又是王爷,他可一个都得罪不起。   就在崔书伟要拿走的时候,传出一道声音:“先来后到懂不懂,你们崔家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不对不对,是狗都比你们懂规矩!”   顾昭华和崔书伟打小就不对盘,顾昭华看不惯丑人多作怪,长的不咋地,臭毛病特多。   陆玉庭虽然他也看不惯,但人小伙至少长得好,讨姑娘们喜欢,也算是凭自己脸面了。   可他呢,算什么东西,靠着有崔家做靠山,有个皇后姑姑,没少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还有皇帝舅舅呢,谁怕谁啊,想抢他的东西,没门。   这俩人一人拽着托盘的一边,扯来扯去,很快,托盘破成两半,烤鸭也飞了出去。   赵恒一个飞身,稳稳的接过盘子,端着就要往包厢里回,不打算帮手。   要是连个崔书伟都收拾不了,他这郡王不当也罢。   赵恒要走,崔书伟却不肯,扬着拳头冲赵恒过来,嘴里嚷嚷着:“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抢爷的东西!”   赵恒一个闪身躲开:“狗东西骂谁?”   “狗东西骂你!”   一边的顾昭华狂笑不止:“你早承认自己是狗东西,小爷这盘烤鸭就当今儿喂狗了!”   崔书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拳头再次招呼上来。   赵恒常年呆在军营,和这些贵公子打架的花架子不同,那可是招招见血的。   崔书伟还没近身就被赵恒一脚踹飞,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第31章 摊上事了   赵恒居高临下看着他,崔书伟歪在地上的角度,能清晰看到男人墨玉般的眼眸中的冷意与傲慢。   那样的眼神,让他这个金尊玉贵长大的公子哥生出了深深的耻辱感,他发誓,他今日就要弄死这小子。   顾昭华看崔书伟那狗熊样,在一边鼓掌叫好:“哥,踹的好,这种祸害早该好好教训了。”   崔书伟在小厮的搀扶下才勉强起来,朝下人吼道:“你们都是死的吗,给爷打死这个狗东西!”   几个小厮一窝蜂冲上来,自然不是赵恒和顾昭华的对手。   崔书伟来了狠的,拔出匕首朝赵恒冲了过去,赵恒早注意到了,捏住他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叫声,崔书伟的手腕就被掰断了。   崔书伟手中的匕首落到赵恒手中,赵恒一个反手,匕首便抵住了崔书伟的咽喉。   匕首削铁如泥,崔书伟的脖子顿时冒出血珠子来。   崔书伟脸顿时白了,抖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我姑姑可是当今皇后,我祖父父亲都是朝中重臣,你敢动我,你可摊上大事了!”   赵恒理都不带理的,皇后?朝中重臣?   算个卵。   这家伙小时候就是个祸害,没想到还能活到今天没被弄死,还真是老天不长眼。   崔书伟看面前的人不为所动,急了:“顾昭华,你倒是告诉他我是谁,我告诉你别惹出大事,你们顾家兜不起!”   “是,我们顾家兜不起,有人兜得起!”顾昭华鄙视道。   比起皇帝的儿子,崔家算个屁,就是一狗奴才。   这匕首越抵越深,血也越冒越多,崔书伟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主,身体抖成了筛子,害怕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几个小厮也吓坏了,有两个机灵的趁乱溜了,搬救兵去了。   赵恒看到了,没拦,他倒要看看,今儿这事谁敢管。   这边动静这么大,早有不少百姓围观上来。   小声议论着,都认识这个崔家小爷,往日祸害过多少人,今天也有这下场,真是活该。   这位英雄就该为民除害一刀杀了他才痛快。   忽然,一支袖箭朝赵恒飞来,赵恒身子一闪,躲了过去,匕首离开了崔书伟的咽喉。   崔书伟得了自由,连忙退到小厮身后,看到来人后松了口气:“流光,给我杀了这个混蛋!”   流光正欲动手,身后一道夹杂着嘲讽的声音传来:“呦,这不是我们的五皇子殿下吗,怎么,这大理寺牢房是没住够啊?”   说话的正是七皇子肃王,因为依附皇后和睿王,他比赵恒还小一岁,却已经封王立府。   七皇子这话一落,不止流光,连崔书伟都愣住了,这个人居然是五皇子,怪不得刚才觉得有些眼熟。   顾昭华这个混蛋根本就是故意不告诉他的。   “七弟,怎么能这么对你五哥说话,还不快给你五哥行礼道歉!”睿王面容阴沉,带着冷笑。   “二哥这话可不对,五哥尚未敕封,让我堂堂肃王给他行礼,本王怕五哥消受不起,至于道歉吗,本王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五哥的事吧!”赵煊这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   顾昭华忍不住道:“赵煊,五皇子只是不在京中陛下才没有敕封,再如何他也是你五哥,你怎么能对他如此不尊!”   “那就等父皇下旨敕封他为王,到那时,本王不但会给他行礼,还会备上厚礼到他王府道贺……哎呀,本王差点忘了,五皇子自回京便住在大理寺,好像还没有府邸呢?”   赵煊这话一落,跟着他和睿王一起来的那些小厮侍卫都一起笑起来。   顾昭华看不得他这样羞辱赵恒,上前就开打。   顾昭华今日出门为图方便并没有带侍卫,他就是武功再好,赵煊有护卫护着,他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肃王假惺惺道:“你们可得小心点,别伤了郡王,这郡王爷可是将军府的独苗苗!”   睿王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这些护卫怎会看不出来,这是要他们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郡王爷。   赵恒自然不会看着顾昭华吃亏,看到那个护卫的朝顾昭华胸口招呼过来,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飞了过去,直接扎在为首两人的咽喉上,当场毙命。   赵煊没想到赵恒武功如此之高:“赵恒,你莫要放肆!”   “我便放肆了你又能怎样!”赵恒冷笑一声,又是一根筷子朝赵煊飞过去,击碎了他束发的玉簪,头发瞬间散了下来,整个人狼狈之极。   虽然没有伤到他,但这于赵煊而言也是奇耻大辱,像是疯了一样的冲上去:“我跟你拼了!”   崔书伟也醒过神来,带着自己的人,朝赵恒冲了过来。   什么狗屁五皇子,不受皇帝待见,连狗都不如罢了。   刚开始还是一场拳脚比试,这会全乱了。   当然,是崔书伟的人莫名其妙的冲到了睿王和肃王的护卫身上,纠缠在一起,你给他一拳,他给你一脚。   睿王本来站在那看好戏的,可不知被谁推了进来,衣服被撕了好大一块布,脸上也被顾昭华给挠了一血道子。   睿王哪是吃亏的主,抬脚就朝顾昭华呼过去,顾昭华打小积累了一套躲打的本事,身子迅速往后闪躲,却撞到了肃王身上,手肘正好撞到肃王的鼻子,鼻血瞬间往出冒。   肃王这火气蹭蹭往上冒,一个巴掌就朝顾昭华呼去,顾昭华身子一弯,肃王这巴掌呼睿王脸上了。   这巴掌可用了全力,睿王脸登时就肿了,还沾着肃王的鼻血。   肃王一看不好,忙道歉:“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打的是顾昭华!”   说完朝顾昭华扑去,人没打到,顾昭华身上御赐的袍子袖子撕下来大半。   睿王也得报仇啊,冲过去直接就把顾昭华扑地上了。   赵恒被崔书伟还有那些护卫缠着,也过不去。   一圈的人围着他,又是抱他腿又是拉他胳膊,完全成了泼妇打架了。   顾昭华身子动不了,一着急,胡乱踢起来,这一脚就踹肃王命—根—子上了。 第32章 谁敢造次   突然,楼下一阵躁动,一队官差冲了上来:“都放手!”   肃王捂着冒着血的鼻子,佝偻着身子,指着赵恒口不择言道:“快把这反贼给本王抓起来!”   那官差一下子没认出眼前这披头散发一脸污血的到底是哪个王。   他虽然没见过宫里的王爷们,可怎么着也不该是这副尊容啊。   崔书伟冲过来道:“混账,还不参见睿王和肃王!”   官差一愣睿王,肃王,怎么都成了这样?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呐,敢把两位王爷打成这样。   到底是谁?   官差目光一转,便看到不远处的赵恒。   赵恒表情不屑的踹飞了欲偷袭他的肃王护卫,这才停手。   官差一看这个人当着他的面居然还敢挑衅他的官威。   再加上他动手的可是睿王,肃王和崔家少爷!   敢对王爷和贵人们无礼,那自然是反贼本人了:“把这逆贼给我抓起来!”   “放肆,五皇子殿下在此,谁敢造次!”顾昭华飞身护在赵恒身前。   那官差正要推开前面的人,可仔细一看,这不是顾郡王吗?   怎么也弄成这样了?   不过他说什么,五皇子殿下?这朝中什么时候有个五皇子殿下了?   “郡王,冒充皇子可是要掉脑袋的,您老可别给小的开玩笑。”官差自然不敢对顾昭华无理。   “谁跟你开玩笑,这位正是当今皇上第五子,大齐五皇子殿下!”顾昭华一字一句严肃道。   官差这才慌了,难道真有五皇子殿下?   他今天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碰到的不是王爷就是皇子郡王呢?   可肃王刚才怎么说他是反贼呢,这皇室同室操戈的事多了去,可在大庭广众下操戈成这样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该如何办才好,他就是一跑腿的,刚在路上听说有人在醉仙楼闹事,想着带着手下人跑一趟总能落点好,没想到竟惹上麻烦了。   这一个个的他可都得罪不起,不行不行,此事还是禀告大人为好。   华清殿   太监总领常贵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帽子都歪了,噗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皇,皇上……”   皇上不耐烦的睨了他一眼:“什么事,慌成这样?”   这常贵打小跟着他,伺候了几十年,还没见他慌成这样的时候。   常贵扶正了帽子,这才道:“皇上,几位皇子在醉仙楼打群架,被顺天府尹宋大人……抓了!”   “什么?”皇上以为自己听错了,打群架?   “是,顺天府尹宋大人正在宫门外等候见驾!”顺天府尹维持京城治安,这打群架确实归顺天府尹管。   但皇子们打群架就……   一炷香后   睿王,肃王,五皇子,顾郡王,崔书伟都跪在了大殿上,皇上气的想骂街,还想用奏折砸死这群兔崽子。   没事打什么群架,还跑到醉仙楼去打,宫里的练武场不够他们施展吗?   这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皇帝的颜面朝哪搁?   瞧他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他都差点没认出睿王和肃王来,这哪是他儿子?   还有那崔家的小混蛋,长得本来就丑,现在更丑的没法看了。   赵恒跪在一排人中最显眼,比起其他人,他的衣服虽有点褶皱,但至少是完好的。   那张气死男人,羞死女人的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伤,越发显得气质出众,身姿挺拔。   皇帝盯着赵恒看了会儿,点了点头,这才像他儿子,打架就是要打别人嘛!   想到这儿,心里多少平衡了点,那崔家的着实太丑了,这孩子到底长得像谁?还是他的儿子外甥们好看些。   皇上虽然疑心重,但最恨兄弟不睦。   他本来以为是多大的事儿,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一只烤鸭打起来的,他平日缺他们一口吃的?   皇上越想越气,拿起一本奏折砸在睿王脑袋上:“堂堂大齐王爷,你是几辈子没吃过烤鸭?”   睿王委屈:“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并不知道表弟和五弟是因为烤鸭打起来,儿臣和七弟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儿臣是劝架的!”   “劝架?劝成这样?”他倒是第一次见劝架劝成这狼狈样的。   “父皇,二哥说的没错,我和二哥就是去劝架的,可谁知五哥和顾郡王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瞧把儿子打的……”肃王恨死顾昭华了,他那里现在还是疼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和他没完。   崔书伟认同的拼命点头,不敢说话,他在外面再混蛋,可在皇上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的目光快速的从崔书伟脸上掠过,丑得看不下去。   看到赵恒跪在那直挺挺的,眼里压根没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解释,气的他想去踹他一脚。   皇上的最终目光落到顾昭华身上:“你说!”   顾昭华终于有了说话机会:“舅舅,七哥这话不对,我们确实是在他们来之前就打起来没错,可那是因为崔书伟这混蛋一来就抢我给五哥准备的烤鸭,这店里小二可以作证,宋大人也知道的!”   皇上看向宋轶,宋轶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舅舅你也知道,五哥常年在西北,没吃过好东西,外甥就想请五哥好好吃一顿,谁知道被崔书伟搅和了!”顾昭华说的辛酸。   崔书伟摇头辩解:“皇上,臣不知道那是五皇子的烤鸭!”   “难道别人的你就可以抢,你是强盗吗?”他顾昭华和人斗嘴就只输过一个人,崔书伟算个屁。   崔书伟:“……”   别人的当然可以随便抢,只是他不敢对皇上说。   顾昭华继续道:“本来这事就算结了,可七哥一来就讽刺五哥才回京就进了大理寺,然后二哥就火上浇油的说什么要尊重五哥,要七哥给五哥行礼,七哥就笑话五哥说他被舅舅你嫌弃,没有封王,没有赐府邸,不配受他的礼,我气不过,就想替五哥出气,险些被七哥的护卫打死,五哥是保护我才和他们打起来的,舅舅你看,这可是你今儿御赐外甥的衣服,都被他们撕破了……” 第33章 不怪他们   顾昭华这眼泪一来,收也收不住,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呀,五皇子已经成年,连比他年幼的六皇子,七皇子都已封王了,他还是个皇子,宫外也没府邸。   只是,再如何,他都是龙子,皇帝的儿子,怎能被人以此耻笑?   肃王看皇上脸色不好,也开始哭了起来:“父皇,不是那样,儿臣的护卫不过是保护儿臣,可却被五哥给杀了,瞧儿臣的鼻子就是被郡王给打的……”   “行刺皇子,当诛九族,死了两个侍卫,算便宜他了,而且,我那也不是故意的,是二哥要打我,我躲了下,不小心碰到的!”   和皇子比金贵,这肃王莫不是脑子有病?   “父皇,儿子脸上这伤就是被郡王伤的!”睿王指着肿着半边的脸。   顾昭华连忙摇头:“那一巴掌可是七哥打的,我哪里有那么大力气!”   肃王急了:“我那是要打你,你躲开了,我才不小心伤到二哥的!”   “舅舅,你看,七哥他承认他打我了!”顾昭华抓住机会反驳。   “是你先动的手!”   “是你先羞辱五哥的!”   ……   “都给朕闭嘴!”皇上气的胡子都歪了,这群逆子。   睿王率先道:“父皇息怒,儿子知错了!”   肃王:“儿子知错!”   顾昭华:“外甥知错!”   赵恒:“我不怪他们!”   皇上:“……”   你还有理了,你这个忤逆子,都是你这个混蛋惹出来的,没事吃什么烤鸭。   所有人看向赵恒,脸呢,脸在哪呢,原谅,你凭什么说原谅。   这所有人都衣衫褴褛,面目污垢,就你一人干干净净,你还有脸说原谅?   皇上的脸色黑如铁锅底,一脚把龙案踹了:“朕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饱撑着了,没事打架?都给朕滚到大理寺牢房闭门思过去!”   “父皇!”睿王一惊,思过哪里不能思过,为什么偏是大理寺呢,都是被老五那混蛋连累的。   肃王也哀嚎:“父皇,儿子知错了,求您别让儿子去大理寺!”   他才刚嘲笑过老五进大理寺,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个也进去了。   顾昭华倒是无所谓,他现在回去说不定会被老爹打死,还不如去大理寺逍遥快活呢。   “舅舅,我能不能和五哥一个房间思过!”   皇上:“……”   这一个个都是要气死他吗?   赵恒:“我自己住!”   他要住单间,他的那床绣花被不知还在不在?   最近下雨,夜里还是有点凉的!   皇上差点没忍住去夺常贵手中的拂尘把这臭小子打一顿,瞧他这什么态度,那大理寺是什么好地方,他这是住上瘾了?   太监总管常贵眼观鼻鼻观心,他什么都没听到,他什么都不知道,忘了,全都忘了。   顺天府尹宋大人也像是老僧入定,双手垂着,两只手掌抱握在一起,低头闭眼,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陛下圣断。   如今,他差不多也该告退了。   “来人,都给朕带走!”皇上怒喝一声,外面的侍卫应声而入。   很快,华清殿恢复了平静,皇上自己个坐在那生着气,常贵更是连喘口气都不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各宫都传遍了。   皇后自然也知道了消息,这打群架的一个是她亲儿子,一个是亲侄子,她这脸面丢尽了。   “景王不在吗?”   奴婢战战兢兢摇头:“不在!”   皇后气得闭眼,这下紫兰殿那位可要得意死了。   紫兰殿的贵妃娘娘听心腹来报说,这场由一只烤鸭引起的皇子混战,差点笑死。   这五皇子长在蛮夷之地不懂规矩就算了,这睿王和肃王也是疯了吗,和那五皇子有什么好争的,没得掉了自己的身份。   “穆儿,这是睿王自己作死,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对了,陆瑶那边怎么样了?”贵妃问道。   “母妃放心,表妹说若是舅舅和父皇同意,她没有意见!”想到那天陆瑶虽对他有些疏离,但并没有拒绝他,他还是有把握的。   “陆伯山顽固得很,让他乖乖嫁女儿只怕没那么容易!”而且,皇上的态度也难以琢磨,她暗示了好几次,皇上都没有表态。   “舅舅是怕瑶儿进宫会受委屈,但儿子是真心喜欢表妹,一定会对她好的!”   “瞧你急的,放心,母妃自有办法他会同意!”   “母妃有什么法子说服舅舅?”景王开心道。   贵妃嗔了儿子一眼:“瞧瞧,瞧瞧,这还没娶进门呢,心里便只有媳妇,母妃真是白疼你了!”   “母妃,儿子没有……”一向口齿伶俐的景王居然一时找不到措辞。   “好了,好了,平宁侯这几日便要到京,到时你便知道了,你父皇近日因为那五皇子心情不好,你可莫要惹他生气!”贵妃交代道。   贵妃一想到睿王被罚就开心得很,最好多关几日。   那几个越是不成器才越能衬托她皇儿的好。   大理寺可真是个好地方。   贵妃正笑得开心,听到外面报:“皇上驾到!”   贵妃一愣,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来不及多想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等着接驾了。   “皇上,臣妾熬了银耳粥,正说要给皇上送去呢,没想到皇上倒是自己过来了!”贵妃一身蔷薇色宫装,越发衬得娇艳无比。   贵妃身旁的景王一身白色王爷常服,端的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皇上突然想到刚才跪在殿前的那几个儿子。   那几个孩子在大理寺受罪呢,他穿的如此讲究和贵妃品茶聊天倒是逍遥自在。   他的兄弟正在受难,他怎么能如此快活呢。   想到这儿,皇上脸色一沉:“不是让你闭门思过,怎么在贵妃宫中!”   贵妃脸色一白,景王也忙下跪告罪,也不解释皇上前几日已经解了他的禁足:“儿子知罪!”   “知罪还不回去继续思过!”皇上看景王性子乖顺,比起那几个忤逆子倒是好多了,语气也稍微好些。   景王波澜不惊:“是,儿子告退!”   皇上看着景王离开,这才转头看向贵妃:“景王怎么进宫了?”   是不是知道其它几个王爷出了事,进宫看热闹的。   “前几日臣妾受了风寒,夜里还有些咳嗽,穆儿是寻到一止咳秘方,特意送进宫来给臣妾的!”贵妃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适可而止,并不替景王向皇上求情。 第34章 求之不得   “他倒是个孝顺的,不过有空也该多关心关心兄弟!”他的兄弟们正在大理寺关着呢,他一个人在外面逍遥自在是不是不太好。   贵妃一听便知皇上这是迁怒自己儿子了。   那几个混账东西惹了事,关她穆儿什么事,她好不容易想办法让皇上解了禁足,这下倒好,又给禁足了。   真是……好气!   贵妃哪里敢表示出来,忙笑着应下,沏了杯茶递到皇上手中:“皇上说的是,刚才穆儿还给臣妾说,等这雨停了,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约兄弟们一起去骑马打猎呢!”   皇上喝了一口,心情愉悦了不少:“骑马打猎不错,他们也是该多锻炼锻炼!”   打个架能把自己弄成那副德行,不锻炼行吗?   “既然皇上也说好,那臣妾就让穆儿妥善安排,务必让他们几个兄弟尽兴!”贵妃挑着皇上爱听的话说。   皇上没一会儿就被贵妃哄得眉开眼笑,握着贵妃的手道:“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   “那皇上就常来喝,臣妾求之不得呢!”贵妃羞怯怯的笑着朝皇上怀里靠了靠。   贵妃房里的人都极有眼力劲,早就退下了,常贵守在殿外听到里面的笑声,松了口气。   还是贵妃娘娘有办法,这六宫中,能把皇上哄开心的也只有贵妃娘娘了。   凤阙殿   “什么,皇上又去了那个狐狸精那过夜?她不是装病吗,怎么今天不装了?”皇后气得直发脾气。   她知道儿子被罚大理寺思过就带着糕点参茶去了。   刚到华清殿就听守门的小太监说皇上去了贵妃宫里,气的差点把东西扔了。   可一想到儿子在大理寺受苦,皇后还是忍了。   那狐狸精装病,皇上这几日都没在那过夜。   皇后特意派了公公在那守着,皇上一出来就回来通报。   可那公公刚才却回来说,皇上今晚留宿紫兰殿了。   这狐狸精今晚这枕头风一吹,那她儿子要是失了圣心那可怎么办。   这个五皇子可真是个祸害,一回京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陆府   陆瑶心情不错,三哥大概明日就会到京城,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落下来了。   洗完澡,迎春和夏竹一起帮陆瑶擦干着头发,小姐的头发虽然细软,但发量却不少,每次洗头发都不好干。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这头发才算彻底干了。   因为她最近总是做梦,迎春特意在房间里点了安神香,陆瑶靠在那看了会儿话本便有了睡意。   迎春伺候陆瑶躺下,将房间里的灯熄了几盏,这才悄悄退出房间。   夏竹压低声音道:“小姐睡了吗?”   迎春点头,看夏竹抱着被子:“你今晚又要睡脚踏?”   连着下雨,小姐怕太过潮湿对夏竹身体不好,所以就不让她睡地上。   可这丫头每晚都趁小姐睡着了,偷偷溜进去。   “放心,我们练武之人,身体好得很,你不用担心!”夏竹拍拍迎春的肩膀。   “那我再给你加床褥子!”迎春道。   “不用不用,小姐说明天这雨就停了,会是晴天呢!”   迎春知道这丫头固执,便也不再多说。   陆瑶睡到半夜有些口渴,坐起身,看到脚踏上黑乎乎一团,便知夏竹这丫头又溜进来了。   她这边才一动,夏竹就醒了,嚯的一下坐起来:“小姐是不是又做梦了!”   “没有,我就是有些口渴!”陆瑶要下床,却被夏竹拦住了。   “小姐坐着,奴婢去帮你倒!”夏竹拿过火折子,把灯点着,然后才去帮小姐倒水。   陆瑶喝了水,竟有些睡不着了,便道:“夏竹,你到床上陪我聊会天吧!”   夏竹摇头:“奴婢不能坏了规矩!”   夏竹进府时还不到八岁,生病发烧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只记得自己的哥哥,不过性子倒是开朗。   爹爹把她放到她院子,与她和迎春一起给她做玩伴,也做些照顾她的小事。   这丫头和迎春的性子一动一静,倒是给她这院子带来不少欢乐。   陆家姑娘的贴身丫头基本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在陆家,知根知底,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夏竹兄妹是个例外,因为他们并无卖身契,确切说,他们并不是陆府的奴婢,但夏竹兄妹对她的忠心无人能及。   上一世夏竹即便嘴上无数次流露出对赵穆的不满,可对她的话却一直言听计从。   正因如此,上一世夏竹才死的那么惨,她出事后,她派去的人找到她尸体时已经面目全非。   她死前自毁容貌,必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追杀她的人一定是认得她的人,她是不想连累她,才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   只是,对她这么好,甚至到死都在为她着想的好姑娘,直到她死,她也没查出害死夏竹的凶手。   想到这儿,陆瑶突然抱住了夏竹,紧紧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夏竹被陆瑶抱的有些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姐?”   “夏竹,谢谢你!”   夏竹并不知道陆瑶这句谢谢的真正含义,以为是小姐这段时间做噩梦她天天打地铺的事,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小姐,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奴婢这条命都是小姐的,为小姐死也甘愿!”夏竹这话出口,却被陆瑶在她手上狠狠打了下:“不许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若下次再被我听到,立刻赶出去!”   夏竹看陆瑶生气,忙道:“是,是,是,奴婢再也不说了,小姐可千万别赶奴婢走!”   她和哥哥打小在这里长大,她早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了。   陆瑶握着夏竹的手,用力的握着:“夏竹,你记住,对我最大的忠心便是好好活着!”   夏竹定定的看着陆瑶,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   她们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小姐说要好好活着,那她便以后都好好的活着。   ……   陆瑶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晚和夏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房间里早没那丫头人影了。   她刚从床上坐起来,迎春就端着洗脸水进来了。   “夏竹呢,怎么没见到她?”这丫头一向闹腾,平时她一醒来,准是这丫头先发现的。 第35章 楚王殿下   “这丫头也不知抽什么风,早上醒来说小姐昨晚睡的晚,让谁都不许打扰,自己个在院子里练剑呢,说以后都要好好锻炼,陪小姐您活到一百岁呢,你说这丫头好笑不好笑?”迎春掩嘴轻笑。   陆瑶也跟着笑了,也是,风风火火,这才是这丫头的作风,活到一百岁,那可真成老妖精了。   用早膳的时候陆青来报:“三公子的船队昨夜亥时已抵京,现已安顿好,侯爷大概两日后便能到京!”   陆瑶点头:“很好,这几日你也忙坏了,好好休息吧!”   “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吧!”陆瑶心情很好,端着红豆粥慢慢的喝了一口。   “五皇子昨夜又进了大理寺!”毕竟之前小姐让他暗中送东西过去,又派人关注着五皇子最近动向。   他是想请示小姐,要不要再送东西过去。   “咳咳!”陆瑶险些呛住,一阵咳嗽。   又进了大理寺?   上一世五皇子虽说不太受宠,可也没这么……倒霉!   这前脚才出来,后脚又跟着进去,这是有多不被圣上喜欢?   “昨日五皇子被放出来后,郡王在醉仙楼定了桌给五皇子接风,结果因为一只烤鸭和崔书伟打了起来,后来又和睿王,肃王打起来了,皇上一怒之下,就都关进了大理寺……”   这醉仙楼正是陆瑶外祖方家的产业,醉仙楼里发生的事自然是瞒不过陆家。   陆瑶听说睿王也一起进了大理寺,微微的勾了勾唇,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这皇上是在借此事打崔家的脸呐。   陆青等了半天,也没听小姐要吩咐他做什么。   “陆青,你派人给睿王和崔书伟送些东西,他们不是喜欢醉仙居的菜吗,送桌最好的酒菜过去,记得一定要有烤鸭,还要最肥最好的!”陆瑶抿唇轻笑着。   陆青倒是愣住了,小姐怎么又给睿王送东西?   “你去吧,记住我的话,一定要最好的!”   “是!”   迎春很是不解,小姐最近怎么怪怪的,前几日给五皇子送东西,这又给睿王送,小姐喜欢的不是景王殿下吗?   皇后一晚上没睡好,头疼的很,便免了各宫的请安,快中午的时候才起床。   刚梳完妆就听外面的太监喊皇上驾到。   皇后一喜,皇上来的可真是时候,她正打算去找皇上说显儿的事呢。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躬身行礼,可皇上却迟迟没有开口让她起身。   皇后腿都酸了,身子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才听皇上道:“起身吧!”   皇后看了眼皇上的脸色,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不好。   不过,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皇上除了见到那个狐狸精能高兴些,其他时候差不多都这样。   她昨晚派了公公去大理寺看儿子,听那小公公说,睿王脸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半张脸都肿了。   她这心疼的一晚上没睡好,身为儿子父亲的他昨晚竟还有心情和贵妃风流快活。   皇后憋了一口气,开口就道:“皇上,显儿受了伤,又被关在大理寺,他这身体怎么受的了。”   “哪里有那么娇贵。”不就是脸上受点伤,老五在大理寺住了好几天呢,这不是又进去了。   皇后听不下去了,这叫什么话?她儿子不娇贵,谁的儿子娇贵?   “皇上,臣妾昨晚派了宫里的太监去看了,伤势严重,这要再耽搁下去,破了相可怎么办!”她儿子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破相怎么行。   “既然看过就该知道,哪就那么容易破相,又不是刀伤。”指甲划了一下而已。   皇后被皇上这句又不是刀伤气的不轻,这话也就皇上说了,若换了别人,看她不弄死她。   皇后又把贵妃骂了个半死,那个狐狸精昨夜肯定吹了枕头风。   “皇上,要说这事都是那个老五惹出来的,臣妾看他是在荒蛮之地待久了,这宫中的规矩都忘光了,一回来就接二连三的惹皇上生气,败坏皇家声誉,皇上合该好好惩罚他才是。”   “皇后觉得朕该如何罚他?”皇上沉声道。   皇后直言道:“皇上怎么罚他臣妾都没有意见,可没必要让睿王跟着他一起受苦,他可是皇上亲封的亲王,身份尊贵,怎么能被关在大理寺那种地方呢。”   还有她的侄子,虽然不是皇子,可也比那五皇子金贵,等他的显儿继位,封个侯爷那也不成问题。   皇后憋了一晚上的委屈,自顾自说的痛快,压根就没发现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冷。   “皇后说的没错,睿王确是朕亲封的亲王。”   皇后顺着皇上的话点了点头:“是呀,显儿封亲王时才十五岁,当时可是咱们大齐最年轻的亲王,皇上您是知道的,显儿一向聪明得体,这次就是被那五皇子连累了。”   皇后每次提到儿子都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虽然不如贵妃得宠,可皇上对显儿却是好的。   除了这次,皇上对显儿一向都是多加赞赏,皇上对景王也不错,但还是没法和她的显儿比。   “确实!”同样是他的儿子,睿王十五岁便封了亲王。   其他几位皇子虽然晚了些,但都在成年前封王立府,就只有赵恒,已经马上要十九,还只是个皇子。   不过才过了一夜,那些好东西跟流水似的送往大理寺牢房。   睿王的,肃王的,就连崔家的丑儿子都有人送。   醉仙居最好的席面,蜀锦坊最好的锦缎,兴隆斋最好的糕点……   哼,他们的儿子是儿子,他的儿子就该狗都不如住大理寺?   这不,大理寺卿入宫觐见,求他开恩,放了几位王爷。   大理寺卿也为难啊,他这大理寺从来没这么热闹,这么尊贵过。   再住下去,官职保不保得住的不重要了,他怕他心脏受不了。   这从早上到现在,送东西的人都没断过。   “常贵!”皇上这一声怒喝,不止皇后吓了一跳,站在门口的常贵更是膝盖一软,连滚带爬的进来了。   “皇上!”常贵跪在地上,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停。   这皇后怎么又把皇上惹成这样,来的时候皇上就被大理寺卿气着了,这会儿更不好了。   “传朕旨意,封五皇子赵恒为楚王,赐亲王府邸!” 第36章 绿帽子王   皇后的表情简直能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什么?   楚王?   皇上这是疯了吗?   五皇子不要回西北了吗?   连常贵都愣在地上忘了起身,皇上这什么意思?   五皇子进了两趟大理寺牢房居然封亲王了?   这,这,这简直不可思议,这哪里是进大牢,这比进寺庙拜菩萨都灵好不好。   皇上等半天不见常贵反应,一脚踹常贵肩膀上了:“你聋了!”   常贵打小跟着皇上,年纪自然不小了,所以皇上这一脚也没用什么力气。   常贵有些夸张的哎呦一声:“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传旨!”然后连滚带爬的出了凤阙殿。   皇上这才看向皇后:“皇后还有何话要说?”   皇后:“……”   他都下旨了,她能说什么?   “既然皇后没意见,朕就让钦天监择日册封!”皇上说完大步出了凤阙殿。   皇后站在那里连行礼都忘了,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气疯了的皇后抓起桌上的茶壶砸了出去。   殿内所有人登时跪下:“娘娘息怒!”   皇后怒吼:“息怒,让本宫怎么息怒,一个个的都骑到本宫头上!”   以前有那对贱人母子也就罢了,现在又冒出个五皇子。   不到半个时辰,这皇上怒气冲冲从皇后宫中出来,五皇子被封楚王的消息也传开了。   传到贵妃宫中的时候,贵妃也一脸不可置信:“楚王?”   “是的娘娘,常公公已经带着陛下旨意前往大理寺了!”   贵妃手中的羽扇慢慢的摇了两下,接着轻笑出声:“五皇子封亲王这是好事,去本宫私库里选几样好东西给楚王送去!”   一个楚王倒是不必在意,她在意的是皇上此刻的态度。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皇上是在打崔家脸。   看来这个五皇子还可以好好利用一番,用的好,那可是对付皇后的一招好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皇上想要六宫和睦,兄友弟恭,那她就配合他。   身边的心腹宫女很快会意:“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大理寺   大理寺这边也热闹得很,从早上开始,好吃好喝的就源源不断送来,指明是给睿王和崔小爷的。   醉仙楼最好的席面,最好的美酒,还有烤鸭。   睿王没说话,默默喝酒,吃菜,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都是被崔书伟这傻子连累了,舅舅和外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养了这么个废物。   不过,最可恶的还是赵恒,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睿王的牢房里,蜀锦被子,糕点,连解闷的书籍,连笔墨纸砚都有,不大的牢房堆的满满的。   睿王看着一阵心烦,母后送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不想办法救他出去,她这是要让他在这里常住吗?   崔书伟肿着半张脸,手里拿个鸭腿炫耀着:“瞧见了没,这都是姑姑安排人送来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救我们出去。”   顾昭华饿了一天了,闻到这些香味哪里还能扛得住,肚子饿的咕咕叫,没力气和那蠢货吵架。   崔书伟拿起一整只烤鸭,嗅了嗅,夸张道:“真香,比昨天那只可香多了,还算这醉仙楼掌柜有眼力劲,知道怎么办事!”   崔书伟喝酒吃肉,自嗨的很,从来都没觉得这酒菜这么好吃过。   顾昭华恨恨的闭上眼睛,他那狠心的爹娘大概是不会管他的。   祖母被瞒着消息肯定还不知道他出事了。   但愿他的三个姐姐能得到消息,给她们可怜的弟弟送口吃的。   肃王看了眼对面的赵恒:“五哥饿不饿?本王这里还有些剩下的牛肉,你要不要来点!”   赵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懒得搭理他。   什么东西!   “二哥,这可不是本王不敬这个兄长,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肃王爷,您堂堂大齐王爷,身份尊贵,和那种人称兄道弟,没得辱没了身份!”崔书伟满嘴油乎乎的道。   他就想不明白这赵恒了,作为皇子混成这样,都成满大齐的笑话了,还有什么好得瑟的。   睿王:“……”   想把这俩蠢货嘴巴塞住。   “话不能这样说,五哥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就算在这里住再久,那也没有人知道!”肃王嘲讽道。   赵恒没有封王不说,还常年被父皇贬在西北那破地方,哪个不长眼的人家会把女儿嫁给他。   顾昭华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俩能不能闭嘴,一个个的满嘴喷粪,说的好像你的那些个侍妾多担心你似的,搞不好等你回家,绿帽子都戴好几顶了!”   肃王虽然封王,但王府还没有王妃,侍妾倒是一大堆,都不是什么正经出身,他要是再待几日,还说不定那些侍妾在谁床上呢。   “顾昭华,你嘴巴放干净些,你才戴绿帽子呢。”   顾昭华一点不介意:“不好意思得很,本郡王无正妻,无妾室,倒是想戴来着,没机会啊,论这点本王还真比不过你这……绿帽子王!”说完还很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   真以为巴结了皇后就高枕无忧了?皇后不过把他当一颗棋子,那些不好睿王和崔家出面的脏事让他去做罢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顾昭华,赵恒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堂堂郡王安心当他的狗,替他四处咬人!”肃王就想不明白了,五皇子赵恒算个屁啊,怎么顾昭华这个傻蛋就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为他冲锋陷阵呢。   肃王这话一落,睿王的目光也动了动,肃王这蠢货总算有句话说对地方了。   这五皇子好几年不回京了,却和顾昭华交情如此深,难不成这些年一直和京中有联系?   而顾家这些年故作低调是在为五皇子保存实力?   顾昭华摸摸鼻子,笑嘻嘻的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不过,他皮相好,这动作搁他身上倒没有那种流里流气,反倒痞帅痞帅的。   “你想知道?”   肃王点头:“想啊!”   若是让他知道了什么内幕,看他不到父皇和皇后娘娘面前告他们顾家一个大罪不可。   到时候什么长公主都不管用了,看顾昭华还有什么依仗。   顾昭华朝对面牢房的肃王招招手:“你过来点!” 第37章 美若天仙   肃王还真乖乖的把头往牢门前凑了凑,顾昭华脱了脚上的靴子就丢了过去,正巧砸肃王脸上。   “小爷就不告诉你!”   肃王哎呦一声,捂着脸,昨天鼻子被打了一拳,这肿还没消呢,又被砸了一下,鼻子疼的像是被人割了似的。   “顾昭华你这混蛋,本王要弄死你!”   “等你出了这大理寺再说吧!”顾昭华不屑道。   顾家虽然不问朝堂之事,可谁想要弄死他那也不容易。   睿王闭了闭眼:“都给本王闭嘴!”   睿王这一声吼,牢房里立刻安静下来。   肃王可怜兮兮向睿王告状:“二哥,是他先打我的!”   睿王白了他一眼:“顾郡王,你几次三番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同样是王,郡王和肃王那可差着一大截呢。   顾昭华被睿王这句话问得有点懵逼,该当何罪他真还不知道,压根就没想过。   再说,这也不是他该想的事,自有陛下圣断呢,而且,陛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啊。   “睿王殿下这是要以亲王位行太子之权吗?”赵恒睁眼看向赵显,目光不闪不避。   睿王恼怒,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你……放肆!”   “上有君父,不劳睿王殿下费心!”赵恒凉凉道。   “圣旨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肃王也顾不得生气了:“二哥,肯定是父皇来放我们出去了!”   睿王深以为然,父皇只是一时生气,断没有把他们一直关在这里的道理。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崔书伟福窝里长大的,哪受过这种罪,他真的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他要回家,想他的床,还有牡丹楼里的花魁娘子……   来的人是皇上身边最得脸的常贵公公。   他拿着圣旨,尖细的声音道:“五皇子赵恒接旨!”   赵恒表情淡然,一脸无所谓的从床上下来,抖了抖衣袍,跪地听旨。   “朕之五子赵恒,俊秀笃学,温良恭顺,今封五皇子为楚王,钦此!”   赵恒倒是一点不意外:“儿臣领旨谢恩,儿臣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身皇家的儿郎,只要不是缺胳膊少物件的,但凡活到成年,都能混个王爷当当。   他真的不知肃王有什么好得瑟,这王爷好封难做,能把这亲王长长久久的坐下去,那才叫本事。   不然,这来来去去封过的王爷那么多,可剩下的就只有那么几个,都哪去了,还不是做了短命鬼?   睿王,肃王,崔书伟都是一脸懵,这什么意思?   同样进大理寺大牢,他赵恒凭什么就成楚王了?   想不通。   他们想不通。   “常公公,这真是我父皇下的旨意?”肃王沉不住气的问道。   这赵恒封了亲王,排行在他之前,那岂不是要压他一头?   他昨天还说什么父皇敕封他为王爷的话他就登门赔罪,怎么过了一夜就封王了呢?   “这能有假,这是皇上在皇后娘娘宫里亲自下的旨意,皇后娘娘也是在场的!”常贵笑容和蔼道。   这下连睿王都坐不住了,这事母后知晓?难不成母后是想笼络赵恒?   睿王看向赵恒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肃王要疯了,皇后娘娘怎么会同意封他为王,还什么俊秀笃学,温良恭顺,就他?恭顺个屁。   常贵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线:“老奴给楚王殿下道喜!”   “常公公有礼!”   常贵又道:“楚王殿下,稍后宫里尚衣局的人会过来给殿下量衣,皇上已命钦天监选最近的吉日行册封礼!”   “来这里量衣?舅舅不打算放我们出去?”顾昭华道。   “皇上没有旨意!”常贵脸上的笑意不减。   “那父皇有没有说放我们出去?”肃王巴巴的问道。   在他看来,惹事的是老五,他现在都封王了,怎么也该放他和睿王出去。   “这个老奴就不知了!”   常贵传完旨就回宫了,这大理寺牢房安静了一瞬后响起顾昭华的声音:“臣参见楚王殿下!”   赵恒盘坐在那,有些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顾昭华也不觉得被冷落:“哥,你现在可也是皇上亲封的亲王了,这有些人可是要打脸了!”   肃王一听这话受不了了,死命的摇着牢房门:“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公平,我要出去,我要见父皇!”   肃王嚎了半天,那些狱卒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他们能怎么办?   不能放他们出去,可也不能得罪啊。   这一个个不是亲王就是郡王的,他们想死吗?   不过,当了这么多年狱卒,这大理寺进进出出的高官王爷见了不少,能活着出去的也不是没有,可住进来之后在这里封亲王的就见过楚王这一个。   这楚王真是不得了啊!   进了两次大理寺大牢,成亲王了,难不成他这牢房是大理寺灵气所在,进去住住就能高升?   不行,不行,等楚王殿下走了,他们也得进去住两天沾沾喜气,说不准以后就步步高升了。   五皇子被封楚王,择日册封,这个新鲜热乎的消息透过各家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像是插上了翅膀,不过一夜,这京中有头有脸的贵人们都知道了。   自然,也是包括陆家的。   陆瑶正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乌发光滑如丝,从背上一直垂到腰间。   丹砂色的纱裙,领口的扣子没有系严实,露出赛雪的肌—肤惹人遐想。   陆瑶手托着腮,眼睛微微眯着,还没完全睡醒,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模样。   迎春天天给小姐梳妆,可还是感叹道道:“小姐可真是漂亮。”   “你天天这么夸我,我都要当真了。”陆瑶从镜子里看她一眼,扬眉一笑。   “我们小姐本就美若天仙,这满京城里奴婢就没见到过比小姐更美的。”迎春每日都帮陆瑶梳头一百下。   养生嬷嬷说,这样能刺激头皮穴位,对小姐的头发好,气色也会好。   果然,这几年坚持下来,小姐的头发养又黑又密,摸起来就如上好的绸缎一般。   “梳个简单的发髻就好,不必麻烦!”陆瑶自重生后就对打扮不太用心,以前喜欢用的饰品也都不大用了。 第38章 审美不够   前几日下雨,夫人又免了请安,小姐干脆让她找根绸带把头发随便系在脑后,衣服也是舒适的款式。   迎春发现,小姐现在格外喜欢红色,绯红,丹红,橘红,玫瑰红这样鲜艳的颜色。   比起之前那些白色衣衫,小姐穿这些颜色真真是比园子里的花都娇艳。   迎春给陆瑶梳了飞仙髻,赤金镶红宝石簪子,红珊瑚手串,银纹绣百蝶百花曳地裙。   陆瑶心情好,也由着迎春打扮了,今天爹爹就要回家,打扮精神了也好。   爹爹之前也不止一次说过,她年纪还小,不要总穿白色,小孩子家家就该穿的喜庆艳丽些。   那时她总觉得爹爹武将出身,审美不够。只觉得这白色是天下最纯洁美好的颜色了,只有像景王那样端方的君子才配得上。   可重活一世,方知自己的可笑,白色是纯洁美好,可穿白衫的人就不一定了。   陆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失了神,连夏竹叫她都没有听到。   “小姐,这是哥哥刚送来的信!”夏竹把信递给陆瑶。   这是三哥来的信,说爹爹已经带着税银进宫,一切安好。   陆瑶看完后,让夏竹拿了火折子来,放火盆里烧掉,不留任何痕迹。   赵恒封王,爹爹回京,这一切都是好的,但愿再不会如上辈子一般。   陆瑶收到信后不久,陆家人也知道侯爷回了京,只是要先进宫向皇上复命,才能回府。   陆家的人都在前厅等着,毕竟这陆府荣耀系于平宁侯一身,平宁侯在陆府也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存在。   所以今日就连三房也来了,当然除了名义上带着露浓姑娘去寻琴谱的三公子陆玉庭。   “咦,三哥怎么还没来,没有人告诉他今日伯父回府吗?”陆环摇着团扇,仿若不经意道。   “三哥就是知道伯父回京的消息,怕是也赶不回来!”四姑娘陆琅的声音宛若黄鹂鸟,十分的好听。   二老爷陆仲山看了陆三老爷一眼,这才装模作样道:“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能对兄长的事说三道四!”   “是,爹爹教训的是,女儿不敢了!”三姑娘四姑娘齐声道,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不甘的模样。   陆三老爷摸了摸胡须,痛心疾首的样子:“二哥言重了,那逆子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现在我是管不了!”   “三弟,这娇子如杀子,该管还是得管呀!”陆二老爷十分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   陆三老爷谦虚道:“二哥说的是,以后定让他多跟玉堂和玉书学习!”   陆二老爷笑着点头:“都是兄弟,互相提携才能光耀我陆家门楣!”   “爹爹放心,等三弟回来,我做长兄的一定督促他读书用功,早日考取功名!”陆玉堂信誓旦旦道。   这陆玉堂虽说是庶出,但却是二叔长子,因而很受看重,他读书一般,但投机钻营的本事不错,在仕途上倒也不错。   “我认识白鹤书院的一位老师,若三弟愿意,可先去白鹤书院读书,今年的科举是来不及了,下一届还是有希望的!”陆玉书自然不甘落在陆玉堂之后。   “你们两个有心了!”二叔满意的点了点头。   陆瑶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二叔是爹爹嫡亲的弟弟,却为了平宁侯的位置不择手段,多次陷爹爹于不义。   上一世爹爹出事后,二叔一家整日的在母亲面前哭诉,说些丧气话,还说爹爹应该早日答应贵妃她和景王殿下的婚事。   有了贵妃做依靠,陆家便未必会如此。   她那时被猪油蒙了心,竟觉得那些话十分有理,并没有阻止。   母亲本就担忧爹爹,不久后便病倒了。   那时陆家被封,不许进出,哪里能请的到大夫上门,还是景王悄悄送来了药。   可是因为耽搁了时间,母亲身体还是落了毛病,从那之后便身体不大好,没两年便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撒手人寰。   母亲去后,爹爹大受打击,后来征战重伤,卸下兵权,安心养伤,这府中中馈便落到了二房手中。   赵恒继位后,她和三哥不睦,经常意见不合吵起来,她便更偏袒二房。   二叔更是无所顾忌,仗势为非作歹。   赵恒爱屋及乌,对陆家也是格外宽容。   赵穆继位后,陆家落的满门被灭,与二叔做过的那些事也难逃干系。   陆夫人虽看不惯二房做派,但到底是夫君的亲弟弟,夫君没有儿子,这侯府的爵位说不准就要落到二房。   等她和侯爷百年之后,二房也能是瑶儿和瑾儿的依仗,因此,对二房也一贯的宽容。   侯爷这次领旨外出,二叔也一直打探消息,倒是也帮了不少忙。   这段时间京城连雨天,她冒雨去寺里上了两次香,求菩萨保佑丈夫和女儿都平安。   听说丈夫今日抵京,她派了人在宫门外守着,若是丈夫出宫,立马回来报。   可这都进宫几个时辰了,还不见有消息传回来。   正说着话,一名小厮匆匆的跑了进来:“夫人,侯爷派了人传话说皇上留膳宫中,可能要晚些回府!”   陆夫人暗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不必等了,吩咐厨房传膳!”   皇上留膳,这是莫大的荣耀,看来,皇上对爹爹此行很是满意。   但陆瑶知道,此次能如此顺利,三哥功不可没。   可三哥今日里并不露面,显然是并不想陆家人知道此事,或者说,三哥一直隐藏实力,便是不想被人误会他图谋平宁侯世子之位。   祖父在世时,除了她,最喜爱的便是三哥。   三哥小时格外聪颖,祖父曾不止一次夸这一代中三哥最有天赋。   爹爹之所以迟迟没有请封世子,也不是没有考虑三哥。   只是,人都有私心,爹爹和二叔才是嫡亲兄弟,而且因为上一代的关系,和三叔总隔着一层。   再加上三哥离家多年,回京后名声也不大好,爹爹这才在后来请旨立二叔的嫡子玉书为世子。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第39章 赴汤蹈火   用过膳后,女眷们都留了下来闲话家常。   前几日一直下雨,各院也都免去了请安,难得今日聚在一起。   况且陆侯这次顺利归来,平宁侯府危机解除,就算皇上没有赏赐,可至少不会惩罚。   今日留膳宫中,多少能看出些皇上的意思,平宁侯陆伯山在皇上心中还是有份量的。   毕竟,满朝文武敢顶着崔家压力接下这个案子的也只有平宁侯一人。   陆二夫人最擅溜须拍马,知道陆夫人心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丈夫和女儿,那些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人都爱听那些好听话,陆夫人也不例外,尤其,夸的都是她最爱的人,比夸她自己高兴。   陆瑶脸上的笑意似乎都没有断过,倒是身后的夏竹小脸气鼓鼓的。   二房这群人真不要脸,又想变着法的从夫人小姐这里骗东西。   陆瑶喝着茶,和谁都说几句,就连一向内向羞涩的五小姐都没有落下。   “玥妹妹帕子上的这朵兰花可真好看,像是真的一般!”陆瑶笑着夸道。   这让五小姐陆玥有些意外,毕竟之前二姐都是不怎么理她的。   而她也一贯不爱热闹,所以也不会像三姐四姐似的往上凑。   “我闲来无事绣的,姐姐若是喜欢,改天我给姐姐绣几张!”陆玥性子腼腆,文文静静的,说话时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端的一副好相貌。   陆玥这话才说完,那边陆环就掩嘴娇娇俏俏的笑了起来:“哎呦,我的傻妹妹,二姐姐不过是随口夸一句,她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怎会真的稀罕你的帕子!”   陆玥性子随和,也不恼,笑道:“姐姐那里好东西确实多,可大概也不差几块帕子放的地方!”   陆玥性子随和却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这一番话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倒是把陆环堵得没话说了。   “玥妹妹说的是,我那院子大得很,不差地方,玥妹妹尽管送来就是!”陆瑶笑着打趣。   陆环眼珠一转,虽不解陆瑶今日怎么搭理起三房的人,不过自然不会不给陆瑶面子。   “姐姐就会打趣人,不过玥妹妹女红精湛可不能只送二姐姐,我们几个姐妹也不能落下!”陆环娇娇的笑着,像是刚才的嘲讽不曾有过似的。   陆玥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计较:“姐姐们能喜欢就好!”   陆瑾在一旁吃着糕点听姐姐们聊天,插嘴道:“我不要兰花,玥姐姐帮我绣只胖胖的小白猫,要跟我的团儿一样才好!”   陆瑶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幸好说像团儿一样?要是像你,哪怕是一张帕子都装不下呢!”   陆瑾养的小白猫是只品种名贵的波斯猫,满大齐也没有几只,本是爹爹送给她的,可妹妹喜欢,便带她院子里养了。   团儿刚到陆家的时候小小的一团,不过巴掌大些,现在白白胖胖的,一只手都抱不动了。   陆瑶说完,房间里人都笑起来,陆瑾现在就是一枚小吃货,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小脸白白胖胖的,着实可爱。   “姐姐又嫉妒我的肉肉了,爹爹说瑾儿这样最漂亮了!”陆瑾不服气的嘟起小嘴。   “是,我们瑾儿最漂亮了!”陆瑶宠溺的捏了捏妹妹肉嘟嘟的小脸。   陆玥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羡慕这样的姐妹亲情的。   她只有一个兄长,兄长虽疼她,可这几年却都不在家,她一个人难免孤单。   陆夫人看女儿主动和陆玥说话也愿意给三房面子,其实说起来,陆玉庭虽然荒诞了些,但陆玥却是教养的极好。   知书达理,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女红都样样精通。   她这个女儿心高气傲,书倒是读了不少,可这性子却不够柔顺,若是能和玥儿多走动,那也是好的。   陆夫人听着那些夸赞丈夫的恭维之辞,心里高兴,但丈夫一刻不归,她这心总放不下。   陆瑶自然明白母亲的担忧,爹爹在江南遇险几次,母亲为了不让她担心并没有把消息告诉她。   爹爹不能平平安安的站在她们面前,总是让人担忧的。   “娘,瑾儿这小丫头贪睡得很,不若女儿送她回房休息会儿!”陆瑶看了眼嘴角沾着糕屑,刚才还在吵嚷着要绣小猫,这会儿却靠在椅子上打盹的陆瑾。   陆夫人身边的嬷嬷立刻会意:“夫人,六小姐这几日都在你房中和你一同午睡,若是醒来看不到夫人怕是不高兴了!”   陆瑾的起床气在陆家可是人人都知,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却是不小。   “也罢,还是我和她一起回房,免得这小魔星又闹腾!”陆夫人语气无奈,可表情却都是母亲对孩子无尽的宠爱,哪里有半点嫌弃。   陆二夫人很识相的跟着起身告退:“还是大嫂有福气,我那几个孩子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说话间,众人都起身告退,陆夫人也让乳娘抱着陆瑾回了自己院子。   御书房   平宁侯陆伯山心系妻女,汇报完此次江南之行后就急切回家,可偏皇上不肯放人。   皇上实在是太高兴了,边关近年不太平,国库的银子日益空虚,陆爱卿这次的税银可是解了燃眉之急。   这次江南之行,皇上自然知道困难重重,崔家势力盘踞多年自然会阻拦,可没想到陆爱卿作为武将竟处理的如此巧妙,竟有法子让崔家乖乖奉上银子。   陆爱卿说的没错,如今江南势力虽还在崔家手中,可这江南巡抚一职却是三年一换,今年正好满三年。   届时他再安排合适人选,杀崔家一个措手不及,反正银子已经到手了。   “来,陆爱卿,朕再敬你一杯,我大齐要是多些爱卿这样的贤臣,大齐定能长盛不衰,永保太平!”皇上话一落,常贵很有眼力劲儿的替陆伯山满上。   “臣蒙皇上厚爱,定为陛下,为大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陆伯山趁机表忠心。   皇上近日里被五皇子的事气坏了,难得有件高兴事便多喝了几杯。   可是陆伯山再多几个胆子也不敢再喝下去。   他酒量好没事,若是把皇上喝醉了,那可就坏事了。   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先喝醉了,才能全了皇上的颜面。   陆伯山拿起酒壶自斟自饮几杯后,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皇,皇上,臣这次江南之行全……仗陛下信任,陆家能有今日……嗝……臣不敢忘圣恩,一定替皇上分忧,除了……除了……嗝……”   陆伯山的话没说完,人却重重的趴在了桌上,嘴里还咿咿呀呀的。   常贵却是有些急了,这平宁侯一向谨言,怎么能把皇上的心底话说出来呢,这幸好没说出崔家二字。   “皇上,平宁侯怕是醉了!”   皇上看了趴在桌上的平宁侯一会儿,这才道:“侯爷醉了,派人用软轿送侯爷回府,不得有任何闪失!”   很快一群内侍进来,扶了平宁侯出去,御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皇上才开口道:“常贵,你觉得这平宁侯如何?” 第40章 伤筋动骨   “老奴不懂皇上的意思?”常贵看着皇上,表情有些傻愣。   “算了,你懂什么?”皇上转身在龙椅上坐下,不再说话。   常贵自然不敢打扰,默默的守在一边,今日皇上也喝了不少,莫不是醉了?   不然怎么会问他平宁侯如何这个问题,平宁侯刚刚不是还在和他老人家喝酒,高兴得很吗?   还是先去给皇上泡杯醒酒茶,皇上这不声不响的坐着他有点怕怕的。   “皇上,喝杯醒酒茶吧!”常贵端着茶,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皇上接过,喝了几口,把茶杯放在了案上。   “皇上,今晚可要歇在紫兰殿?”紫兰殿贵妃宫里的人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胆子不小,敢做我的主!”皇上这样说,语气却没有多大生气。   常贵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贵妃宫里的人还在外面等着!”   “告诉贵妃,今日朕就宿在华清殿,不必等朕了!”   “是,奴才这就去传!”   贵妃娘娘听完小太监的传话,激动的一下从座椅上起来:“你说什么,皇上不过来了?”   “是,常总管亲自传话的,说是皇上喝多了,今晚就歇在华清殿!”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贵妃。   “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别惹了娘娘心烦!”方姑姑呵斥道。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出了内殿,生怕挨罚。   “看来皇上是无意赐婚了!”贵妃一脸落寞的坐在贵妃椅上。   陆伯山顺利归来,和崔家也没有起冲突,她携恩以报的那个法子显然是失败了。   这平宁侯和崔家一日不撕破脸,平宁侯就一日不会死心塌地的支持她的穆儿。   本来她还想着,能借着皇上今晚高兴,让他赐下婚约,这样平宁侯也反抗不得。   贵妃拳头紧握着,涂了丹蔻的指甲深深嵌在肉中。   “娘娘不必忧心,来日方长,总能想到办法的!”方姑姑安慰道。   “可穆儿等不了那么久,若是等睿王立了太子,一切都来不及了!”贵妃一脸忧心。   本来以为这次皇上让陆伯山去查崔家会是穆儿的机会,却没想到那吴达如此没用。   折了她那么多人进去,竟然没有办成这事。   “娘娘,其实我们可以……”方姑姑低头在贵妃耳边耳语道。   贵妃唇角笑容慢慢挽起:“若真到那时,这办法也不是不可行!”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到时候平宁侯会感激娘娘的!”   “你说的没错,这后位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能坐的!”当年先皇后去世,她也只是差在家世,不然怎会让那位压了她这么多年。   “娘娘,这事要不要告诉殿下!”方姑姑问道。   贵妃想了下,摇摇头:“穆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行事太过君子,只怕未必肯!”   “娘娘一心为殿下筹谋,想必他能理解娘娘一番苦心!”方姑姑低眉道。   “此事尚需细细筹谋,万不能再出差错!”这次南下之事已经失败,也不知陆伯山那里有没有察觉,若是被他察觉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平宁侯府   守在宫门的小厮早已提前一步回家报信,陆夫人已经知晓了消息,便带着人在门口守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一顶软轿由远及近,还有御林军随行保护,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陆府的小厮扶了不省人事的平宁侯下轿。   陆夫人上前向随行的公公道:“辛苦孙公公和各位大人,进去喝杯茶水!”   孙公公笑道:“不敢劳烦夫人,我等还要回宫向皇上复命,不敢耽搁!”孙公公是常贵的徒弟,在皇上面前也是十分得脸,陆夫人自然不敢怠慢。   陆夫人也不勉强,早准备好了打赏银子:“还要劳烦公公替臣妇谢过皇上恩典,这些留着给公公和几位大人喝茶,还望大人们不要嫌弃!”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倒是没有再拒绝。   陆夫人送走了宫里的人,又以侯爷醉酒为由打发了二房三房的人,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陆夫人进去的时候陆伯山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我知道你没醉,快别装了!”陆夫人没好气道。   夫君的酒量好得很,一般人哪里能把他喝醉成这样。   这段时间她吃不好睡不着,都担心死了,他倒好,明知道家里担心还拖到现在才回家。   明明昨夜里都到了京,都不知道派人送个消息,就是悄悄回来一趟皇上能知道了?   说到底,他心里就没她们娘仨。   陆伯山先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眼,接着才嬉皮笑脸的从卧榻上起身,一边去拉陆夫人的手一边道:“夫人聪慧,果然为夫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夫人推开丈夫的手,背对着他负气道:“少来这套,我看你是下了趟江南,乐不思蜀了!”   陆伯山从身后抱着妻子:“为夫二十年前遇到夫人时就乐不思蜀了,淑兰,我知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放心,我回来了,必不会再让你们委屈!”   方淑兰听到丈夫这番话,眼圈也跟着红了。   丈夫的品行她再了解不过,若他真是那种人,也不会这么多年不纳妾,没有通房,已过而立之年,连儿子继承家业都没有。   方淑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要我说,干脆辞了官,做个闲散侯爷,我们家也不缺你那点俸银,免得你出门我日日提心吊胆的,如今连瑶儿也要为你的事担忧,晚上做噩梦,连觉都睡不好!”   “是我不好,让夫人忧心,说起瑶儿,我这次能脱困,全靠瑶儿筹谋,我们这个女儿可真是抵得上十个好男儿!”陆伯山想起女儿的那些安排,若不是亲身经历,连他都不可置信。   “你说瑶儿?”陆夫人有些不可置信。   女儿打小聪慧她知道,可这朝中事非比寻常,她一个闺阁女儿家又如何看的透彻。   陆伯山点头:“瑶儿呢,我怎么没见到她?”   她人在京城却把江南的形势了解的丝毫不差。   这次若不是她派了玉庭去接应,只怕他回京之日便是人头落地之时。   只是可惜,就算他提前防备,可还是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在暗中动手脚,那天晚上的人都是死士,一被抓便咬毒自杀,没有丝毫的线索。   只怕这事和崔家脱不了干系,出了这么大笔银子,也够崔家伤筋动骨。 第41章 炙手可热   陆瑶此刻正在自己的海棠居,爹爹既然平安归来,有些事必然会亲自问她的。   毕竟她交代三哥做的那些事,若只说是梦中示警,爹爹自然不会相信。   果然,爹爹身边的小厮过来了:“小姐,侯爷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陆瑶笑着应下,说自己随后就到,爹爹这酒醒的可真够快的。   陆瑶到书房时,只有爹爹一个人在,看来,爹爹是不想被母亲干扰了,要对这件事刨根问底了。   “爹爹!”陆瑶俯身问安。   陆伯山扶起女儿,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快让爹爹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   陆瑶反手抱着陆伯山手臂撒娇:“爹爹不觉得女儿瘦些更好看吗?倒是爹爹是真的瘦了,都没有之前威武了!”   陆伯山站直身体,抖了抖肩膀:“没有之前威武,有吗?”   他这次江南之行,受了两次伤,回来又差不多是日夜兼程,休息不好,自然看着憔悴。   “自然是真的,所以爹爹要在家里好好休养段时间才是。”重活一世再次见到爹爹,陆瑶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刚见到爹爹那一瞬,眼睛酸涩的厉害,眼泪差点都落下来了。   陆伯山点头:“爹爹也正有此意!”他要趁着休息这段时间查清那些刺客的事。   “爹爹让我过来,想必是要问我江南之事!”陆瑶不等陆伯山问,干脆自己先说了。   陆伯山看了女儿好一会儿才道:“ 是,瑶瑶在京城怎么把江南官员的关系知道的那么清楚!”   “爹爹可记得清虚道长?”陆瑶扶父亲坐下。   “你祖父在世时曾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为父也有许多年不曾有他的消息!”陆伯山道。   “没错,记得你祖父去世清虚道长还曾来过,那之后京城就再无他老人家消息!”   “你当时年纪尚小,没想到你竟记得!”陆伯山赞许的看着女儿。   “女儿也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只是京中关于他老人家的传说一直没有断过,女儿这才知道!”陆瑶笑道。   “怎么,此事和他老人家有关?”陆伯山不可置信道。   陆瑶点头:“算是吧!”   陆伯山激动的从椅子上起来:“他老人家难得来了京城,你在哪里见到他老人家!”   若是瑶儿得他老人家指点,这事倒是也不奇怪了。   “爹爹你先别激动,听女儿说完嘛!”陆瑶撒娇道。   “好好好,你说,你说!”陆伯山是儒将,性子沉稳,如今也是少见的失态了。   “女儿可以告诉爹爹,只是爹爹要对此事保密,任何人都不能透露,连娘都不能说!”陆瑶一本正经道。   陆伯山想了想,点头答应,清虚道长的行踪惯来神秘,就是皇上也不敢强留于他。   若是让人知道他老人家在京中,势必扰了他清净。   “爹爹答应你,快些说吧!”   陆瑶这才满意,便开口道:“爹爹可知,三哥便是清虚道长的嫡传弟子!”   陆伯山皱眉:“你说玉庭……”接着眉头渐渐松开,这也不无可能。   父亲在世时最看好的便是玉庭,父亲去世后玉庭便对外称外出游学,怕是跟随清虚道长云游四方。   陆瑶点头:“没错,只是三哥秉承师门低调作风,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再者,若是三哥身份暴露,此事于陆家也未必是好事,女儿答应了三哥,此事绝不告诉他人知晓,所以,爹爹也别问三哥,将来如何行事相信三哥自有决断!”   陆伯山端起手边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才看向女儿。   若真是如此,这一切布局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他为何总觉得瑶儿还有些事瞒着他。   不过,关于玉庭是清虚道长弟子这件事想必她也不敢骗他。   玉庭这件事他还需要斟酌,若此事先一步传于皇上耳中,只怕会被有心人做文章,对陆家不利。   算了,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他如今不在朝中也是好事,有些事做起来反倒方便。   陆瑶看父亲神色,显然是信了她的话的,这才松了口气。   回海棠居时路过花园,还采了几朵花,脚步轻快,心情很好。   她能用那些梦境之言骗过娘,却骗不了爹爹,她这也是没办法了。   三哥,对不起了,妹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三哥聪明绝顶,想来自有办法应付。   烦心事就该交给聪明人去解决嘛!   反正五皇子已经提前回京,还封了楚王,这许多事和上一世都发生了改变,他这清虚道长弟子的身份也瞒不了多久。   再说,她这也算是在帮他了,他是五皇子的人,将来迟早要入仕,要是得了父亲青睐,有了平宁侯世子的身份对他也是百益无害。   陆瑶想到这儿,便觉得问心无愧了,反正她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过那些主意不是她出的,她只是告诉爹爹三哥身份而已。   她可是一句谎话都没有说,至于其他,那都是爹爹自己想的。   若真有一天爹爹知道,也不能怪罪于她吧?   平宁侯南下立了大功,替皇上分忧,皇上的赏赐一大早的便一件接一件的送到了陆府。   赏赐的公公满面春风,走路都带风,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笑意,这平宁侯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红人。   陆伯山跪在最前面,接着是陆仲山,陆季山,女眷跪在后面。   陆仲山听着公公念的那些个稀罕物件,心里激动得很。   大齐的爵位是可以兄终弟及的,等他做了平宁侯,那这一切可都是他的了。   当然,他没有盼着大哥死的意思,只是大齐武将大多马革裹尸还,大哥这冲锋陷阵的,难保就……   这二房自然不止陆仲山一人有这心思,一个个跪在那里,格外虔诚的样子,心里却是各怀鬼胎。   陆瑶悄悄的看了眼二房那些人,只觉得讽刺。   上一世她是有多瞎才把鱼目当珍珠,伤了对她好的人的心。   宫里的人才走,陆二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拉住了陆夫人的手:“侯爷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又是赏赐又是办宫宴,这圣宠可是独一份,就连崔家也比不得呢!” 第42章 新鲜热乎   陆瑶轻扬了一下眉,不待母亲说话,笑吟吟开口道:“婶婶慎言,爹爹南下是替皇上办事,陛下赏赐乃是皇恩浩荡,且不可以此与他人争长短!”   陆夫人一时高兴,竟也没注意,瑶儿一提醒,她方才意识到不对,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又要徒增是非。   陆二夫人的脸色有点僵,再如何,她也是长辈,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丫头说三道四。   陆瑶这丫头以前虽心高气傲,但还算好哄,这病了一场醒来,怎么变得尖酸刻薄小气吧啦的。   瞧瞧她最近给二房送的东西,什么花茶,荷包,玫瑰金丝饼……这都什么玩意,谁稀罕那些个东西。   “瑶儿,侯爷立了大功,皇上赏赐无数,婶婶这是为我们陆家高兴!”   陆瑶摇头:“婶婶高兴归高兴,可莫要害了陆家才好!”   陆二夫人秦秀云可算是见识了陆瑶的伶牙俐齿。   一时间脸色铁青,笑容僵在脸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晚辈弄了个没脸,她恨不得上前给这不懂事的丫头几巴掌。   可这陆家上上下下谁不得看陆侯的脸色,她也委实不好和这小丫头撕破脸。   秦秀云看向陆侯:“大哥……”   可刚出声就被陆侯打断了:“瑶儿说的没错,越是如此我陆家人越是要谨言慎行,方不辜负皇上圣恩!”   陆仲山看大哥表情严肃,立刻道:“大哥莫要生气,弟弟以后定会好好管教她!”   赵姨娘听到陆二夫人受训斥低眉偷笑,这下拍马屁拍马腿上了吧?   陆二夫人像是有感觉似的,偏头瞪了赵姨娘一眼才道:“侯爷说的是,是弟媳不好,弟媳也是高兴昏头了,以后必会谨言慎行!”   陆夫人拍拍她的手:“算了,你也是无心的!”   这二弟妹一向心直口快,也是无心之事,幸好今日也没有外人在。   想必有了今日教训,她以后也会记得。   陆伯山点头,朝书房走去,陆仲山自然在后面跟着。   走了几步,陆伯山突然回头:“三弟,你也一同前去商议!”   陆季山愣了下,止住脚步,恭敬道:“是,大哥!”   陆仲山倒是有些奇怪,今日大哥是怎么了,怎么会叫老三这个小娘养的来议事?   陆瑶却明白了爹爹的意思,在陆家一直被忽视的三房此后要不一样了,她就说嘛,三哥日后得感谢她。   陆伯山归来,陆府上下一改多日的沉闷,京城多日连绵不断的阴雨也彻底晴朗。   马上就是端午,这一日比一日热的天气就如同京城最近关于皇子们的传闻。   两个字,热闹!   这皇家秘闻是老百姓最爱听的,皇家为了争皇位自相残杀的故事听的多了,几百年来大同小异,不稀罕了。   第一次听争烤鸭进大理寺的王爷们,新鲜热乎啊。   这大齐的皇子们这是先拿烤鸭当皇位练手呢吧?   “我听说,那个长在宫外的五皇子还因此封了楚王,钦天监日子都选好了。”   “是吗,这可真稀罕,这才几天功夫咱们大齐什么时候冒出个五皇子。”   “皇家的事儿说不准,我还听说那景王也被皇上禁足了……”   “我听说啊都是因为那个楚王天生命硬,这些王爷们都是被他克的……”   ……   陆瑶一身男装打扮,坐在那里喝茶听热闹,她旁边站着同样男装的夏竹。   夏竹又给陆瑶倒了杯茶:“小……公子,你说这楚王是不是真的命硬,好像这一连串的事确实是从他回京开始呢!”   陆瑶拿起手中的折扇在夏竹头上敲了下:“多嘴!”   夏竹撇撇嘴,这不都是听那些人说的嘛。   这静轩茶楼的八卦消息果然比说书先生都精彩。   陆瑶在这里逍遥自在,御书房里是另一番情景了。   自从那几个逆子被关进大理寺,这早朝可就热闹了,都是请旨让早些放了几位王爷的。   皇上也是一时气愤,关个两三天的也差不多了。   大理寺卿亲自将几位王爷送出牢房,松了口气,总算是送走了,不然他这大理寺可不得安宁。   这顺天府尹抓的人,闹到皇上那,关到他大理寺算什么事吧,他这招谁惹谁了。   大理寺门口热闹得很,睿王的家眷,皇后宫里派来的。   还有肃王那一排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妾。   崔家和顾家也来了人,旁边停着各自的马车。   从大理寺牢房出来,一个个的一身狼狈,骑马上街那绝对是丢人现眼了。   比起这些阵仗,来接赵恒的人就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只有青鸾一个,旁边停着一辆略显简陋的马车。   顾昭华看不下去了:“你不会给你家主子弄辆好点的马车?”怎么着也得衬托他这王爷身份。   青鸾不说话,只看着自家主子。   顾昭华无语,得,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瞧这目中无人的样,一个臭德行。   赵恒自顾自的上了马车,留下顾昭华站在那儿,还有没说完的那句你去哪?   肃王朝着赵恒的方向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封了楚王又怎样,瞧这穷酸样。   睿王的脸始终阴沉沉的,因为被崔书伟连累,看到睿王妃也没有好脸色:“弄这么大阵仗,生怕别人不知道本王进了牢房?”   睿王妃被睿王弄得有些下不来台,可此事却因哥哥而起,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旁边的崔书伟不乐意了:“我妹妹好心好意来接表哥你,你这叫什么话?”   睿王实在被这蠢货表弟给气死了,就因为他争一只烤鸭,害的他堂堂王爷进了大理寺,还有脸说他。   崔锦绣连忙道:“哥,你快回去吧,别再惹事让祖父和父亲生气。”   崔书伟看睿王一副要揍他的模样,嘴巴张了张,没说话,哼了一声跟着崔家的管家走了。   赵恒坐在自己的马车上,闭着眼睛,才走出约莫一刻钟,马车停下了。   “王爷,是宫里的孙公公!”青鸾掀开帘子道。   赵恒眼皮子都没抬:“不认识!”   他离宫多年,什么孙公公,李公公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孙公公:“……”   他出现在这儿也不是刷脸的,他是带着皇上旨意来的,皇上可在御书房等着呢。 第43章 滚出正殿   赵恒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皇上看了眼跪在面前的儿子,袖口破了条口子,头发有些凌乱。   都说西北的风沙天不养人,但这小子长也没长歪,这张脸倒是比老四还生得精致,倒是给他长脸。   想到这儿,皇帝态度和蔼了些:“回京这几日可还适应?”   “谢父皇关心,儿臣一切都好!”亲自体验了下大理寺牢房。   皇帝这才恍然想起,他这几日都被关在牢房,能好吗?   听常贵说刚才在大理寺门口,其他人都有亲友团接,他只有一个侍卫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去接。   皇上继续问道:“今后有何打算?”   别的皇子都已在朝中领了差事,他年纪也不小了,该锻炼锻炼了。   赵恒跪得规规矩矩没什么表情:“儿臣还是要回西北的!”   这京中除了勾心斗角还有什么,他懒得多待。   “你说什么?”皇上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儿臣要带着煦儿一起回西北!”赵恒又重复了一遍。   他这次回来本就是接煦儿的,只可惜被关了两次大牢,这才耽误了。   皇上的表情一下变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赵恒垂眸道,完全忽视皇上的怒气。   “你是朕的皇子,煦儿是朕唯一的皇孙,朕是不可能同意的!”皇上态度强硬的很。   赵恒跪得挺直,一脸坚决:“儿臣离京多年,早已与宫中格格不入,儿臣心意已决,还望父皇成全!”   “你的心意没用,不日宫中便要为成年皇子选妃,回西北的事等你大婚之后再说!”   “儿臣不需要王妃,不劳父皇费心!”休想随便塞个人到他身边碍眼。   皇上本来拿起案上的奏折要砸过去的。   可要丢出去的时候忍住了,这逆子不在他身边长大也和他不亲,这么多年,他也确实疏忽他不少。   “你年纪已经不小,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身为皇子便有为我大齐皇室繁衍子嗣的义务!”   “父皇皇子不少,皇室的子嗣也不差儿臣一个!”   皇上手中已经放下的奏折抓起就砸了过去。   赵恒下意识伸手去接,那奏折被他夹在手指间,然后稍一用力,奏折迎着皇上的面门冲过去,差一点就砸到他,最后落在书案上。   皇上这连气带吓的,直接就从龙椅上起来,冲到赵恒面前,抬脚就踹了过去。   赵恒在西北军中多年,皇上这不轻不重的一脚哪里能动他半分。   依旧跪在那里,挺直如松柏,皇上更加来气:“你这逆子是要气死朕?”   他说的话他竟敢句句反抗。   “儿臣不敢!”赵恒说着不敢,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害怕。   常贵看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气氛,头低得更低了,他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这楚王殿下胆子可真够大的,满大齐敢这般跟皇上说话的,也是独一份了。   “朕看你敢得很,来人,传朕旨意,把小皇孙带到朕的华清殿来,朕要亲自照顾小皇孙,朕倒要看看,谁敢把人带走!”   “父皇……”赵恒一惊,完全没想到皇上会这般做。   煦儿若是留在了华清殿,那他就再没机会把他带走了。   “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朕告诉你,若想保煦儿平安,就给朕乖乖留在京中!”皇上看到赵恒脸上有了惧意,心中这才觉得畅快了些,要被这死小子给气死了。   “儿臣留在京中可以,可选妃一事,儿臣不同意!”他会找机会说服父皇带煦儿离开,可选妃却是绝无可能。   皇上哼了一声:“朕看你是大理寺的牢房没住够!”   “儿臣自己去,不劳父皇费心!”赵恒不以为然,起身撩起袍子便欲转身离开。   在他看来,住哪里都没分别,大理寺牢房也一样。   反正已经熟门熟路了,不用人带路,他自己就可以去。   皇上深吸了口气,这逆子是专程回来气死他的吧?   堂堂王爷要是三进牢房,那真成大齐的笑话了。   再说,不日宫中便要举行宫宴,既已封王,万没有不出席的道理,若是不在,岂不惹的朝臣猜测。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在朝臣中露面,若是如此乖张叛逆,哪个臣子敢把女儿嫁给他?   “既然你那么喜欢大理寺,明日就去大理寺报到,让大理寺卿安排个差事给你!”皇上怒道,看着眼前的儿子,眉头拧成了川字。   已经封王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整日无所事事,打架斗殴,定国公这些年到底教了他什么?   “儿臣领旨!”大理寺就大理寺,牢房都住过了还怕别的?   别以为这样他就会乖乖听安排,走着瞧。   “领完旨就滚!”皇上看到这混账东西不服管教的表情就堵心的慌。   “是!”赵恒说完,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出了正殿。   皇上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五皇子,憋在胸口的那股气,竟然莫名的消了。   这简直就是个泼皮!   常贵也惊的是目瞪口呆,差点笑出声来。   能把皇上惹得炸毛,可最后却能安然无事,还封了王,这楚王真有本事。   楚王离开了华清殿不久,就‘巧遇’了来给皇上请安的贵妃娘娘。   这一身价值千金的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和如此大的阵仗除了盛宠不衰的贵妃娘娘也没谁了。   “参见贵妃娘娘!”迎面碰上了,如此大的阵仗假装看不到是不太可能了。   “快免礼,转眼殿下都长这么大了,你们还不快参见楚王殿下!”贵妃眉眼带笑,面容慈善。   “免礼!”赵恒免了贵妃身边人的行礼。   “你这是刚从皇上那过来?”贵妃明知故问道。   “正是!”   “你父皇政务繁忙难免疏忽,楚王刚立府,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派人来给本宫说,本宫派人送过去!”   “多谢贵妃娘娘!”   “楚王想必还有许多事要忙,本宫就不打扰你了,快去吧!”贵妃语气关切道。   赵恒抱拳告退,贵妃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走吧!”   “这楚王殿下看起来桀骜不驯,娘娘恐是不好拉拢!”方姑姑道。   贵妃挽唇轻笑:“只要能除了睿王,为不为我们所用也不重要!” 第44章 年轻气盛   楚王到宫门口时,看到青鸾身后站着四个小公公,四个小宫女。   “奴才,奴婢,见过楚王殿下!”几个人跪成一排规规矩矩的给赵恒行礼。   楚王扫了眼,目光落在青鸾身上:“怎么回事?”   “是皇上派过来伺候王爷的!”王爷刚进宫不久,这些人就过来候着了。   赵恒虽然已经猜到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黑了脸,冷冷道:“本王不需要!”   要是收了皇上的人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些争宠的后妃这个送过来一公公,那个送过来宫女,他可不够那些人祸害。   为首的那个诚惶诚恐道:“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以后就是王爷的人,求王爷留下奴才!”   “本王的宅子就那么大,你们过去了,难道让本王睡大街?”楚王沉声冷眼扫过去,几个人头低的更低了。   赵恒懒得和他们多说,撩袍子上马车。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偷偷的瞧着,那动作行云流水,帅的呀,恨不得变成他的袍子,被他多撩几下。   马车起步,八个人齐齐跟着,走了一段距离马车中传出一道声音:“谁再敢跟过来,本王就弄死谁!”   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看到楚王殿下。   刚才远远走过来时,眉眼精致,气质出尘,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很容易就产生了好感。   能伺候在这么好看的人身边,那也赏心悦目。   可没想到,长得像画中仙人的五皇子居然这么暴力。   这些人自然再不敢跟,他们不能逼着王爷睡大街,也怕真被王爷弄死了,主子好看是好,但命更重要啊。   皇上很快知道赵恒把几个人赶回来的事,气得拍龙案:“这个混账东西!”   皇上骂自己儿子,可他们不能跟着骂,得赶紧劝着啊。   “皇上息怒,楚王殿下如今住的地方确实不够宽敞,皇上等王爷搬进王府的时候再安排人也不晚!”常贵低眉顺眼的给皇上倒了杯茶消火。   “这个逆子就是要气死朕才甘心!给朕传大理寺卿觐见!”就这臭脾气得好好锻炼下,大理寺就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常贵趁机溜走,出了殿门这才松了口气。   这皇上近日里更加喜怒无常了,他得小心着点,在宫里能活到这把岁数不容易,争取再多活几年。   赵恒下车时打了几个喷嚏,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这京城真不是个好地方,他还是要回西北的。   赵恒这里虽是个两进的院子,但收拾得很雅致。   “主子是否要先沐浴?”负责内院的青风问道。   赵恒点头,在牢房待了几天,这身上的味道也是够够了。   赵恒沐浴很快,因为头发没有干,便就那样散着,一身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清爽利落得很。   “主子,您不在的这两天,宫里的贵妃娘娘派人送了东西来,还有景王殿下……”主子不在,他也不好拒绝,便都收了,等主子回来再处理。   “既然送了就收下!”赵恒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道。   “那主子要不要回礼?”   “不回!他们自己送过来的,本王又不曾强迫!”把他住的地方都打听到了,可见没安什么好心。   爱送送!   贵妃娘娘想要借机拉拢他,自然舍得好东西。   大理寺卿孙大人哭丧个脸从华清殿出来,这都什么事吧,惹事的是他顺天府尹宋大人,怎么扛包的又是他。   皇上刚怎么说的,楚王殿下常年在外,年轻气盛,需要磨练,就先在大理寺做个衙役跑个腿吧。   什么叫跑个腿?堂堂王爷在他手下当衙役跑腿,他是活腻歪了吗?   孙大人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回去要不要吩咐家里人,给他身后事准备下?   楚王殿下要到大理寺当差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什么?衙役?这是要笑死我吗?哈哈……”肃王笑的不能自抑,他就说这个赵恒就算封了楚王也没用。   果然,这新鲜热乎的楚王殿下还烫着手呢就被发配到大理寺了。   这去大理寺做衙役和蹲牢房有什么区别。   睿王蹙着眉头,不大理解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先是大张旗鼓的封楚王,一转眼就被贬到大理寺,父皇这是要做什么?   “二哥,你就别想了,父皇压根就没把他放心上,就他这样的,连点利用价值都没有!”肃王说起赵恒一脸的不屑。   他们作为皇子,要么站队帮别人争那个位置,要么自己争,像赵恒这样的,只配当个替死鬼。   陆瑶知道消息时也吓了一跳,上一世赵恒便很是不按理出牌,陆瑶至今都没搞明白,赵恒是为什么执意立她为后的。   没想到这一世连皇上的心思都变得捉摸不透了。   这位大理寺卿孙大人出身寒门,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   娶的是自己开蒙老师的女儿,身后并无任何家族势力。   这位孙大人可是靠着自己一步步坐上了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手腕自然是有的。   这位孙大人是皇上的人,和陆家一样,也是个忠臣。   陆瑶之所以这么了解这位孙大人,那是因为他和刘御史是同科进士,私交甚笃。   皇上把赵恒放到大理寺怕是有什么深意吧?   可既如此,为什么又让他做个普通衙役呢。   想不通的不止陆瑶一个,这京中的贵人们都是人精,都琢磨着圣意呢。   作为当事人的赵恒却像没事人似的,接到旨意后就大大方方的任职去了。   他在西北军中也是从一个小兵开始一步步往上升的。   赵恒站在门口看着黑色牌匾上大理寺三个字,就先在这里坐着吧,搞不好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天下了。   “臣等参见楚王殿下!”大理寺卿带着大理寺的官员亲自出来迎接。   孙增浸淫官场多年,对事有自己的决断。   就算以后这位楚王殿下是他的属下,可在上任之前,他还是楚王殿下,礼不可废。   “都起身吧,今日开始,本王便是这大理寺一名衙役,大家一起共事,直呼本王名字就好,不必在乎虚礼!”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应声,倒是孙增抱拳,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若真把他当王爷供着,那他这大理寺还办不办案了?   赵恒换了大理寺的衙役服从班房出来,大家都愣了。   以前没觉得这黑黢黢的大理寺制服有这么好看,怎么人家穿上就那么威武呢。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背,觉得自己个都跟着精神了似的。 第45章 八字太硬   最近这京中着实热闹,八卦一个接着一个。   前几日最热的瓜是皇上那从天而降白捡的儿子五皇子。   今日这主角是平宁侯的嫡女,陆家的二小姐。   要听最新八卦到静轩茶社那是绝对没错。   “刚传出的消息,说是这皇帝的宠臣平宁侯的嫡女陆二小姐被大师测出八字太硬,是不利夫君不利子嗣的命格,已经从选妃名单中被剔除了呢?”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这位陆二小姐美若天仙,是内定的景王妃人选,平宁侯刚立了大功,皇上正要给两位赐婚呢……”   “你这消息已经过时了,我有亲戚在宫里,听说这次景王被禁足就是被这位陆小姐连累的,这还没成婚就被妨成这样,这要是成了婚,那还不定怎么样呢?”   “这倒是,那贵妃娘娘肯定是不同意这桩婚事了!”   “这么漂亮的侯府小姐,就是克夫我也愿意娶回家,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其中一位风流才子道。   他这话一落下,周围是哄堂大笑,有跟风认同附和几句的,也有骂他不知死活的。   这侯府小姐就算八字不好,那也是你凡夫俗子能肖想的?   ……   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陆府,陆伯山气的摔了茶盏,恨不得把那些造谣生事的抓起来打一顿。   陆夫人也是一脸担忧:“这事说起来也怪我……”陆夫人便把之前皇后宫中的事告诉了丈夫。   陆伯山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欺人太甚,我这就进宫找皇上!”   这都是他老婆惹出来的事他不找他找谁。   “爹爹且慢!”陆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父亲那句话。   “瑶儿,你怎么来了!”陆伯山现在对女儿特别内疚。   都是他没有保护好女儿才让她被人欺负,那种老父亲的无力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刀跟人拼命去。   “爹爹,女儿倒觉得这流言没什么,难不成您老打算把女儿这么早嫁人?”这流言倒比陆瑶预想中的迟了些。   大概是之前睿王被皇上弄进了大理寺牢房,皇后没心情想这些。   爹爹回京后,皇上虽没有赐婚,可前几日都宿在贵妃宫中,这才让皇后着急了。   皇后是不是真想让她为睿王侧妃她不大清楚,可贵妃想让她嫁给景王的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皇后这招虽损了景王也不利睿王,可于她有利,因为她并不想嫁人,正好遂了她的愿。   “话虽如此,可爹爹也不许任何人诋毁我女儿,哪怕她是皇后!”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要皇上给他一个交代。   凡事都得讲一个理字,他陆伯山为大齐,为皇上尽心尽力,结果呢,女儿被诋毁命硬妨夫君,这叫什么话嘛。   “爹爹先不要生气,爹爹觉得皇上他老人家是乐见这些流言呢,还是会处罚皇后娘娘呢?”陆瑶也不着急,细言慢语的说服父亲。   其实,当日她在皇后宫中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今日这结果。   陆伯山的表情慢慢凝滞起来,皇上顾忌崔家不止一日,想铲除崔家势力也不止一日。   可这次刚刚从崔家抠出了那么大笔银子,接下来又要拔除崔家在江南势力,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惩罚皇后。   尤其还是为了陆家去惩罚皇后,皇上容忍不了崔家,也不会容忍陆家成为另一个崔家。   皇上不会赐婚瑶儿和景王,更不会让瑶儿去做什么睿王侧妃。   本本分分的陆家是皇上最乐意看到的,那么皇上是绝不会让瑶儿进宫。   陆瑶看爹爹脸上的怒气渐消,恢复了平静,这才笑道:“爹爹想明白了?”   陆伯山叹了口气:“是爹爹对不起你,瑶儿放心,爹爹一定会找我们大齐最好的儿郎来配我的乖女儿!”   若是以后他再听到谁说他女儿的闲言碎语,他一定揍死谁。   陆瑶抱着陆伯山的手臂撒娇:“爹爹,女儿才不要嫁人,若是哪天女儿想嫁了,那个人女儿要自己选!”   “那可不成,你还年轻,别被那些臭小子骗了!”陆伯山摇头,紧锁眉头的紧张模样像是陆瑶已经把人带到他面前一样。   “爹爹!”陆瑶低头跺脚,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爹爹明白,瑶儿,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切莫再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一切有爹爹在!”陆伯山拍拍女儿的肩膀痛心道。   不过,这件事情该让皇上知道还是要知道,不然反倒显得他陆家心虚。   赵恒的别院里,顾昭华也正和赵恒说着陆瑶这件事:“你说这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传出这种话,这让那陆小姐以后怎么做人呢?”   说起这平宁侯陆小姐他虽没见过几次,但印象却是深刻的,尤其上次在茶楼听到她和她丫头的对话,觉得这陆小姐倒不像传说那般高冷,挺有意思的。   赵恒像是没听到一样,淡定的喝着茶,脚边卧着一只深灰色的‘狗’,闭着眼睛,一双三角形状的耳朵却一直竖着,满是防备。   “哥,你倒是说句话,半天都不理人!”顾昭华抬脚似蹭似踢的碰了下赵恒。   赵恒还没说话,他脚边的‘狗’嚯的一下立起来,连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似的。   顾昭华吓得一下子就跳到了椅子上:“你这狗东西,吓唬你小爷是不是?卧回去!”   那‘狗’一听,猛的跳起,朝顾昭华冲去,一口咬到了顾昭华腿上,凶狠得很。   “哎哟,快松口,哥,快让你的狗松口啊!”顾昭华这被吓得都变音了,尤其腿还被这狗东西咬着。   “昆仑,回来!”赵恒不紧不慢的开口。   昆仑被主人点到名字,这才不情不愿的从顾昭华身上离开。   顾昭华松了口气:“哥,你这是从哪弄来的狗……”   话还没说完,人才刚起来就又被昆仑冲上去扑倒了。   赵恒无奈:“昆仑,回来!”   昆仑对着顾昭华嗷的叫了声,这才傲娇的回到主人身边。   顾昭华听昆仑叫的声音不对,这才后知后觉的惊道:“哥,它,它,它不会是狼吧?”   赵恒点头:“昆仑最讨厌别人说它是狗!”   “它还能听懂人话?”顾昭华不可置信道。   “昆仑可比狗聪明多了,它是西北的夜月狼,是狼中的贵族!”赵恒伸手捋着昆仑头上的毛。 第46章 翻了天了   昆仑是他在昆仑山捡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若不及时救助,只怕活不了多久。   可当它看到他的时候,虽然身子已经站不起,可眼神却还是警惕中带着些敌意,随时要咬他一口的样子。   他那时就是被昆仑的眼神吸引的,所以,便救了它。   后来跟着他在军营生活,因为它与生俱来的的敏锐,很快便发挥出它的优势,警戒,搜索比一般的士兵强多了。   在偌大的西北军营,昆仑的名字可是响当当的,无人不晓。   “就这小心眼的,还贵族?”顾昭华不可置信道。   他刚不过就轻轻碰了他一下,这就冲上来护主了。   顾昭华是小声嗫嚅,可还是被昆仑听到了,冲着他龇牙。   “哎呦我说老弟,你别那么敏感行不行,我也没说你什么啊。”顾昭华吓得身体缩在椅子上。   昆仑不屑的瞥他一眼,然后乖乖的回到主人身边,在赵恒身上蹭了蹭,立在那儿,不时的朝顾昭华瞪一眼。   顾昭华觉得这眼神太吓人了:“哥,你能不能把你这爱宠弄走,老瘆人了这!”   赵恒拍拍昆仑的头:“昆仑,自己玩去!”   昆仑这才不大情愿的离开主人,对这个霸占主人的入侵者很不满意,它能不能一口咬死他?   顾昭华看到昆仑背影消失,这才松了口气,从椅子上滑坐下来:“哥,你真是够够的了,养只狼当狗使,你们赵家人真的是都够狠,够狼性!”   “你这话要让你们家长公主知道了,估计你爹得打断你一条腿!”赵恒白了顾昭华一眼。   “别提我那爹,我估计是捡来的!”顾昭华叹了口气。   想想他在大理寺牢房的日子,再想想回家的那顿打,迟早得有断绝父子关系的一天。   “都忘了正事了,都是被你那狗……狼,狼,行了吧!”顾昭华想到那条小心眼的狼还没走远,赶紧改口。   “我刚说那陆小姐的事儿你怎么看?”这都回京了,京中形势总得了解下吧。   这传的沸沸扬扬的若说后面没有人煽风点火,他才不信呢。   “你关心这些做什么,想打人家姑娘主意?”赵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嘿嘿,不过这陆小姐确实漂亮!”京中第一美人绝不是谣传。   “小心身子!”赵恒扫了眼顾昭华的裆处。   顾昭华顿时觉得一阵凉意,想起那位姑娘在静轩茶楼的豪言壮语,怂了!   “别打岔,我这是为你着想好不好,你没发现那两位快打起来了吗?”   “打呗!”大理寺牢房都空着呢,都进去也能住得下。   “你就不怕这哪位得了势头一个收拾你?”他这话提醒的够明白了吧。   “就他们?那位且活呢,还轮不到他们!”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那位没错了。   赵恒压根就没把这些人放眼里,就是当上太子怎么了?   太子被废的,被弄死的也是一个个的。   这自古以来有哪个太子是稳稳当当的活到继位的?   这陆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善茬,这件事谁祸害谁还不一定。   但总之,不关他的事。   顾昭华:“……”   这哪是父子啊,这妥妥的仇人啊。   赵家人果然都没什么善茬,他还是别管了。   “今晚的宫宴你去不去?”   “不去!”   “那正好,陪我喝茶听曲去吧,我给你说,那露浓姑娘回来了,出了新曲子……”顾昭华的话才刚说完,青鸾进来了:“王爷,宫里的孙公公来了!”   孙公公是常贵的徒弟,在宫里算是得脸的了,他亲自跑一趟,看来是有重要的事。   “奴才参见楚王殿下,顾郡王!”孙公公笑起来眼睛眯着的神态学了他师傅十足十。   “免礼吧!”楚王面无表情,感觉没什么好事,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皇上说了今晚的宫宴请楚王殿下务必出席,郡王您在这里就太好了,皇上也正让奴才去通知长公主殿下务必带您出席呢!”孙公公脸上始终挂着假笑。   年度假笑男孩妥妥的了。   顾昭华掏掏耳朵,他就是因为不想参见今晚的宫宴才躲出来的,顾家早就收到宫里的请柬了。   但他呢,刚出了大理寺牢房又被老父亲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满京城都知道了,实在有失脸面,所以不想去。   至于赵恒,没理由,就是不想去。   “没空!”赵恒稳稳的坐在那,屁股都没有抬一下。   “楚王殿下,您可别为难奴才了!”这御林军都在外面守着呢。   皇上说了,这楚王殿下要是敢抗旨不遵,就是抬也得把他抬进宫去。   皇上还说,小兔崽子,翻了天了,收拾不了他!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对楚王殿下说。   赵恒懒得进宫,每逢宫宴,必是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腌臜事,糟心。   “王爷,皇上派了御林军亲自来接您了,您看这,奴才这实在不好交差啊!”也难为孙公公还能笑得出来。   “不是吧,御林军都来了?”顾昭华跑出去看了眼,我去,还真是。   这御林军可是舅舅亲卫,够看得起楚王的,这是派了一个分队了,抄家灭族也就这阵仗了。   昆仑站在门口和这些人对峙着,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一副随时要冲上去咬谁一口的架势。   这狗,不对,这狼就是威风啊。   顾昭华回去道:“哥,不行咱还是去吧,今晚怕是听不成露浓姑娘的小曲了!”   孙公公:“……”   什么?   为了听露浓姑娘的小曲?   没想到楚王殿下好这口?   他这算不算新发现?   赵恒:“……”   他什么时候答应去听小曲了?   这混蛋,想毒哑他!   陆伯山作为炙手可热的宠臣,今晚的宫宴自然也是要参加的。   若是在平时,这都是大房,二房的事,三房有自知之明,不会凑热闹。   可这次三房再次被侯爷点名了。   二老爷嘀咕,这三房到底做了什么竟入了大哥的眼,最近怎么老带着他啊,他还是不是他亲大哥了?   大哥这下了趟江南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下蛊了?   “老三呢?”陆伯山口中的老三自然是陆家的三公子,陆玉庭。   “这……”陆玉书支支吾吾。   “有什么就说!”陆伯山虽是儒将,可却是个直性子。   “今日妙音阁的露浓姑娘出新曲子,三弟……”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了。   陆仲山:“……”   暗自窃笑,就知道三房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这可是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陆季山:“大哥,是弟弟教子无方!”   陆伯山憋了半天,气的差点吹胡子,最后还是道:“无妨!”   改天一定要找这小子谈谈。 第47章 一对璧人   这场端午宫宴其实是专门为选妃所设。   皇上会在今晚的贵女中为未婚的几位殿下选妃。   大齐家世最为显赫的这家小姐公子,那家小姑子小姨子齐聚集一堂。   娇媚多姿,春衫婆娑,富丽堂皇亮如白昼的宫殿上更显得花团锦簇。   这明眼人心里都有数是怎么回事了,心有所想的人自然是满心满眼的期待。   家族想长久荣华富贵,没有比把女儿嫁给皇子们来的更快捷有效了。   诸位皇子中,以嫡出的睿王最为尊贵,可睿王已有正妃,剩下的就是贵妃的儿子,景王殿下了。   这场宫宴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一起筹备的,贵妃有意捧陆瑶,如今却是失算了。   陆瑶八字太硬这件事是人尽皆知,有太多的人急迫地想看这位天之娇女,曾经内定的景王妃如今失落的模样呢!   陆瑶这张脸确实长的好,丽色灼人,带着天生的娇媚,比那园子里的牡丹都要娇艳几分。   尤其那一双眼,如潋滟的波光,能把人的魂勾去,哪怕是她什么都不说,就站在那,看一眼便沉沦在这潋滟里。   上一世,陆瑶被冠以妖后,不是与她的容貌没有关系的。   陆瑶往日里多穿素色衣衫,倒是也压住了她的艳色。   今日一改往昔,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行走间裙褶中银色的丝线闪耀,使得身形显得越发纤盈高挑,只站着就叫人移不开眼。   很多人都等着看陆家小姐的笑话,可陆瑶今晚用美貌羞辱了所有人。   “以为穿成这样就能挽回娘娘心意吗,皇家可不会娶这样命格的女人?”   “那可未必,八字太硬又如何,这般模样,说不定还是愿意娶回家疼着,宠着。”   “是呀,就算做不了正妃,侧妃总是没问题吧!”另一个附和道。   “侧妃?平宁侯会把自己的女儿嫁做侧妃?”   ……   “哥,看到了吧,坐在我们对面的就是平宁侯的嫡女,上次隔的太远,你没看清楚吧?”顾昭华假借喝酒碰了碰赵恒的手臂。   赵恒高大的身形慵懒而放松,并没有告诉他,其实他见过这位陆家小姐,而且,比这次的距离更近。   只是,她好像有些怕他似的,吓的手里东西都落地了。   他长得没那么吓人吧?   “这么漂亮的美人也难怪景王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顾昭华调侃道。   赵恒似是无意的朝他上首的赵穆看了眼,然后淡淡的收回视线。   景王从看陆瑶第一眼眼神就再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前几日被父皇禁足,等他听说那些流言想要挽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母妃传来消息说父皇无意赐婚,只怕是不能如他愿了。   母妃也想过再等等,等这风头过了再做打算,可他年纪不小,若正妃之位一日不立,他便更没资格和睿王争。   便有意先立了户部徐尚书的女儿徐蝉儿为正妃,至于以后,再徐徐图之。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他不甘心。   他喜欢了瑶儿这么多年,怎么能容忍自己精心等着长大的一朵花被旁人摘了去。   赵穆紧紧的捏着杯子来发泄着胸中的愤懑。   低头饮了杯中酒,不到最后,他绝不放手。   睿王看陆瑶的目光意味深长,他知道这丫头长得漂亮,没想到穿上这种娇艳的颜色如此魅惑,他王府里最漂亮的舞姬也不及她半分。   其他的几位皇室子弟也是各怀鬼胎,这样的美人就该金屋藏之。   不过,坐在上首的皇上也没安什么好心。   平宁侯昨日到他书房哭诉,他明知道那些是流言,却偏不能此时澄清。   为了大齐早日铲除奸佞海晏河清,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平宁侯的宝贝女儿了。   不过,找机会,他会补偿的。   皇上的目光落在众皇子中离他较远的楚王身上。   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身姿峻伟,面如玉雕。   皇上摸摸胡子,对老五的长相很满意,说起来,这几个皇子,老五长的最像他。   咳咳。   只是这性子就不行了,不讨人喜欢。   这倒霉孩子,这么多贵女不看,酒有什么好喝的。   这孩子好像有十九了吧,也该赐婚了。   今晚上大齐最拔尖的贵女们都到了,   若单论起容貌,这小子和陆家那位小姐倒是一对璧人。   可这陆家小姐是贵妃看中的人,他刚驳了贵妃的面子,若将陆瑶赐婚给老五未免打贵妃的脸。   不行,不行。   看看其他家再说。   贵妃坐在皇上身边,带着盈盈的笑,为皇上斟酒。   皇上对贵妃也是眉来眼去,两个人毫不忌讳的大撒狗粮。   底下的臣子都是大齐万万里挑一的栋梁之才,那些溢美之词夸的就是比别人有新意,好一派君臣尽欢,举杯遥相祝的场面。   大臣们心里却是在衡量着,贵妃圣宠,果真不假,这样的盛宴,皇后都被皇上冷落在一边。   贵妃这般盛宠,陛下身体又康健,这太子之位未必就是睿王的。   景王尚未立正妃,平宁侯的女儿又传出八字硬,不易为妃的谣言,果然是天赐的好机会啊。   等会的才艺展示,可不能让自家女儿落了风头。   贵妃此刻心里都快要呕出血来了,她这些日子什么法子都用了,可皇上就是不赐婚。   皇上这边没进展,皇后那边又作妖,她头发都快愁白了。   贵妃目光一转,落到了徐蝉儿身上,见这姑娘虽也楚楚动人但和陆瑶相比,容貌还是略微寡淡了些,也难怪穆儿不愿舍陆瑶而娶她。   最重要的是,这徐家是文官,手中不像平宁侯那般有兵权。   之前的先皇后,现在的崔后,之所以能登上后位,都是因为家族手中握有兵权,让皇上忌惮。   虽然徐家也是皇上倚重之臣,可比起文官之首的魏家,那还是差了些的。   这魏家长孙魏铭是连中三元的少年英才,可惜是睿王的伴读。   魏家倒是有个嫡出孙女,只是,魏阁老那老东西老奸巨猾,是个看不透的。   穆儿的正妃必须是他的助力才行,她不敢拿穆儿的前途冒这个险。   她本来是属意这徐蝉儿为侧妃的,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她。 第48章 一门之隔   皇后娘娘被皇上和贵妃气的不轻,皇上分明就是为了那个贱人打她的脸。   幸好,关于陆瑶八字的那些流言她早早的让人放了出去,不然这小贱人岂不更得意。   各家贵女都准备了拿手的节目,礼部尚书的女儿周秀英左右手同书,字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确不负才女之名。   李侍郎的女儿李婉儿一曲高山流水技惊四座。   魏阁老的孙女魏荣画了一幅画,坐在牛背上吹箫的小牧童,那小牧童活灵活现,表情甚是逗趣。   不过今晚最出彩的可要数徐尚书的女儿,徐蝉儿。   徐蝉儿跳的是琵琶行,身姿动作典雅而柔婉,水袖飘飞,红绫夺目,转动起来之时像是要振翅飞去的仙子一般,这曼妙的舞姿给她加分不少。   连皇上都夸徐尚书女儿这曲琵琶行颇有贵妃当年的风姿。   若只是夸舞好就罢了,可直说有贵妃当年风姿那就意味深长了。   蠢如肃王都听出来了,看着景王道:“这徐小姐的舞姿确实一鸣惊人啊,四哥你说呢?”   景王殿下心情不好,心里压根也没把肃王放在眼里,不过是睿王身边一条狗而已:“既然好看,七弟合该好好观赏才是!”   “是呀,看跳舞就看跳舞,哪那么多废话!”顾昭华刚才可没少被肃王讽刺,这会儿可算是找到机会还回去了。   肃王瞥了顾昭华一眼:“哪都有你,这是你该坐的地方吗?”   郡王和亲王差着一个档次呢,顾昭华的位置本该在他后面,可这家伙脸皮厚得很,这种场合,愣是挤到赵恒边上,倒是坐在他上首了。   “小爷爱坐哪坐哪,舅舅都没说什么,哪轮到你!”   “还真是物以类聚,一样的没规矩!”肃王这是连赵恒都一块讽刺了。   “怎么,肃王对父皇今日宴请群臣有意见?”赵恒喝着美酒,凉凉道。   “本王什么时候那么说了,楚王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肃王着急的跳脚。   “你着什么急,没意见你心虚什么?”顾昭华得意道。   肃王:“谁心虚了?”   “你!”   “……”   楚王抬头时竟和坐在对面的陆瑶目光撞到一起,虽然隔的距离有些远,但因为殿内亮如白昼,还是看得清她脸上表情。   陆瑶没想到赵恒会突然抬头,目光收回的有些狼狈,低着头,再不敢朝那边看去。   其实,她是看到他身边的顾昭华便想起了一些事,有些失了神。   说起这顾昭华,陆瑶确实印象深刻,只是,因为上一世赵恒进京晚,她并不知道他们关系如此好。   上一世顾昭华下场并不好,顾昭华的三姐嫁的正是徐尚书的小儿子,徐蝉儿的三哥徐有德。   这徐有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时求娶长公主的女儿原是高攀,可长公主低调,顾家也素不参与政事,于徐有德也并无助力,久而久之便怠慢起来。   趁着顾昭华三姐有孕期间要纳牡丹楼的花魁为妾。   顾昭华为姐姐出气,冲到牡丹楼,一剑刺死了正在寻欢作乐的徐有德,用剑划伤了那名花魁娘子的脸,一把火烧了牡丹楼。   这事本来是徐家德行有亏,可如今死了儿子,便是另一番说法了。   徐家不依不饶,那牡丹楼的老板也跟着凑热闹,一纸状纸把顾昭华告到了大理寺。   顾昭华的三姐为保弟弟,在夫君灵前撞棺自杀,以身殉夫。   最后长公主出面向皇上求情,倒是保住了他一条命,可却要流放千里,十年内不得回京。   没多久,京中传来消息说这位不可一世的郡王爷感染了瘟疫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长公主明知道这是徐家人做的,可却没有证据,她内疚女儿儿子落的如此都是因为她当年让顾驸马交了兵权,不久之后便连气带病的没了。   长公主去后,顾驸马性情大变,在张氏兄弟造反时里应外合,屠了徐家满门,最后在顾家祠堂里自杀了。   想到这顾家本是一门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场,不免唏嘘。   说起来,上一世这徐蝉儿便是景王的侧妃。   她因为母亲去世,要守孝三年,和景王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徐蝉儿是先她进了景王府。   再后来,便是赵恒的一纸圣旨,要娶她为后了。   贵妃的意图皇后自然看出来了,现在连皇上都捧着这个徐蝉儿,皇后自然不乐意。   “本宫听说,平宁侯之女舞也跳的不错,不知与徐尚书的女儿相比如何?”   皇后这话让贵妃脸上的笑容滞了下,这皇后分明是在搞事情。   她有意陆瑶为穆儿正妃时她就搞出那些谣言,如今有意立徐蝉儿她又想借陆瑶压徐蝉儿一头。   她倒是好歹毒的心思,恨不得把穆儿的婚事搅黄了。   陆瑶怎会不知皇后不怀好意,只是,贵女们都表演了节目,皇后的要求只是应景不算过分。   她若推诿反倒是她不识抬举。   但这徐蝉儿明显是精心准备,所图明显,她又怎么好抢了她的风头。   陆瑶从位置上起身,抬起头笑道:“娘娘,臣女舞技拙劣,自然不能和徐姐姐比,方才又贪恋宫中美酒,多喝了几杯,腿脚不听使唤,怕扫了娘娘的兴!”   皇后眼神凌厉道:“怎么,陆小姐这是要忤逆本宫吗?”   陆瑶不慌不忙道:“臣女不敢,不若臣女吹箫如何?”   陆夫人听女儿说吹箫着急了,瑶儿琴棋书画倒是精通,这她什么时候会吹箫啊。   “皇后娘娘……”陆夫人的话说一半被陆瑶打断。   陆瑶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握着母亲的手,让她安心。   陆瑶在陆家的时候确实不会吹箫,她的箫是赵恒教的。   赵恒不会弹琴,箫却是吹的极好,每次她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吹给她听。   记得她十九岁生辰前夕她和赵恒因为赵穆吵了架,冷战了很久。   她生辰那日,赵恒在凤阙殿外吹了一夜的箫。   那日,她也是一夜未眠,就坐在凤阙殿的门口,一门之隔,他吹了一夜,她听了一夜。 第49章 红颜祸水   第二日她便开始高烧,人也昏迷不醒。   夏竹说赵恒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急得跳脚,更是连着两日未上早朝。   太医说是郁结在心,又受了风寒的缘故才生的这场病。   那几日,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留宫待命,若是她再不好,整个太医署便要跟着遭殃。   他们的冷战以她病了一场作为结束,病好后,两人都绝口不提景王,像是冷战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身体大好后,赵恒便开始教她吹箫。   他说,是先太子教他吹的箫,说想母后的时候便可以吹箫,后来跟着外祖去了西北,他每天日暮时分便会吹,后来便成了习惯。   那天赵恒抱着她,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可后来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记得他的表情很是忧伤。   所以,适才皇后让她跳舞,她本来是要说弹琴的,可脑子那一瞬像是被什么蛊惑似的,就说要吹箫。   其实,还真有那么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甚至有点不敢把视线看向赵恒那边,这一世的赵恒有些难以捉摸。   更确切的说,她对他有太多的愧意。   陆瑾看着姐姐,小嘴嘟着,很不满意,她也察觉出姐姐是被为难了。   姐姐不想跳就不跳,这个皇后娘娘,怎么那么讨厌呢,干嘛比来比去的,没意思。   于是便站起身,双手朝着皇后的方向行礼道:“皇后娘娘,姐姐身体不适,不若臣女替姐姐跳,姐姐吹箫,臣女伴舞,娘娘可否喜欢?”孩童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坚决。   陆夫人一直想着陆瑶,倒是没注意这孩子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   陆瑾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份胆量和替家人分忧的心就让人感动。   皇后当然不满意,陆瑶箫吹的再好也不能压了那徐蝉儿的风头。   再说,一个奶娃子跳舞有什么好看的。   “甚好,甚好,姐妹俩一起表演,朕早就听闻平宁侯的女儿多才多艺,看来传言不假,常贵,去把文景阁里的碧玉箫拿来!”皇上笑道。   这皇后也太不知分寸了,如此宫宴为难一个小姑娘。   不像话。   太不像话了。   这陆小姐本就受了委屈,如果今日宫宴再被皇后欺负了,只怕明日平宁侯又要到他书房里哭一场。   常贵连道是,一刻也不敢耽误,小跑着去了。   皇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坐在平宁侯上首的崔侯爷脸色也不大好看。   不过,都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而且皇上都发话了,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陆伯山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要找机会替女儿报仇。   这崔后欺人太甚,先是传瑶儿的流言,这会儿又在宫宴上为难她,这个老妖妇实在太可恶了。   早点替陛下除了崔家,看到时这崔后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他一向不参与皇上立谁为嗣,但从现在开始,他反对睿王为太子。   当然,他也不支持景王。   趁着他不在京中居然欺负他女儿,都当他死在外面了吗?   不过,说起来,这次幸好他命大,不然真死外面了。   他回京后就开始查那些刺客,查来查去,他发现那些刺客并不是一拨人。   很快,常贵公公就把皇上说的箫取来了。   陆瑶从位置上出来,站到大殿中央,手里牵着她的妹妹。   因为才刚刚八岁多点,小丫头一身粉色衫裙,花苞头,花苞上缠着,两条细细的金链子。   金链子上缀着豆子大小的金铃铛,金叶子,脖上戴着金葵花八宝璎珞长命锁,走起路时发出好听的声音,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说不出的天真烂漫、玉嫩娇憨。   这一大一小两姐妹站在那,不用表演节目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座的适龄女子:红颜祸水。   在座的适龄男子:想娶回家。   在座的慈父慈母:羡慕嫉妒。   陆瑶带着妹妹先谢了皇上恩典,然后才开始。   陆瑶演奏的正是赵恒最喜欢的那首平沙落雁。   箫声韵味悠长,意境悠远,大家倒是都没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把这首曲子演绎的如此之好。   陆瑾就围着姐姐转圈圈,头上的金铃叮叮当当做响,动作虽然简单,但配合她认真的模样倒是憨态可掬。   陆瑶这一曲平沙落雁让赵恒手中要送往口中的酒突然滞住,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在演奏的女子。   这首平沙落雁他改过几处,陆瑶演奏的和他改的分毫不差。   甚至连他开始吹箫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顾昭华看到赵恒盯着人家陆小姐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碰了碰他手臂:“哥,眼珠子快掉出来了,收敛点!”   赵恒这才回神,仿若无事的收回视线,继续喝自己杯中的酒。   今日宫宴的酒确实不错,这陆小姐倒也是个懂酒之人。   “哥,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要不要弟弟替你去给舅舅说!”顾昭华才不信那些流言。   据他看,这陆小姐性子直爽,比那些扭捏惺惺作态的大家小姐好多了,而且又是平宁侯嫡女,身份上也配得起五哥。   赵恒给了他一个多事的眼神,顾昭华撇嘴,凶什么凶,他还不是为他好。   徐蝉儿看着景王看向陆瑶时痴汉似的目光,放在桌下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她精心准备了那么久,就是想在选妃宴上被景王注意到,却还是被陆瑶抢了风头。   陆瑶还真是她的克星,有她在,景王的目光永远不会注意到她。   一曲终,皇上连连道好:“平宁侯教女有方,姐妹之间有情有义,互帮互助,方是我大齐儿女典范。”   平宁侯起身拱手行礼:“皇上谬赞,小孩子胡闹,还望皇上不要怪罪才好!”   皇上心情愉悦大笑:“平宁侯过谦了,一个家族若想长久,需得兄弟齐心,守望相助。我大齐若要国泰民安,亦需我君臣同德,同心方得太平盛世!”   平宁侯撩起袍子率先跪下:“皇上圣明,臣定当万死不辞,祝我大齐千秋万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的大臣亦齐齐下跪,齐声道:“皇上圣明,臣定当万死不辞,祝我大齐千秋万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0章 痴人说梦   皇上看了眼跪在下首的儿子们,这群不省心的,为只烤鸭都能打起来。   以后为了这万里江山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看看人家孩子的姐妹情深,再看自家的,都该关去大理寺,好好长长教训。   他能登上这宝座,经历了不少腥风血雨,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再自相残杀。   “众爱卿平身!”皇上挥手让大家起身。   君臣同饮,举杯共祝大齐千秋万代,基业永葆。   楚王喝着酒,心里却是嗤笑这些人痴人说梦,若真能吾皇万岁,基业永葆,又哪里来的大齐。   不过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罢了。   一群傻子。   皇上赞许陆瑶姐妹的那番话就像是给前几日的流言狠狠一记巴掌。   皇上都说人家好,是大齐儿女典范,任凭你其他人再议论也是无用。   毕竟,能不能当这皇家儿媳,那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说你能,不能也能,皇上说你不能,能也不能。   这有人高兴,必然就有人不高兴,崔家接二连三的被打脸,当然恨了。   当初就不该被平宁侯的花言巧语哄骗,就该在江南时弄死他。   不过今日在场的,忌惮陆家的不止崔家一个,还有徐家。   徐蝉儿这会儿快要把手里的帕子绞断了。   她打小就心仪四皇子,知道贵妃属意陆瑶为景王正妃,她宁愿为侧妃也想入景王府。   前日,父亲告诉她说,贵妃娘娘暗示他,她有望成为景王正妃。   她激动的日夜难眠,今日这支舞更是倾尽全力,只为博得景王欢心。   可皇上方才的一席话会不会让贵妃娘娘改变心意,又要立那陆瑶为妃。   徐蝉儿时不时的朝景王看去,可惜,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其实,她并不介意做正妃还是侧妃,只是给了她希望,这么快就破灭,她真的接受不了。   陆瑾年纪小,在宫宴上吃多了茶,便想去更衣,陆瑶自然陪着妹妹。   陆环几个看到陆瑶带着妹妹去更衣,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夏竹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一片金叶子塞到小宫女手里:“我们小姐要去更衣,劳烦姐姐带个路!”   宫里不是乱闯的地方,何况又是晚上,自然需要人带路。   那小宫女一看是金叶子,高兴坏了:“请随我来!”   “有劳姐姐!”   陆夫人吩咐了夏竹,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姐,这宫中多诡诈,阴狠都藏在暗处,生怕陆瑶被人算计。   陆环挤在陆瑶身边:“二姐姐,刚才坐在景王殿下下首穿玄色衣衫的是不是皇上新封的楚王?”   陆瑶点头:“不错!”   “姐姐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吗?”陆环说这话时眼里都冒着光,兴奋得很。   赵恒那张脸确实招女孩子喜欢,只是他那个人向来不留情面,着实吓跑了不少人。   上一世记得永恩伯的女儿跟他表白,结果他直说人家丑的看不下去,结果那位小姐回去的路上就跳了护城河。   从那之后,再没听说过哪家女孩跟他表白过。   所以,上一世,赵恒直到继位都没有王妃,更别说侧妃了。   陆环并不在意陆瑶没有接她的话,陆瑶这个人一向骄傲得很,对谁都不热情,冷冷淡淡的。   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她一直高高在上,每次赏她东西,不过是她的施舍,像打发叫花子似的。   陆环继续道:“不过听说他是胎里带煞,克死了先皇后,不被皇上待见,不然……”不然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陆环语气有些遗憾。   楚王虽然长得挺好看,但还是嫁给景王有前途。   陆瑶直盯着她看,陆环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怵:“二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只是,楚王再不受宠也是皇子,不会落魄到娶一个庶女为正妃,就是侧妃也未必轮得到你,妹妹实在是想太多了。”陆瑶脸上挂着笑,可说出的话却让陆环快要哭出来了。   “二姐姐,你怎么这么说,是环儿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陆环最忌讳的就是庶女的身份,这会儿被陆瑶直接说出来,觉得难堪又委屈。   陆瑶却是不留任何情面:“陆环,你的蠢会害了你,害了陆家,管好你的嘴,今日回去之后,抄女则一百遍,没有抄完不许出院门一步!”   “二姐姐,你没资格这么罚我!”陆环不服气道。   她又不是长辈,没资格处罚她。   “罚你?”陆瑶冷笑:“别说禁足,就是罚你去道观修行你以为二叔拦得住?”   就她上辈子做的那些事,她弄死她也不为过。   陆瑶说完拉着妹妹的手离开了,陆玥也紧跟着走了,她留下也没什么用,反正她说什么陆环也不会听。   丢陆环和陆琅在后面呆若木鸡,陆环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她,她刚才说什么,她怎么能这么狠毒。”   “三姐姐快别哭了,这是在宫里,被人看到不好,等回府我们请爹爹为我们作主便是!”就算是侯府嫡女也不该这么对妹妹,亏得皇上刚才还夸她,呸!   陆家姐妹离去,大树后走出两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楚王赵恒和顾昭华。   “这陆小姐可真是……厉害!”顾昭华打了个冷颤,莫名就觉得下身凉飕飕的。   明明一个娇滴滴,美艳艳的大小姐,上一次要阉了景王,这次训斥妹妹,可真是一点不含糊。   其实,说实话,他对这陆小姐动过点小心思,但现在……怕了。   这是个比他爹还要凶狠的人!   赵恒没说话,抬脚要走,顾昭华抱着他手臂,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重点:“哥,那陆小姐好像是为了你才罚她妹妹的,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顾昭华八卦的笑着,嘴角再点颗痣,猥琐程度堪比媒婆。   “那陆小姐估计没走远,你不怕被她听到?”赵恒给他一记白眼加冷笑。   顾昭华下意识的夹腿:“哥,你太狠毒了!”   他们家可就他一根独苗苗!   赵恒回到宴会不久,陆瑶也带着妹妹回了位置。   她给妹妹整理头发,嘴角挂着浅笑,俨然是温柔贤淑的模样。 第51章 小机灵鬼   陆瑶给妹妹整理花苞金链子上的流苏,免得不小心勾到她的头发。   这丫头最是娇气,若是不及时把头发整理好,等下又要哭着喊着说疼了。   父亲对她虽然宠爱,但一贯严厉,自小便请名师在家中教导,在学业上从未有过半点疏忽。   可瑾儿就不同,她是家中幺女,再加上这丫头嘴甜,惯会撒娇耍懒,父母拿她没办法,难免偏爱了些。   上一世母亲去世时她也才九岁多,常常爱黏着她。   后来她进宫,赵恒为讨她欢心,便把瑾儿接进宫里,封了郡主,常伴她左右。   陆家被灭门,赵穆倒是放过了瑾儿,只是,她被赵穆一箭射死那日,她目光最后所及便是瑾儿从高高的城楼一跃而下,红色的裙裾如盛放的花朵……   陆瑶想及此,动作更加温柔,陆瑾仰头看着姐姐:“姐姐对我真好!”   “傻丫头,我是你姐姐不对你好对谁好!”陆瑶点了点妹妹的鼻子。   “那瑾儿不要姐姐嫁人,也不许嫁给景王!”陆瑾虽小也不是不懂事,最后半句是凑在姐姐耳边说的。   “好,姐姐答应你,小机灵鬼!”陆瑶抚摸着妹妹的头发。   她真希望这一世瑾儿能像现在这样一直无忧无虑下去。   陆夫人看姐妹二人感情如此好,一颗因为皇后刁难而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这宫宴上的东西都是冷的,一点都不好吃!”陆瑾嘟嘴,不大满意。   陆瑾小时候落过一次水,格外畏寒,不喜食冷的东西,这点倒是不像她。   她每到这个季节就苦夏,只恨不得天天吃凉的才觉得舒服。   这宫宴上的吃食都是从御膳房送过来,因为距离较远,等送到这边自然就没那么热乎。   “宴会快结束了,等回府了就可以喝王嬷嬷煲的汤了!”陆瑶对妹妹耐心的很。   赵恒趁着喝酒的间隙看了陆瑶好几次,笑容潋滟,仿佛刚才在林中训斥惩罚妹妹的那个人不是她。   宴会快卯时才结束,陆瑾平时到了点便要睡,早没了精神,趴在夏竹的肩上,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陆环和陆琅从进了家门便抽抽嗒嗒,终于引起了陆二老爷的注意。   “你们俩怎么了,参加个宴会怎么还不高兴了?”陆二老爷宠幸赵姨娘,对她所生的这对双胞姐妹也格外喜欢。   “爹爹……”陆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陆二老爷看向陆二夫人,很明显,他觉得是被她欺负了。   陆二夫人恼了,不耐烦的瞥了两姐妹一眼:“你看我做什么,好好的参加宫宴,哭哭闹闹的,也不嫌晦气!”   陆琅也哭哭啼啼的去扯陆二老爷的衣袖:“爹爹,二姐姐禁了三姐姐的足,罚她抄女则一百遍,还说要送她去道观苦修!”   陆环配合的哭的更厉害:“爹爹救我!”   这痛哭流涕的表情模样像是陆瑶要杀了她一般。   陆仲山虽然惧怕大哥,但陆瑶到底是小辈,他沉下脸道:“瑶儿,怎么能这样欺负妹妹!”   夏竹听到自家小姐被呵斥当然不高兴,把陆瑾送到王嬷嬷怀里,急吼吼道:“我们小姐才没欺负她,她自己做了什么二老爷何不问问清楚!”   夏竹一向快人快语,最受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   脾气上来,管你什么二老爷二夫人,反正她的主子就一个。   “主子们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贱婢多嘴,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打死!”二老爷话音落,随身的几个小厮就要去抓夏竹。   “我看谁敢!”陆瑶冷声道。   冰冷的眸子,带着股子肃杀之气,犹如这初夏冰凉如水的夜,让人打了个寒颤。   那些人顿时不敢再往前走了,这可是陆侯爷的嫡长女,这侯府可是侯爷的侯府。   陆仲山被小辈儿抹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放肆,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夏竹说的没错,二叔还是问问陆环身边的丫鬟再来质问我不迟!”陆瑶笑着屈膝给陆仲山行了个礼。   然后看着陆环道:“三小姐的一百遍女则一个字都不许少!”   “你,你……”陆仲山指着陆瑶:“我倒要问问大哥,他是怎么教的女儿!”   陆伯山走到二门听到的便是这句,只是所有人都注意着前边的动静,并没有人发现他和陆夫人。   陆夫人刚要出声,被丈夫拦住了,陆夫人虽不解,可看到丈夫冲她摇头便止了声。   陆瑶看着气急败坏的二叔,脸上依旧带着笑,气定神闲的模样让陆仲山更加上火。   “二叔消气,莫要气坏身体,二叔忙于政务,内宅的事交给侄女处理就好!”   “内宅的事自有嫂子和我处理,倒是不劳侄女费心!”陆二夫人到底是二房的人,看到丈夫被小辈儿欺负自然是要帮着丈夫的。   而且,她可不能把管家的事交出去,她还要给她的玉书多弄些私房。   这进了官场需要的银子多了去了,自家老爷是个靠不住的,他的那些私房银子都被那小贱人弄了去。   “看来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二叔二婶定会以为是侄女的错了!”陆瑶弯起嘴角看似在笑,眼底却没有温度。   陆瑶目光突然看向陆环的侍女:“彩蝶,把今天你们小姐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二老爷听!”   彩蝶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小姐,奴婢,奴婢……”   彩蝶看了陆环一眼,并不敢说,陆环也有些心虚,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大胆说,有老爷我替你作主怕什么怕!”陆仲山铁了心要找回场子,大声吼道。   彩蝶哆哆嗦嗦道:“三小姐说,说,楚王殿下长得好看,就是身份差了些,不被皇上……”   “住口!”陆二老爷大声喝止了彩蝶的话:“你个狗奴才,敢败坏主子名声!”   “二老爷,奴婢不敢,这话真是三小姐说的,奴婢怎敢欺瞒……”彩蝶跪着的身子不断颤抖。   “爹爹,女儿没有说过那些话,爹爹你要为女儿作主啊!”这个时候陆环也顾不上彩蝶了。   不过是一个丫头,只要她抵死不认,爹爹不会不信她去信一个丫头。 第52章 进退有度   陆瑶冷笑,这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还真是陆环。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倒打一耙。   “爹爹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奴才的话就冤枉了你,环儿放心,爹爹给你做主!”陆二老爷霸气道。   “一个奴才的话不可信,那就把在场的都叫来一问便知!”今日之事既然已经开了头,便再没有不清不楚混过去的道理。   母亲这些年已经把府中一些事务交给二婶处理,二婶这些年可没少中饱私囊。   这每年的银子花销是越来越多,这银子都到哪去了,自是不言而喻。   索性就借着今天的事,拿回管家的权利,免得像上一世一般让她们兴风作浪做出伤害陆家的事。   陆环有些着急了,当时在场的除了她们,还有三房的陆玥和她的小丫头,只要她们主仆别多事,到时候各执一词,陆瑶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陆环看向站在角落的陆玥,威胁多于求救。   陆玥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立场,只吩咐丁香道:“你就把当时的情况如实告诉二老爷便好!”   丁香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奴婢听到的和彩蝶姐姐说的一般无二!”   “侄女听到的也是如此,所以,二姐才罚三姐抄写女则!”陆玥淡淡道。   陆环快要撑不下去,看向陆琅:“四妹妹,你快帮姐姐说句话啊……”   陆琅因为心虚,目光躲闪:“三姐,我,我……”   陆琅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不用再说什么了。   陆仲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难堪极了。   “二叔,侄女请问妄议皇族该当何罪?”   陆仲山:“……”   妄议皇族罪最轻也要被杖责流放,治他一个治家不严之罪,若是皇上一个不高兴,祸及全家,贬为庶民也不是不可能。   “二叔忙于朝政无暇内院,二婶又最是面善心软,宽以待人,所幸侄女无事,从今日起便替长辈分忧,打理内院吧!”陆瑶口气笃定,不容任何人分辨。   陆二夫人气个倒卯:“你……”   这陆环犯了错,关她什么事,凭什么夺了她的管家权。   “二婶不必生三妹妹的气,想必有了此教训,她日后一定能谨言慎行!”陆瑶像是不知陆二夫人为何生气一般。   陆仲山脸色也不好看,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一个晚辈下了面子,他心里怎么能好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夏竹差点给自家小姐鼓掌叫好了,早就该这样了嘛,这二房在这府里嚣张太久了,就该杀杀她们的锐气,不然还以为这陆府二老爷才是侯爷呢。   “瑶儿,陆环这次犯错,二婶定会好好管教,这内宅之事多龌龊,瑶儿是风雅之人,怎么能劳心这些,二婶虽不才,这些年也管出经验了!”陆二夫人被夺了权自然不甘心。   她掌管的可是厨房采买和府内所有的制衣,每年能捞不少银子。   “瑶儿明白二婶的苦,这些年忙于内宅这些琐事,疏忽了对环儿的管教,环儿也快到了说亲的年龄,若是将来有什么,二婶这个嫡母岂不是被连累?”陆瑶拍着陆二夫人的手,一脸自己是为她着想的模样。   “以前确是我疏忽,由着赵姨娘惯着她,以后我会亲自教导!”陆二夫人语气急切。   “还是不行!”陆瑶摇摇头,表情也是一脸纠结。   “怎么了?”   “二婶比我母亲还小几岁,这些年操劳的倒是比我母亲还显老,都是侄女不孝,早该替二婶分忧的!”陆瑶脸上带着歉意。   陆二夫人下意识摸脸,她老,有吗?这死丫头居然说她老,还是当着夫君的面说。   陆瑶点头:“二婶着实要花些时间好好打扮自己了,不然……”   说完朝二叔的方向看了眼,意有所指。   陆二夫人带着情绪的看向自己夫君,可不是吗,这些年魂都要被那小妖精勾去了。   陆仲山本来就生气,这会又被妻子这么看,气不打一处来:“看我做什么,还不是你没管教好!”   陆二夫人气的跳起来,指着陆环骂道:“还不是你纵容这对贱人母女,从未把我这嫡母放在眼里,这才惹出祸事,你倒有脸说我。”   陆仲山气的说不出话,先是指着陆二夫人,接着手指转了个方向指向了陆环。   夏竹觉得自己快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小姐今天简直太棒了,瞧把二太太气的,那额上的青筋都快要跳出脸皮了。   “小姐,时间不早了,奴婢送你回房歇息吧!”夏竹扶着陆瑶道。   陆瑶抬手揉了揉眉心:“确实有些累了,大家都散了吧,二叔二婶,侄女先告退了!”   说完,带着海棠院里的人扬长而去。   陆瑶刚走没多远,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接着是二老爷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打死你这个孽畜!”   陆二夫人自然不会拦着,老贱货生了个小贱货就会惹事生非。   还连累她现在没了管家权,就该打死了去。   三房的人一向是不爱凑热闹,也带着丫头小厮走了。   陆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二老爷尤不解恨,还要再打,被听到风声赶来的赵姨娘拦住了:“老爷,求你饶了环儿吧,她只是年幼无知,又是当着自家人的面才会口出狂言,你再打下去会把她打死的……”   “爹爹,我只是对二姐姐说而已,我们是一家人,女儿不过就是开了个姐妹间的小玩笑……”陆环抱着陆二老爷的腿哭的死去活来。   “这种玩笑岂是随便开的,又是在皇宫里,若是被皇上听到,他可不会觉得你是在开玩笑!”陆伯山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他刚才一直不出声就是想看看瑶儿会如何处理此事。   毕竟瑶儿之前书倒是看过不少,人也聪明,可于家事这块却是不大上心的。   女人大半辈子的光景还是要在后宅里度过的,不会处理家事是要吃亏的。   如今看来,瑶儿方才进退有度,说话做事也很有分寸,后宅交给她也好,这两年二房是越发不像话了。 第53章 血口喷人   瑶儿处事一向有分寸,作为平宁侯嫡长女,这后宅有什么事是她不能插手的。   倒是二弟夫妇今日倚老卖老,欺负瑶儿年幼,当真可气。   这若是以后他真把陆家爵位交给二房,他们岂会善待她姐妹二人?   陆伯山思及此,脸色越发不好。   “大哥……”陆仲山耷拉着一张脸,像是霜打的茄子。   “大伯,是侄女错了,二姐姐都是为我好,我却不领情,我等下便去给二姐姐赔礼道歉!”陆环很怕陆伯山。   这个大伯父平日里都是冷着一张脸,又是上过战场的,身上煞气重,不怒自威,她平日里都不敢看他眼睛。   刚才大伯那样说,显然是都知道了,瞒不住他。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瑶儿罚你抄女则,你便抄完了一并去给她道歉,再有下次,定不轻饶!”陆伯山才不会让她现在去烦女儿。   瑶儿是个最重视亲情的,万一被她哭哭啼啼的弄的心软,免了责罚,岂不是没有办法在下人面前立威。   如今借着此事,让这些下人都知道,谁才是陆家的主子。   说完也不再理二房这些人,带着陆夫人走了。   陆夫人平日里就觉得二房这妻不妻妾不妾的实在没规矩。   可这是二房私事,她实在不好过问。   如今果然惹出祸事来了,还要欺负她女儿,这些烂心肝的东西。   这么多年,白让她们得了那么多好东西,简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陆仲山愣在那里,刚才大哥看都没看他一眼,是不是对他很失望?   陆二夫人恨不得掐死陆环,这小贱人简直就是丧门星。   陆瑶刚回到海棠院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激动道:“常嬷嬷!”   “老奴参见小姐!”常嬷嬷俯身给陆瑶行礼。   “嬷嬷快起身,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半年后才能回来吗,怎么回来也不派人通知一声?”常嬷嬷是看着陆瑶长大的,感情格外亲厚。   常嬷嬷这次请了这么久的假是因为她的儿媳生孩子。   “她胎像稳固,生孩子也没费什么劲,孩子刚过了百天她便催我过来了,怕小姐身边缺人使唤!”常嬷嬷也是不放心。   她这一走,小姐身边都是一群不懂事的半大丫头,二房那一群豺狼虎豹还不得把小姐的海棠院搬空。   “劳嬷嬷记挂,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就怕丰哥和嫂嫂那里忙不开!”陆瑶有些不放心。   常嬷嬷的娘是母亲的奶娘,一家人不是奴籍,常嬷嬷当年随着母亲陪嫁到京城后嫁给了父亲身边的荣管事。   荣管事是个秀才,也是有功名的,后来生下一子,这荣丰打小就聪明,特别会读书。   因为乡试要回户籍地,荣丰去年便和妻子回乡准备。   等今年秋闱中了举人老爷,就可以一家人在京城团聚了。   “小姐放心,家里有他婶子帮衬着,没什么不放心的!”常嬷嬷心情好,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   “嬷嬷,你可算是回来了,不然我可管不住小姐,这小姐的私房都快被她败光了!”夏竹怕一会儿被骂,索性就先说了。   常嬷嬷闻言,一脸痛惜道:“我的小姐,你怎得还是这样实诚,老奴提醒过你多少次,二房都是一群吸血鬼,你这也太不把银钱当回事了!”   夏竹掩嘴笑,常嬷嬷早就该回来数落小姐了。   常嬷嬷眼一瞪:“你还有脸笑,我走时是怎么交代你的,本以为你是个厉害的,怎么也这么不顶用!”   陆瑶看常嬷嬷这样忍不住笑:“嬷嬷,你可是冤枉这丫头了,她是恨不得把那钱匣子抱着睡,我现在一提钱她就跟我急眼!”   “就该如此!”常嬷嬷赞同夏竹这样。   “嬷嬷交代的话我都记得呢,嬷嬷让我提防二房,可小姐把钱花旁地方去了,奴婢实在是管不了,以后还是嬷嬷管钱吧!”夏竹看常嬷嬷回来,赶紧把这烫手山芋给丢了。   “嬷嬷放心,二房的事瑶儿拎的清楚!”陆瑶知道嬷嬷是为她好,甚至疼她超过了自己的亲儿子。   “是,是,是,小姐现在可厉害了呢,刚把管家权都夺回来了呢!”夏竹忍不住炫耀。   “今日太晚了,嬷嬷早些休息,明日里瑶儿再把这段时间的事细细告诉你!”   常嬷嬷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实在该早些休息。   常嬷嬷虽忧心,但人已经回来了,以后她再慢慢管着就是,也不急于一时。   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陆瑶惧热,陆环被禁足,陆琅也连带被陆二夫人惩罚,陆玥不喜热闹.   这京城最热闹的龙舟赛,风头正盛的陆家姑娘竟是无一人出席。   这热闹的地方必然有是非,女孩子聚在一起,免不得各种八卦。   宫中那场盛宴,诸位皇子悉数出席,这可是难得的很。   除了几位皇子,陆瑶也是八卦的中心,站在徐蝉儿身旁的孙芳华:“说起来,今日怎么不见陆瑶呢?”   “陆家几位小姐都不在,大概是府中有事都不来了!” 韩大人的女儿韩穗道。   她父亲这次是随行陆侯下江南的官员之一。   陆侯这次立功,父亲也有望升迁,自然要替陆瑶说话。   “我看只怕是因为那件事……” 孙芳华一脸她有内幕的表情。   “什么事?”大家都好奇道。   孙芳华神秘兮兮道:“陆瑶心悦四皇子,非四皇子不嫁这大家可都知道,可她八字太硬,不宜为妃,听说陆侯因为这事到皇上那儿哭了好几次了,宫宴皇上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安慰陆侯,嫁给景王还是没戏,想想她以前就是以景王妃自居的骄傲劲,自然就没脸出门了……”   “那些八卦流言怎么能信,皇上都说陆家姐妹当为大齐女子典范,怎么,你这话是说皇上说错了?”魏荣从人群中走过,站在孙芳华面前。   孙芳华急了:“我什么时候说皇上错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不准我血口喷人,就你能满嘴喷粪啊!”魏荣的祖父是文官之首,在座的这些闺阁女儿家一大半都是她祖父的下属。   她们父兄的升迁可都是人家祖父在皇上面前一句话的事,自然没有人敢替孙芳华说话。 第54章 厚颜无耻   孙芳华急红了脸:“魏荣,你也是名门贵女,怎么能说出如此粗俗之言!”   魏荣哼了一声:“祖父他老人家说了,对待粗鄙之人就该用粗鄙的法子!”   魏荣话落,贵女中一阵哄笑。   这孙芳华的父亲不过是五品的京官,在这京中,天上随便落下块石头,砸到的就有可能是个五品的京官。   “你……”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人当众羞辱,孙芳华急的眼泪就落下了。   徐蝉儿看这局面,出来当和事佬,笑着开口道:“魏家妹妹,芳华也是有口无心,你别生气,我替她向你道歉!”   魏荣也笑了,她长相偏甜美,笑起来脸上酒窝明显,人畜无害的模样:“你道歉,你凭什么道歉,难道那些话是你让她说的?”   徐蝉儿脸僵了一瞬,很快道:“魏妹妹真会开玩笑,今日这样热闹的日子,大家可别为了一件小事闹不愉快!”   徐蝉儿一句大家,把在场所有人都算进去了,想借此施压让魏荣不干涉,倒真是好算计。   魏荣冷声道:“倒不是我魏荣多管闲事,而是我们女儿家的日子本就比男子艰难,今日是陆瑶被诋毁,或许明日就是我们其中一人,若连个敢说公道话的人都没有,岂不让大家寒心?”   众人一想,这话是没错,虽说她们喜欢听八卦,但也清楚所谓八卦也是捕风捉影居多。   “徐小姐一句小事就想翻篇,若改日自己名声被人随意诋毁你又该当如何?”   “再说,姐姐实在不必向我道歉,若是道歉,也该是对陆瑶道歉,毕竟她才是今日苦主!”   魏荣不依不饶,如果今日之事不给在场的贵女们一个警醒,任凭她们上下嘴皮子一翻的传下去,倒霉的还是陆瑶。   贵女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么一说,都觉得孙芳华是真的过分了。   徐蝉儿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可当着这么多人面她又不能失了气度,毕竟她是要……   徐蝉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魏妹妹说的是,大家都是姐妹,改日聚到一处,就让芳华妹妹给瑶妹妹道歉,既然都是道听途说,那这件事我们也别再议论,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总是不好!”   徐蝉儿巧舌如簧,抓住了魏荣的心理,魏荣一想也是,替瑶儿出口气,让那个孙芳华不敢再胡嚼舌根就行了。   若是再继续掰扯下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问一遍缘由的话,反倒对陆瑶的名声不好。   “也罢,不过孙小姐还是不要这么大嘴巴,女孩子还是要留些口德的好!”魏荣瞥了眼死死咬着唇瓣的孙芳华。   孙芳华虽然心里不服,可却也不敢说什么。   只怪自己没有像她那般有个好祖父,好兄长。   女孩子们的小插曲很快过去,这龙舟赛是最激烈的时候。   景王府和睿王府的船队不相上下,你追我赶,一场龙舟赛竟也有些心惊肉跳的味道。   睿王和景王坐在亭子里喝着茶,面上还维持着和平的假笑场面。   兄友弟恭,你一句不敢当,他一句过谦了。   可江里的龙舟仍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快靠岸时,睿王那边的人船桨不知怎么一甩,就把景王那龙舟上的人撞下了江。   睿王喝了口茶:“四弟,这底下人可真是不懂事!”   景王一贯的谦谦君子:“二哥何必和这些人置气,不值当!”   话音才落景王那边人也把睿王龙舟上的人甩掉一个,景王笑道:“你瞧瞧,你瞧瞧,可真是不懂事!”   两队的打的激烈,倒是后面的九王叔庆王领了先。   庆王倒是不避嫌,向两位侄儿道:“两位贤侄承让,承让了!”   睿王:“九王叔老当益壮,佩服佩服!”   这个老不死。   景王:“说起会玩,这满京城谁也比不了九王叔!”   老不正经的。   “过奖了,过奖了!”庆王一点也不谦虚。   睿王:臭不要脸!   景王:厚颜无耻!   九王爷在醉仙楼订了桌庆祝,睿王景王等人自然是一同前去。   徐蝉儿望着景王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她让小丫鬟传了话给他,不知他今晚会不会去。   徐府   徐蝉儿约了景王在徐府的侧门见面,已经在侧门徘徊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男人的身影。   徐蝉儿看到景王前来,心里一喜,顾不得男女之防,巴巴的跑到他跟前。   景王的表情却有些冷漠,和她保持着距离。   徐蝉儿搓着衣角,有些委屈,她虽不若陆瑶美貌却也有几分姿色,如今被景王嫌弃如此,自然难过。   “今日那孙芳华所言可是你唆使?” 景王冷淡道,带了几分质问。   徐蝉儿咬唇道:“王爷,我是想帮你!”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陆瑶是他志在必得之人,怎么能容忍她放肆。   “王爷,只有如此,方能让京城世家无人敢娶陆瑶,王爷日后才能称心如意!”徐蝉儿解释道。   “住口!”景王声音冷得徐蝉儿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下。   他的目光也是逼人的寒意,看着她道:“徐蝉儿,本王说过,瑶儿的事情本王自有安排,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没有入景王府,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徐蝉儿身子一颤,连忙跪下:“王爷,蝉儿所做都是为了王爷,并无半点私心,既然王爷不喜,那蝉儿以后必不会再自作主张!”   徐蝉儿说完悄悄的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景王:“王爷会娶臣女吗?”   景王表情依旧冷漠,没有回答她的话。   徐蝉儿忙道:“王爷,蝉儿保证若是日后王爷得偿所愿,蝉儿愿意自动让出正妻之位。只要能让蝉儿侍奉在王爷,蝉儿什么都可以不要。”   到底是闺阁女孩,徐蝉儿也是大家闺秀,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大大的逾越,低头红脸不敢再看景王。   徐蝉儿今晚也是特意精心打扮一番,从龙舟赛回来便香汤沐浴,换了这身白色纱裙。   如今跪在他面前,微风牵起她的裙角,衣袂翩翩,发丝轻舞,衣领处若隐若现,甚是动人。 第55章 自有决断   景王皱眉,对此美景佳人却无半点兴趣,只觉得恼火。   这个徐蝉儿自作聪明,迟早给他惹麻烦。   徐蝉儿的父亲徐尚书和崔家本就因为利益有些过节,迟早会是他的人。   母妃这次居然没有经过他同意就许了他的女儿正妃之位,当真是让他生气。   如今又穿成这样,摆明了要勾引他,她这样偏激又沉不住气的性子怎么能成事。   不过,现在还是要稳住她,毕竟她父亲是户部尚书,还是有些用处的。   “徐蝉儿,这陆家也是本王母妃母族,你若闹出事情来,只怕到时贵妃娘娘也保不住你,你好自为之,至于其它,本王自有决断。”   徐蝉儿看景王连看她一眼都不看,期待的眼神慢慢失去了光彩:“王爷,这次是蝉儿做的不好,不过,蝉儿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景王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动,凉凉道:“本王该走了,你自回去吧。”   徐蝉儿看景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手攥的紧紧的,过了许久才从地上起来。   景王第二日下了早朝便去了贵妃宫里,紫兰殿里只余母子二人之时发了好大的火。   贵妃听儿子说那徐蝉儿的事也是恼火。   陆瑶这件事根本就是皇后那边人做出来的,她倒好,跟着添乱。   可既然娶不了陆瑶,儿子的婚事不能耽误,这徐尚书掌管户部,在朝中也是颇有势力。   这徐府和顾大将军府是姻亲,以后都会成为儿子的助力。   “娶徐蝉儿是权宜之计,母妃知道你喜欢瑶儿,放心,母妃会帮你,陆瑶迟早是你的!” 贵妃意有所指,很是自信。   陆伯山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迟早会要他好看。   “母妃,这件事母妃莫要再插手,儿子自会处理!”景王生怕贵妃再弄巧成拙。   “穆儿,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要拘泥于小节,你呀,就是心太软!”贵妃嗔了儿子一眼。   “母妃……”   “好了,母妃难道会害你不成?我儿快些出宫去吧,免得惹你父皇生气,”皇上生性多疑,近日里又心情不好,若是被他看到穆儿在她宫中,未免又要多疑。   “母妃多照顾好自己,儿臣退下了!”   赵恒现在只在大理寺当一名最是闲散的书吏,不用起早,不用贪黑。   唯一不好的便是煦儿被养在了华清殿,从那日宫宴后他便再没见过煦儿。   今日他赶早进宫,便是趁着皇上早朝去华清殿看了煦儿。   煦儿是皇上唯一的小皇孙,在华清殿自然无人敢怠慢,一切都好。   可时间久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难免生出不轨的心思,做出对煦儿不利的事。   得想办法,让煦儿离开这是非之地。   赵恒出了宫门便要去大理寺当值,才走到朱雀大街便看到大理寺的人抬着一具尸体。   尸身上虽盖着白布,但难掩尸臭,看来死了有几天了。   “殿下!”为首的寺正躬身行礼。   “免礼吧,这怎么回事?”赵恒问道。   “底下兄弟在江边发现的,这种人命案本该是顺天府接的,可既然发现了,就没有再送到顺天府的道理,便带回大理寺,查明死者死因身份再说!”   赵恒点头,便和寺正一起,回了大理寺。   赵恒在大理寺和主簿一起负责本寺的印章、抄目、文书、簿籍及案件档案的建立。   大理寺卿也是有心了,毕竟堂堂王爷之尊,不能真和小衙役一起去办案。   整理卷宗这样没有危险的文职内务,再适合不过了。   和主簿共事几天后,主簿发现这个楚王殿下很勤快,没什么架子,人也很好说话。   一开始他也不敢吩咐他做什么事,倒是这位王爷主动找事做,有这么个好助手,主簿当然高兴。   一看到赵恒进来,便道:“王爷来了,我已经把今日的要整理的卷宗放在那边书案上了!”   赵恒点头,他吩咐过让寺里人叫他名字,可碍于身份,大家谁都不敢,他也不再勉强。   很快,那名女尸死因便已查出,致命伤是胸口的刀伤,死后落入水中,目前身份还没有查到。   不过,看其身上的衣物面料,应该不是京城人氏,这样排查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平宁侯府   已经是亥时,平宁侯书房的灯却亮如白昼。   “是属下失职,此次前往江南我们的人损失惨重,江南路都运使杨大人几日前在书房上吊,之后他的妻女也没了消息,属下找了两日,打探到她们进了京城,便不敢耽搁回京向侯爷禀报!”岩火道。   “杨正斯不可能自杀,这其中必有内情。”杨正斯是崔家的人,这么多年在江南替崔家敛财无数,做了不少坏事。   他自知罪孽,已经萌生退意,打算带妻女退隐过田园生活,所以,他才会被他说服,相助于他。   所以,杨正斯绝对不可能自杀。   “属下也这么觉得,可检查过杨大人的伤,确实是上吊自缢,属下本想找杨夫人查问其中情况,却被她误会是杀人凶手!”   平宁侯眉头蹙起:“杨大人的妻女可曾找到?”   “属下回京一路打听,未曾打听道消息!”   “时间不早,你先下去休息,明日在京中各处打探杨大人妻女消息,找到人之后立刻带回侯府!”陆伯山吩咐道。   杨大人虽做过不少错事,但税银的事也是帮了他,如今他妻女有难,只怕还有性命之忧,这个忙他不能不帮。   “是,侯爷!”   岩火退下后,陆伯山却是陷入了沉思,只怕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到底是谁要杀了杨大人,目的又是什么?   过了一日,岩火带回消息,杨大人的妻子已经遇害,尸体正在大理寺,如今大理寺已经立案调查。   “那杨大人女儿呢?”陆伯山问道。   “还没有消息!”   “继续找,如今杨家就剩这一个血脉,本侯务必要确保她平安。”   陆侯话音刚落,管家急匆匆跑来:“侯爷,宫里的常贵公公来了,说皇上宣您即刻觐见!” 第56章 以静制动   已经过了戌时,皇上派了常贵公公亲自前来宣他进宫定是有要紧的事。   “让公公稍等片刻,本侯换件衣服即刻就进宫!”   “平宁侯不必麻烦,未免皇上等的着急,侯爷这就随老奴走吧!”常贵已经到了书房门口,脸上堆满笑意。   陆伯山愣了一瞬,压下心中的疑虑,点头笑道:“也好!”   出了书房门,发现门外有数十御林军守着:“公公,这是?”   常贵笑容不变:“侯爷,这就别为难奴才,快随老奴进宫吧!”   常贵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么多御林军进了侯府,自然动静不小。   陆瑶掌管内院,消息最是灵通,自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爹爹……”陆瑶一路上走的太急,头上的珠钗都乱了。   “瑶儿怎么来了?”陆伯山看到女儿那一刻脸上便挂起了笑容,故作无事。   “这么晚了,爹爹是要去哪里?”陆瑶问道。   “爹爹有事需要进宫一趟,时辰不早了,瑶儿早些休息!”陆伯山伸手把陆瑶头上的簪子扶好。   陆瑶自知拦不住爹爹,常贵带着御林军来,自然不是一般小事那么简单,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依旧让她心惊。   “是,女儿知道了!”陆瑶说完又朝常贵福了福身子:“夜里风凉,爹爹身上旧伤未愈还请公公多多照拂,小女在此先行谢过公公!”   “不敢当,不敢当,陆小姐放心,老奴定会照顾好侯爷!”常贵朝陆瑶拱手,笑容和蔼。   “好了,你快回房歇息吧!”陆侯说完,便率先离开。   陆瑶看着爹爹的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心中的不安越甚。   “岩火,到底出了何事?”陆瑶问道。   “属下不知!”岩火也是一脸茫然。   陆瑶看他表情也不像在隐瞒便又问道:“近日都不见你在父亲身边,父亲可是吩咐你去做什么事?”   “这……”岩火有些犹豫。   他是侯爷内卫,只效忠侯爷一人,侯爷让他调查之事又颇为机密,自然不敢随意泄露。   陆瑶知道岩火的忠心,只是,此时与往日不同,她必须得知道爹爹因何事被皇上宣进宫。   “岩火,我知你对爹爹,对陆家的忠心,只是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皇上派了御林军过来,只怕不是请,而是押解!”陆瑶看着岩火道。   “陆家自爹爹南下便如山雨欲来,如今爹爹进宫吉凶未卜,陆家风雨飘摇,我作为平宁侯嫡女怎能不为爹爹分忧,还请你将近日发生的事都告诉我,我也好做应对!”   岩火还是不肯说,陆青匆匆而来:“小姐猜的没错,守在陆府前门,后门的御林军并没有一起离开!”陆府已经被包围了。   陆瑶一脸厉色:“都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说,若日后爹爹怪罪,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岩火听说侯府被包围,脸色一变,登时单膝下跪:“小姐言重了,属下这就告诉小姐!”   便把侯爷在江南几次遇刺,回京后派他前去江南查探,杨大人夫妇遇害的事都告诉了陆瑶。   “看来爹爹此次被召见定和杨家的事有关!”陆瑶锁眉。   岩火说这次江南之行,爹爹的护卫折损严重,杨夫人又说他是杀人凶手,只怕这其中必有误会。   杨大人是崔家心腹,皇上盯上了江南势力,杨大人便成了崔家一枚废棋,尤其这枚废棋还捏着不少证据,如此这么看来崔家最有嫌疑。   可是谁都能猜到这些,崔家又何必给自己再添一桩麻烦。   等到杨大人卸任之后再除去,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   可若不是崔家,还会有谁?   难不成杨大人之死就是冲着爹爹而来?   陆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色也更加惨白。   “小姐,你没事吧?”夏竹看小姐脸色不好,担忧的问道。   陆瑶摇头:“没事!”   思索了一会儿,陆瑶已经冷静下来,事情既已发生,再多担忧也无益。   皇上三更半夜如此大阵仗,只怕不止杨大人之死那么简单,只能好好打算,看如何扭转这困境。   “如今我们不知情况,府外又有御林军守着,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冯叔,你务必派人守好内宅,都待在自己院子,不许随意走动,确保府上一切如常,若有人胡嚼舌根,直接打死!”   “尤其是二房,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必要时刻用些非常手段也无不可,不用顾忌!”陆瑶脸上已无半点慌乱,镇定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小姐不愧是侯府嫡女,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度,比侯爷年轻时也不差。   “岩火,在爹爹情况未明之前,你先不要行动,回去休息,随时听我吩咐。”皇上留下御林军守卫只怕就是想看陆家慌乱之下会露出什么马脚。   岩火跟随侯爷多年,自然晓得,此时先以静制动是最好的办法。   他就怕小姐此刻乱了阵脚,胡乱的打探消息,反倒落人口舌,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是!”岩火离开后,侯爷书房门口就剩下主仆三人。   陆瑶盯着父亲灯火通明的书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走吧!”   陆瑶刚要离开,看到王嬷嬷扶着母亲过来了,母亲发髻凌乱,钗环饰品都没有戴:“瑶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喝了安神汤,才刚睡下,便听丫鬟来报说,看到侯爷被御林军带走了。   “娘不用担心,说不定是有什么紧急军务,皇上才召见爹爹!”陆瑶安慰道。   “那怎么会派御林军来?”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女儿这倒不知,不过爹爹忠君为国,一片赤诚,必不会有事,娘放心,想必明日爹爹就会回来,再不济也会派人传消息回来!”陆瑶先送陆夫人回了清音居这才回自己院子。   幸好她已经吩咐冯叔守好各院,不然以二房一惊一乍的个性必然跑到母亲跟前哭天抹泪的惹母亲心烦。   上辈子母亲就是忧思过重,这才一病不起。   陆瑶心里藏着事,睡的并不安稳,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第57章 保重自身   陆瑶像往日一般梳妆打扮完毕,站起身道:“去厨房看看吧?”   迎春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很快道:“是!”   陆瑶上身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衫,下面是月牙凤尾罗裙,行走间娇俏动人,为这清晨增添了一抹亮色。   厨房人看到陆瑶纷纷行礼:“二小姐!”   “近日天气炎热,夫人胃口不大好,多备些爽口的小菜,粥也要熬的软糯些!”陆瑶虽然面带笑意,可这些人却并不敢怠慢。   如今整个平宁侯府的后宅都被二小姐管着,二小姐手段雷厉风行,前几日刚处理了几个管事,她们都怕的很。   “是!”   陆瑶在厨房转了一圈,经过整顿后,现在厨房所有人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夏季炎热,陆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厨房备不了那么多新鲜食材,侯府被御林军围着的消息也是瞒不住。   不过,她昨夜已经让冯叔列了单子,递给了外面的御林军。   上一世,爹爹出事突然,陆家突然被困,二房人和守门的御林军起了冲突,那些人便百般刁难,冷嘲热讽,让陆家的境遇更是雪上加霜。   法无禁止即自由,皇上只是让他们守着侯府不准随意出入,并不是要饿死困死他们,这些合理要求他们自然会同意。   果不其然,他们并没有拒绝,天没亮就把食材都送来了。   陆瑶让迎春和夏竹提着食盒陪她一起送去了清音居。   陆夫人大概是一夜未睡,眼睛下黑眼圈严重。   “娘先吃些东西吧!”陆瑶把食盒里的吃食都摆了出来。   陆夫人本想说没胃口,可看到女儿投过来殷切的眼神便点了点头。   丈夫出事,女儿都如此坚强,她一个当家主母反倒要女儿安慰,实在是惭愧。   “娘尝尝这粥可还好,女儿亲自守着熬的!”陆瑶一副献宝的模样。   陆夫人尝了一口,点头笑:“很是软糯,不错,不错!”   “娘再尝尝这胡瓜,御林军大哥天不亮就送来的,新鲜的很呢!”陆瑶岂会看不出陆夫人不过是在强装欢笑,变着法的宽慰道。   陆夫人听到是御林军送来的,当即来了精神:“当真是他们送的?”   “女儿怎敢骗娘,所以,女儿猜那些御林军应是皇上派来保护侯府,说不定又要派给爹爹什么棘手的案子,此举好让爹爹安心!”陆夫人犹豫了会儿:“伴君如伴虎,娘是真怕你爹爹……”   陆夫人没有说完,但陆瑶已经猜到母亲要说什么。   陆瑶握着陆夫人的手道:“娘,不管到底是何事,娘都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们陆家身正不怕影子斜,女儿相信爹爹一定会没事!”   “娘是家里的主心骨,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是你病倒了,女儿真就撑不下了!”陆瑶趴到陆夫人怀里,靠在她肩膀上细声道。   陆夫人吸了口气,伸手擦了下未出眼眶的眼泪:“瑶儿说的是,你爹一定会没事,放心,娘会照顾好自己!”   陆夫人拍着女儿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   陆瑶看母亲打起精神,还能哄着瑾儿吃饭,总算可以放心。   一个人若是精神垮了,那便彻底垮了,上一世她忙着如何营救爹爹,无暇顾及内院。   母亲就是在二房的闹腾下觉得毫无希望,病情一日重似一日的。   爹爹当然要想办法救,只是陆家不能自己先乱了。   二房人被限制了出行,自然闹了起来。   二夫人哭天喊地,骂骂咧咧,二老爷也是很不满意。   虽然陆瑶说让冯叔不必顾忌,但底下人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只能回禀了陆瑶。   陆瑶早料到会如此,还没靠近二房便听到二婶的骂声。   二老爷看到陆瑶来,更是直接冲上去:“你这个死丫头,敢把长辈困在院子里,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只是,他人还没有冲到陆瑶跟前便被陆青挡住了。   陆青用了些力道,二老爷被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陆仲山恼羞成怒:“你个狗奴才,给老爷我让开,大哥不在,这个家还轮不到这个臭丫头做主。”   陆瑶冷笑,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是已经知道了消息。   这个时候不想着如何才能让爹爹脱困,反倒想趁着爹爹不在夺权做主,可真是她的好二叔。   陆瑶轻蔑道:“让二叔失望,侄女还真要做这个主!”   “二妹妹,父亲是长辈,你怎能如此对长辈不敬!”陆玉书愤愤道。   “二哥哥说的没错,我就是如此,你待怎样?”陆瑶笑吟吟道。   “你……”   “二弟,莫要和女人一般见识,丢了读书人的气节!”陆玉堂振振有词道。   陆瑶都懒得搭理他,狗屁读书人,就他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陆家又不是没有男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黄毛丫头当家,都给爷愣着做什么,把这臭丫头给本老爷抓起来!”陆仲山自然有自己的心腹。   再不给这丫头点颜色瞧瞧,她还真不知道以后这侯府是谁说了算。   陆瑶真要被这蠢货给气笑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爹爹真的获罪,又哪里来的爵位让他继承。   二老爷的那些个心腹一拥而上,只是,才冲了几步就被岩火带来的人踹飞在地。   陆仲山看到来人是岩火,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都是侯爷侍卫,专门负责保护侯爷的。   等他继承爵位后这些都是他的人,怎么能护着这丫头。   “岩火,你是疯了吗,居然受这丫头摆布,她是迟早要嫁人的,不是我陆家人,我才是你的主子!”陆仲山气疯了,连他是岩火主子这话都说出来了。   “二老爷说笑,我等只效忠侯爷!”岩火说完便退下,站在陆瑶身后半步处,随时保护。   “你……你这个蠢货,看本老爷以后怎么收拾你!”   陆瑶懒得再看这张丑陋的嘴脸:“来人,二老爷腿脚不便,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的照顾好二老爷!”   陆青秒懂陆瑶的意思,手中的暗器打在陆仲山的腿上,陆仲山哀嚎一声摔了狗啃泥。 第58章 往日情面   陆仲山虽是侯府出身,却疏于锻炼,身材并不像陆侯那般好,有些肥胖。   摔倒的时候鼻子碰在地上磕出了血,脸在地上蹭了下,起来时满脸的血,好不吓人。   陆二夫人看到丈夫如此,哀嚎着扑到丈夫身边:“杀人了,看到了吗,侄女要杀亲叔叔,还有没有天理啊?”   不过,陆二夫人没嚎几声便被陆瑶身后的几个嬷嬷用帕子塞了嘴,架着回了房里。   至于陆仲山,也被像死狗一样拖回了房间。   陆玉堂陆玉书两个也被‘友好’的送了回去。   二房的下人看主子们都被整的狗都不如,哪里还敢反抗,齐齐下跪道:“求二小姐饶命,求二小姐饶命。”   陆瑶扫了底下人一眼,这才不紧不慢道:“我一向赏罚分明,也不是不讲道理,只要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差事,自然有赏赐,乱嚼舌根,作乱生事,企图私逃打探消息者,这就是下场!”   陆瑶让后面的侍卫架过来一个小厮,身上已经打的血肉模糊,看不出衣服颜色了。   但看脸,大家便认出这是二老爷跟前最得脸的文青。   人被拖过来时在地上划出一道血水,很快成了一滩,蜿蜒若小溪,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奴才,奴婢等愿听二小姐差遣!”声音洪亮,如雷贯耳,生怕不能表达自己的忠心。   岩火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血人,饶是他这样是在死人堆里打滚的也觉得有些瘆人。   刚才陆青打在二老爷腿上的暗器,别人看不到,他却是看的清楚。   那是对准了穴位打过去的,二老爷的一条腿怕是要废了吧。   这是要断了他的仕途,大齐自开国便有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身体有缺陷者不得为官。   二小姐倒是当得起心狠手辣这个字,岩火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昨夜告诉小姐那些事十分明智。   陆瑶不再理会这些,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二房,顺便在院门处落了锁,这下总算是清净了。   比起二房这边闹腾的厉害,三房倒是格外的安静,宛若平日。   “小姐要去三房看看吗?”夏竹问道。   陆瑶摇头:“不必,让厨房送些精致的吃食过去便好。”   三叔自然该清楚这种时候该如何行事,必会约束好下人。   只可惜,三哥不在,不然以三哥的能力她不必如此忧心。   三哥回京后来过她院子一次,说他要出一趟远门,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便回来。   让她若有要事便传信妙音阁的露浓,露浓会传消息给他。   “陆青!”陆瑶突然开口。   “属下在!”   她这么着急的把陆家内宅稳住就是想腾出精力在爹爹的事上。   宫中规矩,外臣不得在宫中留夜,爹爹一日未归,只怕事情不简单。   已经过了一夜,不能再等了,可侯府在御林军包围下,不能惊动不能得罪,收买更是想都别想。   没想到她准备的东西,竟这么快就用到了。   “我有事需要你出去一趟!”陆瑶道。   “是!”陆青做事一向只听吩咐,只要小姐说让他出去,他拼了这条命也要出去帮小姐把这事办成了。   “这封信你送去妙音阁的露浓姑娘,剩下的这一封,我把吩咐你做的事都写在上面!”陆瑶把信递给他。   “是,等天一黑属下就想办法出去!”陆青把信收好。   “不必!”陆瑶看了夏竹一眼,夏竹立刻会意:“哥,你跟我来!”   陆青不解,但还是跟着去了,夏竹献宝似的打开一个箱子:“你从地道走,出口的那小院是小姐前段时间买下的!”   那个小院看似和侯府看似不在同一片,其实后门和后门是通着的。   陆青愣道:“这什么时候挖的?”   “这你就别问了,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这条密道连侯爷夫人都不知道呢。   陆青准备进去的时候被妹妹拉住:“哥,你小心点!”   “知道!”陆青拍拍妹妹的手。   这么多年他和妹妹在侯府长大,他早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陆家有难,他拼死也会相助。   平宁侯府被困的第三日,宫里来了旨意。   这几日里,京城里关于平宁侯的流言甚嚣尘上。   这前几日新鲜热乎的皇帝宠臣平宁侯成了阶下囚,连街口卖菜的大爷都知道了。   陆瑶前几日用暴力的手段压住了二房,也镇住了府里的人,各做各事,一切井井有条,谁也不敢怠慢。   外面的传闻陆瑶没有告诉陆夫人,娘身体本就不好,不必理会这些事,照顾好瑾儿便好。   陆府一众人,跪地听旨,宣旨的还是常贵公公。   “平宁侯陆伯山涉嫌逼死朝廷命官,案件已交由大理寺处理,皇上念其往日有功,特赦其妻女族人,钦此!”陆夫人骤然听到这消息,一下晕了过去。   陆瑶面色如常的叩头接旨:“臣女领旨,谢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常贵倒是十分欣赏平宁侯嫡女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   他在宫中浸淫多年,自有双识人的眼睛,此女日后必定不凡。   常贵把圣旨放入她手中,虚扶了她一把。   “陆小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已经是皇上莫大的恩典!”好心提点道。   陆瑶再次跪下:“公公恩德,陆瑶铭记在心,劳烦公公告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爹为人公公再清楚不过,他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陆小姐快快请起,可折煞老奴了!”常贵要去扶,却被陆瑶拒绝了。   “小女也是公公看着长大,在陆瑶心中,公公与小女长辈无异,自然当得起小女这一拜,爹爹出事,陆家犹如灭顶,还请公公看在往日情面,提点一二!”   陆瑶派了陆青出去,差不多已经将父亲的事打听清楚。   杨大人之死她不确定是不是崔家所为,但如今的事态明显是崔家在推波助澜。   “这事说起来是有些复杂,杨大人的妻女上京告御状,一路被追杀,杨夫人也死了,杨小姐说杨大人在死前只见过侯爷的内卫,等她们发现时,杨大人已经死了多时……”   “可这也不能证明杨大人就是被内卫所杀?” 第59章 聘婷婀娜   “皇上他老人家也是不信,可崔家和杨小姐的外祖孟家不依不饶,再加上杨小姐的证词,皇上如今将案子交给大理寺彻查,也是希望还侯爷清白。”   常贵对陆家人如此客气,除了和平宁侯有些交情外也是揣测了圣意。   若是皇上真要置平宁侯于死地,今儿就不会派他来陆家宣旨,更不会赦免其妻女。   常贵公公宣完旨就离开了,走的时候带走了守在门外的御林军。   陆夫人已经醒来,只是脸色苍白:“娘!”   陆夫人从床上坐起身来,拍拍女儿的手:“娘这身体着实是没用,让我儿忧心了,娘没事!”   “娘没事就好,大夫说娘思虑过重,又休息不好,这才晕过去的,娘以后可要好好休息才是!”陆瑶笑道。   御林军撤去后,陆家人出入便没了限制,陆瑶便让管家请了大夫。   陆夫人点头:“娘只是一时心急,现在想来,皇上请常贵公公前来宣旨,又将案子交由大理寺,还是向着你爹爹的!”   这孙大人身后并无任何势力,是皇上的人,所以在此事上绝对不会受崔家威胁。   她相信丈夫是清白的,所以,他一定会没事。   “娘说的没错,女儿听常贵公公说,爹爹的案子已经移交大理寺,便让厨房准备了爹爹爱吃的菜,娘收拾几件爹爹的衣物,我们去看爹爹可好?”   关于爹爹派内卫二下江南的一些事情,她还要亲自问爹爹。   大理寺牢房最近热闹,王爷侯爷一个个的都赶趟儿似的。   狱卒对平宁侯还算关照,毕竟这案子尚未定案,皇上只是将陆侯暂时收押大理寺。   所以,陆瑶一行并未受到阻拦,很顺利便进去了。   陆瑶看到陆侯那一瞬,鼻子酸涩的厉害,眼泪险些滚出来:“爹爹!”   才几日没见,陆瑶觉得爹爹苍老了许多。   牢房阴暗不见天日,在烛火映衬下,陆伯山脸色蜡黄,越发显得气色不佳。   “夫人,瑶儿,你们怎么来了?”陆伯山看到妻女,脸上瞬间绽出个笑容。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离开时的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常服。   陆侯的常服大多出自陆夫人之手,每次陆夫人为他制了新衣,他总要穿出去显摆。   “我和娘来看爹爹,给爹爹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   陆夫人提着的包袱里是给陆伯山准备的衣物,她强忍着情绪道:“瞧你,衣服都皱了,几十岁的人了就是不懂照顾自己!”   陆伯山不说话,长着手臂配合妻子给他换衣服的动作。   衣领最后一颗扣子系上时,陆伯山抱住了妻子:“对不起,是我不好!”   陆夫人吸了口气,看着夫君道:“你很好,我这一生唯不后悔的就是嫁于你为妻!”   “淑兰,是我连累你!”当初娶她之时说要好好照顾她,可这么多年,都是她在照顾着他。   “侯爷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我信你!”陆夫人替他整了整肩膀处的褶皱。   “我也信爹爹!”陆瑶走过去靠在爹爹另一边的肩膀。   陆侯一手抱着妻子,一手抱着女儿,拍着他们的肩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似的,好半天才道:“好,好!”   “杨大人之死,爹爹怎么看?”陆瑶问道。   陆侯拧眉:“若说是崔家,如此行事难免太心急了,不像他们的作风,可除了崔家为父想不到还会有谁。”   陆瑶这几天也让陆青派人查崔家的动向。   崔后的父亲大哥都是老狐狸,这几日除了上朝便是待在家中,府中也没有接见过任何可疑之人。   所以,这几天并没有从崔家那边获得任何有用的消息。   可撇开杨大人死的真相来看,目前的局势对崔家有利,给了他一个扳倒陆家的机会。   “你们放心,大理寺已经立案调查,很快就会还我清白!”陆侯对大理寺很有信心。   陆瑶点头,大理寺三天前已经派人快马赶去江南彻查杨大人之事。   应该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传回,皇上目前的态度是向着陆家,爹爹应该不会有危险。   而且,门口的那些御林军已经撤去,陆家的行动不再受限,也不会那么被动。   探视时间不能太长,陆瑶母女并没有待很久,不过,临走的时候陆侯把侯府调动内卫的令牌给了陆瑶。   内卫认主,对他忠心,可却未必肯听女儿差遣。   如今他身陷囹圄,陆家人需要保护,不可一日无主,见此令牌如见家主,这令牌对瑶儿有用。   陆瑶见到令牌便知平宁侯是将整个陆家托付给她:“爹爹放心,女儿定不辜负爹爹所托!”   一家三口依依惜别,陆夫人快步出了牢房,转身那一瞬,眼泪如雨滂沱。   不过,很快陆夫人便擦干了眼泪,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坚强。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必须要保护好她的孩子们,不让人看轻了陆家。   没走多远,陆瑶便看到了一身大理寺官服的赵恒。   虽然衣服都一样,但他在人群中的确是最打眼的一个。   “参见楚王殿下!”陆家母女躬身行礼。   陆瑶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她的性子虽不骄纵,只是为人骄傲了些,再加上陆家的声望地位,久而久之便给人难以亲近之感。   大概真的是不能做对不起别人的事,上一世欠了他太多,这一世连看他一眼都理不直气不壮。   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在得宠公主面前也无需顾忌的陆瑶独独怕这个楚王殿下。   “不必多礼!”赵恒的目光快速的从陆瑶身上扫过,语气极淡道。   他见过她三次,好像她每次穿的都是红色。   第一次是在笔墨斋,一身大红裙裾直到她落荒而逃,那抹红依然在他眼底漂浮。   第二次是宫宴之上,霞红色缎裙,她吹箫时,风吹动她的裙角,潋滟如大漠尽头的晚霞。   这次是妃红,娉婷婀娜,尽显女子的娇俏。   她是他所见极少一个把如此媚俗的颜色穿出了明媚之人。   “谢殿下!”   陆瑶起身,跟在母亲侧后方,仍是不敢抬头。 第60章 人心凉薄   正要走的时候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声音:“孙大人已派人前往江南调查,想必不日就会有消息传回!”   陆瑶没想到赵恒居然会主动提起父亲的事,也不知是脚不听使唤还是脑子不听使唤。   一个不留神竟撞到已停下脚步的陆夫人身上,一时间,好不狼狈。   陆瑶又尴尬又慌乱,匆忙对着赵恒抱歉的福了福,恨不得挖个地缝自己钻进去。   “臣妇谢殿下关心!”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堂堂殿下之尊出言关心,理应道谢。   陆瑶也低头慌乱行礼:“小女谢过殿下!”   她的手指局促的抓着裙子的布料,只想赶紧离开。   赵恒点了点头,看着母女消失的背影越发疑惑,他很可怕吗?   这个陆小姐胆子挺大的,为什么独独怕他?   难道之前京中有什么关于他不好的传言?   改天找顾昭华问问,京城的事他最清楚。   出了大理寺陆瑶才松了口气,知女莫若母,陆夫人自然察觉出女儿的紧张:“你怎么看起来很怕这位楚王殿下?”   女儿的性子她知道,是个闷声干大事的,那日宴会,在皇上皇后面前她尚能不卑不亢,为何对这位楚王殿下如此忌惮。   陆瑶打哈哈道:“听说这位楚王脾气不大好,可是连睿王都敢打的人,连养的宠物都是一只狼,女儿害怕也是正常。”   陆夫人摇头失笑道:“竟然有你怕的人,不过娘倒是觉得这位楚王殿下很是知礼,并不若传言那般!”   那些流言也多半是因为他常年不在京中,不受皇帝宠爱。   “是吗?”陆瑶有些心虚。   陆瑶刚回海棠居不久就听小丫鬟来报说,她出门后二房又闹起来了,二老爷说之前的大夫不好,要再换个大夫来治他的腿。   “他要换就给他换!”反正是治不好了,无非是吃几幅药,花点银子。   “是!”小丫鬟汇报完就退下了。   房间只剩下迎春和夏竹,陆瑶靠在贵妃椅上,迎春站在她旁边轻轻的摇着蒲扇。   陆瑶手抵着太阳穴,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   “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迎春表情有些犹豫。   陆瑶眼睛睁开,挽唇笑道:“既然开了口,那就没什么不当讲的!”   迎春咬了下唇:“小姐,侯爷的事小姐何不去找景王殿下商议?”   陆瑶倒是不以为然:“这个时候人人都躲着陆家,只怕景王不肯帮忙。”   “怎么会,景王对小姐一向最好不过了,只要小姐开口,一定会帮的!”迎春表情很是笃定。   “此一时彼一时!”陆瑶从未想过求助景王。   “小姐,如今能和崔家抗衡的也只有景王殿下了!”迎春又加了一句。   “没想到你对朝局倒是了解!”确实如此。   崔家支持睿王,可景王身后却有不少文臣支持。   迎春连连摆手:“小姐别笑话奴婢,奴婢也是听小姐上次说起过!”   陆瑶笑了笑:“现在还未到时候,不过我也考虑考虑!”   迎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小姐要不要喝茶,奴婢去泡?”   “去吧!”   迎春脚步轻快,很快出了房间,夏竹狗腿的跑到陆瑶身边八卦道:“小姐觉不觉得迎春一提起景王就激动的很?”   “有吗?”陆瑶并不是很上心。   迎春对她的忠心,她从不怀疑,迎春如此想法也不过是不想看她辛苦。   “当然有!”夏竹很肯定的点头:“以前小姐和景王见面都是带着迎春的,她每次回来都很开心,说景王对小姐如何如何的好!”   “我以前很经常见景王?”陆瑶自从在梦里记起上一世的事,对之前和景王的种种倒是记得不大真切了。   夏竹看了陆瑶一会儿,歪头道:“小姐怎么问我,你以前不是总嫌奴婢莽撞不够稳重,总是让迎春贴身伺候!”   以前小姐总是带着迎春,不过这段时间,小姐好像比较喜欢让她做事。   嘻嘻,暗爽!   迎春端着茶进来:“这是宫里赐的新茶,小姐尝尝看!”   这茶是宫宴之后皇上赏的,只是陆瑶爱喝花茶,便一直放着。   陆伯山出事后,陆家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这人心凉薄当真让人心寒。   不过,陆瑶并不在意这些,从来只有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唇齿留香,确实是好茶,只是,她还是不爱喝。   迎春看陆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小姐是不是不喜欢,奴婢是看小姐这两天上火,嘴角起火泡了,这茶最是败火!”   陆瑶这几日面上不显,心里着急的很,不止嘴角,下巴上也长了好几颗小红疙瘩。   “那我要多喝点!”虽说不怎么疼,但挺丑的。   “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到!”夏竹看了看。   “你呀就喜欢跟着小姐在外面跑,也不知道劝着点!”迎春也给夏竹倒了一杯。   夏竹端起一饮而尽:“那我也要喝点!”   陆瑶看着她们两个你调侃她,她调侃你,觉得心中的烦躁也跟着消散了些。   三哥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赶回。   大理寺对陆侯的案子很是重视,到江南后一刻也未曾休息,连日走访查案。   陆青到海棠居的时候陆瑶已经睡下了。   “快去通禀小姐,我有事要报!”陆青语气着急。   “好,我这就去!”夏竹看大哥很是着急,一定不是小事。   最近侯爷的案子让小姐着急上火,就等着消息呢。   “小姐,大理寺的人在杨大人的书房找到了侯府内卫的令牌,而且,杨大人的邻居说在杨大人遇害那日确有可疑人在杨府徘徊,而且……”   “而且什么?”   “大理寺在查案过程,发现,发现侯爷和盐帮有利益勾结,在盐帮搜出了还未来得及炼化的官银二十万两,和运进京城的那笔税银乃是同一批!”   “怎么会这样?”长发遮住的陆瑶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   她自作聪明的想帮父亲,从一开始或许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原来,她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事情还是如上一世那般。   这些证据明日呈到皇上面前,连皇上都不会再保父亲。 第61章 相爱相杀   勾结江湖势力,这是皇家最忌讳的,上一世父亲便是被安了勾结盐帮,图谋不轨的罪名。   如今已经不单单是死了一个朝中大臣那么简单了。   杨大人的死只是一个引子,为的便是把大理寺的人引到江南。   难道真的就改变不了这结局吗?兜兜转转,父亲还是以这个罪名入狱。   不行,绝对不可以。   既然这一切都在江南发生,她便亲自走一趟江南,一定要还爹爹清白。   而此时,卷宗和物证也从江南送到了大理寺。   孙大人看完一脸不可置信,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陆伯山。   同朝为官多年,因为京城防卫一直是陆侯负责,大理寺几起大案,陆侯的人协助他多次,也算是一起共事过。   以陆侯不争不抢的个性,勾结盐帮,贪墨官银,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孙大人收起卷宗和物证,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孙大人!”出神之际被一道声音打断。   孙大人从榻上起身:“殿下!”   “免礼,可是江南快马回来的卷宗?”赵恒的声线冷清,给人的感觉就是淡漠疏离。   比之四皇子景王的谦谦君子多了几分孤傲。   “正是,殿下请过目!”孙大人把桌上的卷宗递给楚王。   赵恒面无表情的看完,又放回书案,未做任何言论。   孙大人有些不懂楚王的意思,一般人看完总要给些评论,可楚王却并无此意。   “殿下觉得如何?”   “并无不妥!”之前杨大人的死若只是杨小姐一面之词的话,如今是证据确凿了。   甚至还牵连出更要命的案子,这平宁侯也够倒霉的。   “殿下之意是?”   “孙大人多想,本王并无他意,只是想提前整理好卷宗,顾郡王约了本王明日去西山围猎,怕是最近不能来大理寺了!”   “原来如此!”孙大人笑道。   “若父皇问起,孙大人据实以告便是。”赵恒一副本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表情。   孙大人愣了一下,干笑了声:“是!”   怎么感觉自己被坑了呢,皇上让楚王   到大理寺当差不过是为了磨练他而已。   他还真把自己当大理寺的衙役了,只向他告假。   “多谢!”赵恒说完便离开,回自己的办公地整理文书去了。   身为皇室,自然不会平易近人,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虽不难相处,可孙大人觉得还是有些看不透这楚王殿下。   感觉他对什么事都不大上心,可但凡经他整理的卷宗挑不出丝毫错处。   唉,算了,求皇上不要问起吧。   赵恒整理完卷宗,差不多也到时辰该回家了。   走出大理寺衙门,赵恒的脚步突然顿住,偏头对青鸾道:“传信给露浓姑娘,就说,陆家的事本王管了!”   露浓姑娘两日前派人送信给王爷,是陆三公子亲笔。   陆三公子此刻正在前往南疆的路上,无法抽身,便请王爷帮陆家度过此劫。   王爷并没有立即让送信的丫头给露浓带话。   青鸾本以为王爷会不顾念师兄弟之情,见死不救。   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这事王爷绝对是做的出。   陆三公子和王爷一起跟着清虚道长游学多年。   清虚道长脾气古怪,收的两个徒弟也都是脾气牛上天,互看不顺眼。   当年,陆三公子趁清虚道长不在,给王爷下毒,害得他们王爷瞎了整整半个月。   当然,陆三公子也没好过,被王爷坑进猎人狩猎的陷阱里。   陆三公子爬出来的时候已经饿的皮包骨头,腿也瘸了。   据说,陷阱里的虫子草根都被他吃了。   清虚道长回来发现两个徒弟,一个瞎,一个瘸,罚两人互给对方洗脚三个月。   这些年,俩人也是没少坑对方,气的清虚道长立誓,此生再不收徒。   去年年末时,丢下两个孽徒,不对,丢下两个好徒弟,一个人游山玩水去了。   前些日子才打听出,他老人家身陷南疆,回不来了,陆三公子此行便是去接他老人家的。   所以,王爷肯帮陆三公子的忙真叫一个稀奇呢。   青鸾抬头看天,没错呀,今日的太阳也是从西边落下的啊。   怎么王爷就同意了呢?   不过,王爷吩咐了,他自然不敢违逆:“是!”   悄悄的观察着王爷的神色,过了会儿又开口道:“王爷,平宁侯这次只怕不好翻案!”   王爷整理卷宗之时,他在一旁磨墨,看的八九不离十。   赵恒不说话,青鸾继续道:“平宁侯所有罪状皆有证据,案情分析也是条理分明,毫无破绽。”   “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赵恒丢下这句话便上了马车。   青鸾愣在那儿,不太明白主子这话什么意思。   算了,先驾马车回家吧!   昆仑老远就感觉到主人气息,丢下顾昭华给他的肉骨头就往门口冲去。   果然,那辆熟悉的马车已经到了街口。   昆仑拔腿朝马车冲去,到马车跟前一个跳跃便跳到了马车上。   幸好是青鸾驾车,若是一般人,早被昆仑撞下车了。   顾昭华最近和昆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赵恒更多。   知道昆仑爱吃肉,顾昭华准备了各种野味,这狼吃的比他不差了。   可就这样,还是喂不熟。   每次赵恒一回来就把他丢一边,谄媚的样儿,简直丢狼族的脸。   一人一狼从门口进来,表情一个比一个拽,看顾昭华的眼神俱是嫌弃。   顾昭华朝昆仑翻了白眼,什么狼这是,刚才的肉骨头都喂狗了不成?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去王府?”顾昭华问道。   王府那边该收拾的,该添置的都差不多了。   自从贵妃娘娘送了东西去之后,这后宫的娘娘们也都跟着送了不少好玩意。   他都去过好几次了,倒是王府主人一次也没去过。   “过几日再说!”赵恒一派悠闲,丝毫不放心上的模样。   住哪不是住,难不成房间大了,一个人能睡两张床不成?   “兄弟给你的乔迁礼都准备好了,这次你可要赚大发了!”楚王立府,这宫里宫外,哪个不要送贺礼过去。   “京城太闷,我打算出去散散心!”楚王喝了口酒,很是惬意。 第62章 一语成谶   “散心好啊,带我一起!”顾昭华早在这一亩三分地的京城待腻歪了。   一直吵着皇上舅舅能给他寻个外放的差事,外放几年,最好是军营里。   可作为顾家的独苗苗,皇上也做不了主啊。   “不带!”赵恒拒绝的果断。   “不带我,那你要带谁一起?”   “昆仑!”   “哥,你太过分了,我们兄弟多年,在你心里我居然比不过一只白眼狼?”   昆仑竖起脖子朝顾昭华龇了龇牙,嗷嗷叫了一声。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大不了这一路花销我出了!”   “好!”赵恒这次没再拒绝。   顾昭华:“……”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顾昭华在赵恒这里用的晚膳,今日倒是回去的早。   没办法,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他行李还没有收拾呢。   这时间还真是有点赶。   顾昭华回了自己院子就开始让小厮收拾行李,这个要带,那个要拿,银钱也要带足了。   动静大的连长公主都惊动了,亲自到了儿子的院子:“你这是要搬家?”   “儿子要和楚王游玩几天,母亲可不要太想儿子!”顾昭华笑嘻嘻道。   “去哪玩,什么时候走?”五皇子不过比昭儿大两岁,这性子可沉稳多了。   跟他在一起也好,免得他又出去胡闹,最近倒是少惹事了。   “明日就走,我这东西还没收拾妥呢!”   “怎么走的这样急?”   “儿子也是今晚才听他说的,他从来都是闷声不响的脾气,娘不用担心!”顾昭华生怕在母亲这里被拦住。   “在外比不得家里,勿要任性,一切听楚王殿下,别自作主张!”长公主叮嘱道。   “儿子知晓,娘要是担心儿子就多给儿子些银两,别的,什么都不缺!”顾昭华有自己的私库,上面三个姐姐,哪个能少得了他这个弟弟的好。   “坏小子,就惦记母亲的银子!”长公主手指轻戳儿子额头。   “对了,娘有空叫三姐回家一趟,我前日在街上碰到三姐,看着不是很高兴!”顾昭华这两日回家晚,倒是忘记给母亲说了。   长公主点头:“我知道,你三姐前几日和你姐夫闹别扭,已经好了,你别担心,不要总是去找你姐夫麻烦!”   顾昭华蹙了蹙眉:“儿子知道!”   提起那个徐有德就一肚子气,真不知道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爹娘怎么就给三姐订了这门亲事。   第二日,顾昭华带了两马车的行李和赵恒在城门口汇合。   这阵仗可把青鸾吓坏了:“郡王,你这是打算在外面多久啊?”   带这么多东西,不打算回京城了这是?   “难得出门一趟,能赶回家过年就行!”若不是母亲再三叮嘱,他是打算三五年都不回来了呢。   “咳咳!”青鸾咳了一声,郡王真是想多了。   王爷也真是的,居然没告诉郡王他们这次很赶时间吗?   唉,主子可真坑。   顾昭华终于发现什么不同了,赵恒就带了一个青鸾,背上一个包裹,一人一匹马,外加一匹没良心的狼,没别的了。   这哪是去游玩?   幸好他都准备齐了。   两个小厮,两个丫头,马车上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哥,你这游玩经验不行啊,瞧瞧弟弟我准备的东西,就说你少不了我!”顾昭华沾沾自喜。   “骑马走还是跟着你的马车回去,二选一!”赵恒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公布答案。   “什么?”顾昭华觉得自己听错了。   “走不走?”   顾昭华气伤了,太气了,五哥就是觉得他一定会去才这样对他的。   他怎么能这样呢?   真是和狼待一起久了,没点人性,他又不是狼,春夏秋冬一身皮,他有很多衣服要带的好不好?   最后,顾昭华只捡了几件重要的衣服,留下了一个小厮,剩下的连人带马车打发走了。   陆府   陆瑶前一夜收到了露浓的传信,说已安排人处理,让她安心。   她当然信三哥,但如今父亲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她又怎么能安心。   可此去必然要费些时日,二房不安分,她必须要把家里事情都安排妥善。   陆瑶决定先去找魏荣一趟,前日魏荣来找她,她那日正好出去,回来的时候魏荣已经走了。   她有事情需要提醒魏荣,既然爹爹无法摆脱这场牢狱之灾,那魏荣是不是也会如上一世般……   不行,魏荣不能做睿王侧妃,这会毁了她,毁了魏家的。   上一世,睿王府姬妾都贬为平民,幽禁睿王府,而魏家则是凡十二岁以上男子处斩,女子皆充官奴。   魏荣不知道怎么从睿王府逃出来,全身脏污,跪在她面前求她。   她从未见魏荣哭的那般伤心,即便是睿王自尽,她的青春年华都要被禁锢在一座牢笼里,她都未曾流一滴眼泪。   她哭着说:“陆瑶,我求你救救我哥,他是清白的,他没有谋反,魏家没有谋反,大哥没了,我百年魏家就真的消失了,求你看在他喜欢你多年的份上,救他一命,我求你……”   魏荣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怎么都拦不住。   下旨的是皇上,可抄家的是景王。   赵穆憎恨魏家不肯为他所用,最恨的便是魏荣的哥哥魏铭。   她知道魏家是冤枉的,早在魏荣来之前便为魏家求情。   可景王一句,今日魏家不灭,来日便是本王身首异处堵了她所有的话。   那日,魏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瑶瑶,你会后悔的!   果然,被她一语成谶。   陆家落得和魏家一样的下场,死于同一人之手。   这是对她最大的报应。   她真的后悔了。   上一世是景王解了陆家之危,这一世她不想和景王有任何瓜葛,势必形势会更加艰难。   马车停在魏家门口,魏家的小厮认得陆瑶,倒并没有因为陆家出事而有所怠慢。   “陆小姐来了,快去通禀二小姐!”小厮机灵道。   “不必麻烦,二小姐知我要来,我直接进去便可!”   “好,那陆小姐慢走!”   陆瑶才刚过二门,便看到魏荣的身影:“陆二,你来的倒是快!”   “着急见到你,自然就快些来了!”陆瑶拉着魏荣的手。 第63章 不得不从   陆瑶最近忙着父亲的事,东奔西跑,那日宫宴后两人倒是再没见过。   “你这话我爱听,外面热的紧,我们快进屋吧!”没走多远竟和魏芳碰了个正着。   魏芳是庶出,并不得魏阁老喜爱,但因生的亦是十分娇俏,又有几分文采,魏荣父亲对她也是宠爱。   但魏荣父亲并不是个宠妾灭妻的糊涂蛋,对妻子十分尊重,对嫡出的儿女自然也更重视。   魏荣的母亲也颇有气度,把心思都放在打理内宅和教养三个孩子身上。   魏荣的哥哥魏铭是少年天才,魏荣的姐姐魏芳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   前几年嫁了吏部尚书冯大人的嫡长子,夫妻和美,伉俪情深,乃是京中一段佳话。   魏夫人儿子女儿都争气,压根也没把小妾放在眼里过。   魏芳的姨娘这么多年都被魏夫人压的死死的。   再加上生了魏芳之后这么多年也没生出个儿子,在魏府就更没什么存在感。   倒是魏荣和魏芳俩人年岁相当,打小就不对盘,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掐过来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罪臣之女,这平宁侯可是杀了朝廷命官,姐姐怎敢把这种人带到家里,不怕圣上怪罪吗?”魏芳阴阳怪气道。   魏芳之前倒是也讨好过这位平宁侯嫡女,可惜人家看不上她,居然和魏荣成了好姐妹。   魏荣的朋友,便是她的敌人,而且,不共戴天。   “上次的打没挨够是吧?”魏荣动嘴能力强,动手能力更强。   魏阁老大概也没想到,书香门第的魏家出了这么个不爱读书爱打架的女儿。   “姐姐是禁足没禁够吧?”魏芳反唇相讥。   她等下便要告诉父亲大人,这个时候把陆家人带进门,不是给魏家招祸吗?   “滚一边去,没空和你掰扯!”她不想当着陆瑶面和她打起来,免得连累陆瑶,等会儿再收拾她。   “不行,姐姐今日可不能任性行事,陆家是罪臣,说不定她明天就和她父亲一样进了大理寺牢房,姐姐岂能和犯人做朋友?”魏芳言之凿凿,理直气壮。   魏荣撸起袖子要打人,可被陆瑶拦住了。   魏芳看平日里高高在上难以靠近的陆瑶此刻居然如此胆小怕事难免得意。   “陆小姐,若我是你,这个时候就乖乖的躲在家里不要出门,怎么还跟秋后的蚂蚱似的到处蹦跶,你还……”   “住口!”   魏芳听到他的话被人打断,很是不悦,可当愤怒的转身看到来人,吓的脸都白了。   “芳儿见过祖父,父亲,大哥!”魏芳在这个家里最怕两个人,一个是祖父,一个是大哥。   刚才打断魏芳话的正是魏荣的大哥,连中三元的大齐天才魏铭。   魏阁老看也不看魏芳,魏荣的父亲有些难堪,不悦的看向魏芳:“还不快些回你房中,这几日不许出来惹事!”   魏芳岂不知自己这是被禁足了,后日便是成华郡主生辰,这可是她的机会,若是被禁了足,那怎么能行。   “爹爹……”魏芳着急的差点哭出来。   “退下!”   陆瑶屈膝行礼:“见过三位大人!”   魏家一家三代都在朝中为官,且都被委以重任,这乃魏家莫大荣耀。   魏家和陆家其实没什么交情,不过因少年时陆瑶和魏荣同为公主伴读,倒是成了至交好友。   两家大人关系仍旧一般,但也不阻止两人友情。   记得前些年陆瑶还称呼魏铭为魏家哥哥,如今一声大人倒是颇有分寸。   平宁侯倒是很会教女儿,陆家好教养。   “陆小姐不必多礼!”魏阁老摸着胡须,和颜悦色道。   虽已过花甲之年,但官威赫赫,气度也是难得,看着并无老态。   魏铭作为同辈拱手还礼,一身青色家常锦缎袍子,姿若松竹。   他的一双眼睛生的极好,聪明又透着骄傲,真真是一副读书人的好面相。   怪不得京中人人都夸魏阁老的孙子乃文曲星下凡。   魏荣瞧着哥哥目不斜视,端方君子模样,撇了撇嘴,拉着陆瑶的手道:“祖父,我带瑶儿先离开,你们忙!”   陆瑶其实刚在魏芳开口之时便看到了花丛后的一团人影。   以为是魏夫人路过,并不知是魏家三个大人,便由着魏芳出言放肆。   魏家家规极严,如此对客人无礼必是容不得。   上一世魏荣的事她虽不知如何,但让她这个庶妹消停了,总不是坏事。   果然,魏荣的父亲禁了她的足,魏荣也能少份危险。   魏荣不笨,但因为是嫡幼女,被家人保护的好难免神经大条,大概如此才遭人算计。   “你有段时间没过来我这里了,你看,这是我大哥亲自给我设计的亭子,还种了葡萄树,等明年葡萄藤长的再大些,我们便可以一边纳凉一边吃葡萄了……”   “你大哥对你真好!”陆瑶羡慕道。   “其实,我大哥……”   “荣荣,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陆瑶岔开了魏荣的话。   果然,魏荣被转移了注意力:“你去哪,是不是你爹爹的事。”   平宁侯的事如今在京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魏荣此前去探望,也正是想宽解陆瑶。   “此事我只说与你听,我爹爹的事恐有些复杂,我想亲去一趟江南调查,你要帮我保守秘密!”   陆瑶把大理寺最新的取证告诉了魏荣。   “怎么会这样?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只是你一个女孩子,江南又那么远,你可得多带些人!”魏荣知道拦不住陆瑶,也只能多叮嘱些。   其实,若是换作是她,她也必然会做出一样选择。   是朋友就支持她的决定。   “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叮嘱你!”   “你说,但凡我能帮忙,一定做到!”魏荣拍胸口保证。   陆瑶被她逗乐:“我是让你最近务必小心,我听说睿王有意在贵女中选一名侧妃……”   陆瑶的目光看着魏荣,所指明显。   魏荣不笨,很快反应过来:“你放心,祖父不会让我嫁的,我们魏家女儿才不会那么没骨气做人小老婆!”   那都是家里男人没出息才会干的事,他们魏家断不会如此。   “我自然知道阁老大人不会如此,可若他用旁的法子,让你不得不从呢?” 第64章 一片情意   魏荣自然知道陆瑶口中旁的法子是什么,这法子不知算计了多少家的公子小姐。   虽让人不齿,可它却让人防不胜防,简单有效。   女子名节最为重要,一旦出了事,所有人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上一世,魏阁老一开始坚持不让孙女为睿王侧妃,打算送她回老家待段时间。   等事情平息,再为孙女寻一良人,托付终身。   可没想到人还未来得及送走,她使计爬了睿王床的事便传的京中人尽皆知。   魏荣坏了名声,皇后更是大张旗鼓的让人把聘礼抬到了魏家,坐实了这事。   魏荣自此后就性子大变,沉默寡言,又因睿王和景王不和,两人便渐渐失了来往。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定然不会让她得逞!”魏荣郑重道。   “莫要太相信人,自己多留个心眼,这个送给你!”陆瑶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   魏荣直接打开,是一个发簪,和上次陆瑶头上戴的一模一样。   “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让琳琅坊的师傅重打了一个!”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反正琳琅坊也是你们家的!”魏荣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之前和陆瑶去逛首饰铺子。   她看中了一个镯子,结账的时候,掌柜的一分钱没收,她才知道,这琳琅坊也是陆瑶外祖家产业。   确切的说是陆瑶的产业,京城的琳琅坊已经送给陆瑶当生辰礼物了。   啧啧,陆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有钱的很。   魏荣正欲戴上,被陆瑶拦住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簪子,你看这里……”   这簪子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上面有个小机关,按着上面的红宝石,里面的麻药便会自动到簪子尖端。   用它刺入对方身体,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魏荣惊喜道:“我太喜欢了,瑶瑶,你说我该送你点什么好呢?”   夏竹忍不住笑,这魏小姐可真逗,小姐送她东西可不是让她回礼的。   “好好保重你自己便好,最近若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你就老实在家,别老往外跑了!”   “好吧,看在簪子的份上,听你的!”陆瑶离开魏府的时候外面日头正大,魏荣本要留她一起用午膳的,可陆瑶说有好多东西要整理,魏荣也不好勉强。   魏荣送陆瑶到门口,知道她江南此行怕是要费些时日,有些不舍:“你也照顾好自己,你爹爹的事,我去求祖父他老人家想办法,他最疼我了,一定会帮忙的!”   “不用,爹爹他清者自清,太阳底下发生过的事便没有秘密,我一定会找出陷害我爹爹的凶手!”陆瑶捉住魏荣的手摇了摇头。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立场,魏家陆家并无交情,她不想让她和魏荣的友谊承受不该承受的东西。   她有她要捍卫的陆家,魏家亦是如此,没有义务让魏家为此冒险。   “可是若你走后,其中生变怎么办?”魏荣说不出口那句,万一皇上要处死陆侯,她岂不是白跑一趟,也见不到她父亲最后一面。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她来之前已经递了入宫牌子。   皇上已经回话,宣她申时入宫觐见。   “你一切小心!”   陆瑶的马车走了一阵儿便停了下来,夏竹掀帘看到马车前站着的魏铭有些意外,放回帘子对陆瑶道:“小姐,是魏公子!”   陆瑶有些意外,却听外面的魏铭开口道:“不知陆小姐是否有空,可否到前面茶楼一叙?”   陆瑶犹豫之后还是从马车上下来,已经快午时,太阳有些大,魏铭大概在太阳下站的有些久,脸晒的有些红,青衫领口有汗湿的痕迹。   “走吧!”陆瑶低声道,率先一步朝前走。   忽然发现头顶的太阳没那么大了,陆瑶微微抬头,发现身后的魏铭正撑着一把伞。   他的手臂举在她头顶上方,身子却和她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那把伞正好只遮到她一人。   “太阳正烈,为防中了暑气,冒犯陆小姐了!”魏铭态度谦和,礼数周到,让人无法拒绝。   “多谢!”   很快便到了那个茶楼,这会儿店里并没什么人,小二懒洋洋的靠在门板上,看到有人进来,这才突然咧嘴挤出个笑:“客官里面请!”   “一壶上好龙井!”魏铭朗声道。   “不知魏大人所为何事?”   “这是江南我的一位朋友,你把这封信给他,他自会相助!”魏铭把一封信推到陆瑶面前。   陆瑶一惊:“你怎么知道……”   问到一半,陆瑶的话顿住,失笑道:“魏大人聪慧果然无人能及!”   “陆小姐谬赞!”对她而言或许只是聪慧吧。   “魏大人,其实不必麻烦,我……”陆瑶话未说完被魏铭打断:“陆小姐不必客气,此人并不是魏家门生,只是我的一位私交好友。”   “他人很机警,也颇讲义气,是扬州知府的一名捕头,你此去查陆侯的案子,他定然能助你!”   陆瑶这才收下:“多谢!”   她此行查案去的正是扬州,说不定真会需要这位捕头的帮助。   “你此行……多保重!”魏铭换了只手捏着杯子,然后放下,杯子正对着陆瑶的那只。   陆瑶向魏铭行礼:“大恩不言谢,陆家度过此难关,定让父亲亲自向魏大人致谢!”   魏铭唇角勾了勾,眼中是默默的笑意:“好,陆小姐有事可先走,我还要等个朋友!”   “那不打扰魏大人,小女先行一步!”   陆瑶朝魏铭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夏竹就在店门外候着,看到自家小姐出来,忙上前扶着,用手放在陆瑶头顶替她挡着太阳。   魏铭看着陆瑶那抹红色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线里。   他盯着那只杯子看了许久,慢慢的伸手,把自己的杯子和陆瑶的杯子并排的摆在一起。   这是他们第一次距离这么近,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她的面容。   魏铭笑了笑,这也是个好的开始,毕竟更近了一步。   等这次陆侯冤情得雪,他就让祖父亲去陆家提亲。   那景王殿下不过如此,竟是信了那些流言,当真是辜负了陆小姐的一片情意。 第65章 绝不相负   魏铭走的时候带走了那两只杯子,留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小二看着桌上的银子和不见的两只杯子,纳闷道,这位客官品味倒是独特。   这一锭银子能把他们小店的茶具都买走了。   魏铭走的很慢,手里拿着伞却没有撑开,走回魏府的时候,衣服汗湿了大片。   门口的小厮看到魏铭:“大少爷,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坐马车,您这中了暑气可怎么办?”   “无碍!”魏铭直接回了自己的书房,把两只杯子端端正正的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魏铭这一坐便是一个下午,直到他的书童在外面敲门:“大少爷,阁老让小的请你去用膳!”   “知道了!”魏铭把杯子收进了抽屉这才离开了书房。   魏铭天分极好,还不到弱冠便在翰林院任了编修,被皇上寄予厚望。   大齐自来便有非翰林不内阁之说,将来的前途自是超过祖辈,不可限量。   他自小便跟在魏阁老身边,说起来这祖孙情分倒比父子情分更重。   “我听门口小厮说你晌午顶着太阳走回来的,身体可有不适?”魏阁老关心道。   “孙儿无事,祖父放心!”   魏阁老点头:“务必要保重好身体!”   “是!”魏铭规矩道。   魏铭看了祖父一眼,开口道:“祖父,陆侯之事祖父有何想?”   魏阁老摸着胡须,一派淡定:“此事皇上自有圣断!”   “祖父是说,皇上不会降罪平宁侯?”魏铭有些激动。   魏阁老看了孙子一眼,倒是少见他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孙儿是觉得平宁侯此番遭人陷害,只觉可惜!”魏铭意识到失态,强自镇静道。   “铭儿,月盈则亏,陆侯此劫于他未必是坏事!”魏阁老官场几十载,早看透这官场沉浮。   皇上性子多疑,前有定国公傅家,现有镇远侯崔家,陆伯山若是聪明,该知日后如何自处。   魏铭起初不懂,略沉思便明白过来:“祖父高瞻远瞩,孙儿受教了!”   “陆家如是,魏家亦如是,荣儿的婚事该定下了!”把家中女儿送入宫,或能兴一时,若想立世百年,还需族中儿郎争气。   这也是为何他一直对孙子教导严苛,身为魏家儿郎,可以平庸无才但绝不可无德无行。   “祖父可是有了人选?”魏铭疼爱妹妹,在魏荣的婚事上自然要帮妹妹把关。   长姐嫁了吏部尚书的长子,琴瑟和鸣,公婆看重,儿女双全,小妹也要如长姐一般找一位疼她的夫君才是。   “你觉得肖从安如何?”魏阁老问道。   肖从安是和他同科的进士,如今也在翰林院任职,比他年长几岁。   为人倒是也颇为沉稳,无不良嗜好。   只是……   “只是肖从安家境一般,自幼由寡母带大,以荣儿的性子,只怕是不适!”他虽未见过肖从安的母亲,但听其经历便知他母亲必是位刚强果毅,十分好强之人。   妹妹性子不够柔婉,和这样的婆婆相处,恐受磋磨,这肖从安实非良配。   魏阁老捋了捋胡子,点头笑:“你说的倒是不无道理,也罢,荣儿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且你母亲已经在暗中相看,倒是你,”   魏阁老的目光落在魏铭身上,魏铭急急起身,慌乱的看向祖父:“孙儿婚事且先不急,待妹妹定下再说孙儿的也不迟!”   如今向陆家提亲不合时宜,一则陆瑶无心婚事,再则恐会让圣上猜疑,且等等再说吧。   魏阁老看孙儿今日窘态连连,哈哈笑出了声。   平日看他的作态都像个老学究,倒比他这个六旬老人都古板老成,如今这样,倒是难得。   魏阁老看孙子急红了脸,也不逗他:“如此也好,毕竟是魏家冢妇,当需谨慎!”   “祖父,孙儿妻子人选,将来可否由孙儿自己选!”魏铭目光炯炯,含着期待。   魏阁老微微一怔,没有说话,魏铭忙拱手:“祖父放心,孙儿绝不会做有悖门楣之事,孙儿所选之人必能担起冢妇之责!”   魏阁老的目光在魏铭身上停了会儿,然后低头夹菜,直到口中食物咽入腹中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中午是去见那陆家小姐了?”   “孙儿和陆小姐清清白白,绝无逾矩,祖父……慎言!”   魏阁老哼了一声:“只怕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意!”   不要以为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见了那陆家女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魏铭的目光暗了下去,一时间沉默不语。   魏阁老看孙儿落寞又有些于心不忍:“此事现在谈,为时尚早,日后再议吧!”   魏铭知祖父此话便是允下他所求,忙拱手道:“孙儿谢过祖父!”   “不用谢我,你的婚姻大事须父母作主,祖父说了不算,还需你母亲同意!”儿媳早就有意铭儿娶她娘家侄女,亲上加亲,此事怕是不易。   “孙儿知道!”只要祖父不反对,他便有信心说服母亲同意。   总之,此生,他定要娶她,绝不相负。   华清殿   皇上高坐龙椅之上,陆瑶跪在下首:“臣女知皇上为难,恳请皇上给臣女时间,臣女一定查清楚,还父亲清白!”   “朕知你孝心一片,救父心切,只是杨大人书房内的令牌你父亲已确认乃平宁侯内卫令牌无疑,那二十万两官银,盐帮也有人招认,是你父亲所赠!”   大理寺呈上的证供足以判陆家满门抄斩。   “皇上今日早朝并未公布大理寺的证据,可见皇上也是不信那些证供!”   皇上看着下首的陆瑶眉头拧成了川字,这丫头倒是不容小觑。   陆瑶再次叩首道:“皇上应知臣女外祖乃江南首富,方家票号遍布大齐,最不缺的便是现银,若父亲真的勾结盐帮为何不用方家票号的银票而冒险用官银!”   “再者,若我父亲要杀了那杨大人,以杨大人这些年贪墨的银两,父亲作为皇上亲派特使,大可用皇上御赐的宝刀先斩后奏,为何又会蠢到事后派人暗杀?”   皇上不停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第66章 坑死我了   站在旁边的常贵真为陆瑶捏了把汗,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敢这么质问皇上。   这一不小心救不了陆侯爷,把自己的小命先搭进去了。   皇上内心本就有疑问,此刻因陆瑶的质问如星火燎原,止不住了。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证据真伪,只是,皇权不容挑衅,他容不得平宁侯有半点私心。   皇上抬起眼皮看了常贵一眼:“宣大理寺卿!”   常贵一听,麻溜的跑了出去,没多久便又回来。   只听皇上道:“你说的这些只是你自己揣测,并不能作为呈堂证据!”   “是,所以臣女需要时间去调查,求皇上恩准臣女前往江南!”陆瑶恳切道。   “你觉得你比的过大理寺派去的那些人?”皇上沉着脸道。   “皇上,或许大齐从不缺父亲这样的忠勇之士,可臣女却只有一个父亲,臣女愿以陆家先祖,五万陆家军的名义起誓,父亲对大齐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我父蒙冤,作为子女见死不救实为不孝,作为臣民,有佞不除,实为不忠,求皇上恩准臣女所求!”   陆瑶低头叩首,双手捧着的正是陆家军兵符。   那日在大理寺,除了调动内卫的令牌,父亲还给了她调动大军的兵符。   那日母亲先行转身后,爹爹在她耳边说了句,此物可保你们母女无虞。   常贵一惊,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会在陆瑶手中。   皇上之所以选陆伯山与崔家抗衡,最重要的便是这五万陆家亲军。   当然,最忌惮的也是如此。   这陆家军虽说归属大齐,可从开国起便由陆家掌管,从最初的一万到如今的五万,陆家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   常贵接过陆瑶手中的兵符呈给皇上。   皇帝看着桌上的兵符,目光幽深,这陆家女是要置死地而后生。   用这五万陆家军一则表忠心,再则为平宁侯求得一个生机。   陆侯得女如此,当真是有福。   皇帝想到自己那几个不孝子,眸子暗了下来。   他们几个是巴不得他早点死了好继承他的位置吧?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常贵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惹恼了皇上。   皇上的目光在陆瑶停留了会:“平宁侯之女陆瑶接旨,朕给你一月时间,若不能查清此案,与平宁侯一同赐死!”   陆瑶喜极而泣,连连叩首:“臣女叩谢圣恩,谢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兵符你且替你父亲好好收着,等洗清冤屈,朕还等着他替朕平了北疆!”   陆瑶高举双手,常贵把那虎符又放回她手中:“陆小姐可得保管好了,这东西可丢不得!”   “是!”陆瑶知道,她赌对了。   天家虽生性多疑,但他也容不得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把兵符又还给陆家了。   皇上摆手示意陆瑶退下,大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卿匆匆而来。   “免礼吧!”见孙大人行礼,皇上有些不耐烦道。   “陆侯的案子可有进展?”   孙大人垂首道:“臣今日又仔细翻看了一遍卷宗,发现似乎有些不妥?”   “什么不妥?”   “案子太过顺利!”大理寺接过无数重案,可这一次的调查无疑是最轻松的。   在查案过程中,毫无阻碍,一个证据接着一个证据,这完全像是准备好的,就等着他们去查。   “那就继续查,朕容不得有人在朕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若是查出是谁在操纵这一切,定不轻饶。   “圣上英明!臣一定下令彻查,还平宁侯清白!”   “楚王呢,在大理寺可还适应?”皇上被别人家的父女情深感动,决定关心下被自己冷落多年的儿子。   “楚王殿下如今负责卷宗事宜,很是认真负责,大理寺的主簿蒋大人对殿下非常满意,赞不绝口!”   皇上的脸色好看了些,总算没丢他的脸,不错。   “告诉他,小皇孙在华清殿一切都好,让他明日可以进宫陪小皇孙用午膳!”   正好,他也问一问他的近况,不要总想着回西北,皇宫才是他的家。   “这……”孙大人为难了。   皇上不满道:“又怎么了?”   “楚王殿下昨日向臣告了假,说是和顾郡王去西山围猎,最近怕是臣见不到殿下……”孙大人垂首道。   “这个混账!”皇帝气得一拍龙案。   这才去了多久就耐不住了,要去围猎,他倒是逍遥快活。   “派御林军前去西山把那两个混账东西给朕捉回来!”皇上这个气呀。   “皇上息怒!”常贵下跪道。   而此刻,赵恒和顾昭华两人,自从出了城门便一刻也未曾休息,早出了京城几百里。   就算知道两人出城,那也追不回来了。   更何况,皇上先派人去了西山。   而此刻顾昭华正可怜兮兮的喊着赵恒:“哥,我们休息会儿吧,我这屁股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顾昭华和赵恒这样军营打过滚的不一样,他可是富贵窝里长大的。   平日里也会骑马打猎玩,可哪像现在这样,可把他给颠死了。   “不怕皇上把你揪回去关进大理寺,你就休息!”赵恒冷哼一声。   “什么?你说舅舅不知道我们出京?”昨日他说的那般轻松自在,他还以为他已经得到舅舅准许了。   “或许现在已经知道了吧!”最近因为陆家的事,父皇频繁召见孙大人,总会有问起的时候。   “哥,你可真是坑死我了!”顾昭华哀嚎。   他几乎可以预见,这次回去被他爹暴打的场景了。   青鸾忍笑,更坑的还在后面呢。   “这可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来的!”   顾昭华:“……”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哥,我决定我们还是不要回京了,我们兄弟就此亡命天涯吧!”反正回去也得被打死。   顾昭华才说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动作夸张,让人看着好像随时都能从马上掉下来似的。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他爹已经知道了。   赵恒看顾昭华体力像是真不行了便道:“休息会儿!”   顾昭华想到顾大将军或许正提着那把多年未用的大刀在赶来的路上便摇了摇头:“先到下个镇子再说吧!” 第67章 不负所托   “你行吗?”赵恒看了眼强自撑着的顾昭华。   顾昭华拍拍胸口,男人哪能不行呢:“那是当然,走吧!”   比起被老爹提着大刀砍死,顾昭华觉得屁股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了。   西山就在京郊,来回也就两三个时辰路程。   可问题是御林军在西山找了一夜,也没找到皇上要找的人。   御林军指挥使来复命了,这指挥使夏大人和常贵都是皇上心腹,这脾气自然就不控制了。   “这两个混账东西!”皇帝又踹龙案了。   常贵心疼,最近这龙案换了好几张了。   等会儿还是吩咐下去,多做几张备着!   免得皇上砸坏了没有新的换!   御林军指挥使战战兢兢:“皇上,还要不要继续找?”   这两个混账东西肯定出城,很有可能逃回西北去了。   皇上吸了口气,指挥使看到皇上的目光,瞬间就低头了。   皇上这是要弄死他吗,太吓人了。   “城门那边可有消息?”   指挥使点头:“守城的士兵说,一大早看到顾郡王带着小厮出了城,是西山的方向!”   从西门出城就是去西山,从西门出城还能去西北!   蠢!   皇上想了一会儿,不对呀,不止他一个人丢了儿子呀。   顾家儿子也跑了,凭什么就他一个人着急上火的。   “常贵啊!”   “老奴在!”   “告诉顾将军,朕的老五和他家的一起不见了!”   常贵一怔,立刻麻溜传旨去了。   顾大将军脸色当时都不好了,皇上这是来找他要人了。   这混账东西,不气死他不甘心!   不用说,肯定是奔西北军营去了。   定国公的傅家军在那,五皇子长大的地方。   顾大将军收拾了两件行李,提着那把跟着他上过战场的大刀,出了城,朝西北去了。   等他逮住这小子看怎么收拾他!   皇上听常贵汇报完,心里的气消了些。   果然,有什么烦恼还是要和臣下们分享下。   你看,这不是好多了吗?   这边赵恒和顾昭华顺利的赶到落脚的小镇。   这是又累又饿的,一碗面条吃着都香。   顾昭华也不嫌弃床板太硬,被子不够软,躺床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赵恒倒是并不觉得累,他在军营时急行军可比这个累多了。   摸到腰间的箫时愣了下,出门的时候也不知为何,看到箫,顺手就带着了。   凉凉的夜里,箫声带着些悲凉,赵恒吹罢一曲,将箫放在床边,这才躺下。   陆府   陆瑶要亲去江南,陆夫人自然是不放心的,可唯今的情况,没有人比女儿更尽心尽力。   “瑶儿,你一定要当心,若是,若是……”陆夫人想说若是查不到证据,就不要回来了。   回来陪着陆家一起被斩首,还不如不回来,倒是能有条活路。   “娘放心,女儿一定还爹爹清白,女儿不在,若有事拿不定主意,娘可找三叔三婶商议!”   陆夫人终是点点头,二房如今是指望不上,不找麻烦闹着分家都是好的,更别说帮忙了。   没想到,陆家有难竟是侯爷这个庶出兄弟出来帮忙。   陆夫人叹气,人心难测,幸好,如今看清楚也不算晚。   陆瑶此去并没有带陆青,而是带了岩火和去过江南的内卫。   他们对那边情势十分了解。   而且,杨大人书房的那个内卫腰牌让她不得不多想。   这次随她去的四个内卫,便是此前父亲让他们前去调查刺客的幸存者,其余人都折在了江南。   这些人都追随父亲多年,她真不希望侯府中有人吃里扒外,但她也不得不防。   “岩火,你带着人先出城,我们在城外的十里坡汇合!”   “是!”岩火领命道。   这几日,他已经把小姐的命令当侯爷一样,绝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陆瑶把统领内卫的腰牌给了陆青:“陆青,我现在把整个陆家都托付给你,陆家如今的形势内忧外患,我只信你!”   “陆青必不辜负小姐所托,人在陆家在,一定等小姐回来!”陆青抱拳道。   “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侯府封门,谢绝所有访客,二房有任何异动,不必顾念,把人抓了,若有反抗,死活不论!”陆瑶目光闪过一抹杀意。   “是!”陆青面无表情,丝毫不觉得二房值得同情。   夏竹也是如此,二房那群祸害,成日里辱骂小姐,就该死!   “常嬷嬷,你和迎春,秋霜,冬梅务必照顾好夫人和六小姐!”   常嬷嬷红了眼,迎春几个也是抹着眼泪。   迎春忍不住道:“小姐,让奴婢一起跟着去吧,奴婢能照顾你!”   她是这几个丫头中最早伺候在陆瑶身边的,自打有记忆起,她们还没分开过。   陆瑶拍拍迎春的手:“我知道几个丫头你最心细,平日照顾我最是周到,可此行危险重重,你又不会武功,反倒拖累,若是为我好,就替我照顾好夫人和瑾儿!”   迎春红着眼睛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照顾好夫人和六小姐!”   早知道,她之前就该跟着夏竹一起好好学功夫,也能保护小姐。   除了岩火和四名内卫,陆瑶就带了夏竹贴身伺候。   夏竹会功夫,带着她会方便许多。   两人俱是一身男装,仍是主仆相称,只是小姐换成了公子。   陆瑶一身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白玉发簪束冠,好一个翩翩美少年,不知要迷晕多少家小姐。   “夏竹,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小姐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迎春脾气再好不过,难得用这种语气和夏竹说话。   “哎呀,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了,叮嘱几百遍了,还有,要叫公子懂不懂?”   陆瑶和岩火在十里坡汇合之后便日夜兼程前往江南。   虽是坐在马车里,可因为速度快,颠簸的厉害,一路上吐了好几次,倒也渐渐习惯。   人还未到江南,陆瑶人已经瘦了一圈,下巴越发尖了。   陆瑶为方便,化名陆玉庭,而夏竹便用了哥哥的名字,唤作陆青。   “公子,不若到前面镇子,我们休息一日,连着赶了几天的路了,你身体会吃不消的,不然奴婢可没法和迎春她们交代,非被她们打死不可!” 第68章 育儿心得   夏竹倒不是真怕被打死,是怕陆瑶身体吃不消,没到江南,自己先病了。   “等过了山东界就进入江淮地界了,到时我们走水路会快些,也没这么颠簸,坐船正好休息。”   陆瑶虽累的很,但也没那么娇气。   她现在一心想的便是早日到扬州,查清父亲的案子。   京城这边也不消停,顾丰生连着追了两天两夜。   按他家小子的脾性,不会一直赶路,按说该追上了,可这一路走来,完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顾丰生沿路问守城的将领,都没有人见过这俩人出城。   他又花了两天两夜赶回了京城,家都没回,直接进了宫。   “皇上,楚王殿下和臣那逆子并没有去西北!”顾丰生连日赶路,天气又热,嗓子都哑了。   “顾爱卿不必生气上火,常贵,快给顾将军看茶!”皇上心里也生气,这个臭小子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父皇,一声不响就走了。   可皇帝面上不露分毫,没办法,当皇帝的就是有这点能耐。   不管心里作何想,面上总能不动声色。   顾丰生一开始确实是生气,现在开始担心了。   你说这孩子从小到大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没离开过京城。   不像别人家的孩子,跟大风刮来的似的,咳咳!   关键,他们家孩子多,这一个两个的不在眼前也不担心,他们老顾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他这带不回儿子也没脸见老母亲了。   顾丰生突然有种想在华清殿撒泼的想法。   他儿子就是被上面那位的儿子给拐了。   “皇上,你说楚王殿下会把犬子带到哪呢?”顾丰生快哭了。   唉,人老了,泪窝子浅,老想哭怎么回事!   皇上不满了,怎么说的好像他儿子拐了他的似的,大理寺卿都说了,那个小混蛋约了老五去西山围猎。   没怪他儿子拐带皇子,他倒是倒打一耙。   “这孩子傻乎乎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自己,也幸好有楚王殿下在!”   楚王殿下在西北军营多年,求生欲应该很强,本事应该也不小。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丰生安慰着自己。   皇上听了顾丰生这话倒是心里舒坦些了。   那可不是,有他儿子罩着,能出什么事?   以老五的性子,大概不祸害别人就是好的了。   两个老人,不对,老父亲,还不对,应该是君臣二人,在华清殿里聊起自家孩子来。   主要内容就是关于育儿心得的讨论。   可没聊几句,这气氛就变得沉重了,怎么跟村里儿子被征兵的孤寡老人二大爷似的。   见谁都说自己儿子,见谁都哭,哭自己儿子几年都不回家。   皇上看着红着眼睛的顾丰生,心头说不出什么情绪,原来父亲担心儿子是这个样子?   他把老五一人丢在西北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去西北那年才六岁还是七岁,他都不记得了。   这些年,他有没有想过京城,有没有想他的父皇?   “皇上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老奴扶你去休息?”常贵多有眼力劲,一看皇上不开心了,赶紧开口道。   顾丰生又不是傻,也起身告退,出了华清殿。   长叹一口气,这回去怎么跟老母亲和夫人交代。   拐走他儿子的人是皇上的儿子,他能怎么办?   找人家打架吗?   疯了不成!   顾丰生走了,皇上这耳根子终于清净了,没人再跟他要儿子了。   皇帝疲惫闭了闭眼,常贵在一旁是大气都不敢出。   他知道,皇上此刻心情十分不好。   自打这五皇子回了宫,皇上就经常出现这种情绪。   他在皇上跟前伺候这么多年,还没见哪个人能把皇上惹成这样还活着的。   不对,就是死了的也没有啊!   唉!   这五皇子到底是去哪了。   人家苦主可都找上门撒泼了!   第二日散了早朝,皇上召见了大理寺卿。   问来问去,话题又回到那句楚王今天可有去衙门当职?   孙大人有气无力:“没有!”   “把衙门当什么地方,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罚三个月俸银,回来后让他立刻进宫来朕这里请罪!”   这都过去六七日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俩混账东西到底去哪了?   “臣遵旨!”孙大人立即道。   楚王到大理寺任职还不到一个月,就被罚了三个月俸银,这倒霉王爷。   大理寺卿离开后,皇上又召见了工部侍郎。   “楚王府准备的怎么样了?”   “先前顾郡王去看了几次,说王府的假山不够大气,荷塘也没有特色,臣已命工匠重新修缮!”工部侍郎没想到皇上召见他竟然是为了楚王府之事。   “就这点事拖到现在,是打算等到过年才搬进去?”   工部侍郎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臣不敢,臣这就亲自去一趟,督促他们快一点!”   工部侍郎用袖子使劲擦汗,是谁说这五皇子不受宠,已经回西北不回来的?   他简直要被坑死了!   还是把手头的事情都放一放,这楚王府他要亲自监工。   赵恒和顾昭华一路快马加鞭,已经到了扬州。   顾昭华看赵恒不似之前那般拼命赶路,总算可以停下来欣赏美景了。   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扬州城可是个好地方。   据说这里的姑娘小姐,那叫一个水灵。   江南可是个出美女的地方,据说,那个身陷囹圄的陆侯爷当年就是被扬州姑娘给迷住了。   只见了一面就上门求娶,当时满京城的贵女都震惊了。   都想知道这把京中贵女比下去的商户女长什么样。   陆夫人年轻时的样子他还没来得及出生,没见过。   不过他见过陆小姐,由此可推断,定然是个和他母上大人差不多的大美人。   在客栈休息了一日,顾昭华已经恢复了精神,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摇着折扇,端的是风流无双。   “哥,咱们先从哪开始玩,是先游湖听曲儿呢,还是先到街上逛逛,看一看这江南美娇娘?”顾昭华想象的十分美好。   青鸾但笑不语,顾郡王还是太年轻,人生经历太少啊。 第69章 郡王远亲   “你自己去逛,我和青鸾有事要出去一趟!”赵恒笑眯眯的,心情不错的样子。   顾昭华一想,不对啊,这是要撇下他。   “有什么事?”   “见个人!”   “你在这里能认识什么人?我也要一起去!”   “我有正事要做!”   “那我更得去了!”别想撇下他跑了。   “好吧!”赵恒勉强答应。   青鸾:唉,郡王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呢。   出了客栈,顾昭华看到一辆马车等着,心里一喜,果然跟来没错了。   这么豪华的马车,五哥果然是早有准备。   “五哥,是不是要去密会佳人?”   赵恒:“……”   “我都看出来了,别装了!”顾昭华挤眼挑眉,表示自己都懂。   这一路狂奔的,没看出来,够心急的啊。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停了下来,青鸾从外面开了门:“到了!”   顾昭华看了匾额上刘府两个字,指了指问道:“是这里?”   赵恒点头:“你的郡王玉佩可带着?”   顾昭华点头:“那是自然!”   这玉佩是皇上钦赐,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   这满大齐谁不知,他可是皇上最宠爱的郡王。   “借我一用!”   顾昭华乖乖掏出,递给了赵恒。   青鸾上前敲门,很快出来一名青衣小厮,态度有些傲慢:“你们找谁?”   青鸾把玉佩塞到那小厮手中:“拿给你们家大人!”   这小厮守门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傲慢无礼的客人。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只怕是得罪不起的贵人。   也不敢再造次,抱着玉佩,转身就跑了。   “哥这是要做什么?”顾昭华不解。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赵恒没告诉他。   没一会儿,听到一阵动静,刘大人一眼就看到了顾昭华,倒不是他眼神好。   而是赵恒和青鸾都站在顾昭华侧后方,再加上顾昭华的小厮,四个人的站位明显是以顾昭华为尊。   “下官不知郡王驾临,接驾来迟,还望郡王恕罪!”刘大人下跪叩拜。   后面的小厮自然也跟着跪了下来。   顾昭华一脸懵,五哥不是来密会佳人,而是见一个半老头子。   这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再说堂堂楚王腰牌不用,用他一个郡王的,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知者无罪,刘大人快快请起!”场面话顾昭华说的那是十分漂亮。   “谢郡王,郡王里面请!”刘大人相貌周正,声音朗朗,态度也算是不卑不亢,看着倒像是位好官。   江南的宅院和京城不同,倒是别有洞天。   “郡王光临寒舍,实在是下官的荣幸,不知郡王此行江南所为何事,有需要下官做的,下官一定配合!”刘大人笑着给顾昭华斟茶。   这江南最近不太平,大理寺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听说已经将证供送回京城,马上要结案。   难不成这郡王也是为那件事而来?   “其实也……”   “郡王此行乃是为皇上万寿节准备礼物,听说江南物华天宝,地产富饶,便亲自过来!”赵恒接过话道。   刘大人点头:“原是如此!”   说起来万寿节就剩下三个月不到的时间,看来这位郡王是想别出心裁。   他在京中之时便听说这位郡王爷十分得圣上宠爱,他离京外放时,这位郡王还小。   如今十年过去,这郡王依旧是恩宠不减呐。   “不知刘大人可有好的建议?”赵恒问道。   刘大人看向赵恒,微笑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大人客气,在下乃郡王远亲,并无官职在身。”赵恒面不改色道。   顾昭华看了赵恒一眼,心里默道,远亲,无官职?   这楚王殿下可真行。   刘大人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这小老百姓还有几门远亲呢,这皇亲贵胄的远亲更是多如牛毛了。   “建议谈不上,不过江南的好物确实不少,不如下官陪郡王四处逛逛?”刘大人表情轻松。   “本王也正打算如此,就有劳刘大人做向导了,对了,本王此次乃微服出行,还望刘大人替本王保密!”   千万不能把他们在江南的消息传回京城,不然,他那亲爹估计会带着人杀过来。   不过,五哥这个借口倒是蛮好,他们可是一片孝心。   做长辈的可不能一发脾气就发配他们进大理寺牢房。   “郡王放心,下官一定守口如瓶!”   陆瑶一行人此刻也到了江南,到了江淮界,岩火建议走水路。   一路顺风顺水,倒是比预计还节省了一天的时间。   “老板,这客栈有没有僻静的小院,我们公子喜欢安静!”岩火上前问道。   夏竹悄悄拉陆瑶手臂:“公子,我们真要住客栈?”   这客栈人多混杂的,怕是不大安全。   她没想到小姐一到扬州不是找外祖方家而是找客栈投宿。   “外祖家肯定有人监视,我们若去,岂不败露行踪?”   夏竹点头,她差点忘了,他们是悄悄出京的。   “公子,那老板说后面的小院房子倒是还有,不过昨日刚住进了四位外地客人,你看要不要属下让老板请他们换个房间!”岩火向陆瑶汇报道。   小姐毕竟是女子,院中有外男只怕不大方便。   陆瑶摇头:“不必,如此太过显眼,想必那几个人也不会住多久,告诉老板,一直到我们离开都不许再安排其他客人!”   “是,属下这就去收拾。”岩火道。   他观察过这家客栈四通八达,打听消息方便,若是遇到危险退路也多,再合适不过。   而且,那个小院还有后门,他们出行可以直接走后门,方便行事。   “送桶热水到房间,备一桌你们店里最好的菜也一同送到房间!”   “客官您先回房稍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店小二一口扬州话。   夏竹似懂非懂,先和陆瑶回了房间。   这一路上忙着赶路,也没有好好泡个澡,洗个澡可真是舒服。   陆瑶洗完澡,在房里用完膳,头发也差不多干了。   夏竹用玉簪把头发固定好,依旧是一副男子打扮。   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公子!”   “是岩火,开门!”   夏竹点头,岩火进来,拱手行礼:“公子,你给的信,属下已经送出去了,那捕头衙门里有点事走不开,说一个时辰后过来客栈!”   “好,知道了!” 第70章 黑脸家伙   客栈的后院收拾的十分雅致幽静,院子里还有个小亭子,旁边是一个小荷塘。   如今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正如诗中所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客栈老板倒是好品味。   江南地价虽不若京城寸土寸金,不过一方客栈也能修建的如此,也是十分难得了。   陆瑶挺喜欢这里,一边坐着喝茶,一边等那个捕头。   杨大人死这么大的事,作为第一个接手案子的府衙,那个捕头应该清楚这个案子。   魏铭的这封介绍信倒真是想的周到。   想到魏铭,陆瑶有些失神,上一世她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少年天才上,并不了解。   也是将死之时才从魏荣那儿知道,他喜欢她。   如此人才就那样终了一生,确实遗憾。   赵恒一行人从刘府回来,顾昭华扇子指了指陆瑶的方向:“那位公子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赵恒一进来就看到了,而且,不是什么公子,那分明就是女扮男装的陆家小姐。   青鸾顺着顾昭华的扇子方向看过去。   “没想到这江南的公子都长的像块嫩豆腐似的。”   他现在好像明白那京中的贵人为何喜欢养小馆了。   这长得比女人都好看!   “是吧,我就说江南是个好地方!”   “青鸾,我的衣服鞋袜你洗了吗?”   青鸾:……   什么时候让他洗了,也没说呀。   昨晚夜探杨府回来后就睡了,然后就是今天出门,刚回来,他也没时间啊。   青鸾看到自家王爷莫名不友善的眼神,觉得不大好,乖乖道:“属下这就去洗!”   “顺便把本王的也洗了吧!”顾昭华眼神还在陆瑶身上。   “让你们家流光洗去!”他这还一肚子气呢。   做错什么了他这!   “小气,流光,去把爷的衣服也洗了!”   流光:“是!”   这天气挺热的啊,怎么这会儿感觉凉飕飕的呢。   算了,还是去洗衣服吧。   “让陆公子久等了!”宋毅身上还是官服,看来直接从衙门过来了。   陆瑶起身,行了个男子的拱手礼:“宋兄客气,在下陆玉庭,宋兄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看年纪我比你大,就叫你陆兄弟吧,魏兄弟的信我已经看过,杨大人这个案子我确实接触过,不过后来,大理寺接手了!”宋毅道。   “不瞒宋兄,找出幕后凶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想请宋兄帮忙!”陆瑶恳请道。   “陆兄弟放心,在下一定帮,衙门里的卷宗都是封了档的,不能带出衙门,不过,当时我去现场时做过一份案发现场的记录!”   刘大人派人接手,那份记录被他随手扔家里了,再后来京中大理寺来人了。   大理寺查案有他们的章程,封了杨家,任何人不得出入,案情近况也是保密,他只是个小小捕头,无权过问。   不过,他一直奇怪的是,杨家母女之前一点风声没露,突然就上京告御状去了。   直到大理寺查案,他们才知道这事,而且说杨大人之死牵扯到之前的扬州钦差平宁侯。   “宋兄是杨大人死后最先到现场的?”陆瑶惊讶道。   “应该是,我那日值夜,和手下兄弟巡逻,正好到杨大人府外,听到有动静就进去了!”宋毅回忆当时情景。   从现场和尸体来看是自杀,他进去之时,除了凳子倒地,书房并无任何打斗痕迹。   可疑点是书桌上那壶还未冷掉的茶。   杯中的茶只喝了一半,试问一个要自杀的人,还会有心情喝茶?杨大人必是他杀无疑!   至于那个侯府腰牌,他当时并未注意。   因为很快刘大人就带着人赶到了,他就带着两个手下撤了。   而盐帮那边,都是些江湖势力,鱼龙混杂,不能完全说那里都是坏人,可也着实不算什么好人。   牵扯进盐帮,查起来确有些困难。   距离皇上给她的一个月时间,已经过去几天了。   陆瑶着急的很,但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   顾昭华看着坐在陆瑶对面的宋毅问:“那个黑脸的家伙谁呀?”   那人穿着捕快的衣服,看他腰间的佩刀,应该是个捕头。   杨大人死后最早赶到案发现场的应该就是他吧?   “自己去问!”   顾昭华自然不会去问,他还没那么冒失。   赵恒踱着步子回了房间,顾昭华要跟着进去时,门砰的关上,碰了一鼻子灰。   “回自己房间去!”   顾昭华摸摸鼻子,他招谁惹谁了?   回就回,哼!   赵恒坐在桌前,也不喝茶,手指一下一下的在书桌前弹着。   依刘大人今日所言,他当初以自杀结案是为了保护杨家母女性命。   而他也已经写了奏疏上报京师,只是这奏疏慢了一步,到京师之时,杨夫人已经死了。   杨家母女是在他不知的情况下进了京城。   比起杨大人,扬州城中百姓对这位刘大人评价就高多了。   杨大人死后,扬州百姓多骂其恶有恶报,死的好。   刘大人十年前外放江南,从一个七品知县到今日的四品知府,官运并不算好。   但这么多年在这一带颇有威望。   这也是个有雄心,有抱负,想在官场之上一展宏图之人。   据说去年修堤坝,这个刘大人在水中泡了一天一夜,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   最后晕倒在河中,是被人抬了上来。   这些年也做出不少政绩,可都被杨大人这个江南路都运使压着一头。   谁都知道,杨大人是崔家的人,崔家不倒,杨大人自然官运亨通。   据大理寺查,杨大人家极其奢靡,密室中珍贵字画,金银器皿不计其数,堪比国库。   比起来,运往京城的那些官银就是毛毛雨了。   好好做事的人官运平平,那些个贪赃枉法的人却平步青云。   可刘大人却表现的云淡风轻,侃侃而谈。   是真的毫无芥蒂还是胸有成竹杨大人这个位置就是他的呢?   杨大人死后,朝廷并无任命新的盐运使,而是由刘大人暂代处理。   这个暂代职务很有讲究,若是代的好,那就成真了。   这刘大人……   白日里刘府地形也熟悉的差不多了,今夜就过去逛逛吧。 第71章 很有灵性   外祖在他小时告诉他,一个被大家都称好的人,绝不会太好,这样的人不是大奸就是大善,而后者的几率太小。   反之也一样,一个被人人称坏的人也不见得就是真坏,看人要用心,做人也是如此!   赵恒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那个捕头已经走了,陆瑶也不在亭子里。   就在此刻,隔壁的门开了。   陆瑶看到眼前之人,先是一惊,接着膝盖一软,下意识的跪地行礼:“参见楚王殿下!”   赵恒看着跪在地上的陆瑶,久久才冷冷道:“免礼!”   陆瑶刚才跪下时有些急了,重重跪在地上,起身的时候才发觉膝盖有点不舒服。   岩火过来正好看到陆瑶起身,以为自家主子被欺负了,拔刀护在陆瑶身前:“公子,有没有伤着!”   岩火一直没有见过楚王,并不知道他是谁。   横眉冷对眼前之人,只要陆瑶一个令下,他就会杀了此人。   岩火这段时间跟在陆瑶身边,自知她的性子,从未见过她如此慌张的时候。   陆瑶着急的去推岩火的刀:“快收起来,此乃楚王殿下,不得无礼!”   岩火一愣,忙下跪道:“小臣冒犯,望楚王殿下恕罪!”   “殿下,岩火他……”岩火也是护主心切,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正要下跪行礼,只听赵恒道:“无碍,免礼!”   岩火起身:“谢殿下!”   “本王微服出行,日后相见不必多礼!”赵恒垂眸,看到陆瑶白色衣衫上刚才下跪沾上的痕迹,觉得分外碍眼。   “退下吧!”   陆瑶自然以为是让她和岩火退下,便转身一起走了。   赵恒看着陆瑶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头蹙了起来。   外祖说他小时十分顽劣,难道在京中之时他揍过她?   不过他都不记得,她年纪比他小,即便是有过,那也该忘了才是。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怕他?   陆瑶回了房间,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赵恒在这里,难道老板说的那四名外地客人是他?   不会这么巧吧,若是那样,岂不是要天天见到。   陆瑶手抖了下,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隔壁的赵恒听的清楚,倒不是他刻意偷听,而是常年练武又在军中多年,比寻常之人耳力更好。   正靠在那打盹的昆仑也听到了,耳朵竖起来,四处看了眼,十分警惕。   这一路昆仑也累坏了,赵恒他们也是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哪里有那么多肉给它吃。   从到了客栈便开始睡觉,今日出门,为防它跑出来,赵恒是把它锁在屋里的。   这会儿休息够了,便想着吃肉了。   陆瑶碎了杯子,也突然想到一事,三哥传信让她不必担心,难道是将此事托付给了楚王?   直接去问有些太冒犯了,而且,她也不敢。   赵恒这个人其实不大好说话,心眼也不大,对除了她以外的人都不大好。   所以刚才,她真怕赵恒一个生气,把岩火赐死了。   这一世,他对她并无情愫,看她与上一世看旁的女子无异。   陆瑶思及此,目光暗了一瞬,不过,这一世希望她也希望他不要再喜欢她。   她不配。   正要捡起地上碎片,夏竹进来了,夏竹一着急:“小姐,让奴婢来做,仔细伤了手!”   “没事,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公子,小心让人听到!”   “是,是,是,小的错了,陆三公子你且当心,让小的来捡!”   赵恒听到陆三公子,勾了勾唇,她这陆三公子只怕做不了多久了。   夏竹刚出去了一趟,店里的小二说这扬州城里有家百年糕点铺子,离客栈不远。   什么卷酥董糖 如意酥、菊花酥,百果蜜糕,三层玉带糕,酒酿饼都好吃的很。   她特意去给小姐买来当零嘴的。   “公子,快尝尝这个糕点,都是按你的口味买的!”夏竹献宝似的把那些糕点都摆开。   等会去找小二要几个精致点的盘子装上。   陆瑶拿了一块又放下了,夏竹道:“公子怎么不吃?”   “你看哪家公子爱吃这些个甜的,不能露馅!”   “这屋里又没有旁人,公子不用担心!”她都买回来了,总要尝一尝的。   陆瑶尝了一块,确实味道不错,这些江南糕点娘也会做。   她有些担心家里,也不知道爹爹和娘现在怎么样了。   “我去泡壶茶!”夏竹刚一开门,看到房间门口立着一只大犬!   吓得手上茶壶都飞了,夏竹脾气暴躁:“哪里来的蠢狗,还不让开!”   陆瑶听到动静过去一看,这不是昆仑吗?   赵恒把昆仑一起带来了?   昆仑被夏竹骂蠢狗,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心情不好,想吃肉肉。   “昆仑!”陆瑶急急的喝了一声,怕它伤了夏竹。   昆仑听到有人叫它,停下了动作,看着夏竹后面的陆瑶。   夏竹看昆仑要进去,连忙拦着:“蠢狗,不许伤我家公子!”   上一世昆仑最讨厌被人说成是狗了,但凡有人这么说它,它都会发脾气。   “放心,它不会伤人,它是狼,不是狗!”陆瑶把盘子里的糕点端着,弯腰送到昆仑口边:“你是不是饿了,吃吧?”   夏竹大惊,居然是狼,怪不得这么大呢。   “狼才更可怕好不好,狗只是咬人,狼可是吃人!”夏竹不放心。   反正狼不是什么好东西,休想靠近她家小姐。   昆仑朝夏竹嗷了一声,夏竹欲拔刀:“果然不是好东西,看我不宰了你!”   陆瑶忙拦住夏竹:“它是在人群里长大,和一般狼不同,虽然看着凶,但不会伤人,它若要吃了我们,早动口了!”   “小姐认得这狼吗,怎么这么熟悉?”   “我……我是听说的!”   陆瑶伸手在它头上拍了拍,昆仑傲娇的哼了一声,不过还是张嘴吃了陆瑶给它的糕点。   夏竹哼了一声:“糕点是我买回来的,公子都不喂我,倒是喂这只白眼狼!”   昆仑听到夏竹骂它,朝夏竹龇牙。   陆瑶忍不住笑:“你看,它听的懂,我说它很有灵性吧?” 第72章 京中熟人   “白眼狼,讨厌鬼!”夏竹虽是这样说,不过也对这只狼好奇起来。   好像确实比狗聪明,居然能听懂她骂它。   昆仑最爱吃肉,后来也会吃她做的糕点。   昆仑一开始对她也很高冷,只肯听赵恒的话。   不过因为赵恒常到她宫里,他也总跟着过去。   不过每次见到她都是拽拽的。   为了和它搞好关系,有一次,她特意给昆仑做了牛肉馅的糕点。   只是,做好后还没来得及给昆仑送去,赵恒就过来了,看到桌上有糕点便先吃了一块。   后来知道那是专门做给昆仑的,赵恒当时就生气了。   说在她心里他居然比不了一匹不爱理她的狼。   还让她以后除了给他做东西外,不许给别人做,狼更不行。   那日,昆仑可怜巴巴的看着赵恒把那一盘牛肉馅的糕点吃的一个不剩。   最后,放下狼的架子,蹭陆瑶腿撒娇,结果,更是惹怒了赵恒。   被赵恒带回去关在华清殿的笼子里三天。   不过,从那后,昆仑便也肯和她亲近,没事常自己跑到她宫里来。   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陆瑶并不怕它。   “好你个色狼,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顾昭华指着昆仑道。   他听说这扬州城有家特别好的酒楼,好容易说服了赵恒一起去。   昆仑一开始是跟着的,后来一回头发现不见了,两人便转回头去找。   没想到躲在这儿逍遥快活呢。   陆瑶看到顾昭华正欲行礼,看到后面赵恒轻轻摇了摇头,便止住了动作。   昆仑感觉到主人气息,立马回到赵恒身边,乖的不像话。   夏竹暗自撇嘴,可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吃了他们小姐一盘糕点,就这么摇摇尾巴走了。   “打扰陆公子了!”赵恒道。   “赵公子客气!”陆瑶从善如流道。   顾昭华看看陆瑶再看赵恒:“你们认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不告诉我,刚在外面你也没说啊!”   赵恒丢下一句:“你也没问!”   顾昭华撇嘴,嘟囔一句:“不讲义气!”跟他养的狼一样。   “在下顾昭华京城人氏,不知陆兄弟如何称呼?”   陆瑶本是化名陆三公子陆玉庭的,这下倒好,全是京中熟人。   “在下……”一时间还真不好再想名字。   她下意识的看向赵恒,有些求助的意思。   赵恒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陆瑶,他也想看这位陆小姐怎么介绍自己。   陆瑶吸了口气,得,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在下陆玉铭,也是京城人氏!”陆瑶有些心虚,悄悄的看了赵恒一眼,千万别揭穿她。   夏竹看自家小姐,不是三公子陆玉庭吗,怎么又成陆玉铭了?   哦,对了,肯定是怕顾郡王这个草包认出来。   赵恒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陆瑶心道,赵恒这冷漠的性子可真是一点没改啊。   若不是真真切切记得他对她的好,她真要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爱过她了。   “你也是京城人?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你不就是那……”   陆瑶以为他认出自己,急急打断:“是,没错,陆玉庭正是我三哥。”   赵恒:陆家兄妹不可信,狐狸窝子。   顾昭华被打了个岔,又看了陆瑶几眼:“我就说你长得眼熟,原来是那小子的弟弟!”   就陆玉庭那臭小子凭什么有个这么好看的弟弟。   好气!   陆瑶心虚:“呵呵!”   还好这顾昭华后知后觉没问她爹爹的事。   不然以陆家今日境况,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惹人注意。   赵恒怎么带着他来,难道是她想多了?   赵恒就是来游玩的?   顾昭华倒是自来熟,拍拍陆瑶肩膀:“虽然我和你哥哥是有点小恩怨,但你放心,我这个人一码归一码,你是你,他是他,我会罩着你的,有事你说话!”   陆瑶干笑,不指望他帮忙,别捣乱就成。   不过她倒是不知三哥怎么得罪这混世魔王了?   赵恒看顾昭华搭在陆瑶肩膀上的手,低头看了昆仑一眼。   昆仑也正有此意,龇牙朝顾昭华冲了过去。   顾昭华被昆仑吓的跳开了身子:“你这白眼狼,忘了爷一路上喂你吃肉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昆仑:良心是什么,能吃吗?   陆瑶趁机脱离顾昭华魔爪,身子朝后退了一步。   昆仑得意洋洋的看着陆瑶,邀功之意明显。   陆瑶会意,拿起另外两包没拆封的糕点,找了块布包起来,挂在昆仑脖子上:“都给你吃了!”   昆仑昂着头回到主人身边,一副快表扬我的模样。   顾昭华骂了句色狼。   现在的狼都成精了吗?   “四弟,我和五哥正要去玉楼春吃饭,四弟也一起去吧!”顾昭华邀请道。   “不必麻烦,我在客栈用就好!”陆瑶拒绝道。   顾昭华扯住陆瑶手臂,轻轻一拉,身子便被他拉跑了:“客栈的东西哪能吃,瞧四弟这瘦弱的,跟女孩子似的,定是你那三哥太不靠谱,以后我罩着你!”   赵恒觉得他今天出门忘带东西了。   你问是什么东西?   砍刀!   夏竹看自家小姐被拖拽:“你松开我们家小……公子!”   “你们家公子确实太小,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不行,瞧你也瘦的跟小鸡仔似的,能保护你家公子吗?”顾昭华看了眼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夏竹。   夏竹火了,就想动手,陆瑶不想闹大,只能道:“好吧,一起去!”   “公子!”这顾昭华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还有那匹狼的主人,看着凶巴巴的,也不像什么好人。   陆瑶捏捏夏竹手臂,夏竹撅嘴:“那我也要和公子一起去!”   “你这小厮也太粘人了吧!”幸好不是流光,不然他一脚踹他屁股了。   不过,看他这小身板,也不禁踹。   岩火回来听到小姐要出去吃饭,看了赵恒一眼,不敢反对。   这会儿夕阳西下,红霞满天,晚风轻轻吹着,除去了白日的燥热。   昆仑走在最前面,赵恒和顾昭华其次。   顾昭华一会儿和赵恒说话,一会儿又转身催后面的陆瑶走快点。   陆瑶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楚王殿下什么想法。   照着这顾郡王死缠烂打的功夫,用不了多久,她这身份就瞒不住,更查不了案。   她在想,要不要换家客栈住? 第73章 贤良淑德   陆瑶边走边想,这脚步自然慢下来。   已经到了玉楼春门口的赵恒,在上台阶时微微偏头。   躲那么远,他比昆仑还恐怖吗?   心情不好!   小二热情的笑脸在对上赵恒时打了个冷颤。   现在长得好看的人都拽成这样吗?   这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砍人?   陆瑶上台阶时想事情没注意,差点被绊趴下,幸好夏竹扶的及时。   顾昭华回头时正好看到,倒了回来,拉着陆瑶手臂:“四弟呀,你这弱不禁风的可不行,来我扶着你,快点走!”   陆瑶有些不适,尴尬的很,夏竹摸摸腰间的刀,要不要砍他?   顾昭华打小就是个十足的颜控,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玩。   这种喜欢无关男人女人,纯属个人爱好。   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没有难看的。   一开始长公主也担心这孩子长歪了。   这喜欢女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喜欢男人。   可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招猫逗狗惹不少事,但也没做过坏事。   后来发现,这孩子纯属也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跟今天喜欢吃鸡肉,明天喜欢吃牛肉没什么两样,便也由着他。   他小时候长公主带他进宫他就喜欢跟五皇子玩,因为五皇子在众位皇子中长得最好看。   后来五皇子去了西北,他还难过好一阵呢。   他学会写字后,一封封的信寄过去,可赵恒一个字没回过。   太子薨的那年赵恒回来过京城,不过那时太子都下葬好久了。   赵恒去看煦儿,正好碰到,顾昭华可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可那会儿赵恒大概是太伤心了,竟没认出他。   所以,他这会喜欢陆瑶一起玩,完全就是因为这孩子生的好看。   其实,他第一次见陆玉庭其实也没什么恶意。   在顾郡王眼里,长得好看的都是好人。   他从小和崔书伟不对盘,完全就是因为那家伙丑的像坏人。   后来证明也确实是,就没有那混账没做过的坏事。   可这一切在陆玉庭那里成了意外。   那小子坏的很,抢了露浓不算,还迷倒了妙音阁那一群没品味的小姑娘,压了他的风头。   而且这个人还牙尖嘴利,他吵架吵不过他。   最关键,每次和他碰面后他就倒霉。   不是身上出疹子,就是路上那些虫啊什么的往他身上钻。   那家伙就是他克星,一提起他就生气。   赵恒到了顾昭华说的那个包间,刚坐下,就看到顾昭华拉着陆瑶的手进来了。   昆仑很不淡定。   嗷呜了一声。   顾昭华瞅了昆仑一眼:“别胡乱吓人,收起你那丑陋的嘴脸!”   昆仑傲娇的扭着脖子,要不是看在那些肉骨头的份上,它非扑上去就咬他一脖子血不可。   昆仑才不听他的话,走到陆瑶身边,咬着她的袍子拉着她坐到了赵恒身边。   赵恒:总算没白养你这么多年。   顾昭华被气笑了,指着昆仑道:“没想到你小子真是一头色狼!”   赵恒:怎么感觉被指桑骂槐了呢?   顾昭华硬是把昆仑挤了过去,自己在陆瑶另一边坐下,低头数落昆仑:“你看过有狼上桌吃饭的吗?一边待着去,少不了你的肉骨头!”   昆仑哼哼了一声,看在肉骨头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它立在陆瑶和赵恒中间,眼巴巴的看着门口的方向,怎么还不上肉骨头。   陆瑶被三个大男人,不对,是两个大男人和一匹成年男狼围着,头上直冒汗。   夏竹知道陆瑶最怕热,忙过去拿起折扇替陆瑶扇了起来。   陆瑶觉得稍微舒服了些,确实有点热。   不过,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赵恒和顾昭华齐齐看着陆瑶,陆瑶突然意识到不对了。   她现在是个男人,男人!   忙扯过夏竹手中的扇子不自然道:“我自己来吧!”   陆瑶拿着扇子快速的摇了两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二端着酒进来:“客官,这是小店自酿的招牌酒,几位爷尝尝!”   顾昭华拿过倒了三杯:“五哥,四弟,尝尝这酒!”   陆瑶酒量还行,倒是没有推脱,举杯一饮而尽。   “四弟痛快!”顾昭华又给陆瑶倒了一杯。   赵恒看了陆瑶空了的杯子,看不出来,居然是个贪杯的。   陆瑶一连三杯下肚,夏竹急了,小姐虽然酒量不错,但哪里比得过两个男人。   “公子,少喝点!”夏竹提醒道。   陆瑶摇头:“没事!”   她小时便陪爹爹小酌,酒量不错。   后来进宫,心里苦闷时便会喝酒,赵恒知道她喜欢,便搜罗了各种好酒送到她宫里。   不忙的时候他也会陪她喝几杯,这酒量是越来越好,有时候赵恒醉了,她都没醉。   所以,陆瑶是一点都不怕自己醉了。   “你这小子不要啰嗦,打扰了我们的雅兴!”顾昭华酒量也算不错。   酒喝起来,话也就多起来了,顾昭华突然问道:“我怎么没听说平宁侯陆家还有个四公子?”   陆瑶下意识去看赵恒,赵恒面无表情,陆瑶心虚的笑了笑:“我是陆家旁系,旁系!”   “原来如此,那你和陆家的二小姐陆瑶可相熟?”   陆瑶手指抓头,干笑了两声:“还好吧!”   “那丫头和陆玉庭绝对是亲兄妹,都够狠,你在家有没有经常被他们欺负?”顾昭华觉得他肯定是受欺负的,不然怎么这么瘦小呢。   赵恒:期待陆小姐怎么回答。   陆瑶看到赵恒戏虐的眼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他。   不过,顾昭华这话什么意思?   三哥才刚回京,而她也没做什么呀,怎么就跟狠了呢?   难不成二房还是把谣言散布了出去?   不能够啊。   陆瑶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陆小姐贤良淑德,很好相处的!”   赵恒:喊打喊杀,要阉了景王的姑娘贤良淑德?   陆小姐怕是对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吧?   陆瑶像是感觉到赵恒戏虐的眼神,果然猜的没错。   太可恶了。   一个没忍住抬脚在赵恒脚上踩了下。   踩完之后瞬间后悔了。   忘了,忘了,真的忘了。   上一世踩习惯了,看到他使坏就想踩他。   她怎么就忘了,这是重来一世,赵恒不喜欢她。   以他睚眦必报的程度,说不定会怎么整她。   惨了! 第74章 狗皮膏药   陆瑶低头,不敢再看赵恒,假装刚才那一脚是昆仑踩的。   赵恒被陆瑶踩的有点懵,什么意思?   没看出来,力气倒是不小。   就这?   贤良淑德?   很好相处?   陆小姐真会给自己长脸。   “怎么了?”顾昭华看陆瑶突然抬脚又踩了下去。   “没事,没事,有只蟑螂,已经被我踩死了!”陆瑶咬重蟑螂两个字。   晚上嘛,眼神不好,看错了,看错了也是有可能嘛。   陆瑶双手捏着杯子,心虚的看了赵恒方向一眼,只听他面不改色道:“这扬州城蟑螂可不少,陆公子当心!”   陆瑶:……   “不过呀,陆二小姐人虽说狠了点,我倒是很喜欢陆小姐的个性!”不像那些攀附权贵的贵女。   而且,还替他五哥讲话,以后交个朋友还是没问题的。   陆瑶吓得猛的抬头:“顾兄慎言!”   赵恒:以后出门要带刀!   陆瑶微微偏头朝赵恒那儿看,发现他也在看她,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呼!   陆瑶呼了口气,感觉头有点蒙,但绝不是醉了。   肯定是被顾昭华这小子给吓的了。   不行,不行,还是要重新找个客栈搬走。   酒量虽好,可喝多了,难免要去方便。   陆瑶起身,却被顾昭华拽住:“去哪?”   “小弟方便下!”陆瑶声音很小,有些不好意思。   “正好,我也要去,一起!”顾昭华揽着陆瑶肩膀就要走,可发现脚动了,身子未动。   回头一看,竟是被赵恒拉住了:“哥你也要去吗?”   赵恒:……   “怎么都快吃完了,还少了一个菜没上,你去问问小二怎么回事?”   “一会儿小二来了……”再问吧,后面三个字没说出来,看到赵恒的眼神,点头:“我去!”   陆瑶站在那,表情有些囧,有种丑态毕露的感觉。   “昭华天性散漫,没有恶意,你莫在意,时间不早,早些回去吧!”赵恒一贯的语气,并无多余的情绪。   陆瑶不敢看他的眼神:“谢谢!”   出了玉楼春陆瑶才松口气,夏竹抱怨道:“这个顾郡王也太黏人了!”   一个晚上跟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小姐。   陆瑶回到客栈,洗了个澡,觉得舒服多了。   换好衣服后,让夏竹叫了岩火过来,岩火也住在这院里,很快就到了。   “你明日去这附近重新找家客栈!”陆瑶吩咐道。   “公子要搬走?”   “嗯!”陆瑶点头:“那顾郡王吵的我头疼,若是再这样怕是没功夫查父亲的案子了!”   陆瑶在房间里都是自己人,不用再像外面那般刻意让声音变得粗哑。   女子特有娇软甜糯到刚刚好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听着格外的悦耳。   甚至光凭声音就能想象到说话的人慵懒撒娇的模样。   “是!”   夜越发的安静。   岩火退出去后房间里就剩下主仆二人。   没多久,便彻底的没了动静,只剩均匀的呼吸声。   已经快二更天,漆黑的夜里蹿出两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客栈。   陆瑶昨日喝了点酒,倒是睡的十分安稳,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夏竹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水。   笑嘻嘻的看着陆瑶说:“公子,咱们可以不必搬走了!”   “怎么了?”   “那个顾郡王搬到刘知府府上去住了,知府派了好大一辆马车来接呢,走的时候还说要给公子辞行,被赵公子拦住了!”夏竹说的眉飞色舞的。   “真的?”总算走了,这院子是她的了。   得赶紧给掌柜的说,这院子不能再住别的客人了。   接着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位赵公子呢?”   “应该也走了吧!”夏竹看到那赵公子也出去了。   陆瑶点头,这她就放心了。   她今天也要去找宋毅,昨日已经约好了。   陆瑶只带了夏竹出门,岩火去查盐帮的事,那二十万两官银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出现的。   而且,之前内卫失踪了两个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岩火怀疑,那块出现在杨大人书房的令牌是不是就是这两人的。   若是内卫中真出了叛徒,他定不轻饶。   宋毅昨晚又回衙门翻看了卷宗,比对自己的,找出了几个疑点。   “宋兄,这是大理寺的卷宗,如今这三份卷宗比对,可以确认,杨大人确实是上吊,大理寺这边分析说杨大人是被人威胁后自杀,和你所描述基本吻合,你这份记录里,说你到房间时,房间有股很特殊的味道,你还能想起是什么味道吗?”   “有点像檀香,但又不完全是,我之前没闻过那种香味,不过,倒是很好闻!”宋毅回忆道。   “我想到杨大人书房看看,不知宋兄能不能帮忙?”   如今大理寺管着案子,外面的人很难进去。   宋毅思索了一瞬:“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怕要委屈陆兄弟了!”   “无事,只要能进去就行!”   “杨府后门有个狗洞,只怕……”   “我可以!”只要能查案,别说狗洞,鸡窝子她也敢钻。   “不过,那狗洞很小,又废弃许久,是我和兄弟们巡逻发现的,只能容纳像陆兄弟这般的小身量,我这个个头进不去的!”宋毅是个讲义气的人,不能陪陆瑶一同进去查探有些歉意。   “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好,宋兄能告诉这些已经是帮了小弟大忙!”   “你放心,我到时想办法看能不能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给你争取时间,若是真被发现,我就在外面接应,好让陆兄逃走!”   “多谢宋兄,那我们就赶早不赶晚,就今晚吧!”陆瑶心急不能再等下去。   回去之后夏竹担心的不行,觉得太过冒险。   小姐又不会武功,万一被人发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姐,就让奴婢陪着你,奴婢保证,绝对不给你添乱!”   “大理寺守卫很严,一个人混进去已是不易,若是被他们发现以后再想进去怕是更不容易,你和宋兄在外面接应!”   “不行,我怎么能让小姐一人冒险!”夏竹坚决不答应。   “你放心,我要查爹爹案子怎会不先保全自己,你留在外面接应,若是真有危险,你再冲进去引开那些人也不晚!”   赵恒气定神闲的坐在隔壁喝着茶,脚边立着昆仑,耳朵竖着,听着隔壁的动静。   夜探杨府?   胆子倒是不小。 第75章 救命之恩   就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全身加起来也没几两肉,一阵风都能吹跑。   可真是艺不高,人胆大。   赵恒伸手摸摸昆仑,又听那边道:“皇上也真是,明明就答应小姐查侯爷的案子,可又不让小姐明查,这不就是想让小姐破不了案子嘛!”   “住口,这种话也敢乱说,真是越发没规矩,幸好没人听到,不然你这丫头小命没了!”陆瑶在夏竹头上敲了下。   “崔家和孟家都盯着呢,皇上此举也是为我好,不然你以为我们能顺利离开京城?”陆瑶正色道。   那崔家也是铁马金戈出身,若知道她来查案,还立马不派杀手过来。   夏竹被训,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去给陆瑶准备夜行衣去了。   陆瑶换上夜行衣,又用面巾把脸蒙起来问夏竹:“能看出来吗?”   夏竹点头:“小姐的一双眼睛,奴婢一眼就认出来了!”   陆瑶:“……”   两人到杨府的时候宋毅已经在等着了。   “我打听了,今晚前面街口正好有集市,等会若是有情况,我和陆青兄弟就从前门冲进去,把人引走,你还从这里出去,记得,一直朝西走,那里人多,混进去没人能发现!”宋毅交代道。   陆瑶点头,看了眼那狗洞洞口,确实够小,她也是勉强能钻进去。   “给你的杨家的地图你记住了吗?”宋毅很是不放心。   这陆兄弟看起来太弱不禁风了,到底能不能行。   “我都记住了,放心!”陆瑶趴下,有些费劲的钻了进去。   这里是后门,从这向北走,杨大人的书房在上房,没错。   陆瑶确定线路之后小心翼翼的走着,不过,一路倒还是算顺利,并没有人发现。   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陆瑶先看了下书房的布局。   杨大人的书房很大,多宝阁上摆着不少古董玉器。   东边墙上除了书柜,还有个立柜,陆瑶根据宋毅的绘制的地图细细察看。   杨大人应该是在这里上吊,上面那根白绫还留着一半在上面。   从明面上看,这案发现场被保持的很好。   人都有求生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杨小姐怎么一口咬定是爹爹派去的人。   据岩火说他并没有派内卫去过杨家,而他也是听说杨大人自杀后,觉得不对劲,这才去了杨府了解内情。   却被杨夫人骂是杀害杨大人的凶手。   当时的情况,他也解释不清楚,他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便先带了剩下的内卫连夜回了京城。   陆瑶打开柜门,想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做了隔层,上面放着几个盒子还有一些公文之类的东西。   陆瑶翻了下,没什么用,正要关上时,听到外面好像有脚步声,吓的她直接就躲进了柜子里去。   陆瑶等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敢出来。   从柜子里出来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头发,疼的她差点叫出声。   陆瑶伸手去摸,摸到一个硬的东西,有些尖,应该是钉子。   她把头发弄下的时候时拽到一片东西,还以为自己把头发扯下来了。   可发现手感不太对,这应该是布吧?   这柜子里怎么会有布,除非这柜中藏过人。   难道是凶手?   陆瑶一下激动起来,拿出火折子照亮了查看。   确实是一小片布,应该是勾到钉子留下,那个钉子在角落里,若不是她勾到头发,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看来这柜中确实藏过人,不过,这么小的地方,她一个女子都觉得逼仄,能藏的住一个大男人吗?   难不成凶手是个女子?   可她藏到柜子里做什么?   被人发现后,来不及离开?   照杨小姐所言,杨大人被害前是在书房中和父亲的内卫谈话。   若是凶手提前藏匿于柜中,那么久的时间内卫岂会发现不了?   一连串的疑问,陆瑶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系。   她把那一小片布藏入怀中,等回去再好好研究这布料。   想再找找还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可令她失望的是,并没有!   至于宋毅说的特殊的香味,距离杨大人死也有半个多月了,她并没有闻到那种气味。   不能待的太久,不然只怕等下走不了。   陆瑶走出书房,按原路返回,她猫着身子,忽然听到一声:“那边是谁,出来。”   陆瑶暗叫一声惨了,要被发现了,身子忽然就变得一轻,接着有些眩晕。   等她回过神来之后,已经在杨府之外了。   陆瑶又惊又吓,大口呼着气,这才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她下意识的推开,身子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刚才救她之时,那么高的墙,他就那么跳起来越过去了。   用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吓的她都不敢睁眼,头到现在都有点晕晕的。   “就这点本事还敢夜闯杨府,真是找死!”   这声音好熟悉!   陆瑶抬头,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踮脚伸手扯掉他的面巾:“真的是你?”   怪不得她戴上面巾之后夏竹仍能认出她,这也就是糊弄下不认识的人。   赵恒:……   胆子倒是不小!   赵恒冷着脸:“找死!”   陆瑶行礼:“多谢楚王殿下救命之恩!”   赵恒耳力好,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过来,听声音有四五个人。   单手抱起陆瑶,迅速的朝另外的方向跑去,然后施展轻功上了屋顶。   “殿下,你放开我!”陆瑶并未听到声音,所以感觉不到危险,完全不明白赵恒此举到底是为何。   “闭嘴,再动把你丢下去!”赵恒威胁道。   陆瑶登时再不敢动,这房顶的高度比墙更高,摔下去,腿能摔断了。   她就说赵恒这个人小心眼的很,果然!   直到那几个人从这边路过,陆瑶才明白刚才为什么赵恒抱着她就跑了。   陆瑶躲在他怀里小声嗫嚅:“多谢!”   赵恒嗤之以鼻,却在吸气时嗅到女子头发淡淡的清香,有点像茉莉花,但味道又好像比茉莉花更淡些。   赵恒下意识低头去嗅,却不想陆瑶突然转头,不偏不倚的碰到了赵恒的鼻子。   疼倒是不疼,只是有种小心思被对方察觉的窘迫。   赵恒低头再次威胁:“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第76章 太伤人了   陆瑶被他眼神吓到,登时缩着头像个鹌鹑似的:“不要!”   赵恒凶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凶,要人命的。   上一辈子他只宠她一人,杀起别人来,可是毫不手软。   赵恒看陆瑶吓的脸都白了,缩在那一动不敢动了。   他很凶吗?   待那些人走远了,赵恒才抱着陆瑶从屋顶下来。   陆瑶保持着那个动作也不敢动,万一他一生气,掐死她怎么办?   赵恒等了半天,怀里人还是没动静,脑袋贴着他的胸口,乖的很。   “还打算赖多久?”赵恒的声音从陆瑶头顶飘过。   陆瑶这才发觉,两个人的姿势是她紧紧的贴着他。   陆瑶脸一热,急忙退后,心里嘀咕,不是他威胁她不让动的,这会儿又说她赖着他。   她有点明白上一世永恩伯女儿为什么跳护城河了。   太伤人了!   “多谢殿下,我朋友还在等我,告辞!”陆瑶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了一段距离,她才发现前面是个死胡同。   而且,好像也不是西面,走错方向了。   陆瑶抬手在自己额头上重重拍了下,怎么感觉遇到赵恒这智商都不够用了。   难道是因为上一世她做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   这一世老天故意惩罚她,赵恒就成了她的克星。   一定是这样。   陆瑶碎碎念着又倒了回来,发现赵恒居然还站在那里。   陆瑶看到他那一瞬是气鼓鼓的,可发现他在看着她时,努力挤出个笑来:“那边走不了!”   赵恒:“我知道!”   “那你不告诉我!”   “你跑那么快,追不上!”   陆瑶:……   他追不上?   他跑起来跟飞似的,他追不上?   他根本就是报复她。   陆瑶吸了口气,直接走人了。   上一世就是如此,他宠着她的时候哪怕她颠倒黑白,他也肯陪着她。   但他惹她生气时,也是气的她跳脚。   陆瑶现在就想重重踩他一脚。   可最后,还是没胆子那样。   赵恒:……   过河拆桥,翻脸无情是陆家绝学?   陆瑶这次没走错路,顺着前面拐了个弯,没走多远就碰到了一脸着急的夏竹。   夏竹看到陆瑶冲过去抱住就是一声小姐。   后面的宋毅有点蒙圈,什么,小姐?不是陆公子吗?   陆瑶看到夏竹也是觉得分外亲切,可看到后面的宋毅……   他们现在都是男人,这样抱在一起实在是……不妥。   不过,刚夏竹叫她小姐,再看宋毅诧异的表情,应该是听到了吧?   夏竹擦眼泪:“奴婢都担心死了!”   小姐?   奴婢?   敢情两个都是女人?   也是,小姐也不可能和小厮抱在一起啊,这个陆青肯定也是女人。   宋毅假装抬头望天,今晚星空不怎么样,月亮躲起来就算了,星星也没几颗。   “宋兄!”   “陆……兄弟!”兄弟两个字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极不自然。   陆瑶知道身份瞒不住了,人家这样帮她,她这样确实不太磊落。   “宋兄抱歉,实在是为了出行方便,小女绝无恶意!”   宋毅出身江湖,并不在意这些,大笑几声:“无碍,无碍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抱歉的,今晚你可查到什么?”   陆瑶怕再有人追上来便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宋毅以前不知她们是女子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了,便要送她们回去。   陆瑶也没有推辞,她确实还有些事要向宋毅请教。   回到客栈的时候,岩火站在门口等着。   陆瑶这么晚不见回来,他们也着实担心。   “公子!”   听到岩火叫公子,陆瑶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回了房间,陆瑶请宋毅坐下,岩火自觉的站着,夏竹去沏茶。   “宋兄在现场可有打开书房柜子检查?”   “并无!”宋毅道:“我赶到之时,杨府乱做一团,杨夫人抱着杨大人的尸体一直哭,我也只来得及检查杨大人尸体情况,没多久,刘大人便带着人到了!”   陆瑶点头,看来,很多事情要去问这个刘大人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片靛蓝色绸布:“这是我在杨大人书房柜中发现的!”   岩火看到那块布眉头蹙了下,拿起那片布仔细看。   “你认得?”   “属下觉得这布的颜色和岩冰那日穿的衣料很是相似!”岩冰便是在杨大人死后也一起消失的。   因为着急回京城汇报给侯爷,他便没有等岩冰,当时一起没了消息的还有岩飞。   今日他已经见到岩飞了,岩飞也一直在打听岩冰的消息。   “你再仔细看看!”陆瑶慎重道。   “当日岩冰穿那件衣服之时,说是他未婚妻亲自缝制给他,等这次任务完成便要回去成亲的,属下和岩飞当时还打趣了他几句……”   岩冰失踪前是在查刺客的事,曾告诉他说,他追踪到了些线索。   若是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刺客幕后主使。   岩火这话等于是告诉陆瑶,这布料是出自岩冰的衣服了。   陆瑶锁眉,若碎布真是岩冰身上的衣服,只怕岩冰已经凶多吉少。   柜中狭小,容她已是勉强,除非那柜里藏的是岩冰的尸体而不是活着的岩冰!   “若真如此,只怕岩冰已经遇害!”陆瑶黯然道。   “怎么会?”   岩火也是一阵心痛,他和岩冰,岩飞,岩水,岩泽,岩明几个人是一起进府的。   岩水,岩泽,岩明已经在执行任务时没了,没想到岩冰也……   “那杀死岩冰之人必然是逼死杨大人的凶手。”岩火断定道。   陆瑶点头,极有可能岩冰在杨大人死前已经遇害,不然他也不会看着杨大人被害不管。   可现场并无打斗痕迹,凶手若不是熟悉之人趁其不备,便是功夫非常高,一招致命。   杨大人是个文臣,即便是趁其不备也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杀了岩冰。   所以,只可能是后者。   如此,那枚在杨大人书房找到的内卫令牌也解释得通了。   “宋兄,刘大人在查案中可发现柜中有尸体?”陆瑶问道。   “不曾听人提起,仵作验尸后确认杨大人自杀后,刘大人便让人封锁案发现场,随后便处理杨大人后事好让他入土为安,杨夫人也是同意的。”   天气炎热,尸体不能久存,先让逝者入土为安也是应该。   封锁现场后,凶手根本没办法带走岩冰的尸体。   可尸体不会凭空消失,到底会在哪? 第77章 夜夜笙歌   房间陷入了沉默,刚找到个新线索,又立刻卡住了。   隔壁的赵恒也同时沉默,当时情况就算是功夫再高,想带着一个成年男子的尸体顺利出府也绝无可能。   可尸体却不见了。   若不是杨府中人,那便只能是……   赵恒眸子微动,疑点终于开始指向他了。   有时候打草惊蛇未必不好,这杨府看来还要再去一趟了。   一直沉默的陆瑶像是想到什么:“宋兄,你在衙门当值,可否替我引荐刘大人,有些事,我想找刘大人询问。”   刘大人封锁现场后便只有他的人能自由出入,说不定能提供什么线索。   赵恒皱眉,又要不知死活了。   今晚的事还不知道长记性吗?嫌命长?   “好,刘大人最近在陪京城来的顾郡王为皇上万寿节寻找礼物,不过我会尽力安排的,明日我也向那日跟着刘大人当值的人问一问情况,说不定有什么新线索。”   岩火送宋毅离开后很快回来:“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宋毅虽值得信任,但毕竟是外人,此事事关侯府,岩火没办法当着宋毅面说。   “何事?”   “属下遵小姐吩咐查探盐帮消息,今日在码头属下遇到了岩飞。”确切的说是岩飞主动找到了他。   岩飞和岩冰两人一组追查刺客消息,岩冰发现刺客出没过杨府,便到杨府查询。   而那夜岩飞顺着线索查到一艘花船上。   只是,他刚上船还没来得及查出什么便被人用暗器伤了一只眼。   后又坠入河中,被盐帮一个小兄弟救了,因为眼伤昏迷了数日。   后来听说了侯爷的出事,便索性继续留在盐帮悄悄打听那二十万两官银的消息。   他听帮中人说,已经有十几日没有看到盐帮帮主出现过,现在盐帮的大小事都是二把头说了算。   他怀疑,盐帮内讧,可能和侯爷的事情有关。   “他现在怎么样,伤都好了吗?”陆瑶问道。   “一只眼睛废了!”这次江南一行,侯府内卫折损厉害。   他们兄弟六人,如今也只剩他和岩飞二人。   这案子看似扑朔迷离,毫无头绪,可其实真相在渐渐浮出水面。   “岩火,我们依旧兵分两路,你继续调查盐帮,看盐帮帮主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继续追查杨大人这边,记住,务必保护好自己!”陆瑶交代道。   岩火点头:“属下明白!”就是为了死去的兄弟也要保全好自己,找到幕后凶手。   侯府内卫令牌之事,他还曾怀疑过岩冰和岩飞,此时知道岩冰已经遇害,心里又内疚又心痛。   出了陆瑶房间,岩火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夜风吹在身上并不冷,可这黑暗却让岩火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抑和绝望。   岩火离开后,陆瑶一直沉默,那些内卫虽和她不熟,可都是父亲的人,如今一个个离开,当真令人心痛。   她此前还怀疑过他们背叛爹爹,当真是觉得羞愧。   “小姐,天就要亮了,你快休息吧!”夏竹催促道。   陆瑶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个线索,直到天微微亮才睡过去。   宋毅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再加上,这杨大人之死本就多有疑点,现在又牵连这么多人。   作为一个捕头,他觉得他有义务查清这个案子。   宋毅问了个当日跟着刘大人查案的衙役:“马哥,你说那个杨大人真是被京城那个平宁侯给逼死的?”   “不好说,大理寺断的案子应该不会有错!”被叫马哥的人喝了口酒:“你小子今天这么好请我喝酒?”   “兄弟是想向马哥学习,你也知道,兄弟这捕头干了多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马哥这样得到大人重用!”宋毅又给马哥倒了杯酒。   马哥看了宋毅一眼:“大人跟前的差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马哥说的是,我得向马哥多多学习,兄弟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就比如杨大人自杀那个案子,我虽然到的最早,可什么都没发现。”   “你就别拿这事寒碜人了,我们也没查出什么,说起这事也真是冤,当日大人就没让我们进去再查现场,仵作验完尸就结案了,不然也不至于被大理寺那些人嘲笑我们是无用的饭桶!”   最关键被人家骂了,嘲笑了,还一句话不能反驳。   “没有查?”宋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呀,你说这冤不冤!”马哥摊摊手,表示无奈。   “确实够冤的,那之后现场就没有人再进去过吗?”   马哥摇了摇头:“这倒是不知道,那晚刘大人让我们几个回去休息,让第二天早些到杨府帮忙,那夜就肖护卫跟着大人!”   宋毅又问了几个那天晚上跟着刘大人去的人,说的都和马哥差不多。   这就奇怪了,怎么有种刘大人特意把大家都支开的感觉,想不明白刘大人到底是何意?   哪里怪怪的?   刘府   顾昭华在刘府倒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刘大人派去给他使唤的丫头小厮被他赶回来大半。   刘大人哪里敢怠慢这位郡王爷,马上派了人去问情况。   管家说,郡王爷嫌弃那些丫头小厮长得不够水灵好看,看着影响心情。   刘大人听完觉得不可思议,可一想,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这郡王爷打小被长公主宠着,在皇上那又得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就是想要几个长得漂亮点的丫头,这还不好办。   把这爷好好的哄着,供着,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随即便着人去办,很快十个妙龄丫头就送到了顾昭华的院子。   顾昭华这次看着舒服多了,心情也好了。   昨日刘大人亲自陪着他在这扬州城里逛了逛。   晚上又送了许多礼物过来,说是给他准备的送给皇上的万寿节礼物,让他看有没有入眼的。   那些丫头有几个会唱扬州小曲儿的,昨天夜里听的有些晚。   早上自然就醒的晚,确切的说,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快用午膳了。   顾昭华从里间出来,便看到赵恒坐在外面喝茶:“五哥来了怎么不叫我?”   “你这夜夜笙歌,我叫你你倒是得起的来!”   赵恒扫了眼刚进来的丫头,这刘大人倒是会投其所好。 第78章 焚尸灭迹   顾昭华会意,挥了挥手:“都出去,爷没让你们进来,都远远待着!”   那些伺候的人出去后顾昭华才道:“哥,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告诉我你带我来江南就是吃喝玩乐的,我才不信!”   顾昭华是蜜糖罐里长大的,做事全凭一腔热情,根本不用动脑子。   但这不代表他没脑子,只是那些个小事早有人替他想好如何处置,不用他想而已。   赵恒看了他一眼:“刘大人府上住的可还好?”   顾昭华看他不说实话,气吼吼的在椅子坐下:“好,怎么不好,昨日还送了好些礼物呢!”   “那是该好好谢谢刘大人!”赵恒不动声色道。   顾昭华哼了一声,谢个屁,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有什么好谢。   再说,还不是想借着那些礼物讨好皇上舅舅,又不是真心对他。   “走吧,我陪你一同去见见刘大人!”赵恒开口道。   “他一个小小知府,自会来见我们,哪有我们去见他的道理!”顾昭华不解。   “走不走?”   “走!”顾昭华妥协,就会威胁他。   刚到刘大人院中,便听管家道:“我家老爷有事到衙门去了,怕是要晚些回来,临走前交代我们要好好伺候郡王,郡王您有什么想吃的,玩的,尽管吩咐!”   “那真是不巧了!”赵恒似笑非笑。   “劳郡王您白走一趟,实在是小的办事不力!”管家没把赵恒放在眼里,对着顾昭华点头哈腰道。   “也罢,我自己出去逛逛,正好去找四弟!”顾昭华觉得这些人长得都不如四弟和五哥好看,还是看他们能舒心点。   顾昭华四弟长,四弟短的说了一路,好像真是自己亲弟弟似的。   赵恒:就不该带他出来。   刘大人着急匆匆的赶去了杨家,他作为当地知府,自然是可以进去的。   大理寺的人虽然官职不高,但可是从京城来的,见过的达官贵人多了去,并没有把刘大人放在眼里。   “不知刘大人前来所为何事?”曾江是此次案子的负责人,对刘大人并无多少恭敬。   “我听说昨日杨府进了贼人,恐那些要押送上京的东西出了意外便过来看看!”刘大人一脸担忧。   “刘大人不必担忧,由我大理寺亲自看护必不会出事,等户部的人一到,这笔银子就会即刻押送回京!”曾江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年少有为。   这两年在大理寺也是做出了些成绩,再加上他是淑妃娘娘的亲侄子,和皇上最为宠爱的六公主青梅竹马。   将来可是要尚公主的,有几分傲气也是难免的。   “曾大人这话是有道理,不过这银子一天未离开扬州府,在下亦有责任共同看护,大家一起做好差事,为皇上分忧才是最为紧要!”刘大人官场多年,比起曾江的少年气盛,官腔自然打的好。   曾江对刘大人很是看不上,杨大人的案子若不是他判断有误,延迟上报,也不会现在如此费劲。   孙大人来信,对他呈上的证供和卷宗并不满意,让他继续调查。   他这几日也在重新查阅卷宗,为了更深入案件,把刘知府的卷宗一同调进大理寺。   这卷宗写的乱七八糟,上面除了仵作的验尸部分外,都是些没有用的辞藻,毫无可参考价值。   他真不知道这刘大人是怎么坐到知府的位置,竟然在当地还颇有声望。   江南富庶之地被这些人搞得乌七八糟,真的是有愧皇上圣恩。   “刘大人做好份内事便好,本官还有许多事要忙,刘大人还请便!”曾江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刘大人几次三番的被一个毛头小子顶撞,心里自然不舒服。   况且,曾江的官阶并没有他高,居然在他面前自称本官,当真是放肆。   若不是……   曾江离开后,刘大人也拂袖而去,肖群海看四下无人便道:“大人,要不要……”   刘大人当即低声喝止:“不可,等这个曾江一走此事就此结束,不要多生事端!”   走了几步刘大人又道:“还是要派人暗中盯着,这姓曾的小子一日不走便不能掉以轻心!”   “大人放心!”   赵恒看到青鸾回来便知他是查到消息了:“怎样?”   “殿下猜的没错,那刘大人确实去了杨府!”   赵恒轻嗤:“如今这杨府可不是他说了算!”   曾江就是太过目中无人,把这刘大人没放在眼里,这才吃了这么大的亏。   “不过,今日去杨府的除了刘大人还有一人!”   “谁?”   “就是那个和陆公子走的很近的宋毅宋捕头,不过曾江并未见他!”青鸾道。   “好,我知道了,你去查查宋毅这两天的行踪!”   “是!”青鸾退下后不久顾昭华便进来了。   “怎么陆兄弟不在房中,这大热天的他去哪了?”顾昭华看了眼外面已经偏西的日头道。   赵恒没理他,眉头却蹙起了,这陆家小姐也着实不省心。   而此刻的陆瑶正和夏竹在一家茶馆喝茶。   “公子,那几名杨家下人说的都差不多,那间书房没有旁人靠近过,那几日出入杨家的人虽多,也并无大件的物品送出,说不定尸体被凶手在杨府焚尸灭迹了。”   “大件物品,杨府?”陆瑶自言自语的皱眉,突然道:“夏竹我想我大概猜到岩冰的尸体在哪了?”   “在哪?难不成那凶手真把岩冰的尸体焚烧了?”夏竹跟着陆瑶跑来跑去找杨家下人查案不觉得累。   可把这些没有什么关联的话翻来覆去想,那才叫累呢。   陆瑶拿折扇敲了下夏竹的额头:“那凶手是多不怕被人发现才会在杨府焚尸!”   “走吧,回去,今晚我们大概还要出去一趟。”   “去哪?”   “挖坟!”   “啊,这不太好吧,谁得罪了小姐你,你要挖他祖坟啊?换别的不行吗?”   陆瑶瞪了夏竹一眼,这丫头可真是……   “迟早要把自己笨死!”陆瑶虽是这样说,可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嫌弃。   这样傻乎乎的,挺好!   “小姐,不是……公子,你就告诉我嘛!”夏竹挽着陆瑶的手臂晃了晃。   “先回去吧,回去告诉你!”跑了一天,她腿疼死了,不知道岩火和宋毅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第79章 必有冤情   京城   陆瑶南下后,京中也不安生,关于平宁侯要被处死的消息甚嚣尘上。   有说贪污税银的,有说勾结水匪的,至于谋害朝廷命官那倒成了不够看的小罪名了。   权贵内部也是人心惶惶,平宁侯再是皇帝宠臣又如何,得罪了崔家还不一样进了大理寺牢房,说不定再过几日就要问斩。   崔家一党气焰格外的盛,大齐历来重武,武将中也只有陆家稍微能和崔家抗衡。   定国公虽有国公爵位,但如今也不过是皇上的看门狗而已。   若陆伯山倒了,武官中再无人敢造次。   在他们看来,睿王的太子之位已经唾手可得。   崔家在文臣中并无太大势力,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早朝时崔侯爷上奏:“皇上,陆伯山之事朝野震惊,请皇上早日处置陆侯,以安朝臣惶惶之心。”   刘御史作为清流中的清流,自然是有话说的:“臣认为,平宁侯此番是遭小人陷害,其中必有冤情,还望皇上明察!”   既然开了头,那其他大臣也有话说了。   御史身为言官,职责便是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   如今平宁侯的案子跟台风海啸似的,越来越凶猛,身为言官,不得不谏。   “平宁侯谋害朝廷命官在前,勾结水匪,贪污银两在后,证据确凿,有何冤情?”说话的正是兵部尚书马大人,此人乃崔侯爷第一心腹,一手提拔。   “此案交由大理寺主审,证据确凿,刘御史此举难不成对皇上有意见?”兵部侍郎道。   “皇上对此事尚未有定断,何来的意见,难不成张大人觉得你的意见代表了皇上?”   张大人:“你……”   “证据是回来了,但确不确凿自有皇上圣断,老臣只是将心中疑问如实禀报皇上,不敢扰乱圣听,只是平宁侯战功赫赫,一心为民,如此草草处决,若真有冤情,我大齐岂不少一位国之栋梁,臣不忍见,求皇上圣断!”   一些支持刘御史的言官纷纷道:“臣附议!”   “臣等附议!”   ……   崔侯的人大多是武官,怎么能有御史那般的好口才,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败下阵来。   崔侯爷看了兵部尚书一眼,兵部尚书立马会意:“臣不同意刘御史所言,身为大齐子民,保家卫国乃臣子职责,并不能因其战功而忽视其罪行!”   马尚书话音落,一直沉默的站在队伍后排的陆季山站出道:“马大人慎言,皇上尚未给家兄定罪,又何来罪行一说,家兄之事自有皇上作主,什么时候轮到马大人审判?”   刘御史接着道:“臣要参兵部尚书马大人,兵部侍郎张大人,妄自揣测圣意,诋毁朝廷命官,挑拨君臣关系,望皇上明鉴!”   陆季山叩拜:“臣附议刘大人,皇上尚未定家兄之罪,街头巷尾家兄已成十恶不赦之罪人,定是有心之人散播谣言,望皇上明察!”   陆季山的有心之人很明显是指崔侯爷的人。   户部尚书徐大人身为贵妃一党,他并没有接到贵妃旨意,陆侯之事暂时避嫌。   至于曾尚书,他的儿子负责调查此案,那些证据确是他儿子快马送回来的。   但儿子是大理寺的人,案子是皇上交由大理寺的。   案子结果如何,和曾家没关系,他也不说话。   顺天府尹宋轶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案子是大理寺在查,他什么都不知道。   吏部尚书冯大人和魏阁老乃姻亲,两家好到坐一条板凳,两家都没有发言。   朝堂之上,崔家党和刘御史的人吵的并不比泼妇骂街好看多少。   横眉冷对,唾沫飞溅,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辩论赛啊。   论打架武将绝对有优势,可论吵架,这些大老粗们就不行了,人家文臣的十年苦读圣贤书可不是白读的。   那群武官倒是想打架?   可朝堂之上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只准动嘴不准动手。   崔侯爷有些看不下去了,那个叫什么陆季山的,他今日才发现这家伙原来口才这么好,死人都让他给说活了。   太可恶了。   那个陆伯山哪里冒出来这么个弟弟?   马尚书绝对要被那个陆季山气吐血了。   一个小小的内阁学士敢如此对他说话,忍不住朝他跟前走了几步。   马尚书人如其名,人高马大,陆季山虽不矮,可两人比起来却有些瘦弱。   马尚书手中的笏板指着陆季山,陆季山身子一歪倒地上了,噗通一声在大殿上格外的清晰。   刘御史立马痛心疾首道:“皇上,马尚书朝堂之上殴打朝臣,藐视皇权,皇上明鉴,要为陆大人做主啊!”   马尚书:“臣冤枉!”   皇上被这群大臣吵的头都疼了:“都给朕住口!”   朝堂一下安静下来,大臣们齐齐道:“皇上息怒!”   皇上坐在龙椅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这群老东西要气死朕不成,把这朝堂当成什么地方了。   “魏爱卿,你意下如何?”皇上看向一直看热闹的魏阁老。   魏阁老曾为帝师,皇上一开口,他就知道皇上什么意思了。   两派人吵翻天,他的意见就相当重要了。   朝堂可不是什么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的地方。   这风向如何始终得一个人说了算。   “臣不敢妄议,自有皇上圣断!”魏阁老举着手中笏板作揖道。   皇上:老狐狸!   众大臣:老奸巨猾!   皇上气了会儿,开口道:“平宁侯的案子还有待查证,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许妄议!”   “臣等谨遵皇上旨意!”   “兵部尚书马大人恐吓朝廷命官,罚俸银三个月,兵部侍郎张大人妄议朝廷重臣,藐视朝堂,罚俸半年!”   混到这个地位,谁还在意那点俸禄银子。   皇上不是在罚他们银子,是在打他们脸。   陆季山跪地谢恩:“臣叩谢皇上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看着下面跪着那个长得十分儒雅周正的大臣,这个就是陆侯的三弟?   听说陆侯的二弟因为陆侯的事忧思过重,已经病倒了。   陆家就剩这么一个当家的三老爷可不能被吓坏了。 第80章 改日再来   朝堂之上发生的事很快传了出去,景王自然也从耳目那得到了消息。   景王虽然解了禁足,但仍被罚不能上朝。   至于什么时候可以上朝,他也不敢问啊。   父皇最近心思难测,又最忌讳前朝和后宫勾结,他连后宫都不敢多去。   紫兰殿内,景王再一次和贵妃起了冲突。   “母妃为何屡次阻拦,不让儿臣为陆侯求情,陆侯之事分明就是崔家诬陷!”赵穆情绪有些激动。   陆侯被关大理寺,表妹一定着急坏了,可他去了陆家几次都被拦在外面,说陆家闭门,谢绝拜访。   表妹一向心高气傲,骤然受此打击不愿见人也是情里。   不过,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可他每次进宫母妃这边都能知道消息,拦着他不让见皇上。   “穆儿你糊涂,崔家和陆家闹成这般,你可看到那睿王出来为崔家说话?”   赵穆:……   “不到关键时刻,你绝不能参与到朝臣的党派之中,你的对手是睿王,不是那些朝臣!”这些人今天是崔家的人,明天也有可能就是她的人。   这些大臣不过是手中利器,和他们有什么好争论的。   “今日朝堂所发生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皇上的态度还是向着陆家,陆伯山死不了,你以为母妃就没有想办法吗,母妃派了方姑姑前去好言相劝,只要他答应你和陆瑶的婚事,定能保陆家无事,可他竟拒绝了,这样的人本宫为何要救他!”   贵妃实在是被陆侯的态度气到,他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   已经到这个时候还摆架子,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徐英春吗?   “母妃,陆家危难之时,我们若出手相救,以陆侯为人,日后必会报答,成为儿臣的助力,母妃怎能不明白?”赵穆动之以情说服不了贵妃,只能晓之以理了。   “母妃怎会不懂,可这驯服烈马就要用非常手段,也该让那陆伯山长长记性,这崔家和陆家彻底成了仇人,你觉得那陆伯山以后会支持你还是睿王?”贵妃扬唇轻笑。   她拍拍儿子的肩膀:“我的傻儿子,这陆侯迟早是我们的人!”   赵穆沉默了会儿:“母妃这些不无道理,可儿臣还是觉得儿臣此刻该做些什么,不然……”   贵妃神色一冷:“不然什么?”   “不然愧对瑶儿表妹!”赵穆索性也不隐瞒。   贵妃冷笑:“陆伯山如此不识好歹,你现在还想给他女儿正妃之位吗?”   即便以后入了景王府,那也只能做侧妃,这就是对陆家的惩罚。   至于日后能不能走到哪一步,那便要看他陆家的忠心程度了。   “母妃,儿臣正妃之位只会是瑶儿,儿臣心意已决,徐蝉儿只能居瑶儿之下,否则便不能入我景王府!”赵穆坚持道。   贵妃气的一巴掌打在赵穆脸上:“胡闹!”   打完之后,贵妃也愣住了,最近因为陆伯山的事母子不是第一次起冲突,可动手打儿子却是第一次。   徐家虽不若崔家势大,可徐尚书掌管户部,那可是掌管朝廷银钱的,说白了,那就是财神爷。   崔家就算掌着兵权,可这每一笔军需费用都是要从户部出。   崔家就是因为军费的事和徐尚书闹了龌龊。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油盐不进的陆伯山和徐尚书比起来,当然是徐尚书用着顺手。   必须要把陆伯山身上的刺给拔光了,他才能死心塌地的为她所用。   赵穆脾气也上来:“母妃既然那么喜欢那徐蝉儿,倒不如母妃自己娶了她!”   说完之后,直接转身离开,白色的衣袍被他带的飞起,态度决绝。   贵妃娘娘气的脸都白了,指着赵穆的背影:“他这是要气死本宫,本宫这都是为了谁?”   刚才的气氛剑拔弩张,方姑姑也不敢劝着,如今景王走了,这才道:“娘娘不必动气,殿下只是一时气盛,他总会明白娘娘都是为了他好!”   “这孩子是个死心眼,又对那陆瑶情根深种,若是做出什么糊涂事来,那可如何是好!”   这几次母子俩都是不欢而散,这都怪那个陆伯山。   赵穆出了宫直接去了陆家,依旧如前几次般被拒绝。   可他又不好硬闯,便等到天黑之后夜探侯府。   陆府他以前常来,自然是熟门熟路,知道从哪里可以进到陆瑶的海棠居。   赵穆轻功不错,没费什么功夫便到了海棠居。   正要进去之时,陆青突然挡在他身前:“景王殿下留步!”   “本王有事要和你们小姐商议,还不退下!”景王知道陆青是陆瑶护卫,对他还算是客气。   陆青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景王在紫兰殿受了气,到这里被陆青这个小小护卫拦着,自是生气:“还不给本王退下!”   陆青仍旧不为所动:“奴才还请景王殿下离开,小姐吩咐,不见任何人!”   “你可知道你在给谁说话!”他堂堂大齐王爷竟然命令不了一个狗奴才。   “奴才无意得罪,还请景王殿下见谅!”小姐出京前交代过,她不在侯府的消息不能泄露。   他今晚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让景王靠近一步。   迎春在里面听的胆战心惊,陆青和夏竹一样,都是死心眼,倔的很。   她生怕起了冲突,不好收场,赶紧从屋里出来道:“殿下,小姐已经休息了!”   迎春是陆瑶贴身侍女,景王看到他出来,态度缓和了些:“迎春,本王此次是来和你家小姐商量侯爷之事,你再去通传一声!”   迎春咬了咬唇,假意进去传话,陆青仍旧站在门口,死死守着,不让景王靠近一步。   没过一会儿迎春从屋里出来:“景王殿下,实在抱歉,我家小姐身子乏了,不想起身,还请景王殿下离开吧!”   迎春并不善撒谎,唇瓣哆哆嗦嗦的,身子也有些抖。   景王突然走到窗前:“瑶瑶,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侯爷,你等我消息!”   景王站在那儿,痴痴的望着一片漆黑的房间,可并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这才黯然的收回目光,交代迎春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本王改日再来!” 第81章 这都是命   迎春看着消失的白色身影,久久站在那儿没动。   她觉得景王殿下对小姐真的很好,在小姐面前从来不摆王爷的架子。   和小姐说话也都是用‘我’,而不是本王。   看他刚才着急担心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很关心小姐的。   但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对景王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了。   迎春转身后发现陆青还站在那:“好了,没事了,这边由我守着,陆青哥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青点了点头,但却没打算离开,这景王闯了一次就可能闯第二次,他不能坏了小姐的事。   而此时身在江南的陆瑶自然不知京城几日前发生的这些个事,只一门心思的查案。   陆瑶和夏竹回去之后,让小二送了桶热水,先泡个澡。   东奔西跑的一天,一身的汗,黏糊糊的,难受。   夏竹一边用水瓢给陆瑶身上浇水一边问:“公子,我们今晚要去挖哪家的坟?”   小姐现在的性子她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说干就干,丝毫不带犹豫的,惩罚三小姐,弄残二老爷,现在又要去挖坟,这不吃闷亏的个性不要太爽。   以前小姐就是太不把什么都当回事了,高高在上的仙人似的,不太适合人间。   现在好了,人间就得需要这样的小姐来惩恶扬善,对,就是惩恶扬善。   “我猜凶手会不会把岩冰的尸体藏在杨大人的棺柩中一起运出杨府!”这是唯一把尸体带出府的机会。   夏竹一拍手:“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样谁都找不到岩冰的尸体,侯爷也无法洗脱罪名,这个凶手真是太歹毒了,别让我抓到他!”   陆瑶却没那么激动:“这一切也是我的猜测,今晚去看一看才能知道!”   若是没有,那剩下的一种情况就比较难办了。   她知道这样对死者很不敬,但为了早日能帮父亲翻案,一点小线索她都不能放过。   “等下晚饭过后我们就出门!”陆瑶吩咐道。   “可是岩火他们还没回来,不要等他们一起吗?”   “不用,他们应该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我们自己去!”   “是!”   赵恒刚把顾昭华弄走了,顾昭华走的不情不愿。   不过,赵恒这次可是有事交代他,还是乖乖去了。   赵恒这一回来就听到那边主仆俩商量着挖坟。   赵恒摇头,这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做的事?   大半夜的两个女孩子去挖坟,不嫌膈应?   陆瑶洗完澡,一身清爽,就想着到外面吹吹风,头发也能干的快些。   反正院子里没有别人,岩火叮嘱过小二,没事他们不会往这边来。   正是黄昏时分,陆瑶站在荷花池边,晚风轻拂,很是舒爽,外面比房间里凉快多了。   可才没过一会儿,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便打算回去了。   转身才发现身后居然有人,吓的她差点一头栽进荷花池里。   “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赵恒伸手拽着她的手臂,陆瑶这才没掉下去。   待她站定后,赵恒的手立马松开了。   陆瑶被他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的,他还倒打一耙说她鬼鬼祟祟。   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站别人身后也不吭声。   可陆瑶的底气在赵恒面前一般是不足的:“我没有……殿下怎么在这里?”   陆瑶奇怪,岩火不是告诉老板,不准再进客人了吗?   “我一直住在这!”   “你不是搬走了吗?”   赵恒:……   脸色瞬间不好了!   “我为什么要搬走?”   好气!   陆瑶:“……”   不搬就不搬,你爱住就住,凶什么凶!   算了,忍,谁让她欠他的呢。   “我,我先回房了!”陆瑶快速的从他身边走过,头也没回。   风吹起她的长发,发梢扫在赵恒的脸上,痒痒的,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   赵恒突然就鬼使神差的道:“站住!”   陆瑶吓了一跳,脚步还是顿住了,转身道:“殿下有事?”   “本王刚刚又救了你一次!”赵恒昂着头,看陆瑶的眼神完全就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赵恒不是什么好人,陆瑶一直知道。   但没想到对别人会恶劣成这样。   陆瑶上一世绝对无法想象,当她成为他眼中的别人时会怎样。   如今真是切实体会到了。   原来这就是被差别对待的感觉。   忍不住想打人。   “多谢楚王殿下!”陆瑶微微俯身行礼。   “这就完了?”陆家人都这样谢人?   “那要怎样?”陆瑶惊呆道。   难道要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什么做牛做马,结草衔环这样的话。   因为她真做不来这些,说了有什么用?   “本王还没想到,想到再告诉你!”赵恒说完这句丢下陆瑶一个人自己走了。   陆瑶:“……”   这都什么情况?   赵恒回到房间,灌了一大口凉茶,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热血沸腾的,燥热的很。   江南天气太热,让人心烦气躁,怎么每次见那陆家小姐都怪怪的?   这扬州简直没法待,热,全身都热!   早点查清案子早日回京,所以,晚上那个杨大人的坟墓还是去一下。   查案,他是为了查案。   陆瑶回了房间,憋了一肚子气,一口喝完茶,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   夏竹鲜少看到自家小姐发脾气:“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瑶吸了口气:“没事!”   她怎么说,说隔壁那个楚王殿下真是太气人了?   夏竹又不知他的身份,依她的个性还不得找人家拼命。   算了算了!   自己作的孽自己还,这都是命!   陆瑶穿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毕竟等下要干活,夏竹也是一样,两人互看一眼,点点头,默契的开门,准备出发。   才一打开门发现楚王殿下也在门口,身边跟着他的护卫青鸾。   陆瑶犹豫着要不要行礼的时候,楚王殿下头一偏,走了。   陆瑶:……   这是什么意思?   夏竹:“那个赵公子怎么在这儿,他那脖子怎么了?扭到了?”   陆瑶:“也许吧!”   陆瑶越走越觉不对劲,怎么这赵恒老在她们前面呢?   青鸾回头看了眼,陆公子老跟着他们做什么?   夏竹瞪了回去:“看什么看,这条路你家的?我们不能走?”   陆瑶:……   咳咳,这条路确实不是青鸾的,但,是他主子家的。 第82章 便宜他了   陆瑶硬着头皮往前走,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是不是顺路,咱也不敢问啊。   赵恒不爱搭理人的时候,问了也白问。   青鸾也不知道主子要去哪,主子说要去个地方,他跟着就成。   大路走完走小路,越来越偏僻了,赵恒依旧在最前面走。   得,这楚王殿下八成和她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很快,陆瑶的想法得到印证。   赵恒的脚步停了下来,正是杨大人的墓地。   青鸾看着主子站在一个坟头前,不明白!   没等他问,赵恒开口了:“挖开!”   青鸾:“挖?”   怎么不早说是来盗墓啊,咱也没带点工具什么。   这两袖清风来的,用手挖啊?   注意到主子的眼神,青鸾硬着头皮,撸起袖子,挖。   一弯腰,看到夏竹手里的工具,这铁铲好啊。   夏竹兄弟?”青鸾笑的目的性很强了。   夏竹双手一抱:“这是我家公子的!”   青鸾笑的讨好:“咱不是要,就借来用用!”   “那也不行!”她们是来挖坟的,借给他了,她用什么?   陆瑶垂眸,一声微叹:“给他吧!”   谁让她欠他呢!   现在她可以确定一件事,楚王殿下定是受了三哥所托,来查爹爹的案子的,带着顾昭华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   夏竹不太舍得,但小姐都说了,便宜他了。   不过这傻大个也是来挖坟的吗?   给他就给他吧,他力气大,能挖的快点。   青鸾力气确实大,可力气再大一个人挖也有点累啊。   他可不敢叫主子来挖,可这陆公子俊俏的跟女人似的,也不是干活的人。   还有他的那个跟班也不行,也就做做端茶倒水的活。   算了,自己干吧!   这里杂草丛生,蚊子多,幸好陆瑶今日在荷花池那被叮了之后有准备,带了防蚊虫的香草。   赵恒想的就没那么周到了,脖子已经被叮了好几下了。   陆瑶想了想,走过去,把自己的香包递给了赵恒。   赵恒看了眼女子在月光下嫩的能出水的手指,怎么回事,又觉得热了,看来真是病了。   连嗓子都是燥热的,赵恒挤出了两个字:“不必!”   夏竹哼了一声:“不识好歹!”   青鸾:这小厮疯了吧?   陆瑶倒不觉得被拒有什么,赵恒对看不上的人一向就是这样。   拉着夏竹走开了,生怕这丫头再说什么被他记恨了。   夏竹嘴里小声嘀咕,咬死他活该。   终于挖出了个缺口,陆瑶一喜,上前就要往里钻。   只可惜,才到跟前,身子就动不了了,被人拉住了衣领,提起来,放到了后面。   夏竹不满意了,凭什么这么对她家小姐,不对,公子。   还没开口,就被陆瑶推着向后退去:“他们挖的,让他们先进吧!”   夏竹哼哼了一声,小姐怎么又怂了。   很快,两人出来,陆瑶巴巴的跑过去,可赵恒挡在面前,她靠近不了,只能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只有杨大人!”   “确定?”陆瑶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赵恒点头,陆瑶有些失望:“看来,只能再去杨府了!”   可杨府被大理寺守着,进去一趟本就不易,哪有时间让她找尸体。   这坟挖开了,自然还得填回去,青鸾这累的,满头大汗。   夏竹好心跑过去帮忙:“不然,让我来吧!”   青鸾看了夏竹一眼,摇头:“算了,还是我来吧!”   夏竹撇嘴,那叫什么眼神,看不起她啊?   累死活该!   陆瑶没了挖开时的期待,满眼满心的失望。   本以为是柳暗花明,没想竟是这样。   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光明正大的进杨府呢。   “啊!”陆瑶脚踝一疼,叫出了声。   夏竹还是慢了一步,有人更快一步,单手搂住陆瑶的腰,腾空而起,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片金叶子朝那里射去。   赵恒抱着陆瑶蹲下,地上有些脏,只能让陆瑶坐自己腿上着了。   陆瑶觉得不妥,要起身却听赵恒道:“别动!”   陆瑶咬了咬唇,不动了,为了不让自己摔下来,手下意识的揪着他的束腰。   应该是被蛇咬了,也不知那蛇有没有毒。   都怪她刚才想的太出神,竟没注意到有东西到她脚边。   赵恒弯腰要脱陆瑶鞋袜,被夏竹拦住:“你干什么?”   可惜这话对赵恒一点用都没有,鞋子已经被他单手蛮力脱掉了。   那边正埋头苦干的青鸾听到动静过来:“陆公子这是受伤了吗?”   夏竹忙伸手拦住青鸾,挡在陆瑶身前:“你不许看!”   青鸾随口道:“大老爷们,有什么不能看的!”   夏竹急了,推青鸾:“我说不许看就不许看!”   夏竹拦住这个,拦不住那个,赵恒要脱袜子的时候陆瑶下意识的缩回脚,女子的脚,哪能随意给人看。   赵恒一把握住,陆瑶动弹不得,被咬的地方已经肿了,看来这蛇有毒。   出来的急,并没有带解毒丸,只能先把伤口包扎起来。   赵恒掀起袍角,撕了一条布,紧紧的缠在陆瑶脚踝上。   黑色的布,白皙的皮肤,月光下黑白分明。   赵恒吸了口气,明日得去看郎中。   他包扎速度很快,军营待了数年,这些简单的包扎都没问题。   起身,把陆瑶放好:“不要走路,不然毒血循环,进入心脉,神仙难救!”   夏竹忙扶着,生怕陆瑶摔了:“那怎么办,我们公子有没有危险!”这会儿也顾不得对赵恒的成见了。   赵恒冷着脸:“暂时没事!”   “这里怎么会有蛇呢,真是该死,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公子!”夏竹看陆瑶受伤,内疚的很。   “我没事的!”也就疼那么一下,这会因为那布缠的紧,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那蛇为什么不咬我,干什么咬公子你!”真是气死她了,恨不得把那条该死的蛇碎尸万段了。   陆瑶被夏竹这话逗乐了,这傻丫头尽说傻话。   赵恒拿着火折子凑近,已经断成两半的蛇,还在扭动着身体。   这蛇虽然有毒,但还算好,毒性不大,不然,她这小命没了。   蛇属阴寒,大概是他们刚才开棺被尸气吸引过来的。 第83章 人心漂浮   赵恒看着单脚站着的陆瑶,一把小细腰,一下就能拧断了。   那脚脖子,还没他手腕粗,不好好在家待着,逞什么强。   青鸾双手合十悄悄朝杨大人的坟拜了两下,嘴里碎碎念着。   夏竹弯腰站在陆瑶面前:“公子,我来背你!”   只能这样,不然总不能自己逞强走回去,把小命搭在这里,爹爹还等着她来救呢。   夏竹虽然有力气,可到底是女孩子,没走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吃力了。   “休息会儿吧!”陆瑶道。   这么热的天,再背个人,确实够累。   夏竹倒是想继续往前走,可力气不够啊。   忽然身子一轻,回头去看,发现陆瑶已经不在她背上。   赵恒把陆瑶抓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走到她身前道:“上来!”   青鸾哪能让主子背人:“主子,属下来背吧!”   赵恒抬头睨了他一眼,青鸾讪讪的退后了。   “我们公子不用你背!”夏竹看着赵恒道。   赵恒根本不搭理夏竹,又重复了一遍:“上来!”   陆瑶:……   最终抬手,搭在赵恒肩膀上,赵恒一用力,人稳稳当当的在他背上。   陆瑶因为不好意思,身子不敢贴赵恒太近。   赵恒为了防止她摔下来,只能放慢了脚步走。   渐渐的便落在了青鸾和夏竹后面,夏竹频频回头。   青鸾打趣:“别看了,我家公子还能把你家公子卖了不成?”   夏竹瞪他:“那可说不准。”她家小姐那么好。   青鸾摇头:“我家公子是一片好心,你可真是没良心!”   夏竹朝青鸾吐了吐舌,哼了一声,那个赵公子凶巴巴的,可别欺负她们小姐。   陆瑶趴在赵恒背上,这样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竟让她生出了几分恍如回到从前的错觉。   上一世,记得她进宫的第一年,因为是被迫入宫,她总是闷闷不乐。   赵恒为了讨好她,便在七夕花灯节那日带她出了宫。   堂堂大齐皇上皇后,那夜竟然一个护卫都没有带。   街上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十分的热闹。   她记得,那日街上好多人都戴着嫦娥的面具,她也买了一个。   趁着赵恒买糖人的时候,她竟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便顺着人流涌动,继续朝前走去,可没过多久,她便后悔了。   她能去哪?   她走了,陆家怎么办?景王……怎么办?   以赵恒的脾气,他不可能会放过她们。   念头一落,她便转身急匆匆的朝刚才的地方跑去。   人太多了,她又着急,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   茫茫人群,她找不到他。   满目繁华,满心落寞。   再抬起头时,他竟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糖人,笑着看她:“给你!”   像是她从未离开,一直在原地等他一般。   她唇瓣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赵恒看了眼她的脚,也是如刚才一般站在她前面弯下身子:“上来!”   只是,那时他的语气温柔多了。   陆瑶闭眼,只觉得心头酸涩不已。   此时可真是:   晚风啊,轻拂。   夏虫啊,低鸣。   人心啊,漂浮。   回到住处,赵恒把陆瑶放下来,力度拿捏的刚好。   陆瑶一声谢谢还未出口,他已经出去了。   陆瑶看着他离开时迫不及待的步伐,竟然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这一世,他对她竟是如此避之不及。   没过多久,青鸾敲门进来,送来了解毒丸。   这会儿已经太晚了,明日再请郎中过来看。   从墓地那阴森之地回来,又被蛇咬,后半夜陆瑶便起了烧,只是她自己睡的迷迷糊糊,并不知晓。   岩火闯到郎中家里,连夜把郎中‘请’了来。   陆瑶这病也不是说来就来的,连日赶路,到了江南一刻未曾休息便开始东奔西跑的查案,又中了蛇毒,几番下来便病倒了。   “这位小姐的蛇毒并无大碍,应该是之前服用了解毒的药丸起了效,至于发烧乃是邪风入体,待我开两幅药,好好休息几日便没事了!”郎中提笔写下方子。   这边动静这么大,那边自然听的清楚,青鸾看赵恒起身,便道:“主子,那陆公子好像是发烧了,要不要去看看?”   主子对那位陆公子挺关心的,还是禀报下的好。   赵恒听完也没说话,起身倒了杯茶,捏在手中捏了会儿,才喝了一口。   这会已经过了四更,天快亮了,赵恒又躺下,虽然眼睛闭着,但哪里又睡的着。   天亮时分,陆瑶的烧终于退了,那老郎中也松了口气。   “烧退了便没事了,饮食要清淡些,我晚些时候再来!”郎中客气道。   这请他来的人凶是凶了点,但银钱给的可真不少,抵得住他一年的诊金了。   岩火看小姐烧退了,亲自送郎中到门口:“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大夫见谅!”   “无碍,无碍!”老郎中摆手笑道。   陆瑶醒来后方才知道,他们几个忙了一夜:“我这里没事了,你们几个都下去休息吧!”   “属下等看护不利,请小姐处罚!”岩火跪道。   昨夜夏竹敲他门,说小姐中了蛇毒发烧,他着急死了,恨不得飞过去把郎中逮来。   这侯爷在狱中,小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陆家便彻底没了主心骨,他们也没脸回去见侯爷了。   “你快起来,我身体并无碍,不过是没休息好罢了,你们几个都去休息,我还有任务交给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来江南的目的。”陆瑶命令道。岩火这才带着听风他们几个下去。   夏竹让小二熬了白粥,端到陆瑶面前:“小姐喝点白粥,大夫说要吃的清淡些!”   昨日回来的路上,小姐贪凉多喝了几碗冰镇酸梅汤,她当时就该拦着的。   陆瑶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想自己赶快好起来,但凡夏竹送进来的汤汤水水,一股脑全吃了。   待到喝药的时候就不行了,胃里一阵翻腾,药连同刚吃的东西一起吐了。   这病来如山倒,病回如抽丝,不过才一夜的功夫,人像是瘦了一圈似的。   “小姐,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再去请郎中来!”夏竹年岁比陆瑶小好些,看陆瑶难受,恨不得自己替她生病。 第84章 忧思过重   “不用,刚才吃那么多东西,不吐才怪,好了,你去重新熬一碗药,我喝了就没事了!”陆瑶精神还算可以。   夏竹抹着眼泪走了,和从外面回来的青鸾正碰面,青鸾看着红着眼睛的夏竹:“陆兄弟怎么哭成这样,你家公子病的很重吗?”   夏竹心里本就生气,听青鸾这样说,一下就怒了:“你家公子才病重呢!”   说完推开青鸾,气冲冲的走了。   青鸾摸摸脑袋,怎么回事这,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他这安慰两句怎么还跟吃枪药似的。   陆瑶听到推门声,头也没回的问:“药这么快就熬好了?”   陆瑶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她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的回头,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恒。   赵恒看到陆瑶苍白的面容,眉头一下蹙了起来,就这纸糊的身体还敢千里迢迢到江南来。   “我……多谢殿下昨夜送我回来!”陆瑶本想起身的,可一想,自己这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实在不好起身。   腿下意识的曲起,手臂抱在腿上,身子小小的一团,跟个孩子似的。   “举手之劳,你三哥已将陆家之事托付于我,你不必再管!”   “谢……”陆瑶才出口一个谢字就被赵恒打断:“不必谢我,这是我与你三哥的事,与你,与陆家都无关!”   陆瑶哦了一声,转回了头,听到开门声响起,便知道他出去了。   赵恒又是一阵燥热,那个老郎中什么时候过来,给他这症状也一并看看吧!   陆瑶烧退了之后,吃了点东西,待午后精神已经好多,只是脸色依旧不好。   申时的时候,那老郎中如约而至,给陆瑶重新把了脉,点了点头:“老夫再换一副方子,再吃两副应无大碍!”   陆瑶谢过郎中,郎中临走又交代道:“好好休息,切勿忧思过重!”   郎中刚被夏竹送出了后门,还没走几步便又被人劫了回来。   老郎中也不敢反抗啊,乖乖的跟着去了。   看病就看病,不要老这样好不啦,要是每个请他看病的人都这样,他这一把老命要吓没了。   赵恒端坐在桌前,青鸾道:“我家公子有些不舒服,麻烦大夫给看看!”   大夫看了眼眼前的年轻人,面色红润有光泽,再观之坐姿,脊背笔挺,十分精神,不像是有病之人啊。   “公子哪里不适?”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   最关键,看这俩人表情,他也出不去啊。   “这几日有时会突然心跳加速,胸口憋闷,全身燥热!”赵恒如实道。   老郎中把了半天脉,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强壮的很。   可这描述症状……   “敢问公子在什么情况下会心跳加速?”   赵恒认真想了想,好像每次都和那陆小姐有关。   “这……”有些不好说了。   “公子可不能讳疾忌医!”老郎中笑道。   “好像每次看到一个人就会不太舒服,有以上症状!”赵恒确定道。   青鸾: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让他知道非灭了他不可。   “男人还是女人?”郎中问道。   赵恒还没说,青鸾的眼睛瞪的像个铃铛似的,头也微微前身,等着赵恒的答案。   “女人!”   青鸾脑子转了转,怎么还跟男人女人有关,主子平时也没见什么女人啊。   难道是刘大人府上那些丫头?应该是没错了。   这些作死的丫头,下次再惹主子烦心,看他不弄死她们。   郎中笑着点头,这种症状他之前也见过,尤其是到了春天,夏天这样的季节。   患了这种症状者以年轻人居多,这便是传说中的‘思春’,这位公子是动情了。   “大夫,我家公子这病情无碍吧?”青鸾关心道。   郎中笑了笑:“无碍,无碍,我开两幅药,公子喝上一喝,便好了,不过……”   赵恒蹙眉:“不过什么?”   “老夫是说公子可与那女子多待在一处,身体适应了,说不定就没事了!”老郎中笑道。   如此俊美的郎君没事多出现几次,那女子应该不会不乐意吧?   活了大半辈子,也乐意成全一段姻缘。   青鸾疑惑,还有这样开药方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偏方?   赵恒:……   难道是他在军营里待久了,看到女子不适应?   可上次顾昭华带他去牡丹楼,他只是不喜别人靠近,也没有这样的反应,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还是这江南的水土不好,早日回京才是正事。   这查案的事因为陆瑶的病耽误了一日,赵恒下午去了一趟刘府,差不多亥时才回来。   夏竹照顾了陆瑶一天一夜,陆瑶让她早些休息了。   大概是白日里睡了一下午,晚上有些睡不着了。   爹爹出事到现在,快一个月了,这案子又卡在这里。   怎么才能说服大理寺那些人,让她可以进杨府查找线索。   反正睡不着,陆瑶索性找了件衣服披着,到院子里走走。   月亮镰刀似的挂在空中,看着孤零零的。   也不知爹爹在狱中怎样,那些狱卒有没有为难他?   二房的那些人有没有去烦母亲,母亲一贯心软,若是放了二房,只怕家宅不宁。   还有瑾儿……   陆瑶一阵忧心,只恨不得马上查清案子,好立刻回京。   咳!   陆瑶听到咳嗽,警惕的转身,看到是赵恒才放下心来:“殿下!”   “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睡不着便出来走走!”陆瑶有些局促,拽了拽披在身上的衣服。   陆瑶的头发随意的用簪子束着,虽然梳的是男子的发型,可却透着一股慵懒娇憨,别有风情。   赵恒吸了一口气,又开始了。   这郎中说见的次数多了便没事了,可怎么还是……   算了,再坚持一会儿。   赵恒这是拿陆瑶当药方了。   赵恒不是多话之人,陆瑶也并不善谈,或者说,看到赵恒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便有些僵持了,陆瑶起身告辞:“我先回房,不打扰殿下了!”   赵恒:……   怎么这就走了,郎中说要多和她待一会儿,这才不到一盏茶功夫呢。 第85章 并不致死   赵恒自己站了会儿,然后闷闷不乐的回了房间。   发现昆仑竟不在,里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正要出去找找时,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   “怎么是你,你是不是又饿了?”陆瑶摸着昆仑的头。   昆仑聪明的很,每次饿了都会来找她。   看来,它还是挺喜欢她。   昆仑的脾性倒是和它主子赵恒很像,他不喜欢的人别人再讨好也没用。   “这个要不要吃,很甜的!”陆瑶掰了一块塞到昆仑嘴里。   昆仑:你喂什么我都吃。   昆仑很快吃掉,陆瑶又塞了一块,很快一盘子糕点都被昆仑吃光了。   昆仑吃完在陆瑶手心蹭了蹭,意犹未尽。   昆仑吃完了东西也不走,就站在陆瑶身边,摇着长尾巴。   “你不回去吗,你主人会担心的,快回去吧!”陆瑶笑道。   昆仑蹭了蹭陆瑶的腿,并没有走的意思。   主人最近很神秘,早出晚归,都没有时间陪它。   “那怎么办?我要休息了!”陆瑶叹气道。   没想到,她一说完,昆仑就到她床边卧下了。   陆瑶忍不住笑:“你要睡这里?那他会不会生气?”   赵恒:当然会!   昆仑:爱生生去。   昆仑抬头哼哼了一声,又躺下了,陆瑶见它如此,也只能作罢:“好吧,那你今晚就住这边吧!”   陆瑶脱鞋上床,用手摸了摸昆仑的头,昆仑昂头闭眼,十分配合,显然享受至极。   赵恒等了会儿,那边没有声音再传来,看来是睡着了。   这只蠢狼,突然想吃狼肉,怎么办?   在陆瑶这边睡的正酣的昆仑毫不知情自己被人记恨了。   心情很好的睡了,睡吧,醒来又有好吃的了。   陆瑶第二日醒来,觉得精神大好,没什么不适。   “小姐醒了?”夏竹端着洗脸水从外面进来。   陆瑶点头,低头朝脚下看了眼,夏竹便道:“公子,那狼还真的挺聪明的!”   “怎么了?”   “我早上醒来,看到它嘴里叼着被子,正往小姐身上盖呢,不枉小姐给它吃了那么多好东西!”   夏竹以前看那狼凶巴巴的,眼神狠的随时都能上来咬人一口。   可发现它帮小姐盖被子,夏竹觉得,这大概是一匹好狼,刚才特意让小二做了只烧鸡准备犒劳它。   昆仑早上醒来,打算回去转一圈,继续过来黏着陆瑶的。   没想到一回去就被赵恒揪着耳朵收拾了一顿:“你还知道回来啊?”   昆仑嚎了一声,表示知错,但它绝对不改。   自从来了江南这个地方,本狼殿下就各种不适。   天气太热,食物质量下降,它是一匹来自昆仑雪山的狼,来了这里快变成烤狼了。   本狼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最起码回到京城去。   不开心。   最关键,主人自己黏着那位小姐姐,为什么本狼殿下不行?   “罚你一天不能吃肉!”赵恒不留情道。   昆仑可怜巴巴的抬头,蹭着赵恒,赵恒视而不见:“我不会心软的!”   昆仑凶狠的朝赵恒龇了龇牙,乖乖去自己的地方趴着。   哼,它总能找到机会出去的。   陆瑶在房间里等了会儿都没见昆仑过来,便自己先用早膳了,那只烧鸡就放在房间里,等它自己来吃吧,她等下还要和夏竹出去。   鉴于陆瑶被蛇咬的事,岩火这次留下听风跟在陆瑶身边,随时保护。   宋毅这几天都没来找陆瑶,不知道他那边有什么消息,便去衙门里找他。   听风进去打听了一番,说宋毅已经两天没来衙门了。   陆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赶紧又去了宋家。   宋毅父母早逝,又无妻室,光棍汉一个。   听风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正要撞门时,看到他邻居出来。   “大娘,你有没有见到宋捕头?”陆瑶问道。   “两天没见到他了,他经常在外面跑,十天半月不回来也是有的!”大娘并不觉得奇怪。   陆瑶有种不好的预感,宋毅会不会出事了?   衙门里并没有派外差,家里又没有人,他会在哪?   从宋毅家离开没走多远,便遇到了几个黑衣人。   来者不善,杀气腾腾,听风一下护在两人身前:“带公子先走!”   “想走,一个都跑不了!”为首那人轻功一跃,挡住了陆瑶和夏竹的退路。   夏竹拔刀护在陆瑶身前:“公子别怕!”   陆瑶点头,她不怕,如今可以确定一点,宋毅确实出事了。   看来,宋毅是查到了什么东西。   陆瑶不会功夫,自然帮不了他们,而这些人看到两个人都拼命的护着陆瑶,便朝着陆瑶攻去。   那黑衣人剑指陆瑶,飞身而去,陆瑶连连后退,和夏竹便拉开了距离。   就在那黑衣人要到陆瑶跟前之时,突然从她袖中飞出几支袖箭,正中黑衣人面门。   黑衣人倒下后,他身边的人齐齐向陆瑶攻去。   陆瑶虽有袖箭保护,可这袖箭只是关键时刻保命,并没有几支,这么多人她是无法应付的。   听风和夏竹看到陆瑶有危险,顾不得自己危险,飞身朝陆瑶过去。   他们的人多,听风手臂和肩膀已经中了好几处刀伤,夏竹的手臂也受了伤。   三个人被黑衣人团团围在中间,想再冲出去,很难。   “我等下杀出个缺口,你带公子冲出去。”听风道。   他接到的命令是誓死保护小姐,小姐绝不能出事。   “不行,我们都要活着,我们都要活着,等下看我眼色行事。”陆瑶知道听风这是要舍身成仁。   她和夏竹走了,他没了斗志,更不可能杀出去。   内卫已经死了那么多兄弟,谁的命都是命,他们也有父母亲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听风为她牺牲。   陆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都别动,不然大家一起死!”   那些黑衣人骤然停下,毕竟谁都不想死。   “这是兵部最新研制的霹雳弹,威力能炸毁一所房子,今日正好在你们身上试试,你们不怕死,尽可上前!”陆瑶冷冷道。   “别听他胡说,哪有这种东西!”其中一个道。   “这人有暗器,我们好几个兄弟就是被他的箭射死的!”另一个提醒道。   陆瑶心道,看来她的袖箭确实有几分威慑。   她本来打算在袖箭涂上毒药的,可怕误伤,便换成了迷药。   中箭的人会很快昏迷,但若未伤到致命部位,并不致死。 第86章 人去楼空   陆瑶作势要扔掉手上的霹雳弹,那些人连连后退。   而三人也趁势朝西北角退了退,那里直通大街,到了正街,这些人肯定不敢这么嚣张,他们便有了逃脱的生机。   “你们接到的命令肯定不是要我们性命,只要我们把东西交出,大家各自安好,如何?”陆瑶试探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宋毅不在他们手中,逃脱了。   若不是,只怕人和东西都在他们手中,宋毅已经遇害。   那些人看向为首那个人,那人很快道:“还算你识相,东西交出来,留你们一条命。”   陆瑶暗自一喜,看来宋毅还活着,大概是遇到危险,或者受了伤,藏了起来。   这些人找不到宋毅,便在宋家守株待兔,找到了他们。   “给你们可以,但你们也要有诚意,这样我们都好回去交差!”陆瑶这会儿倒是冷静的很。   “你说怎么办?”黑衣人的头领用剑指了指陆瑶。   “我把你们要的东西放在地上,你们退后三十步,我手中的霹雳弹在那个距离也不会伤到你们,大家拿钱办事,替人消灾,也给我们兄弟留条活路,否则大家今日都别活!”   “不行,最多十步!”   “那我不小心手滑,扔了出去,炸死你可不怪我!”陆瑶做了个扔的动作。   那些人吓的齐齐后退,陆瑶趁机道:“我数十个数,否则大家一起死,一,二,三四五……”   “你怎么越数越快?”   “你管我,霹雳弹在我手里,我爱怎么数怎么数!”   “你……二十步,我们最多退二十步!”为首的那人凶狠道。   这哪里来的小白脸,长得干干净净,怎么比他们还狠。   他那几个兄弟都被她弄瞎了眼,就算能活,人也废了。   “好吧,二十步就二十步,到时炸死你们可不赖我!”   “你……”   “退后!”陆瑶喝道。   “你小子最好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子宰了你!”   为首的人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兄弟纷纷退后,站的参差不齐,显然,有的退的多了。   “别耍花样,你们跑不了,东西呢?”那人道。   也不过二十步距离,他一个飞身过去就能要了这小子的命。   陆瑶看了眼夏竹道:“你来掏,我手里拿着东西,不太方便!”   说时迟,那时快,陆瑶手中的霹雳弹扔了出去,黑烟弥漫,顿时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按刚才商量的信号,朝西北角冲去。   那黑烟过了好一会儿才散,而且还带着呛鼻的气味,他们一个劲的打喷嚏,鼻子眼泪都出来了。   可哪里还有陆瑶他们的身影,为首之人自知上当,恼羞成怒道:“给我追,把那个白脸小子给老子留着,老子要亲自弄死他!”   陆瑶他们跑了好一阵,可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如此狼狈,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而且,听风受伤有些重,跑不了多远。   “他们应该被炸死了吧?”夏竹问道。   刚才她听到好大一声响,小姐说能炸毁房子,那炸死他们应该很容易的。   “骗骗他们的话你也信,若真有那么大威力,我们大齐打仗还靠什么将军士兵!”直接扔几个过去,把对方的军队都炸光多省事。   “啊?”夏竹不可置信,小姐刚才描述的那么详细,还什么兵部最新研制,她都当真了。   “先找家成衣铺子,换身衣服!”陆瑶道。   她和夏竹换回女装,也给听风找件女装暂时换上,那些人怎么都不会认出来。   正要往前走,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夏竹正要拔刀,那人摘下帽子:“是我,跟我走!”   “宋大哥?”   宋毅点头:“那些人快追上来了,跟我走!”   陆瑶点头,宋毅对这里路熟的很,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便又绕出了大街,很快,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   “好了,这里很安全,没事了!”宋毅扶听风坐下,然后找了纱布替他包扎伤口。   “宋兄,那些黑衣人怎么会守在你家?”   宋毅叹了口气道:“那日有了线索之后,我便问了几个那日跟在刘大人身边的人,我发现,那几个人都没有去检查过现场,只有一人进去过便是刘大人的护卫肖群海!”   “我那日想进去杨府打探,被大理寺的人拦住了,可没多久发现刘大人和他的护卫也去了,我便跟踪那个肖护卫,发现他这两日频繁出入一个叫忘忧小筑的地方,我偷偷溜了进去,还没发现什么便被人发现,他们应该是丢了东西,一直追着让我把东西交出来,逃跑时我不慎丢了腰牌……”   他没敢再去衙门,家也不敢回,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本来想去通知他们,又怕自己被认出跟踪,反倒暴露他们行踪。   猜到他们可能会去找他,便在他家附近守着,没想到还是错过,险些让他们遇险。   “你的意思是那些黑衣刺客,是刘大人派来的?”陆瑶道。   “只怕此事并不简单,这些黑衣人身后另有主子,我后来悄悄去那个忘忧小筑看过,已经撤了!”   连平宁侯都被冤枉,可见这背后之人身份必不简单。   陆瑶朝宋毅一揖到底:“因我陆家之事,连累宋兄丢了差事又险些丧命,陆瑶此前隐瞒身份,愧对宋兄。”   宋毅连连道:“陆……兄弟这话客气,你是魏铭的朋友便也是我宋毅的朋友,我宋毅为朋友,绝无二话!”   不过丢了个捕头的差事,没什么大不了,男子汉大丈夫在哪不能找条活路。   而且,知道那刘知府伪善的面目,他也不愿与他这种小人为伍。   “看来这杨府,我们是不得不再去一趟了!”陆瑶道。   “那个姓曾的傲慢的很,连刘知府都不放在眼里!”他去过几次都被拦了下来。   如今,那个忘忧小筑人去楼空,他手中并没有证明刘知府有罪的切实证据。   “宋兄放心,此事我来想办法!”陆瑶虽是这样说,但心里却没多大把握。   赵恒把顾昭华郡王的身份推了出去,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身份。   顾昭华虽是郡王,可曾江未必肯卖他的面子,只有赵恒这个亲王亲自出马或许能逼的这个曾江不得不配合。 第87章 殿下息怒   其实,若不是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向赵恒求助。   她亏欠他的许多尚未还,便又要他为陆家之事冒险。   虽然他说他帮陆家不过是看在三哥面上。   但身为陆家之人,受了人家如此大恩,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如今,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她只能腆着脸向他求助。   陆瑶也知,他即便是帮,也是看在三哥面上。   但毕竟是陆家的事,她总得有个态度。   突然,房门咚的一声被大力撞开,宋毅和听风反应极快的拔刀,一副准备和来人死战的架势。   “昆仑,你怎么来了?”陆瑶惊喜的发现,撞开门的不是那些杀手,而是威猛的像个大将军似的昆仑。   昆仑听到陆瑶叫它,摇着尾巴朝陆瑶跑去!   还没跑到陆瑶身边,赵恒便进来了,对着昆仑道:“过来!”   昆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赵恒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回了赵恒身边。   不过,目光仍看着陆瑶的位置。   “你怎么找到这里?”陆瑶看着站在门口的赵恒吃惊道。   陆瑶问完,赵恒没有回答,倒是昆仑得意的扬了扬头。   陆瑶这才想起,昆仑对气味极敏感,它大概是记得她的气息,才寻到这里来的。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赵恒总算是开了口,不过语气却不怎么好。   “哦,我今天出门是找宋大哥,不想,遇到了点小麻烦!”   “小麻烦?”赵恒冷笑,那些都是顶级的杀手,连平宁侯内卫都折在他们手上。   她居然说小麻烦?   口气倒是真不小。   陆瑶有些心虚,看他这样,只怕是已经知晓。   “其余人出去!”赵恒扫了一眼宋毅等人。   宋毅自问胆子不小,可眼前这个人不怒自威,自有一股骇人气场,让他不得不服从。   听风觉得这赵公子怎么比侯爷身上那股煞气都重,侯爷那可是身经百战的。   夏竹看到赵公子又在欺负她家小姐,当然不甘心:“该出去的是你,你凭什么命令我们!”   陆瑶扯夏竹袖子:“你们先出去!”   “小姐!”小姐怎么又怂了。   刚才对阵那些黑衣人的时候多威风,那么多人他们都能逃了,这个赵公子能拿他们怎样,小心小姐用霹雳弹炸死他。   “先出去!”陆瑶又重复一遍。   夏竹生气,一跺脚也跟着宋毅他们出去了。   赵恒看了眼,站在他旁边一脸得意的昆仑:“你也出去!”   昆仑抬头看向赵恒,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滚出去!”赵恒这次没那么客气了。   昆仑可怜巴巴的朝陆瑶看了眼,摇着尾巴出去了。   主人疯了!   院子里夏竹看到连昆仑都被赵恒赶了出来,跑到昆仑身边:“连你都被赶出来了?你们家主子真是丧心病狂!”   昆仑甩头不理夏竹,哼,它的主子只有它能嫌弃。休想落井下石。   若不是看在那只烧鸡份上,它就要咬她了。   夏竹也是气的够呛:“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狼,一个臭德行!”   房间里只剩下陆瑶和赵恒两个人,赵恒沉着脸,语气冰冷:“我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   陆瑶双腿一弯,朝赵恒跪下去,青色的地砖发出沉闷而清楚的撞击声。   赵恒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陆瑶,病了一场后越发的纤弱单薄。   赵恒目光晦暗不明,那种燥热夹杂着烦躁的感觉又出现了:“起来。”   陆瑶摇摇头,坚持跪着,赵恒这个人她清楚,除了极少一些人能让他上心,对其他的人一向心黑手辣,冷血无情。   她如今不过是万千其他人中的一个,于他并无区别。   赵恒蹙眉,弯腰,伸手箍着她的手臂,将她强行提起。   这样的动作,让陆瑶几乎是陷在他臂弯里的状态。   赵恒的身量和气势令陆瑶感到压迫和不适,身子本能的就朝后避远了些。   看到陆瑶的动作,赵恒眼底黑沉沉一片。   “你觉得跪了我便能将此事一笔带过,陆小姐既如此能耐,又为何向我师弟求助,他可没有得过你们平宁侯府一丝好处!”   赵恒这个人就是如此,他和陆玉庭私下里如何闹腾,在外都是同门师兄弟,情意非他人能比。   陆玉庭在陆家受了委屈,他自会讨回来,谁让他是师兄。   陆瑶知赵恒怪她自作主张,连忙又要跪下,却被赵恒抓住了手臂:“你敢再跪试试?”   陆瑶有些迷茫,她自问揣测人心的本事不输他人,只是,这一世赵恒的心思怎比上一世还诡异难辨。   她完全猜不透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是我自作主张惹殿下生气,还请殿下息怒!”   赵恒轻嗤一声,这话哪有一点诚意,昆仑做错事都知道讨好他。   陆瑶看他不理她,只得将实情说出:“我来江南之时,便向皇上立下军令状,若一月之内查不清真相,便与爹爹一同问斩!”   加上来时路程,已经过去半个月,她还要把证据安全带回京城,她怎么能不着急。   赵恒脸色微变:“你好大的胆子!”   平宁侯之事,皇上早就说明,念其有功,罪不及家眷。   如此,平宁侯府众人才没有一同下狱。   她一个女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军令状是随便立的吗?   此时陆瑶尚不敢告知这位楚王殿下,就这一月之期都是她拿着陆家军兵符要挟来的。   赵恒面部表情十分的冷酷,陆瑶忙道:“殿下息怒,所以小女才不得不冒险行事,还请殿下理解!”   理解?   都自作主张的立下军令状了还让他理解什么?   口口声声殿下息怒,动不动就下跪,不过是面上恭敬,在她心里她分明是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她自己。   怎么会有这么自负的人,还是个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   真是比那个陆玉庭更可恶。   陆家真是没什么好人。   就该让那个平宁侯多在牢里待几天。   陆瑶看赵恒半天不说话,抬头道:“殿下?”   赵恒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心里还生着气,并没有看陆瑶。   陆瑶犹豫了会儿,终是开口道:“小女有事想请殿下帮忙?” 第88章 坐收渔利   赵恒充耳不闻,目光始终看着别处,陆瑶咬咬唇,不太明白赵恒的心思。   她自问有几分揣测人心的本事,可她如今却看不透赵恒。   陆瑶站在那里有些囧,其实,赵恒这个人真是不太好说话的。   上一世,也就是他喜欢她,不然她又哪里能左右得了他的想法。   赵恒不说话,陆瑶也不敢再开口了。   “我以为陆小姐神机妙算,智谋无双,没有求人的时候?”赵恒突然开口。   陆瑶微怔,咬了下唇道:“我,有的……”   赵恒不曾想,她此刻竟坦白的很。   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会给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再说,他应下了玉庭,岂有反悔的道理。   “不必求我,陆家的事我自会管到底!”赵恒负手而立,背对着陆瑶。   “那我想同殿下一起查,宋大哥已经查到那刘知府的护卫肖群海……”   赵恒突然转身看着她,让陆瑶接下来要说的话骤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神有点凶。   不对,不是有点,是很凶。   陆瑶突然变得结巴起来:“殿,殿下……”   赵恒脾气不算好,但上一世真的挺好哄的,可现在……   “你继续!”这三个字被赵恒说的阴阳怪气的。   “刘知府很有可能有问题!”陆瑶简洁道,感觉他没什么耐心听她说话。   “我知道!”他一开始就察觉那个刘大人不大对劲,所以才让昭华住到他府上。   一来昭华不在,他有时间查案,再者,昭华光明正大的住到他府上反倒最安全。   堂堂大齐郡王,别说遇刺,就是不高兴了他这个知府都得跟着倒霉。   她说了这么多,他就三个字打发她?   “只要能查这个案子,我可以和青鸾一样扮作你的护卫……”看到赵恒挑剔的眼神,陆瑶心虚道:“小厮丫头也行!”   反正这会儿差不多都知道她是女子了。   她不会武功,今日那什么霹雳弹不过是装了辣椒面之类的烟雾弹而已,偶尔用一次骗骗人还可以,不能多用。   今日是运气好,逃了,若是运气不好,小命都要没了。   赵恒沉默不语,陆瑶有些着急:“我这次敢肯定,岩冰的尸体一定还在杨府,只要找到尸体,那刘知府就脱不了关系,求殿下带我一起吧,拜托!”   陆瑶一双眼睛生的极好,眼尾细而弯,不笑的时候像桃花瓣一样,眼珠黑白分明,如稚子般纯净。   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人的时候分外有韵味。   赵恒迅速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下,轻咳道:“本王考虑下!”   陆瑶忍不住失落,期待的眼眸暗了下来,眼皮也垂下来,分外可怜的模样。   “不准私自行动,本王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陆瑶大喜,忙行礼:“谢殿下!”   赵恒哼了一声,就会来这些虚的,整日把谢挂在嘴边,也没见她有什么感谢他的实际行动。   怎么每次和她待在一起总是心烦气躁啊。   那老郎中的药到底行不行,晚上回去要再喝一碗。   赵恒从房间里出来,昆仑有些闹脾气,看到他出来脖子一扭,理都不理他。   倒是陆瑶出来的时候,昆仑立马来了精神,摇着肥胖的屁股走了过去。   赵恒看了眼昆仑狗腿的模样,无比的嫌弃。   作为一匹狼,竟胖成这样,从今天起,别吃肉了,否则别人会以为它是一头长了长毛的猪。   昆仑:本狼殿下觉得有必要换个主人。   青鸾揣测赵恒心意,走过去踹了一脚昆仑的屁股:“还不过来!”   昆仑:狼的屁股摸不得不知道吗?   赵恒走了几步,发现身后只有青鸾,开口道:“还不走!”   昆仑:凶什么凶!   陆瑶:他是在说昆仑还是说她?   算了,走吧!   “先回客栈吧!”陆瑶道。   夏竹:……   听风:……   宋毅:……   刚才他们商量的如何去杨府计划还没定下吧?   “宋大哥也跟我们一起吧!”陆瑶觉得宋毅目前的情况还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好。   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免得单独行动再出什么意外。   宋毅一脸懵点头,陆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赵恒走在最前面,接着是青鸾和昆仑,陆瑶一边走路,一边不时打量赵恒的背影。   这脾气真的是难以捉摸,说实话,比上辈子难伺候。   听风和宋毅走在最后面,俩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场面怎么有点诡异呢。   他们一行人回到客栈,岩火他们已经回来了。   他今天有重大收获,盐帮帮主久不露面原来是被二把头软禁了。   而现在负责盐帮事务的二把头早就和肖群海勾结。   虽然还没有确切证据,但那二十万两官银大概就是这样进的盐帮。   甚至,他怀疑,那二十万两官银也是杨大人贪墨的银两。   至于杨府密室的那些金银财宝没有被转移,他们大概是没想到大理寺的人能这么快找到密室,而且还封了杨府。   “其实只要把刘铭其和肖群海抓起来,让他们招供就行!”岩火恨恨道。   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些人抓起来千刀万剐以报兄弟们的仇。   陆瑶蹙眉:“也不是不可,只是那些刺客的身份尚未查明,害岩冰的凶手不一定是刘知府的人!”   “那些刺客定是崔家派来的,属下和侯爷一行,从出了京城开始就被这些刺客跟着!”这次若不是崔侯把杨小姐那个糊涂蛋子带到皇上面前告状,侯爷怎么会被关进大理寺大牢。   “崔家没道理在这时候冒险杀了杨大人去扶植刘铭其,这样岂不等于告诉众人,这杨大人是知道太多?”   “而且,单从敛财这块看,杨大人可比刘大人有办法多了,崔家霸占这个位置本就为财,为何要换个不顺手的人?”   “我只怕这次有人是想坐山观虎斗,挑拨陆家和崔家关系好坐收渔利。”   爹爹这次立了功,在朝中人气正旺,和崔家比起,正是此消彼长。   兵不血刃,不见刀枪的削弱崔家势力是皇上最乐见的。   不然也不会忍了崔家这么些年,想解决一个崔家容易,可背后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就难了。   崔家势弱了还有陆家,陆家势弱了,还有大齐别的家族。   总之,于大齐国力不会有丝毫的损失。 第89章 好好走路   可若是崔家和陆家起了冲突,举家族之力拼个你死我活。   那真正受损的是谁?   爹爹那日在大理寺牢房中便说过,此事诡异,不像崔家一贯作风。   崔家武将出身,不善用什么计谋,看不惯哪个也是硬碰硬的来。   陆侯怕自己遭遇不测,便把陆家军兵符一并给了陆瑶。   这兵符在关键时候至少能保住妻女性命。   陆瑶这段日子也一直在想,若爹爹这次蒙冤遇害,日后再有人打着为爹爹平反名义推倒崔家。   大齐除了镇守西北已经年老的定国公便再无率兵之将。   皇上应该也是早想到这里,权衡利弊后才只将爹爹收押,而不是直接定生死。   陆瑶从小就爱看兵书,把平宁侯书房里那些个书几乎看个遍。   分析问题就比一般人眼光独到且精准的多,宋毅也频频点头,陆小姐说的一点没错。   陆瑶看到赵恒看她的眼神时,突然想起赵恒的话,一切听他的命令,立马改口道:“赵公子认为呢?”   他不否认,陆瑶分析的很对,很多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这才像是之前他见识到的平宁侯嫡女该有的样子。   怎么一到他面前就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眼神躲闪,完全换了个人。   他之所以没有把刘铭其和他那个护卫抓起来,就是想找出幕后真凶。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时间紧迫,离某人立的军令状日期确实不多了。   该收网,收网,剩下的等把刘铭其押送京城再慢慢查。   他敢肯定,策划这个冤案的人,并不在江南。   “你分析的没错,不过,时间不多,寻找岩冰尸体和抓捕刘铭其可以同时进行!”   赵恒说时间不多时,眼神在陆瑶身上扫了眼。   陆瑶羞愧低头,她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复杂。   “至于盐帮那边,先想办法解了帮主的毒,剩下帮内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关门打狗是人家的事,该杀杀,该留留他们不插手。   岩火先看了眼陆瑶,陆瑶轻轻点头,岩火这才道:“是!”   现在的问题就是说服曾江,让大理寺配合,如此呈上的证供才名正言顺。   他这个皇上新封的亲王名号,这个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吧。   赵恒是个行动派,迟则生变,既然决定,就按计划行事。这几日,该查的也查的差不多了。   陆瑶换回了女装,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青鸾的表情最为夸张。   其他人都知晓她是女子身份,此时也只是惊艳陆瑶的美貌。   青鸾吃惊的点完全不一样,怎么陆公子变成个女人了?   “陆公子,你穿女子的衣服做什么?”   夏竹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们小姐本就是女子,穿女子的衣服有什么不妥?”   “啊,陆公子是女子?”青鸾恍然大悟的样子。   怪不得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没见过生得这么嫩的男人,跟水豆腐似的。   “那你穿女装做什么?难道你也是……”女子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夏竹就气吼吼道:“什么叫我也是,我本就是小姐贴身丫鬟,不是女子难道是男人!”   夏竹话一出口,岩火他们立刻哄笑起来。   说实话,夏竹这丫头长得清清秀秀的,这脾气着实比男人都火爆。   咳!   嬉闹被传来的咳嗽声打断,陆瑶听出来了,是赵恒。   转身看到赵恒身上的衣服便屈膝行礼:“臣女参见楚王殿下!”   赵恒穿的是亲王仪制的衣服,虽是常服,但京中官眷也都认得,那衣服不是谁都能穿的。   可见,他并不打算隐瞒身份了。   且今日前去杨府本就是以权压人,不如此,那曾江未必肯听话。   众人这才发觉赵恒今日衣服好像不一样。   赵恒回京并没有带几件衣服,这件正是宫中尚衣局新制送过去的,大概是青风收拾行李时放进去的。   内卫中也只有岩火知道赵恒身份,其余人见陆瑶行礼,也连忙下跪。   赵恒看向陆瑶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许,这女子确实聪慧。   宋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小小捕头。   不对,他现在已经不是捕头了,就是一介草莽,竟然见到了皇帝的儿子。   乖乖,这够他吹一辈子。   夏竹也愣了,原来这就是楚王殿下,怪不得小姐总是有些怕他。   小姐也真是,居然都不告诉她。   “免礼!”赵恒一贯的淡定。   大家都知道了赵恒的身份,底气更足了,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完全压不住。   赵恒看了眼陆瑶的女装,江南女子最常见的款式,没什么特别,只是越发衬的细腰袅袅一握,不堪重负。   赵恒眸子一暗,那个什么郎中的药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他这个症状没有减轻,反倒严重了。   “走吧!”赵恒冷冷淡淡的。   陆瑶疑惑,怎么感觉他又不高兴了?   陆瑶走了几步,身子猝不及防朝后倒去。   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人已经跌入赵恒怀里了。   瞬时空气滞闷,让人喘不过气,陆瑶惊慌失措的从赵恒怀里离开。   赵恒倒是口吻淡然:“陆小姐好好走路!”   陆瑶:……   她怎么没有好好走路,可突然就……   夏竹低头一看:“呀,小姐裙子怎么破了!”   陆瑶看着破了的裙角,这分明就是被人踩到了。   怪不得会突然摔倒,这得用多大力气。   陆瑶看了赵恒一眼,赵恒正看着别处,根本就是他踩了她的裙子。   就说这个楚王殿下睚眦必报的很。   陆瑶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没事,回去换件就好!”   “那奴婢陪小姐一起!”   “陆小姐还是穿男装,女装繁琐,没得浪费大家时间!”   陆瑶哦了一声,夏竹十分不服,这个楚王殿下真是太太太讨厌了。   怎么老欺负她们家小姐。   过分。   陆瑶很快便换好了男装出来,青白色的家常袍子,腰间系了一条细细的革带,上面缀着一串珠缨。   赵恒看了一眼,那腰真是细的过分了,烦躁!   “走了!”   赵恒一转身,走了!   陆瑶一脸懵,他到底在气什么?   夏竹朝赵恒的背影撇嘴,这楚王是有病怎么的?   有病该早些看大夫,老是冲她们小姐发什么脾气。 第90章 暗自较劲   皇宫   常贵小心翼翼的站在皇上不远处伺候着。   皇上手里拿着未批阅的奏折,左手边还有一大堆呢,都是未批阅的。   他当个皇帝怎么就这么难呢,别的皇帝酒池肉林,佳丽三千,烽火戏诸侯,每天就想着怎么变着法的折腾大臣。   到他这呢?   每天起早贪黑,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勤勤勉勉,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个昏君的骂名。   可结果呢?   大臣们当着他的面,在朝堂之上一个个跟泼妇似的吵的面红耳赤,随时都有可能撸起袖子打起来。   儿子们为一只烤鸭能在外面干起架来,最近还跑了一个,怎么,京城的烤鸭吃腻了?   常贵看着皇上又愁眉不展,这是出了什么事,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   不过,他担心那张龙案。   才刚换的,可不能再坏了。   这银子可都是从皇上私库里走的,作为大内总管兼御前太监,这以后皇上问起他的私库怎么越来越少,那都是他的罪过。   正担心着,御林军指挥使高大人来了。   高大人和常贵都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   一个掌管内廷,一个监控百官。   这宫闱秘辛常贵最清楚不过,这宫外哪个大臣家发生了什么高鹏一准门清。   俩人亲切的像皇帝的左右手,但难免私底下暗自较劲,互看不顺眼。   目的当然是争宠。   这个争宠大家不要引申,就是字面意思。   “皇上,臣查到楚王殿下和顾郡王的行踪了!”   “在哪?”   “内线来报说殿下如今在江南!”   皇上眉头一锁:“他们去那做什么?”这江南最近乱糟糟的,平宁侯去了一趟,还在大理寺牢房待着呢,这混账东西是苍蝇吗,哪臭往哪叮?   “听说是给皇上挑选万寿节礼物,那扬州知府刘大人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又在扬州城内找了许多美女,有唱小曲儿的,会跳舞的,还有精通琴棋书画的……”高鹏悄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这才越来越小声的说了出来。   皇上一开始听说万寿节礼物的时候心里想,还算这两个混账有心。   可越听就越不是那么回事了?   美女?   奇珍异宝?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昏君是吧?   还不远千里跑到江南败坏糟蹋他的名声?   这个不孝子!   他都一把年纪了,要什么美女!   “皇上息怒,莫气坏了身子!”常贵一看这架势,龙案又要保不住啊。   在自己人面前收敛什么脾气啊,皇上手臂一个飞起,奏折呼呼啦啦都掉地上了。   常贵:刚整好的,幸好没砸龙案。   念头才落,桌上的白玉镇纸已经飞身而下,落到地上,两半了。   唉,这个月第三个了。   常贵一脸心疼,这个高鹏能不能没事别来烦皇上。   一天到晚的净带些个让皇上不开心的消息回来。   “派御林军前去,不,你亲自去,把这两个混账东西给朕捉回来!”皇上站起来拍着龙案。   简直气死朕了。   高鹏连道:“是,臣遵旨!”   高鹏接完旨,连口水都没喝,更别提回家了。   派人捎口信给家里,带着手下兄弟,连夜快马走了。   高鹏心里苦啊,堂堂御林军指挥使……   唉,不说了,一把辛酸泪。   常贵把地上的奏折重新整理好,累的是满头大汗。   也不敢叫累啊,继续伺候着。   没过多久,他的徒弟孙不二进来了:“皇上,顾家那边出事了!”   “怎了?”皇上抬起眼皮道。   “顾老太太把顾将军给打了,听说伤的颇重,叫太医了!”孙不二如实道。   他觉得有必要禀报皇上。   顾将军近日入宫频繁,和皇上‘相谈甚欢’,还是回禀比较好。   万一皇上没见到顾将军,问起来,只怕不好。   “怎么回事?”   “顾老太太久不见孙子,十分想念,说是顾将军把孙子逼走的,请了家法……”   皇上放下御笔,叹了口气,谁家还没点糟心事呢。   顾家的家法他知道,老太太是真疼孙子啊,亲儿子都打的下手。   “送些上好的外伤药到顾府,替朕安慰顾将军,说那俩混账东西跑江南了,朕已经派了御林军去捉,让他宽心!”   “是!”孙不二暗自欣喜道,皇上果然关心顾将军。   孙不二欢欢喜喜的带着东西慰问顾将军去了。   皇上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些,从龙椅上起身:“常贵!”   “老奴在!”   “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常贵:“是!”   皇上最近这心情,跟这最近的天气似的,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打雷下雨。   这会儿算是晴空万里了吧?   这幸好有顾将军,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好皇上了。   咳咳!   皇上这边派御林军前往江南已经是三日前的事情。   这边赵恒一行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杨府。   刘知府那边有昭华盯着,暂时跑不了,这案子既是大理寺接手,合该他们负责到底。   曾江是大理寺官员,而赵恒曾经被贬大理寺,自然是认得的。   “臣等参见楚王殿下!”曾江和大理寺的其他官员一起向赵恒行礼。   “免礼!”赵恒沉声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曾江其实心里对这楚王没什么好感,一回京就打架,接着又被贬到大理寺。   堂堂亲王做了一名小小书吏,这也是滑天下之大稽,前所未有了。   可看不上归看不上,人家始终是王爷。   “不知殿下前来江南,所为何事?”曾江虽然拱手行礼,但态度不卑不亢,并无谄媚。   赵恒撩起袍角,在主位上坐定才抬眸看向曾江:“曾大人可知父皇对大理寺此次案件很不满意!”   曾江立刻下跪:“下官无能,臣一定尽力!”   这个案子看似简单,实则疑点重重,他一开始确实错了方向。   事实上孙大人已经来了两封密信,又派了一批人过来协助。   “知道无能就好,今日起,曾大人全力协助本王,挽回大理寺面子才是!”赵恒这话冠冕堂皇。   夺了人家的指挥权,还说为了挽回大理寺面子。   曾江最好面子,赵恒的话无疑是重重打脸,只能抱拳道:“下官遵命!” 第91章 殿下先请   赵恒接手案子之后,手段凌厉,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连下三道命令。   第一道命令,让人持亲王令牌前去节度使大人处借兵,再前往刘府捉拿刘铭其及其护卫。   刘铭其是关键人物,必会遇到阻拦,那些刺客固然以一挡十,可有数十倍官兵,他们也爱莫能助。   第二道命令,杨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岩冰尸体。   人不可能飞天,那就只能在地下,杨大人的墓中没有,必在杨府无疑。   第三道让岩火带着府衙官兵前往盐帮,不问缘由捉拿盐帮二把头。   盐帮是江南的大帮派,暗地里没少做和朝廷作对的事。   不过都无伤大雅,朝廷并不与他们计较。   但若真下令捉拿,随便就能给你列二三十条出来。   所以,赵恒才让不问缘由,直接捉拿。   人在手中,再审问也不迟。   地方节度使掌一方兵权,一般人没有调兵资格,可人家是借兵。   而且还是亲王办案,他一个小小节度使焉有不配合之理,节度使大人火速点兵前往支援。   赵恒猜的一点没错,抓捕刘大人确实遇到阻拦。   倒不是刘大人抵抗,而是又遇到了那些黑衣人。   其实在大理寺的人赶到之前,刘大人和肖群海已经被顾昭华五花大绑了。   顾昭华给刘铭其的印象就是吃喝玩乐的贵公子,压根也没觉得顾昭华会坏了他的事。   顾昭华请他喝酒,他自然得去,郡王的面子不能不给。   顾昭华一开始没想着肖群海会来,以为还得让流光动手,费些功夫才能把人给擒住了。   没想到,一起来了,倒是省事了。   看来这刘大人确实有问题,若是心里没藏着坏,至于这么防备?   这酒里必然是加了料的,他也喝了,为什么没事?   自然是吃了五哥给的解毒丸,他能那么傻吗?   顾昭华让流光把人绑了,准备带着人向五哥请功的。   忽然想到,五哥特意交代过,让他不可以擅自行动,更不可离开刘府半步。   在刘府内他是郡王,这刘府上下混熟之后,现在已经是他的天下了。   可出了刘府,那些刺客可不认他这个郡王。   算了,送个消息让五哥来接人吧,正吩咐着,听到外面动静。   大理寺的人先一步到了刘府,接到早已被顾昭华五花大绑的刘知府和护卫正准备离开。   大理寺的人自然是认得顾昭华的,没想到顾郡王也来了江南,倒是难得做了件好事。   刚出府没多久就和刺客碰上了,刺客的目的很明显了,劫走刘铭其,而且是死活不论的那种。   本来以为只是对付几个大理寺的官员。   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调动了节度使兵力,对方人是他们的几十倍,很快便落荒而逃。   顾昭华带着人见到赵恒时别提多得意了,怎么着都得给他个首功吧。   到时候陆侯爷翻案,看那个陆三公子还敢在他面前得瑟,他可是陆家的恩人。   那个陆二小姐也会感谢他吧,嘿嘿!   顾昭华看到陆瑶也在,自来熟的拍拍陆瑶的肩膀:“四弟,可算是见到你了,我那日去客栈等了你一个下午也不见你回来。”   陆瑶倒是不知这事:“让郡王久等,实在抱歉!”   “多大事,那日的酒我可没喝过瘾,没想到四弟酒量倒是不错,今日办完正事,可一定要不醉不归!”顾昭华这两日可没敢造作。   赵恒交代他有事情做,玩乐归玩乐,不能耽误正事,这分寸他还是有的。   如今交了差事,自然想怎么玩怎么玩。   陆瑶正犹豫着怎么回绝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陆小姐!”   陆瑶有种脑子一团蜜蜂转圈圈的感觉,赵恒这声陆小姐太过突然,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陆瑶硬着头皮:“殿下有何吩咐?”   顾昭华:……   他没听错?   五哥叫四弟陆小姐,他竟然应了。   这什么情况?   他不在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怎么回事?”顾昭华非常不满。   五哥和四弟有秘密,而且,好像还和他没关系。   “平宁侯府陆瑶见过顾郡王!”这赵恒真不是一般的坑。   “陆瑶,你是陆瑶,怎么会?”顾昭华完全不敢相信。   这,这……   是了,是了,他见到四弟第一眼就觉得眼熟的很。   那会儿他说是陆玉庭的弟弟,完全被误导了,没多想。   现在看四弟哪里是长得像陆玉庭,根本就是长得像陆瑶嘛。   不对,什么陆家四公子,四弟,根本就是陆瑶。   那天他在玉楼春说的那些话……   顾昭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怎么感觉凉风嗖嗖的,哪里吹过来的?   “陆,陆小姐快快免礼,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顾昭华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假到飞起。   陆瑶不知道刚才还四弟长,四弟短,要和她一起喝酒的顾昭华怎么突然怪怪的。   “多谢郡王!”   “应该的,应该的!”顾昭华悄悄给赵恒递了个眼神。   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赵恒:不是说喜欢性格,要交朋友吗?机会给你了!   陆瑶:这气氛真是,楚王殿下坑人不倦!   很快,那边有人过来报,杨府的老管家说西南角有一个废弃的枯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填上了,看起来有问题。   陆瑶闻言,马上朝那边跑去,跑了两步发现不对了,连忙停下:“殿下先请!”   她现在是他的小厮,怎么能冲在主子前面呢。   赵恒:小短腿跑的倒是挺快。   顾昭华一脸懵:这是那位立誓要阉了景王殿下的陆小姐?五哥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那个枯井很快被挖开,尸体已经腐烂,不过,衣服的颜色陆瑶一眼就认出,和那个碎布颜色一致,正是岩冰的尸体。   陆瑶眼睛酸涩,不过,并没有让眼泪流出。   岩火这边抓了盐帮二把头,一回来就听说,那边枯井发现尸体。   他带着内卫赶来就看到一具尸体被放在担架上,盖着白布。   岩火冲过去,要掀开布的手突然顿住,抖的厉害。   最终迅速掀开看了眼,又迅速放下,铁打一样的汉子,红了眼眶。 第92章 嘴巴闭上   岩火跪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脸上也不知是被太阳晒出的汗,还是眼泪。   岩飞完全控制不住,他和岩冰一直是一组的兄弟,睡过一张床,盖过一张被,一个水池子里洗过澡……   岩飞伤了一只眼,不得不戴着眼罩,低低的呜咽,变成如困兽般的嘶吼。   他一把扯下眼罩,胡乱的抹着眼泪。   陆瑶手紧紧的捏着两侧的衣服,心痛的厉害,急急朝赵恒行了一礼:“小女先行告退!”   赵恒点头,并没有拦着她,夏竹匆匆追上:“小姐没事吧?”   陆瑶摇头:“没事!”   比起她,岩火他们才更难过,那是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   她一定要找出幕后之人,给爹爹一个交代,更为了为陆家牺牲的内卫。   审案是大理寺的事,陆瑶的身份必须是要避嫌的。   赵恒又把权力归还给了曾江,人都已经给他抓回来了,别想什么事都让他办,自己得长点心。   赵恒这重拳出击把本就暗潮汹涌的局面炸出了更大的漩涡。   曾江接手后,发现之前他觉得的那些可疑之处,突然就串成一条条线索了。   这楚王殿下……   曾江又拿回案子主动权后,亲自去拜访了赵恒。   只是,并没有见到赵恒。   “曾大人,我们王爷说,若是关于案子的事,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曾大人尽管放手去做,莫要堕了大理寺威名!”青鸾一本正经道。   “麻烦带话王爷,下官多谢王爷相助!”等回了京,该怎么汇报怎么汇报,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   曾江回去审了一天一夜,刘铭其承认是他藏起了尸体,杨大人也并非平宁侯的人逼死。   杀了陆侯内卫的和逼死杨大人的是同一人。   那个人叫夜洛,是替一个叫无双公子的人办事。   那个无双公子给了他二十万两银票,说是只要按他们的方法做,事成之后,杨大人的位置就是他的。   他一时糊涂才答应,至于盐帮的二十万两银子,是他暂代了杨大人的职务之后觉得他们可信,这才答应。   肖群海说的和刘铭其差不多,每次都是这个夜洛传递消息。   他们和无双公子的每次见面都是他们安排,只是,中间隔着帷幕,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无双公子长什么样子。   肖群海说了两个曾经去过的据点,都已经人去楼空。   曾江把整理出来的卷宗整理出了三份,一份快马送去了京城,另一份送去给了赵恒。   送去的时候陆瑶正在亭子里和赵恒下棋。   赵恒的棋技一般,而且毫无章法,陆瑶也寻不出规律,她又不敢赢他,下的是分外艰难。   顾昭华看着赵恒落子的地方,正要多话,赵恒头也不抬的给了他两个字:“闭嘴!”   昆仑趴在陆瑶的脚边打着盹,懒洋洋的。   陆瑶这次不让着赵恒了,她想看看大理寺送来的卷宗如何,便打算速战速决,连吃了赵恒几个字,逼的他步步后退。   顾昭华虽然棋下的一般,但在家里经常看父亲母亲下棋,下的好坏还是懂得。   “陆小姐这棋路着实霸气!”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会以为下棋的是个男人。   咳咳。   赵恒:能把嘴巴闭上吗?   “殿下得罪了!”陆瑶落下手中的棋子。   这一局,她赢了。   赵恒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把手中的棋子扔棋盘上:“无妨!”   “五哥你起来,陆小姐,我们来下一盘呗!”就五哥这臭棋篓子,能撑到这时候已经是奇迹了。   顾昭华推开赵恒,巴巴的坐下,收拾着棋子。   陆瑶瞟了一眼那边的卷宗,抿了下唇:“好吧!”   赵恒看着棋盘上顾昭华收拾棋子的手和陆瑶的手越靠越近。   身体又有些不适。   刚才下棋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又不好了,难道是没有遵医嘱,待的时间不够多?   大概是!   那边棋盘已经整理好,开始下了,陆瑶信手拈来,沉稳的很。   倒是顾昭华,一会儿抓耳,一会儿托腮,看到陆瑶落子,连忙阻拦:“不对,不对,不是这儿,我下错了,我再改改,改改……”   陆瑶心里抓狂,这棋品还不如赵恒那个臭棋篓子呢。   轮到陆瑶下时,顾昭华又觉得不对了,着急阻拦的时候,碰到了陆瑶的手:“不对,不对,让我再想一下!”   赵恒:……   陆瑶扶额,这一盘棋这样下,太阳落山也下不完,待他落子,陆瑶看着他道:“顾郡王这次可不许反悔了!”   顾昭华看了眼陆瑶,迅速点头:“好,不改了,不改了!”   他怎么觉得陆小姐刚才的眼神里有杀气,怕怕的!   顾昭华这次倒是不反悔了,可每下一步都无比艰难。   好气!   赵恒在边上,她也不好发火。   额,为难。   赵恒:这一盘棋是要下一年吗?明天他不要再见到这个棋盘!   弯腰,拿起青鸾放在那儿的卷宗走人了。   陆瑶着急了,他怎么把那个卷宗拿走了,就不能在这里拆开了看吗?   赵恒的身影渐渐走远,顾昭华的棋子还没有落下。   “郡王想好走哪了吗?”   顾昭华摇头:“正想着呢!”   “那不用想了,不管你走哪,我都赢了!”陆瑶很是自信。   “不可能!”   陆瑶但笑不语,看向夏竹道:“把你的刀子给我!”   顾昭华一紧张,身子突然后移:“你干什么?”   不至于为了一盘棋就挨刀啊,下棋而已,别太当真。   “郡王怎么了,我削个梨,郡王要吃吗?”这坐了一下午,她都有些渴了,吃个梨吧。   “我们小姐刀法很好的,侯爷亲自教的,我们几个谁都比不上!”陆瑶削梨的手艺绝对是祖传的。   侯夫人爱吃梨,侯爷就常常帮着削皮。   陆瑶小时看着爹爹削梨技术好,就也要跟着学。   她做事极有耐心,倒是学的不错。   陆瑶接过刀子,刀上的反光刺到顾昭华的眼睛,他下意识拿手挡:“不用,不用,我不吃的!”   刀法好?   到底有多好?   “今日这梨倒是新鲜,瞧这梨肉嫩的!”   顾昭华胆战心惊的抬头,陆小姐正拿着刀子。   那一层层的梨皮从梨子身上被剥落,长长的一段,一点都没断掉,这刀法确实极好。   顾昭华猛地从石凳上起身,急急道:“陆小姐赢了,我,我先走一步!” 第93章 没空见他   陆瑶看着落荒而逃的顾昭华不大明白了,让他吃个梨而已,怎么成这个样子?   他不能吃梨?这倒是稀罕。   夏竹看了眼已经消失的顾郡王:“兴许是内急!”   陆瑶:“咳咳,你这坏丫头!”   夏竹:“小姐这刀法真好,奴婢都削不了这么好!”   “你就是性子急!”陆瑶削了两个,和夏竹一人一个。   回房间洗了手,这才去找赵恒。   陆瑶敲了下房门,门很快开了,昆仑昂头看着陆瑶,一脸讨好。   陆瑶伸手摸摸它的头:“乖!”   赵恒站在那,手里端着一杯茶,背挺的很直。   大概是在军营待的久,身材比一般男人都要更挺拔些。   所以将身上墨蓝色刺绣锦袍穿得极为好看。   发束玉冠,一双眼墨色湛湛,整个人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清冷和孤寂。   陆瑶有一瞬的失神,仿佛回到了从前。   其实赵恒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性子阴沉,再加上在军营待久了,身上煞气重,就是因为如此很多大臣都怕他。   上一世顾昭华在他未进京便出了事,后来三哥又英年早逝,他身边没什么朋友,内心其实很孤独。   而她也从未真正的关心过他,只知一味的索取,即便是偶尔嘘寒问暖也是带着目的性。   “殿下!”陆瑶喉咙有些紧,声音低软了几分。   陆瑶只往前稍稍走了两步,并未敢太靠前了,生怕打扰到他。   而且,孤男寡女总是不妥。   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逆着光,赵恒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只看得到她离的这么远,收回了目光,情绪不佳道:“何事?”   陆瑶看赵恒不冷不热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要不,还是算了。   其实,刘铭其几人归案后,爹爹的冤情已洗刷,看不看那个卷宗也无多大必要。   之所以还留在江南,是因为岩火他们在追查那个突然消失了的夜洛还有无双公子。   只怕他们在刺杀刘铭其失败后便已经离开江南。   “我……是来辞行的!”其实也该回去了。   刘大人势必是要押解回京重审的,夜洛最有可能出现在回京的路上。   往京城的方向,反倒更容易查探他们的消息。   赵恒的眸子更冷了些,回京?她倒是走的潇洒。   捏着杯子的手更加用力,似是要将这杯子捏碎似的。   正僵持着,青鸾急急慌慌的跑进来了。   大概没想到陆瑶会站在门口,差点扑到她身上。   幸好他身手够好,及时闪躲开了。   就这也吓的陆瑶够呛,整个人僵硬的站在那儿,脑子这一瞬是空白的。   “慌什么慌!”赵恒冷声道。   “主子,高指挥使来了!”青鸾喘着气。   他在府衙碰到的,说是皇上已经知道他和顾郡王来了江南,他奉皇上口谕,抓他们回去的。   对,没错,是抓,不是请。   “他来做什么?”   “主子,他来做什么,您不清楚?”咱可是偷溜出京城的。   “本王没空见他!”   青鸾:……   主子,人家可不是来见你,是来抓你的。   赵恒不爱搭理人没什么意外,可陆瑶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赵恒极有可能是不告而别,听他满不在乎的语气,有些着急了。   赵恒性子孤僻,又十分骄傲,并不善笼络人心。   可高鹏这个人得罪不得,他是皇上的心腹,一些事情皇上倚重他更多过爹爹。   这高大人在皇上面前一句话可抵得上别人十句。   若高鹏在皇上面前给他小鞋穿,他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更何况,现在皇上在气头上。   “殿下若是无事,见一见这高大人也无妨!”陆瑶忍不住道。   赵恒看了眼陆瑶,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本王没那么闲!”   他回京用的着他来接,他没长脚还是他没有马?   多余!   “殿下等下有其他安排?”陆瑶不解。   赵恒这两日都待在这小院里,基本都是和她在下棋,未曾离开过呀!   “你没看到本王在喝茶?”赵恒蹙眉,有些情绪。   喝个茶都不能安静会,一个两个的跑进来站在门口,都挡到光了。   陆瑶:……   这脾气还真是一点不改,古怪的很。   “殿下……”   “又怎么?”赵恒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开始烦躁了。   “臣女想,若是能和高大人一起返京,路上会不会安全些?”赵恒上一世便最怕她主动示弱。   有时,两人冷战,可她又有事要求他之时,便会主动示弱,赵恒都不会坐视不理。   赵恒:女人真麻烦。   “那就见一见!”赵恒语气有些不耐。   青鸾松了口气,总算是同意了。   他朝陆瑶充满感激的笑了笑,幸好有陆小姐在。   赵恒看过去时,正好看到青鸾对着陆瑶傻笑,眼神瞬间又冷了。   “青鸾,昆仑想散步,你带它去吧!”赵恒道。   突然被点名的昆仑:本狼殿下什么时候说要去散步了?   青鸾啊了一声,触及到自家主子的目光,点头频频:“好!”   然后低头看立在陆瑶身边的昆仑:“昆仑走吧!”   昆仑哼哼,不想理人。   它要待在这里,哪都不去。   青鸾叫了半天昆仑都不动,着急了,索性抱着昆仑脖子拽出去了:“走,快走,出去散步!”   昆仑:松手,再不松手,本狼殿下咬人了。   赵恒走过来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陆瑶吓了一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白天也不好关门啊。   她看着紧闭的门在想,要不要开门,要不要走?   赵恒倒没有什么男女有别,不能共处一室的概念。   “外面太吵!”赵恒垂眼看着她,补充了一句。   陆瑶低低的哦了一声,院子里青鸾正和昆仑较劲,俩人不时的发出声音,赵恒爱安静,确实有点吵。   不过,她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他?   正要开口说告辞,赵恒拿了东西递给她。   陆瑶低头看,眼神不由一喜,正是大理寺的卷宗。   虽然说猜测是一回事,可毕竟亲眼看到才能安心啊。   陆瑶打开,看的速度极快,很快便看完。   关于刺客部分曾江写的是有待追查,可关于爹爹那部分写的很详细。   最后结案那一句,杨大人之死与贪墨官银案俱与平宁侯无关。 第94章 别有洞天   赵恒盯着陆瑶捏着纸张的手,手指白白嫩嫩的,指节纤细修长。   指尖修剪成好看的圆弧形状,透着淡淡的粉,小巧圆润。   赵恒略微眯了眯眼,察觉到陆瑶看完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陆瑶脸上挂着笑,双手捧着卷宗,归还给了赵恒:“多谢殿下!”   赵恒:口头上的谢一点没诚意,假把式!   赵恒接过卷宗,清了下嗓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就这几日吧,走之前我想见一见外祖!”陆瑶道。   扬州盐税贪墨案之后,江南的富庶让朝廷惊讶。   大齐边关并不太平,那些个小国眼馋中原富饶,虎视眈眈。   每年军需就是一大笔开支,朝廷需要大量的银钱来充盈国库。   目光便转向了江南的富商,方家首当其冲。   方家的票号是迟早会被盯上的,她得再提醒外祖,早做准备。   朝廷入股,参与经营只怕在所难免,很多皇商到最后被各种势力盘剥压榨,家破人亡的不是没有。   早做准备,也可将方家的损失降到最小。   之前调查爹爹案子,怕牵一发动全身,连累方家,所以,并不敢登门。   如今,爹爹的案子已经平反,又快要回京了,定然是要见一见的。   “方家?”赵恒倒是听顾昭华提过。   前几日他们吃饭的玉楼春就是方家的产业。   听说方家富可敌国,那里有半条街的产业都是方家名下的。   陆瑶点头:“没错!”   她虽是侯府嫡女,但母亲出身商户却被人诟病。   之前她很少对外提起方家,就是不想让人把侯府和方家捆绑在一起。   虽然从未说出口过,但也觉得方家让她面上无光。   如今重活一世,她也终于知道自己多么的无知。   她身体里流着一半方家的血,这是不争的事实。   魏荣曾说最烦她母亲给她看那些账本学管家什么的。   可那些账本她从未学过,却一眼就能看明白其中的猫腻。   这大概就是因为自己也是方家人的缘故,有些东西真的是天生的。   母亲是外祖唯一的女儿,远嫁京城,这十多年父女见面屈指可数。   方家自知商户出身登不了大雅之堂,在京城虽有不少产业,但外祖却很少上京,就是不想让女儿被世人看不起。   而她能对人出手阔绰,随意的打赏身边人,不过是因为有个好外祖罢了。   可她上一世竟是看不透这些,对二房那些小人尚且能容忍,竟容忍不下真心实意为着她好的方家。   拱手将方家几代的心血送给了景王,当真是愚蠢至极。   “我听说方府内别有洞天!”   “说来惭愧,小女也不曾去过。”母亲远嫁,因为路途遥远,竟是再没有回过家乡。   日后若有机会,她一定陪母亲回一趟江南。   赵恒:……   “殿下是想游览方家宅院?”陆瑶虽不太相信,但感觉赵恒好像有点那个意思,便试探的问道。   “顾郡王早就想看看这江南第一府邸长什么样子!”赵恒偏头,目光看向别处。   陆瑶点头:“原来如此,若是郡王想去看看,就同我一起吧,殿下若是无事,也可以……”   “好!”   陆瑶:“……”   门突然从外面被大力推开,赵恒手臂迅速揽过陆瑶在地上转了个圈。   她身后的门,砰的撞在后面的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刚才就站在门后,幸好及时躲开,否则,被拍在门板上的就是她了。   顾昭华一进来就看到赵恒抱着陆瑶,有点傻眼,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五哥……”顾昭华试探着叫了声。   陆瑶这才回神,慌里慌张的从赵恒怀中出来。   赵恒倒是淡定许多,抖了抖袖子,瞥了顾昭华一眼,尽是嫌弃。   “你们两个……”大白天的关着房门,抱在一起……   “不是的,是我刚才站在门口,郡王你突然推门,是殿下怕我被撞,这才……不是郡王想的那样!”陆瑶红着脸解释道。   “我想不明白!”顾昭华翻了个白眼,气哼哼道。   陆瑶:……   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已经解释了,很难理解吗?   赵恒:滚出去慢慢想。   “你们俩为什么总是有秘密瞒着我,说好大家都是朋友的,一起玩的,你们怎么能这样?”顾昭华很受伤的模样。   陆小姐刚才为了下棋能赢他,连刀都拿出来了。   他就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啊,最关键,陆小姐那刀法真是绝了。   可以想一下他被削了皮的模样,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大鸭梨,不欠削!   可她怎么对五哥的呢?   这两日她和五哥下了那么多次,就赢了五哥刚才那一盘,其余都是输。   五哥根本就不会下棋,陆小姐绝对是故意输的。   就这样,还说他们俩没有秘密?   他坚决不信!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坦白吧!”已经被他抓到了,休想抵赖。   陆瑶:这清奇的脑回路她也是……松了口气。   “其实就是我给殿下说我要去我外祖父家,殿下说郡王对我外祖家庭院感兴趣,就让我带着郡王一起……”   顾昭华看向赵恒,他有说过这话吗?   他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五哥连这事都能为他着想,五哥对他是真好。   看来他真的是冤枉五哥了。   “五哥……”   “你慌慌张张进来是为了何事?”赵恒打断顾昭华的话。   顾昭华拍了下脑门,着急道:“你瞧我这记性,忘了正事,我的舅舅,你的父皇,派了高鹏来抓我们了,人马上就到了,也不知道我爹这次有没有跟来,哥,我们快跑吧!”   赵恒一脸淡定:“放心,不会有事!”   有什么好怕的,大理寺牢房都住过了,他还有什么怕的。   顾昭华跑过去抱着赵恒手臂:“真的?”有五哥这句话他就放心多了。   赵恒嗯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陆瑶。   陆瑶慌忙行了个礼,起身告退。   出了门,才松了口气,顾郡王这样的人……真好。   不然,她真的解释不清了。   为了表示感谢,送他点小礼物吧。   送什么好呢? 第95章 做事彪悍   陆瑶把该安排的事都吩咐下去,便看到青鸾带着昆仑散步回来了。   昆仑看到陆瑶便摇头摆尾的飞奔过去,不管青鸾怎么叫它,看都不看一眼。   没过多久,高大人带着御林军赶到了,这阵势,客栈掌柜的吓坏了,这是要抄家灭族吗?   别说拦了,连气也不敢出啊,双腿打哆嗦。   “姓赵和姓顾的公子住在哪?”高鹏问道。   老板手一指后院,迅速又缩了回去,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   高鹏掬了一把辛酸泪,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   直接冲进后院,把那两位爷好好请回京城去,千万别整幺蛾子。   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   身后的御林军紧跟指挥使步伐,整齐迅速,一路走过,带起了一阵风。   老板看着晃动着的布帘子,妈呀,这是摊上大事了。   后面住着的那赵公子难不成是什么江洋大盗?   长得也不像啊。   老板对着账房位置的关二爷拜了拜,嘴里碎碎念着。   赵恒回京时间短,高鹏就远远的见过一次楚王殿下的身影,长什么样,其实不大清楚。   但看到坐在桌前那张惹不起的,不对,那张帅气无比的脸,他就确认了,是他要找的人没错了。   高鹏噗通一声跪在赵恒面前,这激动的,跟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他这一路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啊,翻山越岭,跨江过河的,还顶着压力,不容易啊。   皇上让他带着人把楚王抓回去,他可不能真抓啊。   他又不是缺心眼,这可是皇帝的儿子。   皇帝不高兴了让抓儿子,等开心的时候,死的就是他了。   他没那么傻。   顾昭华惊呆了,妈呀,这指挥使老寒腿吗,这噗通一声的,吓死他了。   “楚王殿下,快跟老臣回去吧,皇上他……想你呀!”高鹏抹了一把眼泪才把后面想你呀三个字说出来。   顾昭华也跟着松了口气,瞧这指挥使这话说的吓人的,他还以为舅舅不行了呢!   他就说嘛,离京的时候他老人家还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龙马精神,能去后宫……   咳咳!   不是他说的,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想!   “顾郡王,长公主她……”   “我知道我娘她老人家也想我,我都知道,您赶快起来,地上凉。”可别再那样吓人了。   命就一条,他今天已经被吓的够呛了。   赵恒看了青鸾一眼,青鸾立马领会,扶起高大人:“高大人快快起来,您这一路风尘仆仆一定是辛苦了,我先给您叫桌酒菜,好好歇歇脚,咱们再安排回去的事!”   高大人顺势起来,刚才戏是不是有点过了,膝盖疼。   别说,这一提酒菜,肚子真饿了,这一路靠干粮活着的,这会儿真的想吃肉,想喝酒。   不过,想到这正主还没答应回去呢,他也不敢松口气啊。   这一松气,有可能回去小命就得没啊,万一这不省心的又跑了怎么办呢?   “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高鹏着急啊,早回去早交差事。   “本王也正打算回京,不过,高大人一路确实辛苦,休息两天就启程吧!”赵恒不紧不慢道。   高鹏显然没想到皇上口中的逆子,混账东西竟会如此的好说话,惊了一脸。   “谢殿下!”高鹏总算松了口气。   确实要休息个一两天,这么热的天赶路,兄弟们都累坏了。   有几个还在路上中了暑,真的是拿命一路拼到江南的。   “劳驾高大人亲自跑一趟,本王实在是抱歉!”赵恒难得肯说这种不似他风格的话。   青鸾:……   顾昭华:……   这话的语气怎么那么像……对,像陆小姐呢。   对,就是!   陆小姐就是这样说话客气,做事彪悍的风格。   高鹏连连拱手,身子也跟着弯了下去:“不敢,不敢!”   这楚王殿下很客气嘛,和外面说的不一样啊。   青鸾带着高大人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五哥,我们真的要回去?”顾昭华觉得有点还没玩够。   这次真是惊险又刺激,还顺便破了陆侯的惊天冤案,啧啧,爽!   “不然呢?”案子查完了,不回去,难道要热死在这里?   他的身体明显对这里水土不服,经常不适。   那个老郎中的药不怎么样,回去找个御医再看看吧!   顾昭华叹了口气,下次出来玩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幸好,临走之前,还能跟着陆小姐再出去玩一趟,甚好,甚好!   陆瑶从房间出来‘恰好’和刚从赵恒房间里出来的高鹏碰到一起。   “小女见过高大人!”陆瑶屈膝行了个常礼。   陆瑶虽是男装,但高鹏还是一眼认出,忙道:“陆小姐客气了!”   他可不敢受她这一礼,此女不一般啊。   居然能求的皇上同意,让她到江南查案,也不知这陆小姐是不是运气太好,还真让她翻案了。   这可是连皇上都另眼相看,亲自夸过的人,自然是有大造化。   如今,平宁侯的案子已翻,陆家以后更是如日中天。   “高大人从京中一路辛苦,楚王殿下早命人准备了酒菜,高大人这边请!”陆瑶做了个请的手势。   青鸾:他家主子吩咐备酒菜了?他主子是那么热情好客的人?想什么呢?   陆瑶已经让掌柜的准备好了雅间,其他的御林军已经入席,不过并没有动筷。   既已知道高大人会来,他们一路风尘,必然要好吃好喝先伺候着,不能怠慢了。   赵恒的性子就算想到这些,也不会去做,那就只能她来做了。   “青鸾,给高大人和各位御林军大人倒酒,替王爷好好招呼好几位大人!”陆瑶笑道。   青鸾点头笑成了一朵花:“是,是,是!”   这陆小姐安排的可真是周到,瞧这一桌菜丰盛的。   陆瑶是女子自然不好在这里待的太久,把高大人带到地方就退下了。   御林军都快饿疯了,这一桌好酒好菜来的真是时候。   客栈掌柜的现在还是懵逼状态,怎么,不是来抓人的吗?   看到陆瑶出来,忙凑上去:“陆,陆公子,这几位官爷到底怎么回事啊,您给提点个!” 第96章 有大造化   “掌柜的,您以后可要财源滚滚了!”陆瑶笑眯眯道。   “财源滚滚?命能保住就不错了!”掌柜的挥挥手,不敢相信。   陆瑶伸手从夏竹那里拿过一锭金子捏在手中把玩:“掌柜的,实话告诉您,那小院中住着一位王爷和郡王,两位爷都是微服出巡来查案的,楼上的是御林军的高指挥使大人,奉皇命来接王爷回京的。”   掌柜看到金子两只眼就冒金光,再听陆瑶这么说,频频点头:“陆公子放心,小人定会好好伺候着!”   王爷,郡王,哎呀妈,他这小院住了这么大的贵人,以后能不财源滚滚吗?   陆瑶点了点头:“伺候当然要好好伺候,重要的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小老儿请陆公子提点!”掌柜的目光跟着陆瑶手中的金子滴溜溜的转,生怕这金子长翅膀飞了。   “王爷这次微服私访,揭露扬州知府真面目,扫清盐帮恶势力,为民除害,这事掌柜的该听说了吧?”陆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掌柜频频点头,当然听说了,这扬州城都传遍了,不过听说是大理寺破的案子。   不过,这位陆公子斯斯文文,清清秀秀,说的话绝对是真。   “掌柜的,这是定金,做的好,你以后会有大造化的!”陆瑶把金子放在掌柜的手中,拍拍他的肩,笑着走了。   掌柜的看着陆瑶的背影走远,拿着手里的金子咬了下,金的,真金。   他真遇到贵人了!   不就是几句话嘛,他这小店,迎来去往的,人可多着呢。   王爷住他店里,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夏竹不解:“小姐这又是贴银子,又是腾房间的,到底是为什么?”   小姐把岩火他们的房间腾出来,让他们搬出小院,住了客栈前院,房子留给了高大人一行人住。   陆瑶笑的神秘:“等回了京你就知道了!”   “小姐又卖关子!”夏竹嘟嘴,一脸幽怨。   “总之一句话,这高大人不能怠慢,以后一同回京,说话做事注意些,知道吗?”这丫头不笨,就是一着急起来,说话容易冲动。   “奴婢知道了,不仅那个高大人不能怠慢,楚王殿下,顾郡王都不能怠慢,对不对?”   “孺子可教!”   高大人酒足饭饱,心情畅快多了,从房间出来,岩火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请各位大人到房间休息,房间和楚王殿下的房间离的很近,也安排在小院中。   小姐说了,让高大人住别处,高大人哪能放心,肯定是觉也不睡的守在院子里。   高大人在这里过了苦日子,等回了京城,那可是都要慢慢讨回来的。   高大人看了岩火安排的房间,很满意。   他刚才已经做好今晚值夜的准备了,现在不用了,这一个院子住着方便多了。   楚王殿下真是善解人意啊,等他回了宫,一定如实的禀报陛下。   岩火安排好了高大人,去给陆瑶复命,担心道:“若是属下住了前院,那小姐你的安全怎么办?”   陆瑶笑的漫不经心:“堂堂御林军眼皮子底下若出事,高大人也不用回京了!”   御林军是保护皇上的人,高手中的高手,若真出事,高大人还有脸回京城?   岩火一想,也是,那些人的身手绝不在内卫之下。   “小姐说的是,属下疏忽了!”岩火道。   “你亲自跑一趟我外祖那儿,告诉外祖……”陆瑶小声低语道。   岩火点头,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客栈。   陆瑶一转身,发现赵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青石阶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陆瑶唇角挂着笑,红唇轻启,朝他那里走了几步:“殿下!”   赵恒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陆瑶了。   夏竹从房间里出来,屈膝向赵恒行礼,然后跑到陆瑶面前:“小姐,奴婢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吧?”   赵恒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阳:“陆小姐要出去?”   “嗯,马上要回京,想帮妹妹买些小玩意儿!”陆瑾还没来过江南。   “如此正好,本王正想给煦儿带礼物,看令妹和煦儿差不多年龄,不若陆小姐帮忙挑选!”   陆瑶怔了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点头道:“殿下不嫌弃就好!”   这会儿太阳还没彻底下山,夕阳余晖,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扬州城的街道不像京城那么宽阔,不过另有一番特色。   夏竹拉着陆瑶的手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们来扬州城也有段时间了,可从来没到街上逛过。   “呀,奴婢想起来了,过两日就是乞巧节了,这江南的乞巧节什么样子,奴婢还没见过,不如咱们等过完节再回京吧!”夏竹看到街上卖花灯面具,又这么热闹,这才想起来。   “也好!”爹爹案子已经翻案,陆瑶心里也轻松许多。   主仆俩说说笑笑,陆瑶突然想起她们是和赵恒一起出来的。   赵恒沉默寡言,确实容易被忽视。   “殿下可有什么想好的礼物?”陆瑶问道。   赵恒:……   她倒是还记得问他。   陆瑶看赵恒不理人,心知他肯定是不高兴了。   陆瑶有些讨好的笑着:“那不如去前面的玲珑阁看看,那里有许多好玩的玩意?”   前几天从那里路过,不过,当时还在忙着案子,没有心情去逛,这会儿不同了。   这江南的小玩意做的很精致,在京城也很有市场。   外祖就在京城开了一家这样的店,是去年外祖送给瑾儿的生辰礼物。   赵恒看陆瑶对着他笑,心情莫名好了那么一点点,点了点头:“随你!”   说完,自己先走了。   陆瑶看着赵恒的背影,什么叫做随她啊,他要挑选礼物,她说了也不算啊。   “小姐就是好脾气,这楚王殿下的脾气真是不如景王殿下!”夏竹随口道。   陆瑶脸一沉:“不许提他!”   夏竹看陆瑶生气,知道自己说错话,狗腿道:“好嘛,奴婢不提,是奴婢错了,小姐别生气!”   陆瑶看了眼已经走远了的赵恒,小跑着追上,跟在赵恒身侧道:“殿下,你走慢些!” 第97章 撞他怀里   赵恒低头瞥了陆瑶一眼,跑的有些喘,白皙的脸蛋染上了一抹红晕,胸口……   被雷劈似的连忙收回了视线,正视着前方,脚步完全不听使唤,越走越快。   陆瑶倒是不娇气,可一个闺阁女子和常年习武的男子比脚程,那真是……追不上。   陆瑶这次不是小跑了,大步的跑着,幸好穿的男装,不然穿着女装跑成这样,真是不敢想那画面了。   好不容易再次追上赵恒,陆瑶气喘吁吁的挡在他身前,生怕他再跑更快,她真追不上了。   “我喊你怎么不停下,殿下走过了,那玲珑阁在前面。”   陆瑶指着赵恒背后的方向,喘的直不起腰了。   一只手撑在腰上,抬着头看着赵恒,额头上起一层的细汗,如清晨的露珠,又如天边的星子。   人群里她又不好直接喊殿下,只能叫着等一等,你等一等。   可赵恒压根不理人呀,像是没听到一般。   重来一世,怎么他这脾气变本加厉了。   唉,可真不好伺候啊。   陆瑶跑的累,身子本来就靠手臂撑着,被人从背后突然撞了下,身体立马失去平衡,直直的朝面前的赵恒冲去。   赵恒下意识的伸臂去接,手臂一勾,人稳稳的落在他怀里。   陆瑶头撞在赵恒胸口,并不疼,脑中乱嗡嗡一片,男人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让她不安。   若论起来,这世间再无比他们更亲密无间之人,可这一世……   陆瑶脸霎时绯红,迅速的低下头装乌龟。   赵恒搂在陆瑶腰上的手,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一动不动。   这腰细的他单手竟能握住,她是吃饭长大的吗?   夏竹在玲珑阁等了会儿,还不见陆瑶过来,便出了店,往前面寻去。   一路走,一路念叨,小姐定是没追上那楚王殿下。   这楚王殿下也真是,说好了去玲珑阁,不识字吗?竟一直往前跑,害的她们小姐去追。   夏竹未看到自家小姐,但看到赵恒了,确切的说是赵恒的背影。   急急的跑过去:“殿下可见到我家……”话未问完便看到了被赵恒揽在怀里的陆瑶。   夏竹脸色一变,也顾不得什么楚王不楚王的:“好你个登徒子,放开我家小姐!”   陆瑶听到夏竹声音,如一记清音咒,打破了脑中的混沌,这才清醒,要离开,却发现腰被扣着,动不了。   夏竹看赵恒不松开,冲过去就要把自家小姐解救出来。   赵恒搂着陆瑶迅速后退了一步,然后松手。   因为手臂用了巧劲,陆瑶被松开怀抱也站的稳稳的。   夏竹扑了个空,自然恼羞成怒,向腰间摸刀之时才发现今日小姐削完梨竟忘带了。   赤手空拳的便朝赵恒打去,急性子一起来,哪里还管他是什么皇子王爷的。   陆瑶一看情况不妙,连忙冲过去挡在赵恒身前:“快住手,还不退下!”   疯了吗,对王爷出手,今日交代她的那些话白交代了。   “他轻薄小姐,该打!”欺负她们小姐,她才不管他是谁。   陆瑶表情一囧:“他没,没有……我,是我,是我不小心撞他……怀里的!”   陆瑶轻薄两个字说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脸上火辣辣的烫,耳朵也红的能滴血了。   怎么解释呢?   一天被抱了两次,她也是疯了。   陆瑶想飞天遁地,想瞬间消失,想……   身后的赵恒手环胸,也不插话,饶有兴趣的听着陆小姐解释,就好像人不是他抱的。   “小姐别怕他!”夏竹表示不信。   小姐也不是那种莽撞性子啊,还能撞别人怀里,怎么不说天上掉金子砸了脚趾头呢?   陆瑶上前一步,拉过夏竹:“总之就是那样,快走吧!”   要死了,脸都丢没了。   赵恒这次不跑了,慢慢悠悠的跟在陆瑶身后,气定神闲。   陆瑶走了几步,转回头看去,确认赵恒是否跟过来。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陆瑶急急回头,心跳如擂鼓。   赵恒几不可闻的勾了勾唇角,继续跟在陆瑶身后。   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朝她腰间看去。   穿了男装也不像男人,哪个男人的腰这么细。   玲珑阁内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都有。   赵恒站在陆瑶旁边,看到她放下的东西都会拿起看一眼。   夏竹撇嘴看着挤在陆瑶身边的楚王,这个楚王太讨厌了。   小姐对他真是太纵容了,出钱出力都算了,还被……   气死了。   她实在是不懂为什么啊,难道就因为长得好看?   唉,小姐呀小姐,你可不能被骗了。   不放心。   夏竹挤到陆瑶身边,可陆瑶愣是半天没发现她,更别说看一眼了。   倒是拿着手中的九连环问赵恒:“不知小皇孙喜不喜欢这个?”   赵恒也不懂,只道:“那就买吧!”   陆瑶看到那盒子琉璃珠子的时候眼光就挪不开了。   这琉璃珠子可真漂亮,瑾儿最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了,之前她也收集的不少,可色泽和通透度都不如眼前这盒。   老板早就注意到陆瑶这边了,这两位一看就不一样,出声道:“公子好眼力,这盒珠子前几日才从海外回来的,我敢说,满大齐你找不到成色这么好的琉璃,就是价格要贵些。”   陆瑶也不介意价格,琉璃可是稀罕玩意,最关键,妹妹喜欢。   “我买了!”反正也不差钱。   陆瑶又陆陆续续选了几样,有小皇孙的,也有瑾儿的。   赵恒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催,偶尔陆瑶问他意见的时候,他不是点头,便是嗯。   陆瑶索性也不问了,她自己选吧,这位爷不像是个能给意见的。   大不了多买几样,总有能合了小皇孙心意的。   陆瑶看到了一把匕首,剑鞘和柄都雕刻的十分精美,上面镶嵌着宝石。   拔开后试了试,十分锋利,既能挂在腰间做饰,也能用来防身。   陆瑶觉得这匕首和顾昭华倒是挺衬的,虽精致华贵但也有其利刃亮剑之时。   顾昭华平日不靠谱,但做事很是利落,刘知府那件事就办的十分漂亮。   生在皇家之人有谁是真如表面那般真正的心无城府? 第98章 多看两眼   上一世顾昭华为姐姐讨公道杀了徐有德确实冲动了,但也说明他是个真性情,对家人好的人。   顾昭华,乃至顾家的悲剧都是因为太重情义。   赵恒身边能有这样的人朋友真心相待,他也不至于那样的孤单。   这一世,她希望,他身边有真心相待的朋友,一心爱他的姑娘,还有贤臣猛将,万里河山。   赵恒看到陆瑶把那匕首拿在手中看来看去。   “你喜欢这个?”赵恒总算主动开口。   “送人!”陆瑶不假思索道。   送给顾昭华的,也没什么好隐瞒,他迟早能看到。   赵恒:……   除了他还能送谁,那个小丫头也用不了这么贵重的匕首。   陆瑶举起匕首让赵恒看:“你觉得怎么样?”   赵恒点头:“不错!”   算是勉强配的上他吧!   陆瑶欣喜:“那就这个吧!”   赵恒和顾昭华成日里形影不离,总有志趣相投的地方,赵恒说不错,那肯定就不错。   赵恒手背后,跟在陆瑶身边,眼神总向那匕首看去,唇角也忍不住往上走。   这匕首虽说花俏了些,但他的衣服黑色居多,应该可以压一压,还凑合吧!   结账的时候,赵恒抢先道:“我来吧!”   陆瑶摇头,怎么能让他花钱呢,就那个琉璃珠子和匕首都要不少钱。   赵恒摸向腰间的时候发现了件严重的事,他出来身上并没有带银子。   脸色一下不好看了,眉头也蹙了起来。   陆瑶已经把夏竹叫过来了,夏竹从钱袋里掏出银票放在柜台上。   转回头时,略带挑衅的看了赵恒一眼,没带钱逛什么铺子,结果还不是又得让小姐贴钱。   赔钱的玩意,哼!   赵恒:……   小丫头片子张狂的很,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   “麻烦掌柜找个盒子包起来,送到青云客栈陆公子房间!”   掌柜的连连点头,马上就让小二送过去。   这出手阔绰的,啧啧,欢迎下次再来。   出了玲珑阁,是继续往前走呢,还是回去客栈呢?   陆瑶看向赵恒:“殿下还要逛吗?”   夏竹:小姐怎么都不问她,好气!   “也好!”赵恒点点头。   夏竹:没钱逛什么逛,又想占小姐便宜!   陆瑶对这扬州城也不太了解,不过,看大家都朝一个方向走,那里应该十分热闹,便道:“不若去那边看看?”   赵恒点头,和陆瑶并肩而行,一个积石如玉 列松如翠,一个俊俏公子世无其二。   街上的小姐妇人无不侧目,赵恒目中无人惯了,完全感觉不到。   只以为这些人是看陆瑶,这些女子眼瞎吗?她哪里像男人?   和赵恒比起来,陆瑶自然少了男儿气概。   可在那些小姐眼中,这位俊俏小公子身量还未长开,等长大了,那可不得了。   陆瑶看到这些赤裸裸的眼神,却有些不适,这大齐的民风果然开放啊。   身子不免下意识的朝赵恒身边靠了靠。   赵恒故作不知,知道自己招摇就该在家好好呆着。   夏竹看着前面越靠越近的两人,手里揪着手帕,气哼哼的嘟囔,这下怎么不跑了,你倒是跑呀!   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人都往这边走了,这里有耍杂耍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人多的地方难免拥挤,陆瑶虽活了两世,但还真没见过耍杂耍的。   不一定有多好看,但就是纯属好奇,想多看两眼,人都这样。   可陆瑶没那个力气挤,就是挤到这儿,脚上的鞋子都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下了。   踩一下两下的倒也不疼,踩多了,当然疼了。   陆瑶低头看了眼脚上短靿靴已经被踩的黑乎乎了。   赵恒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瞧着很委屈的一双小脚。   他的手拉到陆瑶手臂时,陆瑶愣住,一脸吃惊,赵恒倒十分淡定:“不是想看,带你去前面!”   赵恒个子高,力气也大,把陆瑶护在怀里,很快便越过层层人群到了最前面。   这下不用担心再被踩脚,也不用踮脚尖就能看到了。   陆瑶没看过,自然觉得新奇,每每到高潮处,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叫好。   夏竹刚才还看到自家小姐在那站着呢,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   气的直跺脚,这楚王殿下真可恶!   怎么总有皇子想拐她们家小姐,以前是景王,现在是楚王。   皇子们的市场在大齐如今这样不好吗,很难讨老婆吗?   一个两个的盯着她们家小姐做什么?   节目表演完,就有人端着盘子来讨赏了。   赵恒和陆瑶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讨赏的人走到两人跟前。   赵恒黑脸,他没有钱。   陆瑶也有些囧,她的钱袋子在夏竹那里。   讨赏的大哥‘用力’的瞧了两人一眼,白瞎长得这么好看了,一文钱都不舍得。   这么幽怨的目光下,两人的脸色俱不好看,真丢脸,你看我,我看你。   赵恒摸向腰间的玉佩,陆瑶忙拦住他:“不可以!”   那玉佩多值钱啊,唉,要是穿的是女装就好了,随便一个簪子就够打赏了。   夏竹总算挤进来了,直接朝陆瑶冲去。   才走到跟前,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陆瑶激动道:“夏竹,快,钱袋给我!”   夏竹目光警惕的落在赵恒身上,他又买什么了?不会把这戏班子买回去了吧?   “快点拿来呀!”陆瑶知道夏竹就是小守财奴一枚。   今日拿一锭金子出去,啰嗦了一个下午。   夏竹无奈,唉,给吧,给吧,哼,这大齐皇子,有什么用啊!   陆瑶掏出了几个碎银子出去,放在那位大哥盘子里。   他表情这才好看了许多,继续端着盘子讨赏钱。   夏竹看着那几个碎银子,没错,是不值几个钱,但那也是钱啊,她的败家小姐啊。   赵恒很少花钱,对银钱也没什么兴趣,都有底下人管着,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当,也没问过。   但今日,脸丢大了。   堂堂大齐王爷,一次两次的让女子付钱,还要忍受她的丫头奇怪的目光。   真是够了。   今日回去,他便要青鸾好好的查查他名下的那些产业。   “殿下怎么了?”陆瑶发现赵恒的脸色明显不对了。   心事重重! 第99章 拱手奉上   赵恒的心事当然不能告诉陆瑶,今日已经是颜面丢尽了。   不过,目光看向陆瑶时和缓了许多:“无事!”   陆瑶哦了一声,也不再开口,赵恒有心事的时候一向不喜欢说话。   时不时的偏头偷看他的表情,没想到被他抓了个正着,吓的她迅速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赵恒:……   这什么意思?   回到客栈的时候,小院内已经掌起了灯。   这掌柜的倒真是有意思,以前这院里不过两盏灯。   知道院子里住着王爷郡王,连灯都比平日多了,瞧这灯台,花了不少银子吧。   这眼力劲不错,有那个财源滚滚的运气。   “殿下,我等会让岩火把小皇孙的东西送去你房中!”陆瑶道。   “无妨!”赵恒言简意赅。   顾昭华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你们俩去哪了,等了你们一个晚上!”   “给煦儿买礼物!”   “有我的吗?”   赵恒:……   陆瑶倒是难得看到赵恒这样的表情,这顾郡王还真是个活宝。   陆瑶回房间不久,岩火就过来了:“属下已经把小姐的话带给方老爷,方老爷说让小姐放心!”   陆瑶点头,外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她的担心也是多虑。   夏竹看到那个匕首问陆瑶:“小姐不是说野蛮人才用这个的吗?”   陆瑶笑:“我是说让你不要那么野蛮,动不动就拔刀,什么时候说用这个就野蛮?”   “反正什么话都让小姐说了!”夏竹嘟嘴。   连不小心撞人怀里这话小姐都说了,她也信了,还有什么不敢信的。   哼!   “这个另外放着,我要送人!”陆瑶看夏竹把匕首放到瑾儿的礼物里了。   “送人?送谁?”别说是楚王。   “送给顾郡王的!”   “为什么呀?”她舍不得。   “爹爹的案子他也出了力,送点礼物也不算什么!”最重要,多个朋友,多条路,于她,于陆家并无坏处。   最关键,他是真心对赵恒好的人。   “那要小姐这样说,那岂不是也要送礼物给楚王殿下?”夏竹表示钱袋很不开心。   陆瑶一愣,这才想起来,是呀,竟然把他给忘了。   夏竹看陆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赶紧道:“小姐,你不会真送吧?”   “怎么,送礼物还能作假?不过这礼物我得好好想想,先不急!”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就暂时不想了。   这一夜,小院格外平静,陆瑶在街上又是小跑,又是冲刺的也累的很。   至于高大人,两位爷不整幺蛾子,他也能睡个安稳觉。   第二日一早,方家的马车就来接人了,两辆大马车,从外形看就十分豪华。   顾昭华和楚王一辆,陆瑶一辆,当然,夏竹作为贴身丫鬟,自然也是一起的。   高鹏不放心啊,这万一要是跑了怎么办,以护送之名也一起跟着。   早就知道贵客临门,方老爷子亲自到门口迎接的。   看到车子停下,方老爷子带着家里的下人:“草民参见楚王殿下,顾郡王,高大人!”   赵恒抬手扶起方老爷子:“老先生免礼!”   方老爷子已过花甲之年,身形富态,笑容和蔼,亲切的就像是隔壁邻居大爷。   “几位里面请,山野之人,招待不周,万望各位见谅!”方老爷做着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没落下过。   方老爷子对贵人们极其恭敬,但眼神却在偷偷的瞧外孙女。   上次他去京城还是三年前,那会儿她还是个小丫头,如今竟长这么大了。   那时候瑶儿待人接物已是十分有大家风范,对她这个外祖父也是客气尊敬。   陆瑶自然看到外祖频频看她的目光,上一世母亲病逝后不久,外祖也去了。   而她亦未能见外祖最后一面,外祖去世后,方家其余产业也尽数落入景王之手。   富甲一方的方家彻底陨落,销声匿迹,而她就是那罪魁祸首。   “外祖!”陆瑶待要行礼,被方老爷拦住,拍着外孙女的手:“快进去,进去说话!”   陆瑶鼻尖酸涩,强露出个笑容,方老爷亦是感慨万千。   这次女婿出事,他也是忧心忡忡,瑶儿在书信上让他不用担心,她有办法解决。   他当时就想,她一个才刚十五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办法。   方老爷其实已经想好了,把方家的钱庄贡献朝廷,以保全女婿。   没想到,这案子真的柳暗花明,自然是皆大欢喜。   方家宅院占地极大,亭台楼阁精妙,和京城宅院的风格大不相同,真可谓是一步一景。   方老爷子毕竟年纪不小,让他一直在一众小辈面前点头哈腰也不合适。   赵恒说自己想在园子里随意逛逛,不需要人陪,方老爷自然欣然答应,他正想和外孙女好好说说话呢。   待到无人时,陆瑶给方老爷叩头行礼,方老爷本是要拦着,但陆瑶坚持,方老爷子便也由着她。   总觉得这次瑶儿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她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介意他是最底层的商人,说话客气中透着疏离。   对他送给她的那些个铺子啊也都没什么兴趣。   可今日却是情真意切,他走南闯北,识人无数,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瑶儿此次来是有要事要告诉外祖!”陆瑶表情严肃。   江南这一乱,皇上迟早要把手伸到方家,外祖要早做应对。   方老爷子点头:“你担心的没错,我也已经听到风声!”   “外祖有何打算?”陆瑶问道。   “方家的方通钱庄太过惹眼,躲是躲不过,与其被动,倒不如主动!”方老爷子道。   方家的钱庄近些年来确实名声大噪,也让方家坐稳了这江南首富的位置。   可这首富的名号到底是好是坏如今见分晓了。   老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方家要学会收敛了,不然就该被当猪一样宰了。   从两年前开始,方老爷就想到这些,开始为方家准备退路了。   他把方家赚钱的一些生意慢慢的摘出方家。   以后他这点东西迟早是瑶儿和瑾儿的,辛苦了一辈子,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这钱庄太打眼,倒是不好藏匿,既然不能藏匿,就让它彻底暴露。   朝廷无非想要股份,参与经营,等着来抢,倒不如他拱手奉上。   瑶儿小小年纪能想到此处,倒实属难得。 第100章 想弄死他   “这可是外祖毕生心血!”方家近些年名声大噪也是因这钱庄之故。   方老爷摆摆手:“瑶儿呀,到外祖这把年纪,再加上这次你爹爹的事,什么都看透了,这些黄白之物,功名利禄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外祖留着这些有什么用?”   “再说,外祖可没那么傻,方家值钱的产业外祖还是要留给你们的!”方老爷笑的跟老狐狸似的。   陆瑶也被逗乐了:“外祖有准备就好,倒是瑶儿多虑了,不过,瑶儿还有件事需要和外祖商量。”   “什么事?”但凡他这个外祖能帮忙,绝无二话。   家里的那些个破铜烂铁不给她花,难道等着发霉?   “孙女想在扬州开一家镖局!”陆瑶直言道。   开镖局前期肯定是需要银钱支持的,可等镖局走上正轨,这就是属于自己的实力。   镖局走镖走南闯北,消息灵通,完全可以建立起一张情报网。   就比如这次那些神秘杀手的身份一直无法查到。   若是她有一个这样的情报组织,天南海北没有秘密,查起来也会有迹可循。   而且押镖之人大多是官家富贵,舍得银钱,镖局看似不起眼,进账也不少。   大齐有规定,不许大臣王爷养私兵,否则可是重罪,开镖局就不一样了。   既然爹爹这场牢狱之灾躲不过,那大齐那场动乱只怕也是避不过。   那一场浩劫,京城成了人间炼狱,死伤无数。   她之所以选择在扬州,是因为扬州富商多,往来各地的商队也多,最有商机,最重要,外祖在扬州。   若是顺利,一年半载后应该可以在京城开分局了。   陆家和方家早已荣辱一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爹爹虽然平反,但幕后之人还没有查出,她也担心那些人会对方家下手,若能及时互通消息,她也能放心些。   方老爷一听就差不多明白孙女的意思,这镖局的主意确实不错。   也是难为她生在侯府公门,小小年纪便要为家族周全劳心费神。   除了这些,陆瑶也有私心,这镖局成了自己势力,她就可以用自己这股秘密势力帮助赵恒,不用牵连陆家。   上一世赔上陆家的代价太过惨重,她不想重蹈覆辙。   方老爷自然舍不得外孙女,可他也知身不由己,再舍不得也得离开。   走之时,老爷子把自己信物给了陆瑶,凭此信物可调方通钱庄所有现银。   孙女想做,他这个做外祖的自然全力支持。   其实,上一世因为爹爹的事,外祖也把这信物给了她,只是她却……   陆瑶捏着那枚白玉印鉴,眼泪轰然而下,扑到方老爷肩上泣不成声。   夏竹也红了眼,这么些年,她从未见小姐如此哭过。   如此想的不止夏竹一人,赵恒看着那抹瘦弱的身影,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顾昭华看到这一幕想起自己祖母了,鼻尖一酸:“五哥,我想我祖母了!”   方老爷不好让几位贵人久等,拍拍孙女的肩膀:“去吧,外祖会去京城看你的!”   陆瑶依依不舍:“外祖保重!”   方老爷看着车马离开,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上一世祖父来京那是他们祖孙俩的最后一面。   外祖在得知她把钱庄印鉴给了景王,一句话也没说。   现在终于知道外祖对她有多么失望。   外祖眼睁睁看着方家毁于她手,只怕最后也是含恨而终。   陆瑶眼睛哭的有些红肿,下了马车就一直低着头,不让人看到。   昆仑今日被拘在院子里一日,看到陆瑶直接扑了过去,不过力度控制的很好,不至于让陆瑶摔倒。   赵恒看了眼那只蠢狼,不想理它,也回了自己房间。   顾昭华一回到房间就看到桌上一个锦盒,打开一看,竟是一把匕首。   这是谁要威胁他?   顾昭华抱着匕首一路各种惨叫的跑到赵恒房间:“五哥,有人想要杀我!”   赵恒白了他一眼,放着这么多人不杀,就杀他一个?他比别人多条命?   顾昭华忽道:“难道是我爹来了,送我一把短刀让我自我了断?我爹他果然还是不放过我,呜呜……”   赵恒听到他说什么刀,下意识回头去看。   果然,昨晚玲珑阁那把刀正被昭华拿在手中。   瞬间整个人不好了。   顾昭华看赵恒脸色变了,哭喊着上前抱住赵恒手臂:“连你也这样觉得对不对?你有没有见过这么狠心的爹,要亲儿子自杀?”   赵恒:……   滚开,本王不想看到你!   可顾昭华跟牛皮糖似的粘着赵恒不放。   “哥,快帮我想想办法,我爹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赵恒:……   顾大将军有没有来他不知道,他现在就很想弄死他。   顾丰生:……   你小子这么想你爹呀,等着,家里的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都准备好了。   顾昭华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高大人的御林军。   连陆瑶那边都隐约听到什么顾将军要杀亲儿子这样的话。   京城   远在京城的顾将军正在家里养伤,背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   这御赐的金疮药就是好用啊。   阿嚏!   顾将军突然打了个喷嚏,背上的伤裂了一条小口,兹出了点血。   正在给她擦药的长公主心疼道:“你动作小点,伤口都裂开了!”   顾将军忙给媳妇道歉:“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伤口我看了几天呢,现在能吓到我,我胆子芝麻粒那么大吗?”长公主忍不住取笑丈夫。   “唉,都怪那臭小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开始回来?”顾丰生咂咂嘴,还真有点想那臭小子。   他不在家,他那些刀枪剑戟的都派不上用场。   上不了战场又不能打儿子,怪没意思的。   “皇上派了高大人,应该是快回来了,这次回来,你可别再把他吓的离家出走了。”长公主心疼儿子,也心疼丈夫。   瞧这被打的一身伤,老太太可真是一点不心疼,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就算是为了做给皇上看,这戏也是做的真够足。   人家的亲儿子,她做儿媳的能说什么呢?   顾丰生嘴上答应,心里却道,臭小子,再敢跑,把腿打断了!   …… 第101章 他的刀呢   咱接着说回这顾郡王一声吼,满院子抖了三抖。   该到场的都到场了,围在赵恒房门口。   陆瑶之前和外祖离别哭的眼睛有些肿,便派了夏竹去看情况。   心里纳闷,难不成这顾将军真来江南杀儿子了?   也不可能啊,顾将军上一世为了儿子那可是赔上了整个顾家。   王爷的房间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一般的御林军自然是不敢进的,守在门口。   夏竹可不管这些,她们小姐让她过来看情况,刀山火海也是要进的,王爷房间怕什么。   夏竹一进去就看到顾郡王痛哭流涕,高大人一脸凝重,楚王殿下……他居然在喝茶。   能喝的下去吗?   走到跟前没什么诚意的先给各位行了个礼,然后才问顾昭华:“郡王这是出了什么事,我家小姐让我来问,看有什么地方能帮郡王?”   赵恒手中的杯子:很疼,求王爷轻点捏!   顾郡王摇头:“谁都帮不了我!”   夏竹不以为然:“多大事,您倒是说说看呀……哎,你抱着我们家小姐送的刀做什么?”   这么好的短刀可别把鼻涕眼泪什么弄上了,坏了这么好的东西。   顾昭华:……   没反应过来。   忽然,看向夏竹:“你说什么,你说这是你家小姐送的?”   “是啊,我们小姐说了,郡王您帮了我们侯爷的案子,特意送礼物感谢您呀!”   顾昭华表情复杂:“你们小姐送的礼物可真别致!”   陆小姐送礼物都这么彪悍,害的他的小心脏啊,差点跳出来。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们小姐亲自挑选的,可贵着呢,郡王爷要收好了!”夏竹一脸自豪。   顾昭华再次求证:“你确定是你们小姐送的?”而不是他爹来了?   “是啊,当时楚王殿下也在呢,不信你问殿下!”夏竹看向楚王。   楚王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自顾自喝茶。   “五哥,你怎么不告诉我是陆小姐送的呢!”顾昭华确认之后,眼泪瞬间收回去了。   这收放自如的,真是一身好本事啊。   高大人暗戳戳的看了眼楚王,心道,也是啊,瞧这闹的,他刚都要睡下了呢。   “没看到!”赵恒哼哼道。   顾昭华欠欠的在赵恒旁边坐下:“陆小姐有没有送你礼物,送了什么?也是刀吗?”   赵恒放下杯子,冷着脸:“滚!”   高大人麻溜退下了,不关他事。   夏竹也走了,她要回去伺候小姐。   外面围着的御林军也散了。   顾昭华抱着匕首:“别说,这匕首真不错,没想到陆小姐对我这么好!”   赵恒:……   他的刀呢?   “五哥,你看这宝石,是不是很衬我?”顾昭华显摆道。   “陆小姐送你刀,也许有其他用意?”赵恒语气阴测测的。   “什么用意……”顾昭华问到一半,顺着赵恒的目光低头往下看。   吓得顾昭华双手捂住,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五哥,你是不是没收到礼物,所以在……嫉妒我?”   “滚!”   青鸾虽搞不懂主子这是怎么了,但肯定是不高兴了,连推带搡的把这位聒噪的郡王爷弄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楚王殿下仍旧不高兴。   那匕首送给昭华的?   为什么?   不明白?   好气!   心肝肺要气炸了。   陆瑶心情很沉重,在马车上哭久了,眼睛肿,嗓子也有些难受。   “奴婢去拧个帕子给小姐敷一敷眼睛!”夏竹看陆瑶的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   陆瑶点头,肿的这样厉害,明日也没法见人了,她还有事要做。   夏竹刚一出去,听到外面的门又开了,陆瑶以为夏竹回来了,也没在意。   那道身影在她面前站的有些久,而且一直不开口,夏竹可是个话痨。   陆瑶这才察觉出不对,缓缓抬头,竟是赵恒。   陆瑶有些惊,没想到他这么晚会来,慌忙从床上起来行礼:“殿下!”   看着那双红的像兔子似的眼睛,赵恒表情微变,正了正身子:“本王来找昆仑!”   卧在陆瑶脚边的昆仑:我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不是在说我。   “哦!”陆瑶低低哦了声,嗓音有些哑。   赵恒看了她许久:“陆小姐不必难过,日后总会相见!”   陆瑶挽了挽唇,挤出一丝笑:“多谢殿下开解,小女知道了!”   赵恒烦躁的踢了一脚昆仑的屁股:“走了!”   昆仑不愿意的哼哼,舍不得离开的看着陆瑶。   最终屈服在主人的淫威下,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赵恒走了。   出来后,赵恒这才想起一件事,他是来开解她的吗?   他明明是来问她为什么……   算了!   本王不稀罕。   他刚说了什么?   真是疯了,那不是他,对,不是,他没来过。   这一夜呀,有人欢喜有人忧。   天刚亮,昆仑就去推陆瑶房间的门,陆瑶已经醒了,夏竹正在给陆瑶梳头。   昆仑就立在她脚边,等着一会儿用早膳。   小姐姐这里的东西好吃,人又美,脾气又好。   陆瑶梳的还是男子的束发,出行方便,又凉快,陆瑶索性就一直做男装打扮了。   明日就要离开,这次多亏宋毅帮忙,肯定是要亲自登门辞行的。   陆瑶就带了岩火和夏竹,带了礼物去了宋家。   刘知府案子后,宋毅就回了自己的地方,并没有继续回衙门当差。   宋毅看到陆瑶一行人自是高兴,把家里的好茶叶拿出来招待。   “宋大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瑶问道。   宋毅摸摸头,表情有些颓:“还没想好!”   “宋大哥是想继续在衙门当值,或者想去别处都可以告诉我,我回头请殿下作主,并不是难事。”   宋毅摇摇头:“做了这么多年捕头,没意思了!”   刘知府这件事对他触动还是很大,这人呀,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一直以为刘大人是位好官。   当初一直在府衙做一名捕快,就是想以微薄之力报效朝廷的。   如今……   陆瑶笑了笑,从他没有再去府衙上班她就猜出一二,这也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之一。   不过,同不同意还要看宋大哥的意愿,她不勉强。 第102章 万勿推辞   “宋大哥,此次江南之行陆瑶能交到宋大哥这样的朋友真是陆瑶三生有幸,陆瑶以茶代酒敬宋大哥!”陆瑶举杯道。   宋毅知道陆瑶乃是平宁侯之女,怎敢与她称兄道妹,连忙道:“不敢,不敢,陆小姐这话折煞了!”   “宋大哥这话就是没把陆瑶当朋友了,其实陆瑶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我且先饮,宋大哥随意!”陆瑶落落大方,举起杯中茶,一饮而尽,放在桌上。   宋毅也跟着喝尽,看着陆瑶道:“陆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陆瑶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身:“吩咐不敢,我知道宋大哥一身才华,又有为国为民的侠肝义胆,只是,官场诡诈,道阻且长,刘知府的死让宋大哥伤了心!”   宋毅被陆瑶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宋某惭愧,倒不如陆小姐看的通透。”   陆瑶看着宋毅:“宋大哥不必妄自菲薄,我不过是占了出身优势,这官场不是非黑即白的地方,各家族有各家族的利益归处,天家也有天家的难处,宋大哥的性子耿直,确不太适合官场,难道就没想过另辟新境?”   “陆小姐有话不妨直说!”宋毅正色道。   陆瑶虽为女子,但她有勇有谋,聪慧无双,他从未敢小看于她。   陆瑶便把自己打算开镖局的计划告诉了宋毅。   而且毫不避讳的告诉他,这镖局明面上走镖,暗里却是情报组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陆瑶很肯定,即便宋毅不能为她所用,也不会泄露她的秘密。   “宋大哥,陆瑶此举初心确为自保,若有一天有余力能保一方安宁,亦是绝无二话。”陆瑶毫不隐瞒自己的私心。   有多少功成名就之人的初心也不过是三餐温饱。   就如同一个死人堆里爬出的将军,口中谈的必是马革裹尸,绝不会提最初不过为一口吃食。   十年苦读一朝成名的书生谈的也必是为国为民,而不是黄金屋,颜如玉。   宋毅倒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女子竟是如此坦荡。   初心不改,无愧天地,保家亦是报国。   “此事,我会慎重考虑!陆小姐放心,明日几位离开前,必有答复!”   回去的路上,岩火问陆瑶:“小姐觉得那宋毅可会答应?”   “不知,但至少他未明确拒绝!”陆瑶并不着急。   这江南之地,历朝历代虽富庶,却也都是贪官横行,各种势力盘踞之地。   这许多年,没有人能一身干净的从这里离开。   宋毅有能力,可性子有些刚直,出身江湖,为人处事带着侠气,可官场不是江湖。   不是靠讲义气就能把事情做好的,宋毅并不适合。   如今这个时机,对他来说也算是天时地利了,他若真的是有抱负,会来找她。   陆瑶回去便看到岩飞站在门口等她,看来,他是有决定了。   陆瑶早在两日前便告诉了岩飞关于镖局之事,希望他可以留在江南帮她筹建镖局。   这里对岩飞来说是个伤心之地,他最好的兄弟死在这里,他自己也伤了一只眼。   但,也可以作为他的重生之地,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其实,岩飞这次回去,也是要离开内卫,转其它岗位的。   陆家内卫有规矩,身有残缺者便不能再留在内卫营,规矩是不能坏的。   当然,离开内卫并不是不管他们生死,大多转为教头,或者普通岗位。   但是这些自然没有内卫看上去风光,侯府内卫只听命侯爷一人,连侯夫人都无权调配的。   这次若不是爹爹给了她令牌,岩火又怎会听她吩咐。   陆瑶给他的条件很有诱惑,给了他一个重新做回自己的机会。   他不再是内卫营的岩飞,以后是自由之身,不受陆家规矩束缚。   镖局的人都是自愿加入,原则上说是她的人,与陆家并无直接关系。   若有一日想离开,告诉她一声,便可以离开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侯府内卫看着风光,一进内卫营,其家里便能得到一笔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一辈子的银子。   但这银子都是刀光剑影,拿后半生的命去偿还的。   若有机会可以跳出这个圈子,谁愿意刀尖舔血。   岩飞从腰间取出内卫腰牌放到陆瑶手边的桌上:“属下虽不能留在内卫营,但属下得侯爷赏识,吃陆家饭长大,岩飞早已忘记自己本名,岩飞此生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日后任凭小姐吩咐,刀山火海,绝不背叛!”   陆瑶心中百感交集,觉得自己枉做小人,看轻了他。   亲自扶他起来:“我代我爹爹谢谢你为陆家付出,请受我一拜,万勿推辞!”   陆瑶说到做到,当真躬身一揖到底:“镖局之事,乃至方家安危,陆瑶在此托付于你!”   岩飞在内卫中地位也仅次岩火之下,经验丰富,功夫好,能力强,是最适合的人选。   “岩飞必不负小姐所托,小姐给岩飞半年时间,属下定亲到京城向小姐述职!”岩飞抱拳道。   陆瑶给岩飞留了足够的银钱,让他筹建镖局,另外还要继续打探黑衣人的消息。   她现在也认同爹爹的看法,事情没那么简单,很多事情还要查证。   第二日,晨起的太阳刚升起不久,陆瑶一行在江南逗留了差不多半月有余,今日到了离开之时。   兄弟情,主仆义,都不能辜负。   岩飞会涅槃重生,但他心里还是那个内卫营岩飞。   此一别,虽山高水长,前路坎坷,但总有再见之日。   岩飞和岩火兄弟抱在一起,红了眼睛。   岩字头兄弟只余他二人,只愿以后平安。   岩火拍拍岩飞的肩膀:“兄弟,保重!”   陆瑶和岩飞话说完,准备上车之时,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音。   她微微侧目,便看到一身黑衣的宋毅骑马飞驰而来。   宋毅利落的翻身下马,看着陆瑶朗声笑:“看来在下来的还不算晚!”   “当然不晚!”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恒从二人中间走过,目空一切,像是没看到人似的。   陆瑶看了眼赵恒离开的方向,一大早的谁又得罪他了?   “宋兄,保重!”   “陆小姐也保重!”   宋毅和岩飞看着官道上马车越走越远,两人默契击掌,打马离开。   这扬州城以后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第103章 清新脱俗   陆瑶上船之后并没有立刻进船舱,凭栏遥望,天高水阔,一眼看不到尽头。   赵恒也在甲板上,陆瑶一点一点的朝那边挪,总算挪到了他旁边。   陆瑶那声殿下还没有叫出口,旁边的人直接转身走了。   没错,还是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的那种。   陆瑶:……   返程之路,高大人考虑再三,决定走水路。   走水路能快些,免得这两位爷,心血来潮,半路跑了,那他也活不成了。   而且,正好大理寺押送刘铭其和肖群海进京,神秘黑衣人的事尚未有结果,路上也能相互照应。   这次回京的费用是大理寺负责,为了安全,包下了一整艘船。   陆瑶因为是女子,被特殊照顾,分到的房间是最好的。   巧的是,赵恒依旧住在她隔壁。   刘铭其和肖群海被关在船舱,既然上了一艘船,自然会分担些责任,也会轮流看守。   白天船行速度很快,外面太阳又大,午膳都是在各自船舱里用的。   下午陆瑶在房间里看书,不知不觉已是一个下午,从房间出来已经是日落西山。   西边红霞一片,染红了整个水面,美的惊心动魄。   陆瑶看到甲板上有渔网,便让夏竹绑在两根栏杆上,做成了一张吊床,躺在上面悠哉游哉。   风轻轻吹着,没了白日的燥热感,陆瑶闭着眼睛,很是舒服。   赵恒一眼便认出那躺在网上之人是陆瑶,别人哪有她这份悠闲。   昆仑可没有这么淡定,看到陆瑶,立马冲了过去。   陆瑶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蹭她,懒洋洋睁开眼睛便看到昆仑巴巴的看着她。   “是你呀,你怎么出来了,你家殿下呢?”陆瑶问道。   昆仑朝陆瑶身后的位置嚎了声,陆瑶扭头朝后看,果然看到赵恒站在不远处。   大概是早上上船时碰了钉子,陆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打招呼了。   陆瑶从吊床上起来,上船之后她便恢复了女装。   水红色襦裙,浅水绿的裙带,正如红花绿叶,清新脱俗。   头发随便挽了个发髻,插了根银簪,银簪上缀着细小的铃铛,风吹起,隐约作响。   怪不得刚才听那撑船的小伙子说看到仙女了。   赵恒看的有点久,陆瑶不知他何意,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风吹着她的裙角,不时的打到昆仑身上,昆仑很是享受。   赵恒眯眼看着昆仑,狼是不怕水的吧?   “殿下……”陆瑶觉得,赵恒是不是喜欢这个吊床?   赵恒那个嗯完全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音。   陆瑶:……   这是有多嫌弃她,楚王殿下果然不好巴结啊!   “殿下要不要试试吊床,很舒服的?”也真为难陆瑶面对这么个情况还能笑出来。   赵恒一脸冷漠:“不要!”   陆小姐长袖善舞,人人交口称赞,扬州城如是,船上也一样。   不过,休想迷惑他。   本王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陆瑶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勉强他,哦了一声。   他应该是想静一会儿吧,他不高兴时喜欢一个人待着。   算了,她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免得打扰他。   陆瑶当着他的面,也不好再躺网上了,没一会儿,夏竹端着洗好的葡萄过来了。   夏竹有些敷衍的朝赵恒福了福身子,反正他也总是不理人。   陆瑶这会儿也不敢和他说话,夏竹剥了一颗放到陆瑶口中。   陆瑶吃完把籽吐在帕子上,等下好一起扔掉。   一颗接着一颗,陆瑶还给昆仑嘴里喂了一颗,昆仑倒是个不挑的,连籽一起吃了。   葡萄粒太小,昆仑嘴大牙尖,吃起来特别逗趣。   赵恒看着两人一狼吃的欢快,竟是没有一个理他。   烦躁!   气恼!   “昆仑,回去!”赵恒冷冷的睨了眼昆仑。   昆仑装作没听到,赵恒更生气了:“有本事不要回来!”   说完,拂袖一个人走了。   楚王刚一走,夏竹悄声道:“楚王殿下怎么了,谁又惹他了?”   陆瑶摇头,她倒是想知道。   不过,从上船之后就不见顾郡王出来,他也不是能耐着性子待在房间的人啊。   不然,去找他问问看,赵恒这是怎么了。   船上的房间自然比不得外面,空间没那么宽敞,赵恒觉得更热了。   “青鸾!”   “主子!”青鸾立马出现。   “本王要吃葡萄!”还要吃剥好的葡萄。   “葡萄?船上也没有葡萄啊!”青鸾奇怪。   这走水路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吃食上,准备的都是耐放的食物,葡萄哪有呀。   “本王要你有什么用!”别人家的主子有葡萄吃,怎么到他这里就没了。   青鸾一脸不解,主子这是怎么了,以前挺喜欢他的,怎么来了趟扬州就说他没用了呢。   “主子,那顾郡王的穴道要不要解开?”主子从上船就点了顾郡王的穴道。   就俩眼珠子会动,这大热天的,郡王也挺可怜的,眼神求了他好几次了。   郡王的护卫流光更惨,被主子点了昏睡穴,这会儿还没醒呢。   唉!   主子呀主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赵恒喝了口凉茶降火:“再等一个时辰!”   青鸾点头,主子疯了!   赵恒喝了一壶茶,这心里那股子憋闷燥热还没消,还是甲板上的风凉快些。   他回到甲板上,只有那个吊床还在,主仆俩还有那只蠢狼都不见了。   赵恒看着那张随风摇摆的网,走过去,躺了上去,好像是挺舒服的,她倒是会享受。   赵恒吸了口气,视线也够好,他身子微微晃了晃,吊床左右摇摆。   嘎吱一声。   赵恒并未在意,继续惬意的晃着,嘎吱嘎吱……   “砰”的一声,赵恒被网裹着,仰面摔落在甲板上。   夜空下的甲板十分的安静,赵恒也摔的十分安静,没有惊天惨叫声,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直接摔地上了。   陆瑶一上来就看到躺在地上的赵恒,而她的吊床不见了,很明显……   陆瑶也不知道他摔的如何,连忙就跑去扶。   赵恒还处于懵的状态,他不用力,陆瑶哪扶的动他。   结果,人没扶起,自己也使力不当,摔在地上。   青鸾从后厨居然真找到了葡萄,洗好了送到房间,主子居然不见了,一路找到甲板上。   看到倒在地上的赵恒和陆瑶,惊道:“主子,你在对陆小姐做什么?” 第104章 不必多言   青鸾这一声振聋发聩,惊着了陆瑶,气着了赵恒。   这个蠢东西,没看到他摔下来了,身上还被网裹着,他能做什么?   不对!   就是做了什么,他吼什么吼,他到底是谁的人?   青鸾跑过去:“陆小姐,你没事吧?”   陆瑶摇头:“快扶殿下起来,看殿下有没有受伤!”   虽然那个吊床不是很高,但她方才看到赵恒躺在地上起不来似的,应该是摔到哪里了吧?   青鸾要去扶的时候被赵恒推开了,自己弄开缠在身上的网,然后站起来。   和人打架都没这么狼狈,和人打架都没输过的赵恒,今日输给了一张渔网。   “陆瑶,这就是你说的躺着很舒服?”   “这……”陆瑶不敢看他。   他很生气吧,赵恒只有在十分生气时才会这般叫她名字。   陆瑶被他凶的可怜巴巴的,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了,她躺着确实很舒服啊。   可谁知道到他就出事了呢?   这会儿什么伶牙俐齿,什么舌灿莲花,都不是她了。   “可能,可能殿下,殿下身躯伟岸,这吊床不慎牢靠,不堪重力,所以……”所以就断了。   青鸾看看可怜兮兮的陆小姐,又看凶巴巴的自家主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睡了陆小姐的床?   然后还把人家床压坏了?   那得用多大力啊!   虽然王爷是他的主子,但他不得不说,太欺负人了。   陆小姐人多好啊,还送了他礼物呢。   青鸾捡起地上的网,发现是前面打结的地方断了,还是找根绳子赶紧修好。   陆瑶自己也摔了一跤,头发乱了,头上簪子歪歪的,风吹起她的裙摆,潋滟如火,盛放如花。   赵恒心里的火气随着那花朵绽放一点一点消了下去。   陆瑶抬头看了他一眼:“殿下没事吧?”   赵恒板着脸深吸了口气:“无事!”   俩人说完这句又都沉默下来,不过,谁都没有离开。   青鸾默默的绑好了绳索,试着用手拽了拽,牢靠的很,这次绳子应该不会断了。   “主子,吊床修好了,这次不要一次躺两个人了,属下怕……”   “滚!”赵恒一脸黑线。   陆瑶也是脸颊滚烫,这青鸾显然是误会了。   刚才他们并不是一起从吊床上摔下的……   很明显,她解释不清了。   青鸾连忙滚了,他是不是知道的太多,要被灭口了?   青鸾一走,甲板上只剩下两人还有赫赫的风声。   陆瑶犹豫了下,再次开口:“我房间里有伤药,殿下若是受伤了一定要告诉我!”   赵恒好气又好笑:“我是纸糊的吗?”   不过就摔那么一下,能有什么事?   陆瑶摇头,很认真的道:“不是!”   “过来!”   “啊?”   “过来!”赵恒又重复了一遍。   陆瑶不解何意,一点一点的挪到了赵恒跟前。   赵恒抬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扶正,陆瑶抬头,一脸诧异。   “有碍观瞻!”赵恒双手背后,挺直了腰,转过身,背对着陆瑶。   陆瑶:……   这个词还可以这样用吗?   算了,他说什么都对。   “陆小姐对身边朋友似乎都很大方!”赵恒语气不冷不热,陆瑶一时难以猜透他此话目的。   “还好,都是朋友嘛!”陆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本王呢?”   “殿下,殿下何意?”   “本王是不是陆小姐的朋友?”   陆瑶讪笑:“当,当然是了,殿下身份贵重,是陆瑶高攀了。”   “是就好,那为何独独本王没有礼物?”这个问题困扰他两天了。   他对她不好吗?   高大人和御林军都收到了陆瑶送的江南丝绸。   连青鸾都有。   “啊?”陆瑶心里一惊,难不成赵恒这两日不理人竟是为了礼物的事。   “陆小姐讨厌本王?”   这陆小姐手段强硬,心思活络,端的起大小姐的架子,也能放下姿态笼络人心。   唯独对他,唯唯诺诺,谨小慎微,木偶人一般,失了灵气。   他对她很凶吗?   陆瑶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送给殿下,殿下身份贵重,自然要挑件衬的上殿下身份的!”陆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那些送给高大人和御林军的丝绸布料都是岩火去办的,她亲自挑的也就顾昭华那件。   “是吗?”   陆瑶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殿下放心,陆瑶一定送一件让殿下称心的!”   陆瑶点头的时候,头上银簪的小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赵恒竟是鬼使神差的抬手,拔掉了她头上的簪子。   陆瑶不解这是何意,赵恒咳了一声道:“本王觉得这簪子不错!”   “啊?”这殿下莫不是……   “不肯?”   陆瑶摇头:“不是,而是,这簪子……”是女子贴身之物,在大齐送簪子的寓意也大约等同于私定终身了。   所以,这簪子肯定是不能送的。   赵恒看陆瑶犹豫,脸色一冷,把簪子放进怀中,冷冷道:“本王就要这个,陆小姐不必多言!”   陆瑶:“……”   她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要硬抢回来吗?   殿下在西北长大,大概是不知道大齐这些风俗的。   算了,他喜欢就拿去吧!   陆瑶刚才摔了一跤,头发又没有发簪做固定,很快风便把头发吹散了。   月光清冷,长发如瀑,陆瑶站在那里,风牵起她的裙角,真如欲翩翩而去的月宫仙子。   陆瑶自然感觉到头发散了,慌忙行礼:“臣女失仪,殿下恕罪!”   赵恒:瞧瞧,又来了,什么失仪,多大事,他能杀了她不成,吓成这样。   赵恒扫了一圈,突然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陆瑶吓的退后一步:“殿下要做什么?”   赵恒皱眉:“你就打算这样披头散发的回房间?”   陆瑶愣住,脑子里突然闪过青鸾刚才的话,脸又变得滚烫起来,整个人也越发局促不安。   赵恒走到陆瑶身旁时,被风扬起的青丝打到赵恒的脸上,丝绸般的柔软,花朵般的清香。   陆瑶感觉到他触碰到她头发,身子下意识的偏了下。   “别动!”赵恒蹙眉,这头发又软又滑,也怪不得会散开。   他不会梳女子的发髻,就直接用手抓了个男子的发髻,用他的腰带绑了起来。   赵恒看了眼,还好,不错! 第105章 楚腰袅袅   陆瑶发现赵恒在为她挽发时,简直吓傻。   女子的头发不能给外男碰,这个他也不知道吗?   可当时的情况,她什么都不能说,若说出口,那就等于是逼他娶她了。   这一世,她如何有面目嫁于他为妻呢,他值得更好的女子。   陆瑶安安静静的站着,就算赵恒不小心扯疼了她头发,也一动不动的,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赵恒把头发都挽起,固定好之后,用他的腰带束了起来。   这发型,搭配她的衣服,倒是有种慵懒的美感。   赵恒看了看,对自己的手法很满意,除了自己,他还未给其他人绾过头发,陆小姐应感荣幸。   陆瑶面上平静,但心里早已是惊涛汹涌。   上一世,赵恒也曾为她亲戴后冠,封后大典那日,她迟迟未出凤阙殿,赵恒亲自来接她。   那时她不情愿做他的皇后,恨极了他,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一身凤袍的自己,想的都是赵穆。   赵穆说要迎她为后,可她却为他人穿了这一身红色礼服。   那时她讨厌这刺目的红色,厌恶至极。   赵恒那日亲自为她戴上后冠,牵着她的手出凤阙殿。   一步一步陪她走过长长的宫阶,一同走到那个耀眼瞩目的位置,接受百官朝拜。   此举其实并不合大齐礼制,按例,应是她一人走到天子身边,先行君臣之礼,谢天子恩宠,才能接受朝拜。   可赵恒却是和她一起走向天坛,赵恒此举也在日后被言官提及,说他目无祖制,有周幽纣王之风。   只可惜,那时她心里无他,他对她再无微不至,她也视若无睹。   此刻,赵恒这般举动,让那些记忆一点点的苏醒,她怎可能心如止水。   赵恒看到陆瑶低着头,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不喜?”   “不是,很喜欢,多谢殿下!”陆瑶朝赵恒福了福身子,按奈住心中的酸涩。   那些记忆越是清晰,越是觉得愧对他的情深。   赵恒点头,一副算你有眼光的表情,他亲自梳的头发,能差吗?   “陆瑶告退,夜里风凉,殿下莫要贪凉,也要早些休息!”陆瑶不能再待在这里。   待的越久,越容易被赵恒看出端倪。   赵恒点点头:“你且先走!”   他还要再站会儿,这风哪里凉了,热,很热!   陆瑶回了房间,夏竹一眼就看到她头发不对。   “小姐这头发怎么了?”头上绑的什么,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   “风有点大就梳起来了!”陆瑶含糊其辞。   夏竹也是个神经大条的,点了点头:“我让厨房烧了热水,小姐这会儿要洗吗?”   船上的清水珍贵,但夏竹给厨房师傅塞了银子,师傅自然愿意。   陆瑶点头,整个人闷闷不乐,不大想说话,便想逗小姐开心。   “小姐,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你猜奴婢看到什么了?”夏竹自己先笑了起来。   不等陆瑶问便继续道:“原来那顾郡王是惹恼了楚王殿下,被点了穴道在房间里困了一天,奴婢刚帮他解开时,腿都僵硬的不会走路了。”   “居然是这样!”陆瑶挽了挽唇,露出一丝笑意。   怪不得一天都没见他,这倒是像赵恒会做的事。   不过,顾郡王到底做什么了,把赵恒气的要点他穴道。   夏竹看小姐脸色比刚才好多了,这才悄悄退下,帮小姐准备热水去了。   陆瑶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大床偶尔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大概是因为下午睡了觉的缘故,怎么都睡不着。   “小姐,身体不舒服?”睡在她隔壁床夏竹担心道。   她之前去找小姐时被青鸾拦住了,说是小姐和王爷在说话,主子们谈话让她不要凑上去。   可她怎么感觉小姐回来就不开心了呢。   又是那个楚王!   讨厌!   “没有,你早些睡吧!”有些心事就如同自己的伤口一般,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   没过多久,船上响起了箫声,是那首平沙落雁。   应是赵恒没错!   赵恒的箫吹的极好,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罢了。   旋律起起伏伏,连绵不断,静中有动,从他的箫声里,陆瑶仿佛看到了秋高气爽,风静沙平……   伴着这样的箫声,陆瑶渐渐睡去。   赵恒停下来,没听到那边再传来声音,把箫放在枕边,也闭眼睡去。   睡到半夜,赵恒从梦中惊起,一身的腻汗。   梦中那一幕依旧清晰,女子细嫩的小臂缠着他的脖颈,玉鬓钗横,楚腰袅袅,鬓叠深绿,醉卧芙蓉,神魂颠倒。   赵恒低头看了眼身上亵裤,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从床上跳下,心跳不停。   ……   再醒来已是翌日,陆瑶睡的很好,早早起床和夏竹到厨房里做了糕点。   听到隔壁的动静便知赵恒已经起身了。   陆瑶端起早就装好的糕点,到他门口敲了敲:“殿下,我能进来与您一同用膳吗?”   赵恒听到这娇媚的声音,全身都跟着滚烫起来了。   就是这娇娇滴滴的声音,让他在梦里失控到不能自已。   “殿下?”陆瑶又叫了一声。   昨晚那荒唐一梦,赵恒有些怕见她,可脚已经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陆瑶站在门外,石榴红裙,月蛾星眼,柳妖桃艳。   赵恒呼吸渐重,慌忙转身,深深呼吸。   陆瑶习惯了他这不冷不热的样子,待他转过身时,已经把早膳都摆放好了。   赵恒坐定身子,忍不住抬头看了对面的陆瑶一眼:“为何要同我一起早膳?”   “感谢殿下昨晚的箫声,让我睡了个安稳觉!”   “什么箫声?”赵恒故作不知。   陆瑶指了指他床边的竹箫,赵恒一囧,低头咬了口手中的糕点。   咳咳!   怎么这么甜!   陆瑶看他咳嗽:“殿下慢些吃,我做了许多!”   赵恒:……   他只是吃不惯这么甜的,并不是贪吃。   她刚说什么?她做的?   赵恒一口把剩下的半块吞下,味道好像还不错。   陆瑶看赵恒一个接一个的吃,唇角笑容渐起。   她是按照赵恒的口味做的,上一世他便爱吃她做的糕点。   每次到她宫里来,是一定要把她做的糕点都吃光的。   有次在御书房处理公文,她的糕点没送到,他还派了小太监过来催。 第106章 找你算账   陆瑶看到盘子里的糕点被他吃光,提醒道:“殿下喝点粥,加了绿豆,降火的!”   天气热,喝点绿豆粥可以降暑气,今日瞧着这天气闷热,怕是快要下雨了。   赵恒听到降火二字,心里一虚,竟是不敢去看坐在对面的陆瑶。   伸手去拿粥时,正好陆瑶也把粥往他那儿推,碰到陆瑶手时,触电般的收回,一下就打翻了碗。   碗里的粥不偏不倚的洒到了陆瑶手上。   粥盛出来刚一会儿,再加上夏天凉的慢,确实有点烫。   陆瑶虽然疼,但也没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赵恒没想到粥会洒在陆瑶手上,粘腻浓稠的粥在她瓷玉般的肌肤上对比鲜明。   也顾不得许多,慌忙起身掏出了帕子给她擦手:“疼吗?”   陆瑶摇头,这点疼算什么。   “红了!”白皙的皮肤上红了一片,若是这伤放在他手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可在陆瑶手上,看着格外刺目。   赵恒低头看了眼居然还能笑的出来的陆瑶,语气复杂,像是不满,又像是……懊恼。   “殿下,没事的!”陆瑶要抽回手时,青鸾端着托盘进来了。   看到自家主子握着陆瑶的手不放,心里妈呀了一声,单手捂着眼睛逃跑似的出去了。   天哪。   他会不会因为知道主子太多秘密被主子灭口?   主子现在真的学坏了,学会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昨日弄坏人家床,今日又握着人家手不放。   唉!   主子再也不是之前不近女色的主子了。   顾昭华看到青鸾一大早的神色凝重,唉声叹气,走过去道:“怎么了?被我五哥骂了?”   青鸾摇头!   “你就是该骂,昨日本王暗示了你多少遍,眼睛都抽筋了,幸好人夏竹姑娘懂事,下次你要是被五哥点了穴可别求本王!”顾昭华哼了一声。   青鸾一听到最后那句,忙拉住顾昭华:“郡王,小人昨日错了,错大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再说,那夏竹姑娘可是小人带去的,小人不能不听主子的啊,夏竹姑娘不一样!”   夏竹姑娘是陆小姐的人,而他察觉出来了,主子对陆小姐不一般。   他这两日可知道主子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搞不好哪天就被点了穴,顾郡王不能再得罪了。   顾昭华也就是开玩笑:“算了,本王哪能和你计较,本王是多大度的人!”   “郡王,昨日是为什么,主子把您点了穴道,你们不是聊天聊的好好的?”青鸾也不知具体什么原因把郡王给点了。   看主子脸色不好,他觉得是郡王惹恼了主子。   他现在得了解下情况,避免自己犯同样的错。   “说来话长,陆小姐不是送给本王一把匕首吗,本王说……”   说陆小姐送他东西有没有可能是喜欢他,虽然也送了别人东西,但他的是最贵的。   五哥就说,想知道陆小姐喜不喜欢他很简单,他一日不出现,陆小姐若是喜欢他,定会去找他。   他当时是犹豫的,毕竟五哥看起来也不像很懂的人,这主意听起来不大靠谱。   可没想到五哥竟不等他同意直接点了他的穴道,连流光也被他弄晕了,一起关房间了。   被点了一天,全身都僵了,有点小遗憾的是,陆小姐没来找他,看来五哥这办法还是有点效果。   青鸾听顾昭华说完,一脸我全都懂了的点了点头。   又是陆小姐。   主子太阴险了,居然把郡王关起来,给自己制造机会。   郡王还是太单纯,被主子得了先机。   昨日主子和陆小姐先是躺了一张床,咳,是一张网,网都断了。   今日又拉小手……   不得了,他又知道主子一个秘密。   妈呀,感觉自己要被灭口。   青鸾闭眼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忘掉,全部忘掉。   顾昭华:“怎么了这是,疯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疯了……”   这边拉小手的两个人,错了,是来自殿下的关心,很纯洁。   “你房里有没有药膏?”赵恒神情肃穆。   他房里是没有药膏那玩意的,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点小伤也死不了。   最关键,谁能伤的了他。   陆瑶点头,出门的时候迎春给整理的东西特别齐全,有一瓶外伤药,烫伤也可以抹的。   不过,她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这点伤,真的不用。   “不用了殿下,过会儿就自己好了!”陆瑶缩回自己的手。   赵恒也不理陆瑶的话,拖着她就往外走,陆瑶只得跟着。   推开门,夏竹正在房间收拾,看着手牵手进来的二人。   瞪着赵恒的眼睛要冒火了,小姐总是让她别冲动,淡定些,瞧这样子,她怎么淡定得了。   “去拿药膏,你们小姐烫伤了!”赵恒虽不喜夏竹看他的目光,但她对陆瑶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   “烫伤?小姐哪里烫伤了?”夏竹急忙就往陆瑶面前冲。   被赵恒伸开手臂挡住:“找药膏!”   夏竹咬了咬唇,等会再找你算账。   很快找到了药膏,走过去帮陆瑶处理时,药膏被‘拿’走了。   夏竹看着自己空了的手,这楚王殿下是土匪吗?   “我来处理!”他一个外男,怎么帮小姐弄。   居然还不放开小姐的手臂,真是太过分了。   “出去!”赵恒冷冷道。   夏竹站着没动,她才不要听他的。   “本王让你出去!”   夏竹咬了咬唇,居然没出息的被他的目光吓的腿抖了下。   她怎么可以这么怂呢。   陆瑶轻轻摇头,夏竹一跺脚,出去了,房间里又剩下陆瑶和赵恒。   赵恒之前就帮陆瑶处理过脚踝上的伤口,脚碰过了,簪子他抢走了,头发也被他梳过了。   还有,连他自己的腰带都扯下来送她了。   比起这些,手上抹点药也不算什么了。   可被他温热宽大的掌心握着她的手腕时内心还是激起一片涟漪,悄悄的打量他的神色。   他的手比陆瑶大的多,握着她的手腕像是大人握着孩子似的。   等涂完药松开时,发现陆瑶的手腕被他捏到的地方红了一片。   赵恒:他很用力吗? 第107章 如意郎君   赵恒看到那手腕上的红痕又想起梦中那双柔荑是如何攀着他……   陆瑶发现赵恒还在盯着她看,顺着目光看去,陆瑶也发现了手腕上的红痕,忙把手缩回袖子:“多谢殿下,好多了!”   赵恒慌乱的收回目光,真是疯了,他在想什么。   口干舌燥!   “那绿豆粥还有吗?”不是说可以降火?   陆瑶愣了一瞬:“有的,殿下房中就有。”   赵恒刚才那个表情是在想绿豆粥?   “我去帮殿下盛!”   “不必!”赵恒丢下两个字急急出了房间。   陆瑶:这么着急,刚才吃的糕点太干了吗?   赵恒回到房间,把剩下的绿豆粥都给喝了。   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身体那股燥热感才消了些。   中午的时候船老板通知说,晚上很可能会下大暴雨,为了安全,两个时辰后到下一个小镇停泊,明日一早再启程。   这天气闷热成这样,是要下场雨才能舒服些。   赵恒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快一天了,   青鸾进去几次都不敢说话,戾气太重,殿下这是把自己点穴了吗?   顾郡王看到赵恒坐在那,眼珠子都不动,摇了摇头:“五哥,你对自己下手够重,你这也是在玩昨日那个游戏吗?”   赵恒眼皮子未抬,一个字出口:“滚!”   青鸾把顾郡王推出去了,主子心情不好,让他一个人静静。   不过,殿下怎么心情又不好了呢?早上心情挺好的啊。   甲板上太热,陆瑶也待在房间没出去。   手里看的还是昨日那本书,夏竹在她身后轻轻打着扇子,凉风丝丝,倒也凉快清爽。   “小姐休息会儿,仔细眼睛疼!”夏竹看陆瑶看了一个上午了,提醒道。   “打发时间而已!”外面热,这船上就这么大地方,不看书做什么。   “小姐,后日就是乞巧节了,看来今年的乞巧节小姐只能在船上过了,不若到下个镇子奴婢去买些针线布料,食材,小姐就在船上乞巧如何?”京城的乞巧节很热闹的。   府里的小姐们也会聚在一起做巧果,投针验巧。   到了晚上就在月光下拜织女,祈求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陆瑶合上书,这些往年都会做的事情,今年倒是兴致缺缺。   “每年都是如此,也没意思了,今年便不过了罢!”反正她也没想过嫁人。   夏竹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姐可别这样说,当心织女娘娘听到!”   小姐往年都是早早开始准备的,怎么今年一点都没兴趣。   而且,以前小姐和景王……   那景王也确实模样挺好,又是皇子,对小姐也是不错,但小姐如今都不稀罕了,算了,不提也罢。   陆瑶被她较真的模样逗笑:“莫不是我们夏竹想嫁人了,想求一求织女娘娘?”   “小姐又打趣奴婢,奴婢是要一辈子跟着小姐,不嫁人的!”夏竹生怕陆瑶不相信似的,急急解释道。   “你们几个丫头到了年纪,我都会给你们备好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的!”陆瑶可没打算让她们一辈子青春耗费在她身边。   “小姐先操心自己的婚事吧,今年乞巧节,奴婢一定好好求一求织女娘娘,求她给我们小姐赐一个如意郎君,不过,什么样的姑爷才能配得上我们小姐呢?”夏竹皮起来陆瑶也敢打趣。   隔壁的赵恒听到主仆二人的话,一直阖着的眼睛睁开了。   “我要留在侯府陪爹爹和娘一辈子!”陆瑶低头,不让夏竹看到她眼中的神情。   赵恒:不嫁人?什么意思?   “那奴婢陪着小姐,也不嫁人,小姐嫁她们几个就是,不要打奴婢主意,不然奴婢死给小姐看!”夏竹较了真。   陆瑶听她说到那个死字格外敏感,上一世夏竹也说过这样的话,结果……   陆瑶沉下脸道:“住口,以后再敢说那个死字,立刻发卖了出去!”   夏竹看陆瑶真的生气也不敢再说,拉着袖子撒娇:“好了,奴婢不说就是,小姐别生气嘛!”   陆瑶摇头,夏竹这丫头就是惯会仗着她的宠爱撒娇。   “以后不许胡说,就你这脾气,是该好好找个人收拾你!”陆瑶拿她没办法。   夏竹吐吐舌,谁敢收拾她,也就小姐一人了。   “是,是,是,小姐说的是,奴婢错了还不成!”   午膳陆瑶用的很少,没多久,岩火来给她汇报底舱刘大人的情况。   从上船,陆瑶就让岩火盯紧刘铭其,怕有人动手脚。   这刘铭其是关键证人,必须得平安到京城。   “到京还有几日,切不可掉以轻心,那刘铭其所招也未必都是实情!”还有那些黑衣刺客,若是刘铭其什么都不知,为何还要杀他。   只是这些也都是推测,并不能成证据,具体还需要慢慢查。   岩火汇报完就退下了,小姐吩咐的事万不能出了差错。   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快要压下来似的,船舱里实在太热,陆瑶便去甲板上透透气。   甲板上比船舱里稍微会好些,看到那张已经被修好的吊床,想到了昨夜在甲板上发生的事,便裹足不前。   夏竹并不知道这吊床是重新被修过的,看到陆瑶盯着吊床看,便道:“小姐坐上去,奴婢帮你推!”   陆瑶还在犹豫,已经被夏竹推了上去。   夏竹轻轻的推着,晃晃悠悠的,带起了一阵小风,倒也舒服。   赵恒站在那里许久都没人注意到他,那边主仆俩只顾玩自己的。   陆瑶余光注意到那抹黑色身影时又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她忙对夏竹道:“别推了!”然后从吊床上下来:“参见殿下,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才怪,本王的腿都站僵了!   赵恒看了眼那网,她好像很喜欢躺上面。   陆瑶注意到赵恒的目光:“殿下要试试吗?很结实的!”   陆瑶特意解释道,毕竟,昨晚赵恒从那上面摔下来了。   昨晚青鸾把结头的地方绑的很牢固,这次应该不会了。   赵恒莫名就想起了青鸾昨晚那句不能躺两个人……   目光暗了暗,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不必!” 第108章 王者霸气   陆瑶暗戳戳的偷看赵恒,这脾气真是阴晴不定,怎么都哄不好。   她想起那句江湖老话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果然啊,上一世都是他哄她,这一世统统要还回来了。   陆瑶暗暗吸了口气:“等下船要在镇上停靠,殿下要下船四处走走吗?”   夏竹:小姐刚才不是说怕下雨,最好待在船上吗?   赵恒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不过并没有立刻开口答应。   陆瑶觉得自己大概要吃闭门羹的时候,听到一声好。   夏竹:记得带银子,别想占我家小姐便宜,她今晚一定要把小姐的钱袋看好了。   顾昭华快速的摇着手中折扇,从船舱出来:“这天儿,真是要热死小爷了!”   看到赵恒和陆瑶也在甲板上:“哥,一会儿停了船,找家酒馆喝会儿,陆小姐也一起。”   陆瑶酒量不错,喝酒也豪气,不扭捏,一起过去正好。   这两日闷在船上真是快无聊死了,就想出去找乐子。   这富贵窝里长大的公子哥,银钱不缺,宠爱不缺。   喝酒,听曲,打马游街这顾小郡王是样样都爱。   “不去!”赵恒直接拒绝。   他这一声不去,陆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那换个地儿,不然让陆小姐决定?”顾昭华觉得身为男子,还是要尊重下女孩子意见。   “不去!”   陆瑶:……   顾昭华不满意了:“哥,你别老打断陆小姐说话好不好,陆小姐,你决定吧。”   五哥要是不去,他就和陆瑶一起去,她都送他礼物了,怎么着也得请她喝酒吧?   陆瑶下意识朝赵恒悄悄看去,赵恒背挺了挺,一副你想好了再说的表情。   “我……也不太想去,想早点休息!”陆瑶看着一脸期待的顾昭华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可能怎么办呢,谁让楚王殿下她更得罪不起呢。   “你们俩怎么这样,没意思!”顾昭华快速的摇了摇折扇,生气的很。   陆瑶有些心虚,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别问她,她什么都决定不了。   比起陆瑶,赵恒倒是淡定,说不去就是不去。   谁让他先应了某人的约呢,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是要说话算话的,再好的地方都不去。   赵恒的目光似是无意的朝陆瑶扫去,可惜陆瑶低着头,并未看到。   幸好这地上没蚂蚁,不然能被这陆小姐数的清清楚楚了。   顾昭华看看陆瑶,又看看赵恒,眼珠子转了转:“你俩不会又有事瞒着我吧?”   陆瑶惊的抬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赵恒不说话,清清冷冷的站着,让周遭闷热感都消退了不少。   顾昭华眼神在他身上看了会儿,到底不敢多问。   昨天被点了一天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而且,五哥可是对自己都心狠的人,惹不起。   “不去就不去,夏竹姑娘,本王带你去,以报你昨日解救之恩!”顾昭华指着夏竹道。   这侯府小姐,皇家表哥他指使不了,小丫头总可以吧?   没想到夏竹一听连连摇头:“奴婢不能跟郡王去,奴婢要保护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在船上,有御林军,有大理寺,再说她隔壁就是我五哥,怕什么?”顾昭华觉得夏竹此举多余。   夏竹撇嘴,就是因为有楚王殿下在,那才不安全呢。   “反正奴婢不去,奴婢要跟着我家小姐!”夏竹虽不能告诉顾郡王,但她知道,小姐等下也是要出去的。   作为忠心婢女,她是必须要陪着的。   “我大齐的郡王什么时候说话竟如此不被重视!”赵恒冷冷出口。   他这话一出,连陆瑶都吃了一惊赶快跪下,更别说夏竹了:“楚王殿下恕罪!”   流光和青鸾更是噗通,噗通,单膝下跪,连忙请罪。   赵恒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顾郡王虽不解五哥这忽然而来的王者霸气,但五哥是在替他说话,还是五哥对他好。   顾昭华跟着赵恒走了,流光和青鸾自然随着自家主子离开了。   甲板上只剩下陆瑶主仆二人,夏竹忙去扶自家小姐:“小姐,都是奴婢不好!”   这楚王真是狡诈,之所以不答应郡王,根本就是想和小姐一起出去。   现在又借故发怒支开她,根本就是图谋不轨,可偏他又是王爷,反驳不得。   “没事,不关你的事!”陆瑶不想她内疚。   “小姐为什么总是很怕那楚王殿下,处处迁就他,让着他,小姐以前在景王殿下面前都不曾如此卑躬屈膝,他的架子摆得倒是大!”夏竹不怕自己委屈,可看到小姐每每被那楚王欺负,心里不服气。   就连皇后娘娘所出的肃王,还有淑妃娘娘的六公主都不曾在小姐面前如此摆谱,这楚王殿下真是好生过分。   陆瑶看到夏竹为她委屈的都淌眼泪了,知道这丫头是真心为她好。   可有些事她没法向夏竹解释,只得道:“夏竹,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楚王殿下虽说脾气不好,但他也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而且,他此次下江南是受三哥所托,为着陆家的案子而来,我对他总是感激的!”   “楚王不是偷溜出京的吗?”夏竹问道。   御林军的侍卫都说了,楚王和顾郡王偷溜出京,气的皇上把高指挥使都派出来抓他们了。   “所以,我才说看事情不能只用眼睛,那楚王和郡王为我陆家如此冒险,我又岂能忘恩负义,对他好些也是应该。”陆瑶拍拍夏竹的手。   夏竹虽不大相信楚王这么好心,但小姐说的总是没错。   “可三少爷怎么能请得动楚王呢?”三少爷是侯府庶出一支,在侯府都没什么地位,更何况在楚王面前了。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三哥不愿说,我们也别问了!”陆瑶在夏竹鼻子上捏了捏。   这丫头说她笨吧,关键时候可不犯糊涂。   船很快靠岸,阴云密布下的小镇竟然热闹不减。   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在船上都能听到吵嚷的声音。   这个小镇借着地势优势,倒是也十分繁华。   夏竹跟着顾郡王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生怕陆瑶受赵恒的委屈。 第109章 都包起来   陆瑶看夏竹这一脸担忧越发觉得这丫头真是可爱。   所有的不情不愿明明白白写脸上了,说实话,赵恒这件事还真是欺负人。   若换了其他人敢这么使唤她的丫头,不弄死他才怪。   陆瑶朝夏竹挥挥手:“去吧,好好玩!”   夏竹这才点点头,总算是离开了。   高指挥使不放心顾昭华,怕停靠这一晚坏事了,还派了两个御林军跟着。   幸好楚王殿下没有跟着一起去,不然,他这一颗心今晚搞不好要跳死过去。   “殿下不下船四处逛逛吗?”高指挥使试探道。   “高大人做好自己事便好!”这话真的是很赵恒了。   被怼的人若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好,能一口老血晕过去。   上一世,赵恒便是在朝堂上把一个骂她的大臣气的撞了柱子。   陆瑶冲高大人笑了笑:“这天气真真是热的让人烦躁!”   高鹏讪笑着挽尊:“是呀,是呀,可不是这样吗?”   赵恒下船时,高大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他要不要派人跟着?万一人跑了他怎么给皇上交代。   可楚王殿下这脾气,比皇上没好伺候多少,有点怕怕的。   陆瑶看出了高大人的担忧,笑道:“高大人,我陪殿下四处走走散心,大人放心!”   高大人点头频频,有人跟着就好,有陆小姐跟着,他也能省心了。   “陆小姐放心去吧,有御林军和大理寺的人看守,那舱底之人必不会出差错!”高大人跟在皇上身边,早熬成人精了,岂会不知陆瑶派内卫盯着刘铭其。   这大理寺的呈供已经快马送到京城,可这刘铭其作为案件的关键人物也是非常重要的。   陆瑶拱手:“多谢高大人!”   望着离开的背影,高大人越发觉得陆小姐可真是个好姑娘,可惜他儿子比陆小姐小几岁。   唉,生不逢时。   青鸾拽着昆仑脖子上的绳索,站在甲板上。   昆仑可怜巴巴的看着主子和小姐姐离开了,它想追,可惜被丧尽天良的主人给他戴上了绳索。   摊上这么一个主人,它有什么办法?换一个吗?   高大人一转身,看到昆仑在身后,吓的退后了一步,他最怕狗了。   更何况这还是只狼,咬起人来更是要命。   这楚王殿下也真是别出心裁,养只宠物都这么‘真性情’,满大齐养狼的人不多吧?   养狼的王爷也就这么一个,就被他碰到了,你说这运气吧!   昆仑心情不好,就故意使坏,看到高大人害怕故意朝他龇牙。   高大人害怕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故作镇定,可脚下越来越快的脚步却出卖了他。   青鸾发现,高大人吓的,离开的时候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   赵恒刻意放慢了脚步,和陆瑶保持着不到一步的距离,勉强算是并排而行。   “陆小姐不要买针线吗?”赵恒突然开口。   “啊?”陆瑶没反应过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买针线什么意思?   “乞巧节!”赵恒补充道。   他觉得,作为女子陆瑶还是有必要在这一天拜一拜织女娘娘的。   陆瑶挽唇笑:“没想到殿下竟知道这个!”   “不该知道吗?”若不是听到她和夏竹谈话,他确实未曾注意过这些。   “当然不是!”陆瑶心里嘀咕,既然知道乞巧节,那该知道大齐的风俗才是。   怎么能……   陆瑶心里想着事,走路一时未注意,突听赵恒道:“小心!”   话音落,人也已经落到他臂弯里,陆瑶抬头看他,赵恒亦看着陆瑶。   却正是淡月弯弯浅效颦,含情不尽亦精神,波水溶溶一点清,梢带魅,角含情。   一时间让赵恒是心也难自持,身也难自持。   身体的反应让他如烫手山芋般的松开陆瑶:“走路小心些!”   本是带着训斥之意的,可沙哑低沉的声音却让这话生出几分别样的情愫。   陆瑶咬唇点了点头,默默跟在赵恒身后。   完全是自虐似的咬唇,她有些慌,赵恒方才眼底那欲—望分明是……   陆瑶咬的更重了,却没想到赵恒突然停下脚步,她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停下脚步。   因为身高差距,又离得太近,陆瑶只能抬高头看着他。   唇瓣快被她咬出血,嫣红微肿,赵恒喉结滚动,鬼使神差的,有那么一瞬,他想贴上去。   陆瑶确定,她刚才没看错,赵恒的眼中是浓浓的占有欲,男人对女人才有的占有欲。   陆瑶退后了一步:“殿下,前面好像有家针线铺子!”   赵恒也迅速回神,声音沙哑:“走吧!”   幸好这街上灯光不算明亮,不然就能清楚看到高冷自持的楚王殿下脸红到耳根子了。   陆瑶看赵恒转身,这才松了口气,小镇上的铺子自然没法和京城比。   陆瑶随便挑了两样,赵恒始终陪在她身边。   开铺子的老板娘约莫三十多岁,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么出众的公子小姐。   忍不住上前多嘴了两句,带着明显的调侃:“姑娘,这是小店新进的针线布匹,扬州城最好的式样,乞巧节给心上人做个荷包,做个腰带,外袍什么的,都是最合适啦!”   陆瑶脸热,低头不语,赵恒的腰带她洗好了,等晾干了就还他。   赵恒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心情好了那么些,看到老板娘推荐的针线布料丢下一个字:“买!”   老板娘笑成花:“啊呦,还是这位公子识货的嘞,快快,包起来,都包起来!”   这次没有人跟着,也没法让小二送到船上,赵恒单手抱着,不费力气。   陆瑶看着赵恒抱着的布料,这么多,得做多少荷包,傻子,哪有人做荷包买整匹布料的。   赵恒心里乐滋滋的,他还没戴过荷包。   军营里一群大老爷们,成日里待在军营,一身戎装,别说戴了,见都少见。   “殿下,东西重吗,不然我们回去吧?”陆瑶提议道。   “不要做巧果?”赵恒问道。   陆瑶不可思议,殿下怎么对这女儿家的乞巧节了解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他之前……陪人过过乞巧节?   “不做也可以的!”反正她今年也并无所求。   “不行,要做!” 第110章 格外招摇   赵恒语气坚定,乞巧节怎么能少了巧果。   没了巧果怎么乞巧?   怎么能觅得如意郎君呢?   必须要买!   陆瑶:“……”   殿下是不是……疯了?   看到陆瑶站在那里不动,赵恒不乐意了:“快点!”   陆瑶只得跟上,殿下的想法真别致,活了两世,第一次见到对乞巧节这么感兴趣的男人。   这一买,又买了许多,赵恒今日倒是记得带银钱了。   确切的说是特意!   今晚买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付的账,买了布匹,买了做巧果的材料,还买了瓜果,蜜饯。   赵恒怀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陆瑶不忍心了:“殿下,我来拿一些吧!”   “不用,你尽管买,我拎的动!”赵恒这会儿脾气好的不像话。   让陆瑶很不适应,真的不适应,他这是买东西上瘾了吧?   “殿下不若回去吧,出来的有些久了!”   “还有什么东西没买?”赵恒在想今天夏竹提过的那些东西。   “都买了!”   赵恒这才作罢,总算答应跟陆瑶回去。   这一路,格外招摇。   大家大概是没看到过这么帅的男人还抱着这么多的东西。   高指挥使远远就看到赵恒了,看到赵恒那一刻,眼睛都亮了。   总算回来了。   顾昭华也看到自家五哥了,他抱着那些是什么玩意?   不对,他不是说不出去吗?   怎么趁他不在就出去了,还带着陆小姐一起。   他们俩……   哼,绝对有事,逃不过他一双慧眼。   夏竹直盯着赵恒抱着的东西,又花了小姐不少钱吧?就知道把她支开没安好心。   赵恒还没走到船边,高大人就让御林军去接,哪能让堂堂王爷费力呢?   赵恒冷着脸拒绝,想什么呢,这些东西怎么能沾了别的男人的手,织女娘娘搞错了怎么办?   高大人看到陆瑶把楚王带回来,当然是感激啊。   真好,真不错!   总算能回去喝口小酒睡觉了。   刚才那陆家的内卫送来了两瓶好酒他都没心思喝。   赵恒不理众人目光,先要把东西送回房间才行。   陆瑶一路跟在赵恒后面,尽量让自己表情淡定,试图蒙混过关。   可惜,被顾昭华拦住了。   “站住!”顾昭华抬高了声音,但其实并无怒气。   “顾郡王何事?”陆瑶笑容不减。   “老实交代,你和我五哥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不出去吗?”顾昭华一副大理寺审案的架势。   这种话也只有顾郡王这种缺心眼才会在大庭广众下问出来。   高大人虽知道楚王和陆小姐是一同出去的,但顾郡王这么一问,好像是有点那么回事。   这一路上楚王殿下似乎很能听进陆小姐的话呢。   陆瑶始终带着笑,并无丝毫被抓到的羞恼。   “突然想起后日便是乞巧节,就上街买了乞巧用的东西,殿下乐于助人,便帮我带回来了,高大人也知道的。”她这话倒是挑不出毛病,是这样没错。   陆瑶一脸笑意的看向高大人的时候,高大人居然跟着点了点头。   赵恒把东西放到陆瑶房间后,看到陆瑶并未跟来,便出来寻她。   一眼就看到顾昭华拦着陆瑶说话,陆瑶最先看到楚王,屈膝行礼:“有劳殿下。”   顾昭华转身,看到赵恒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五哥,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撇下我只和陆小姐出去呢!”   赵恒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以为我们俩一起出去高大人能放心?”   高大人:……   这怎么扯到他身上了,不过他也确实不放心,不然不会派御林军跟着顾昭华了。   陆瑶:楚王殿下这锅甩的好!   顾昭华蹙眉,目光在陆瑶和赵恒身上游离,这俩人一脸坦荡,难道他想多了?   看向高大人的时候,高大人有一丝心虚,说起来,陆小姐今日帮了他的忙,他居然再次跟着一起八卦,良心有点痛,散了散了。   “时辰不早,臣就先回房了!”高大人给楚王和郡王行完礼,溜了!   顾郡王撇嘴,瞧这高大人心虚的,果然是他,真当他们是犯人了。   回去便要告诉舅舅给他作主,高大人霍霍离间他和五哥的兄弟之情,实乃大逆不道,该罚!   曾江自从上了船,便一直在船舱审案。   之前的案子因为他的失误,差点造成冤案,作为大齐一直奋进,力争上游的好青年怎么能甘心呢?   自从抓了刘铭其主仆后,曾江是日也审案,夜也审案,几乎和犯人同吃同宿。   今日难得肯从船舱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看了一场热闹。   赵恒目光投到他这边的时候,曾江有一瞬小尴尬,搞得他多八卦似的。   曾江拱手行礼,赵恒点了点头,这君臣之礼也是过于简陋了,不过赵恒也不在乎。   “曾大人!”陆瑶朝曾江打招呼道。   曾江这才想起他到甲板是为何了,陆瑶让陆家内卫下船给他带了宵夜。   吃完宵夜精神许多,便想着给陆小姐道谢,岩火说他家小姐可能在甲板上纳凉,他便过来了。   “多谢陆小姐的酒菜,曾某谢过!”曾江为人虽古板骄傲,但绝对是耿直的君子。   赵恒:什么酒菜?   陆瑶看到赵恒的眼神,莫名的心虚,连脸上的笑都僵了几分:“曾大人为家父案子日夜辛劳,应该的!”   赵恒:我没辛劳吗?   曾江一脸浩然正气:“陆小姐客气,这都是曾某该做的!”   然后给赵恒和顾昭华行礼:“臣先告退!”   有杀气,溜了溜了!   顾昭华也不抓着陆瑶和赵恒那点事了:“适才看到五哥抱了好多东西,都是为乞巧节准备的吗?”   陆瑶点头,她也不想买这么多,无奈赵恒在这件事上格外坚持,她也无力阻拦啊。   在船上过乞巧节,她也是大齐第一人了。   夏竹:小姐可真善变,和她说不过了,转眼自己买了那么多东西。   “那陆小姐做的巧果有剩下的可否送小王一份!”顾昭华笑的没心没肺。   小时,他家里姐姐多,每年过乞巧节都会做很多各种各样的巧果,可惜,姐姐们嫁人之后,家里没那么热闹了。   他也想拜一拜织女娘娘,祈求姐姐们夫妻和顺,尤其是三姐。 第111章 你怎么办   赵恒一听说顾昭华要巧果,脸沉下去了。   在想什么呢,这巧果都是为他,咳,为陆小姐准备的,怎么能送人?   “郡王若是喜欢吃,那我多做些便是!”陆瑶笑了笑,这是多大事呀。   可当她看到赵恒的脸色时,觉得她错了。   这是件大事,东西都是他买的,她说了不算呀。   顾昭华乐的像个孩子:“那多谢陆小姐了,小王倒不是要吃,是想为姐姐们乞巧!”   姐姐们出嫁后,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作为外男,也不好成日里到姐姐们婆家去,虽同在京中,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大姐二姐还好,出嫁的早,如今早已儿女好几个,唯独三姐……   上次在街上无意碰到三姐,她看起来气色并不好。   他交代了娘,可娘说三姐夫妇吵了几句嘴已经和好了,让他别掺和。   他这次出来这么久,挺担心三姐的,唉!   顾昭华虽然没心没肺,可很重情义,家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   赵恒脸色和缓了些,陆瑶悄悄看了眼赵恒,心里也松了口气。   突然,夜空闪过一道极亮的光,接着一声惊雷,巨大的声音,陆瑶吓了一跳。   夏竹忙跑到陆瑶身边:“小姐,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赵恒:这丫头机灵的过分了。   几个人才刚到船舱,噼噼啪啪的大雨便下了起来,总算能感觉到一丝凉爽了。   雨声清晰,陆瑶闭着眼躺在床上,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和赵恒在街上的画面。   赵恒难道喜欢她?   这念头一起,陆瑶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她。   也许就是最近朝夕相处,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正常反应而已。   陆瑶胡思乱想着,再加上今晚这舒爽的凉意,渐渐睡着。   陆瑶睡的正香,整个人被从床上拉了起来,困的眼皮打架,自然不高兴了,娇软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夏竹,你做什么?”   “是我!”   赵恒这一声是我,让陆瑶一下睁开眼睛。   房间很黑,看不清人脸,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夏竹也醒了,懊恼着连赵恒进了房间都不知道。   “外面有人进来了!”赵恒低声道。   陆瑶这次是彻彻底底醒了,大概是害怕,下意识的握住赵恒不曾离去的手臂。   陆瑶就穿着中衣,透过这层薄薄的布料,赵恒能感觉到这之下的肌—肤温如玉,腻如膏,勾魂摄魄。   “衣服穿好,待在房间不要出去,我出去看看,昆仑留给你!”赵恒说完出门而去。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陆瑶心里忐忑不安,若是她没猜错,应该是那些黑衣人。   赵恒发觉到不对劲,便让青鸾悄悄去了底舱通知,他过来陆瑶房间时主仆俩睡的正香。   把她叫醒,又留了昆仑保护,这才放心。   陆瑶猜的没错,确实是那些黑衣人,今晚还是夜洛亲自领队,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幸好赵恒发现的早,不然这船上之人只怕要在睡梦中被屠杀殆尽了。   房间一片黑暗,让人恐慌,陆瑶听了赵恒交待,不敢点灯。   昆仑站在陆瑶身前,浑身的毛竖起来,尖尖的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警惕的架势像是随时要冲上去咬死进来之人。   昆仑摆了摆尾巴,不能忘主人的交代,一定要保护好小姐姐。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不待夏竹冲过去,昆仑已经扑上去咬住进来人的脖子,没一会儿便一命呜呼了。   幸好是夜里,看不到昆仑灰白色的毛上沾染了鲜血。   昆仑扬起脖嗷的嚎叫,甲板上的赵恒听到昆仑的嚎叫便知那些人已经进入了船舱,陆瑶有危险。   正要离去时,曾江带着大理寺的人从底舱出来:“殿下,船舱漏水,怕是要弃船了!”   这便是是夜洛的目的,要逼的他们弃船,各自而逃,逐一击破。   “高大人!”赵恒开口道。   “臣在!”高大人自是见过大阵仗,并不怕,但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不可小觑。   “本王命你协同大理寺带着人犯先行撤离!”赵恒口吻霸气,让人不得不臣服于他。   “那殿下您呢?”高鹏这时候可不糊涂,他这次的任务是带王爷和郡王回京。   这要是出了差错,要诛九族的,两个人犯哪有王爷尊贵。   “本王自能应付,你带人先撤!”赵恒厉目一扫,眼中尽是杀伐之气。   高鹏道了声是,带着部分御林军和大理寺一起护着两个人犯离开,剩下的御林军留着保护赵恒等人。   大理寺和御林军自然知道事有轻重,下了船之后一路向北逃,往北的方向离下个州府最近。   赵恒上过战场,杀起人来,刀刀致命,毫不手软,周身冷厉气息让他如同暗夜修罗。   刀上的血顺着刀刃蜿蜒流下,那些杀手举刀砍着他,却无一人敢上前。   这船进水越来越多,快要沉了,陆瑶还在船舱。   顾昭华和流光也是拼死杀敌,顾昭华虽打小练武,可这身手和赵恒比差远了,早知道就听他爹的话,勤加练习了。   陆瑶的船舱已经暴露,昆仑已经咬死三个试图闯进来的人了。   而且,她发现,船在下沉,应该是漏水了,不能再待在船舱了。   “夏竹,我们冲出去,船漏水了!”陆瑶还算镇定。   夏竹点头:“奴婢会保护小姐!”   昆仑带头冲在最前,夏竹护着陆瑶,时刻警惕有没有人从后面追过来。   赵恒最先看到了昆仑,接着是陆瑶,趁空,飞身到陆瑶这边,对夏竹道:“带你家小姐先走!”   夏竹之前虽对这个楚王多有不满,但对他现在的做法很满意。   小姐不会武功,待在这里,确实危险。   赵恒摸了摸昆仑的脑袋:“别给我丢脸,保护好她!”   陆瑶有些着急,可也知道,她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他:“那你怎么办?”   赵恒眉宇间柔和了几分:“我没事,先走,我会去找你!”   说完,飞身到顾昭华身边,一剑刺死了准备偷袭他之人。   “昭华,你随陆小姐走!”赵恒和顾昭华背贴着背,两人这样的姿势,既能防御,又能杀敌。   “我不走,都走了,你怎么办?”他顾昭华可不是那么没义气的人。 第112章 狂口小儿   “我能应付,快走!”赵恒声音冷的没什么温度。   昭华无端被他拖入这件事,最是无辜。   若是出了事,他没法向顾家交代,更愧对昭华对他的真心相待。   “我不走,五哥别想再坑我,要走一起走!”船都要沉了,要走大家都走。   陆瑶这边和夏竹才刚下了船,就被黑衣人堵住了。   夏竹和昆仑也是一番恶战,一人一狼配合默契,都不忘护着陆瑶。   陆瑶当然害怕,只要有人靠近,便将袖箭射出,可这袖箭没几发,顶不了多久。   黑衣人也越战越少,他们训练有素没错,可御林军和内卫也都是以一挡百的好汉。   尤其还有赵恒在,更是大大鼓舞士气,两方人势均力敌,刀光剑影,打的是难舍难分。   见过太多有了危险先跑了王爷,毕竟皇家血脉珍贵,倒是头次遇到身先士卒和他们一起杀敌的,这叫一个痛快。   就是今晚死在这里,能和大齐王爷一起并肩作战,那也值了。   船快要沉,夜洛也不能看着自己的人随着船沉下,对手下命令道:“弃船!”   两方人马暂时息戈,赵恒轻功飞身到陆瑶这边,两拨人马又成了对峙之势。   顾昭华手臂受了伤,血流不止,流光护在他身边,看着这些黑衣人一脸的杀气。   陆家内卫的人也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岩字头兄弟,几乎全都折损在这些人之手,岩火怎能不恨。   他只恨不得把这些人剥皮抽筋,方能解心头只恨。   “没想到区区一介知府,竟劳楚王殿下大驾,若能请楚王殿下和主上一叙,夜洛也是大功一件!”夜洛笑的张狂。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赵恒完全是毫不把他放心上的姿态。   “凭你什么狗屁主子也配见我五哥,算什么东西!”顾昭华骂道。   夜洛冷笑,语气满是蔑视:“狂口小儿!”   “你说你主子怎么养了你这个酒囊饭袋,没用的东西,派了这么多人让你来杀人灭口,可你倒好,亲自把人放跑了,这下没办法回去给你主子交代了吧……”顾昭华手上功夫不行,嘴上功夫暂时排……第二吧,骂不死他。   所以,陆小姐把这事交给他真是找对人了。   “就你带着这帮乌合之众还想抓我们,小爷还是劝你早点带着这帮人滚蛋,免得丢人现眼!”   “我看你是找死!”夜洛被顾昭华骂火了。   陆瑶趁着夜洛注意力被顾昭华吸引了去,触动袖箭朝夜洛出其不备的射去。   夜洛发现,下意识躲闪,陆瑶手中的烟雾弹已经丢出:“快走!”   她这烟雾弹让他们上过一次当,而且,维持不了多久,但至少给了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夜洛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吃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亏,那一箭若不是躲得及时,只怕受伤的就不是手臂了。   “头领,属下想起来了,上次就是那个小白脸用的这种烟雾弹。”还骗他说是什么炸弹。   陆瑶今晚为了方便穿的是男装,头发也是梳了男人的发髻。   “原来是他,给我追,一个活口都不留!”夜洛愤怒道。   上一次,他手下的人带着那么多人去抓宋毅,原来就是被他们坏了事。   赵恒最先察觉那些人的脚步声,应该离他们不远了“:岩火,你带陆家内卫左翼断他们后路,青鸾和御林军跟我走!”   “五哥,我和你一起!”顾昭华虽然武功最弱,可他也做不出不顾及兄弟之事。   这种时候自然要兄弟齐心,有难同当。   “流光,你带昭华走!”赵恒说完欲走,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主子和陆小姐一起走,属下带着御林军守在这里就够了。”   说话的正是青鸾,他是主子护卫,护卫的职责便是替主子有难挡难,有灾挡灾,护主子安全。   “是呀,五哥,要走一起走!”顾昭华道。   陆瑶也担心赵恒,他虽武功高强,但对方武功也不低。   “主子快些带陆小姐走!”青鸾催促道。   夏竹看了眼小姐,瞧小姐紧张的,把她手臂都抓疼了。   这楚王殿下可真是……   唉,算了,小姐要替陆家还人情,那她便替小姐还人情。   若是那楚王殿下今晚出了什么事,小姐必然是内疚的。   夏竹往前一步,和青鸾站在一起:“楚王殿下带小姐走,奴婢留下,奴婢把我们小姐托付给殿下,我们小姐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奴婢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王爷,来日一定讨回来!”   青鸾看了夏竹一眼,这小丫头片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对主子这么说话。   “夏竹,胡闹!”陆瑶担心赵恒,可也万没有把夏竹推出去挡敌的道理。   夏竹倒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小姐放心,奴婢会好好的,以后还要伺候小姐,小姐快随楚王殿下离开!”   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就是为了小姐,她也要挡住这些黑衣人,休想伤害她们家小姐。   青鸾顺势道:“主子快走,没时间了!”说完带着御林军还有夏竹按照赵恒刚才的布置冲了出去。   顾昭华咬咬牙:“流光,你也去!”   流光抱拳:“属下遵命!”   赵恒带着陆瑶,顾昭华一路往北,与高大人等人汇合。   青鸾跟在赵恒身边多年,这行军布阵之术,可以说是得赵恒亲传了。   他有信心将这些人方向打散,让他们乱了阵脚。   陆瑶体力自然不如赵恒和顾昭华,没跑多远就气喘吁吁。   可她也不敢停下脚步,生怕自己拖了后腿。   赵恒看她跑不动,抬手揽着她的腰,陆瑶的身体几乎是被他夹在臂弯里,脚尖有时候都触不了地面,确实省力多了。   陆瑶虽觉不妥,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抬头悄悄看了赵恒一眼,什么也没说。   那夜洛被陆瑶在手臂上射了一箭,恼羞成怒。   他的人在和青鸾,岩火等人缠斗,他便带着两人朝赵恒离开的方向追来。   刚下过大雨,顺着地上淤泥留下的脚印,很快便被他寻到踪迹。 第113章 站那等我   赵恒一手提剑,一手抱着陆瑶,走了一段,陆瑶道:“殿下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了!”   刚才是实在跑不动了,如今,休息了这么久,她可以自己走。   黑衣人随时可能追上来,赵恒若是因为抱她走路消耗太多体力,后面应对起来就危险了。   “这路泥泞,过了这段再说!”赵恒偏头看了陆瑶一眼。   抱着她其实也不费什么力气,那一把小腰,就是顺把手的事。   若不是怕吓着她,抱着她打架都不耽误。   再说,就她那双小脚能走多远,说不定等会儿摔的满身是泥,他也没法抱了。   “陆小姐,你就听我五哥的吧,这路确实不好走!”大雨过后,都是淤泥,特别滑,他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陆瑶:……   天已经快亮了,暴雨冲刷后的天空呈现出蔚蓝的颜色,东方的红日渐渐要破云而出。   天亮了就好,那些黑衣人白天应该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高大人他们也会想办法搬救兵过来帮他们。   昆仑灰白色的皮毛成了个泥团子,它素来爱洁,这会儿整成这灰头泥脸的,很没面子。   等下若是那些狗东西再追上来,本狼殿下一定一口一个,咬死他们。   夜洛带着人出现时,昆仑直接朝夜洛扑了过去。   可夜洛轻功极好,并不像之前昆仑咬死的那些人,并不容易对付。   昆仑扑了个空,在泥地里打了个滚,这下脏的透透了。   气的不成,摇头甩了甩身上的泥点子,又扑了过去。   赵恒放下陆瑶,让顾昭华看着,提剑飞身过去。   夜洛的功夫论单打独斗自然不如赵恒,再加上又中了陆瑶的箭,就更没办法。   可赵恒有顾忌,而他没有。   夜洛注意到赵恒不停的注意着陆瑶的方向,那只蠢狗也是死死的护着那边。   便刀锋一转朝陆瑶攻去,陆瑶虽有袖箭,可夜洛已经有了防备,再加上她不会武功,根本击不中他。   反倒让他伸手抓住了一支箭,对准陆瑶射了过来。   昆仑飞身去扑,赵恒情急之下,摸住腰间的玉佩,扔过去把那短箭击落。   夜洛这次更加肯定,这小白脸就是软肋,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趁着夜洛拖住了赵恒朝陆瑶攻去。   顾昭华在黑衣人的攻势下,手臂伤势更加严重,甚至连剑都提不起来,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了。   黑衣人的剑直直的朝陆瑶刺去,赵恒不顾危险,本能的冲过去挡在陆瑶身前,充当肉盾。   被他护在身后的陆瑶失声尖叫,满是凄厉:“赵恒不要!”   可那剑还是深深刺入了赵恒的胸口。   剑刃反射出的冷光刺入陆瑶的眼中,像是死亡的挑战。   再加上赵恒受伤,激发了她所有的愤怒。   她不要赵恒出事。   上一世他便是因她而死,这一世她要改变这宿命,若这一切真的是天注定,那她便要拼尽所有与天斗。   陆瑶从赵恒手臂下钻过,举起夏竹留给她防身的匕首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扎进了黑衣人的胸口:“去死吧!”   黑衣人的真正目标本就是赵恒,根本对在他身后又不会武功的陆瑶毫无防备。   陆瑶这一刀扎的又狠又准,黑衣人身体里的血溅了她一脸,她眼前瞬间成了一片红色世界。   都说血是冰冷的,可这一刻她才知道,错了,血溅到人脸上其实还是温热的。   赵恒没想到陆瑶会突然冲过来,担心陆瑶状况,便顾不得胸口的伤,抬脚一脚踹开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子飞出了几米,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昆仑趁机扑了上去,一口咬住那人,彻底没了气息。   昆仑昂首嘶嚎,如战场上的号角,让人振奋。   “你有没有事?”赵恒看着一脸血的陆瑶,有些担心。   陆瑶摇头:“对不起!”   她总是让他为了她受伤。   赵恒单手抱住陆瑶,摁在他胸口,下巴抵着她的头:“别怕,我没事,站在那等我!”   然后,提起剑,迎上夜洛杀过来的剑,冲了过去。   这样一用力,身上伤口处的血汩汩而出。   夜洛一击不成又要来第二次,他这次追来也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之心。   杀不了刘铭其,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赵恒。   就是这小子坏了他的事,若不是他,江南那边也不会那么快失去刘铭其这颗棋子。   今晚出动了这么多人,死伤惨重,不杀了赵恒他也没办法和主上交差。   赵恒受了伤,夜洛也没落到好处,他带的人,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   他必须要速战速决,昭华的伤要处理,陆瑶怕是第一次杀人,情况看起来也不大好。   赵恒提气,此一击必须一击即中,赵恒故意在剑招上露了个弱点,等他来攻。   夜洛果然上当,赵恒反手一击,直入心脏,夜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赵恒:“你……”   “伤我者,必亲手诛之!”赵恒说完,拔出自己的剑。   夜洛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赵恒转身,抱住已经吓傻了的陆瑶。   陆瑶这次也彻底看清楚赵恒的伤,受伤那块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了,贴在身上。   “你的伤怎么样?”陆瑶眼睛里刚才进了血,一时间还不适应,看什么都是红色。   “没事,小伤,你还能不能走?”很多人第一次杀了人,吓的腿软走不了路。   陆瑶点头,她当然怕杀人,到现在腿都是发抖的,手也像是力气抽光了似的,抬起来都觉得费力。   可她更怕他受伤,所以,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那些伤他的人都该死。   赵恒用袖子擦陆瑶脸上的血迹,血已经有些干了,擦的她脸疼,但她还是忍住没吭声。   “走吧!”为了防止再有黑衣人追上来,他们得赶紧走。   “五哥,你倒是看看我!”顾昭华靠在那边的树桩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个血人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倒是不嫌膈应。   看到顾昭华手臂上的伤已经把整条袖子染红了,赵恒蹙了蹙眉。   撕下自己的衣服缠在他的伤处,很快打了个结,现在没有药,只能先止血再说。 第114章 做个荷包   顾昭华刚才叫五哥过来看他也就是刷下存在感,真没想到五哥居然真的会过来。   唉,说起来真是惭愧,他只会拖五哥后腿,还不如陆小姐有用。   刚才陆小姐真的是让他刮目相看,一个深闺小姐,居然为了五哥敢举刀杀人。   陆小姐对五哥真好,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做他的五嫂。   虽然他也挺喜欢陆小姐,但他决定以后不对陆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她是五哥的。   那个景王要是敢和五哥抢陆小姐,他拿命给他拼。   赵恒自己受了伤,还要照顾顾昭华和陆瑶,三个人脚程越来越慢。   陆瑶虽然嘴上逞强,说自己不怕,但身体明显不行,这才走了二里地,摔了好几跤。   赵恒扶着顾昭华,自然顾不到陆瑶,看她又摔倒,走过去扶她:“坐下休息会儿!”   陆瑶摇头:“走吧,我可以的!”万一那些人追上来就麻烦了。   “别逞强!”赵恒忍不住加重语气。   忽地,听到前面有马蹄声传来,不知是敌是友,赵恒忙带着二人躲起来,暗中观察。   待人群走近他才发现是高大人搬了救兵支援。   高大人看到一身是伤的几人,连忙下跪道:“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无碍,高大人免礼!”赵恒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就算受伤如此,气度依旧。   “高大人快带人去支援青鸾他们,他们尚未脱困。”陆瑶心急道。   也不知道夏竹怎么样了,那个傻丫头,从来都不知道为自己考虑的。   高鹏看赵恒朝他点头,留了一部分人带赵恒他们去驿站休息,剩下的去支援青鸾。   陆瑶的眼睛虽然也能看得见,但到底影响视物,连面前的大坑都没注意,幸好赵恒拉的及时。   “你眼睛怎么了?”赵恒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陆瑶支支吾吾:“刚才进了血,看东西有点红!”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然后伸手在陆瑶面前晃了晃:“能看到吗?”   陆瑶点头:“看的到!”只是颜色是红色的而已。   赵恒暂时松了口气,到了驿站,还是要找郎中过来看。   士兵让了匹马出来,赵恒先上马,然后朝陆瑶伸手。   陆瑶愣了下,才伸出自己的手,赵恒手臂一用力,陆瑶人已经坐在马背上,靠在他的怀里。   顾昭华上了另一匹马,前面有人帮他牵着。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五哥和陆瑶,心里竟然一点都不计较。   若是搁在以前,他们两个撇下他,他肯定会生气,可如今不会了。   不过,他也只是不和陆小姐争五哥,他是男人,总要有点气度不是?   赵恒他们约莫走了快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驿站。   驿站里已经有大夫在候着,刚才已经有御林军快马回去通知了。   大夫先看陆瑶的眼睛,问了她几个问题:“眼睛没事,用清水洗干净,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看强光,好好休息,过几天便无事了。”   赵恒立即让人准备了清水带陆瑶去清洗,洗了之后果然好多,不再红蒙蒙一片。   虽然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应该过会儿就好。   等大夫给顾昭华的伤处理好了,赵恒才让大夫到房间看自己的伤。   大夫看到赵恒的伤,皱了皱眉:“殿下伤的最重,怎么不告诉老朽先处理你的伤?”   赵恒倒是一脸无所谓:“无碍!”   “殿下这伤再有半寸就伤到心脏,又失了这么多血,最近可不能再用剑,不能动武,多吃些补血的食物,好好将养才是!”大夫小心翼翼的处理好,又洒了外伤药,用纱布包好。   陆瑶进来时,赵恒的伤已经包扎好,正背对着她在穿衣服。   陆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已经进来了也不好再退出去。   在门口磨蹭了会儿,才慢慢的走到赵恒身边:“殿下?”   赵恒系扣子的手顿了下,没理她,继续扣着扣子。   陆瑶以为他没有听到,便又叫了一声:“殿下?”   赵恒系好扣子,转过身子,看着陆瑶的脸色有些冷:“何事?”   陆瑶的笑僵了一瞬,不明白在生死关头以身为她挡刀的赵恒为什么对她的态度又回到从前了。   陆瑶慢慢收回脸上的笑:“我过来看看殿下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没有!”   陆瑶吸了口气,低头掩饰眼底的那抹落寞,低低的哦了一声,然后道:“那臣女告退!”   转过身要走的时候听到背后道:“站住!”   赵恒从她身后走到身前,低头盯着她道:“本王救了你,不该说声谢谢?”   陆瑶抬头,他是为这个生气?   好像赵恒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自称本王,看来确实是生气了。   “我,当然是要谢的!”陆瑶支支吾吾的。   “怎么谢?”赵恒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我,”陆瑶眼神躲闪,不敢和赵恒对视:“我给殿下做个荷包!”   赵恒买了那么多布料,她昨天晚上就拿出一块裁了荷包的样式。   逃走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收拾,竟鬼使神差的只把那个未做完的荷包带着了。   赵恒的脸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些,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瑶生怕他再生气伤了身体:“殿下放心,我很快做好的!”   做荷包不费什么功夫的,一天的时间足够了。   赵恒睨着陆瑶:“不着急,慢慢做!”   这就是个过河拆桥的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本王不和她一般见识。   陆瑶点了点头,她刚才看到赵恒后背缠了白纱,应该伤的挺重,看他这会站着,便道:“我扶殿下坐下休息吧?”   赵恒本想拒绝,可身体却先一步点头。   “你眼睛没事了?”   “洗过之后好多了!”稍微有一点点疼,不过没事了。   陆瑶扶赵恒坐下后,身子主动退开到好几尺之外的距离:“殿下要喝水吗?”   赵恒瞥了陆瑶一眼:“过来!”   陆瑶向前挪了几步,仍没有靠的很近,赵恒又道了一声:“再近些!”   陆瑶小碎步朝前挪,赵恒看着实在没耐心,伸手将人拉到身前:“刚才连人都敢杀,这会儿倒是又怕本王了?” 第115章 我就亲亲   赵恒虽是坐着,但整个人的气势有高不可攀之感,狭长的黑眸倨傲又深沉。   其实,大齐的几位皇子都长的不错,尤其赵恒和赵穆。   赵穆有一双天生柔和多情的桃花眼,更给人亲近之感,所以在贵女中更受欢迎。   但其实论长相,两人虽有些像,却是赵恒的五官更好看些,只是性子太冷,让人不敢看他罢了。   陆瑶愣了下,摇摇头,殿下是嫌弃她杀人太过心狠了吗?   “既然不怕躲那么远做什么?”两个人此刻的距离犹如陆瑶被他抱在怀里。   赵恒伸长一条腿挡着她的身体,她站在他面前只觉得气氛逼仄,动也不敢动。   “我是怕我笨手笨脚,惹恼了殿下!”陆瑶仔细想,赵恒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她从进来到现在也没做什么啊。   赵恒哼了一声,再也没有比她心思灵巧的人。   连宋毅那样的人,她都能哄的为她所用,甚至连御林军高大人都对她交口称赞,这样的人笨手笨脚?   陆瑶苦恼:“殿下,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殿下告诉我便是!”她改正还不成吗?   这样阴阳怪气的,她这心里七上八下,在他面前连喘气都觉得大声了。   她之前还差点以为他对她……怎么经历了一场生死反倒又对她这样了。   赵恒:他收回刚才的话,这丫头是个笨的。   “不是胆子很大已经叫了本王名字,这会儿又当缩头乌龟?”赵恒抬眼和陆瑶对视,眼神中有嗤笑,还带着质问。   陆瑶瞬间明白,原来他是在生气是因为那声殿下。   怪不得她开始叫他,他都没理,这脾气果然跟上一世一样。   上一世赵恒不知道在哪听说民间夫妻,妻子都会叫丈夫夫君,或者在丈夫名字后加个郎。   非要逼着她叫他夫君或是恒郎,这帝后身边从来都是一群人跟着,她哪里叫的出口。   后来,他倒是退让了一步,只在晚上无人时这么叫他。   陆瑶想到这里,脸一热,低着头,不敢看赵恒眼睛。   “当时太着急了,情急之下一时逾矩,殿下不怪罪已是万幸,怎敢再造次!”   “叫我名字便是逾矩,那你觊觎本王又该当何罪?”赵恒看着她,意味深长道。   陆瑶一惊,当即便要下跪,被赵恒伸腿挡住。   “你当时紧张本王,为本王杀人,之前又为本王笼络高指挥使,难道不是……心悦本王?”赵恒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贴到陆瑶的身体。   陆瑶听到心悦本王那四个字,犹如雷击,可又没办法下跪,只得急急道:“小女不敢,殿下恕罪!”   “本王看你敢的很!”   “殿下……”   “其实你觊觎心悦本王这件事,若是本王允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本王不允那便另说了,陆小姐说,本王是要允还是不允?”赵恒这话说的像是和她在聊天闲话家常似的。   陆瑶紧张的出了一头冷汗:“小女不敢为殿下做主?”   “无碍,本王给你特权!”赵恒换了个姿势,极为轻松的语气。   陆瑶摇着头,眼睛雾蒙蒙的,快被赵恒逼哭了:“小女真的不敢!”   “你现在又多了一条罪名,忤逆本王!而且,你似乎对皇上给本王的名讳很有意见,皇上给本王取的名字难道不是用来叫的吗?可本王发现,你似乎很嫌弃!”   陆瑶瞪大眼睛,这罪名一条比一条重,尤其最后一条。   “殿……”陆瑶舌头打了个结,生生止住了。   赵恒正等着呢,她若叫了他殿下,那便是坐实了嫌弃他名字的罪名。   “我……”陆瑶脾气还不错,尤其对愧对的赵恒来说,绝对是逆来顺受,言听计从。   可现在,真的忍不住想发火了。   火没发出来,眼泪流出来了。   不是一时的情绪发泄,而是百感交集,所有埋藏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心悦他吗?她不知道,可她却是实实在在亏欠了他,只想好好弥补他。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瞧你,哭成这样作何,算了,本王念你一片赤诚,允你了,你大可不必难过。”赵恒弹了弹袍子,一副大度的模样。   陆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   “怎么,这次不谢本王恩典了?”赵恒伸手拉住陆瑶的手,一用力,陆瑶便坐到了赵恒腿上。   “我……”陆瑶慌了神,脑子一片空白,没了主意。   赵恒握住她欲反抗的手,下意识十指相扣,下颌骤然绷紧,喉结滑动,竟是身不由己的低头贴上了陆瑶的唇瓣。   这样的亲密,令陆瑶脑中嗡嗡作响,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待到醒过神来,便开始挣扎,可陆瑶的力气哪里是赵恒的对手。   更何况赵恒腿上使力,把她双腿困住了。   她不老实,赵恒的腿自然更使力,陆瑶身体也越发贴近他的。   很快,陆瑶便感觉到了异常,上一世他们什么都做过,自然懂得那是什么。   陆瑶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口中发出嘤嘤吾吾的抗议。   “别动!我就亲亲。”赵恒蹙眉,这丫头太不老实了。   若不是他胸口有伤,再加上怕弄疼了她,定不客气。   不过这丫头娇娇气气,细皮嫩肉的,算了,不吓她了。   待他终于放开她。陆瑶脑中一片混沌,身体一脱离禁锢,又羞又恼,卯足了劲,反手就抽了赵恒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让陆瑶瞬间清醒过来。   陆瑶连忙下跪:“我不是故意的,殿下恕罪!”   赵恒第一次被人打,也被打懵了,抬手摸了摸被陆瑶打过的地方:“怎么,本王唇上有毒吗?”   陆瑶:……   “既然无毒,本王恩赏于你,为何不接受?”   “我……”恩赏?   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见到这样恩赏人的。   可他的话竟让她无法反驳。   她虽是侯府嫡女,可与大齐皇子而言,说的好听是君臣,难听一点就是主仆。   既然是主仆,主子对奴才做什么那也确是恩赐了。   不愧和三哥师出同门,果然,果然都是诡辩之才。 第116章 好好服侍   陆瑶悄悄向赵恒看去,正好赵恒也看着她。   吓的赶紧收回目光,低头闭眼的欺骗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没有亲亲,她也没有打他,都是幻觉,是幻觉。   “本王会亲自向平宁侯提亲,放心,本王既允了你,便会成全你!”赵恒的眼睛亮如寒星,光芒只属于她一人。   陆瑶听到提亲二字,心里咯噔一下,极短暂如针扎的疼痛:“殿下不可,臣女资质浅陋,相貌平庸,配不上楚王殿下,求殿下……”   “既然自知配不上本王,以后更该好好服侍,不可懈怠!”   陆瑶:……   她是这个意思吗?   为什么就听不明白呢?   “殿下……”   重活一世她就是想改变上一世那些错误的轨迹,让那些悲剧不要再发生。   若她嫁给他,万一重蹈覆辙,害他再丢了性命怎么办?   她嫁不嫁人都无所谓,可唯独不能害了他。   “还叫我殿下?”赵恒很不满。   “殿下,始终君臣有别,还请殿下别难为臣女,若是被人听到臣女直呼殿下名字,那才真是大不敬了,请殿下理解。”陆瑶福身道。   刚才被赵恒的那些一连串的罪名弄昏了头,她作为臣下之女,怎能直呼殿下名讳。   赵恒看了她一会儿:“在外面随你,毕竟本王是要娶你的,私下总要与外人不同。”   就是不想看她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叫他殿下的样子,难道在她眼中,他就那么不好相处?   “我觉得此事还需慎重,毕竟你我的婚事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本王自己的事自然做得主!”赵恒口气笃定,带着威胁的看了陆瑶一眼,警告之意明显。   他自己做主做了快二十年了,这个时候有人想做他的主,想什么呢?   白捡个便宜爹做就不错了,想管他的事,不好意思,他不乐意。   陆瑶没再开口,再说,那就是鼓动他和皇上较劲了,反倒对他不利。   才回京便被皇上发配到大理寺做一个八品不到的小官。   那些朝臣面上不显,可心里对这样一个王爷是没多少恭敬的。   也许是她多虑了,事情根本走不到那一步。   毕竟,上一世也是赵恒登基之后才亲自下诏让她进宫。   而且,皇上若是想陆家和皇室联姻,那她和赵穆的婚早赐了。   这可是连圣宠如贵妃都没办法的事,更何况赵恒?   “楚王殿下,剩下的人回来了!”驿站的人来禀报。   陆瑶一喜,转身就要朝外走,刚转过身察觉不对:“臣女告退!”   “慢着,同本王一起!”赵恒从椅子上起身。   二人一同出现在大厅,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也没空注意这些。   众人见完礼后便被高鹏带了下去休息治伤去了。   夏竹扑到陆瑶身边:“小姐,奴婢回来了。”   夏竹衣服上的泥垢已经掩去了衣服本身的颜色,手臂上的血迹都干了。   “你受伤了,还疼不疼?”陆瑶看到夏竹受伤紧张道。   “一点小伤,早没事了,小姐不必担心!”夏竹盯着陆瑶的唇瓣看了一瞬:“小姐的嘴怎么肿了?”   陆瑶脸一热,忙低头:“驿站蚊子有点多!”   夏竹蹙眉:“瞧这不长眼的蚊子,别叫奴婢看到,不然一巴掌拍死它!”   赵恒:蚊子?拍死他,很好,这对主仆好样的。   陆瑶不敢去看赵恒的表情,忙拉着夏竹道:“先回房吧,我帮你处理伤口!”   青鸾看着主子明显沉下去的脸色有点不敢开口:“主子?”   “说吧!”人都退下后房间里就剩下主仆二人。   “属下当时本想留个活口逼问他们的身份,不想他早在口中藏了毒,服毒自杀,属下猜,这些人并不是一般刺客那么简单。”青鸾把当时的情况都一一汇报。   他后来又悄悄对刺客尸体进行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能查出身份的东西,这背后组织十分谨慎。   赵恒也和这些人交了手,自然能看出这些人训练有素,出手就是杀招。   而且,那个夜洛还知道他的身份,只怕并非是江湖杀手组织那么简单,更像是死士。   这大齐朝堂,能养的起这么大批死士的并不多。   不但要耗费不少银钱,还需要时间,这可不像买个奴婢那么简单。   京中像平宁侯这般已是富贵至极的人家,府中内卫也不过百人。   如此,对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除了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的皇子便无其他人了。   陆家算是景王一党,难道是肃王?赵恒眉头蹙的很紧。   事情若牵扯的皇子,那就不是简单的税银贪污案了。   江南每年大笔的银子流到了崔家的口袋,这笔银子会用到哪?   赵恒在原地踱了几步,回到椅子上坐下,也许现在才是这个案子的开始。   那陆瑶选择在江南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倒是有些先见之明。   “青鸾,你速回扬州一趟……”赵恒吩咐道。   青鸾听完,愣了下,然后抱手道:“是!”   “速去速归!”   青鸾离开后不久,顾昭华进来了:“哥,那刘大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你说这老糊涂,人家都要杀他灭口了,怎么还是不肯说!”   顾昭华刚被赵恒派去看刘铭其了,结果一肚子火的回来了。   “只怕他不是不肯说,而是不敢!”那些人定然是捏着他的把柄。   “那些黑衣人到底什么身份,居然知道你的身份还敢下手,这背后之人得多大胆!”顾昭华突然看向赵恒,难不成是……   “现在说是崔家为时有些尚早,不过倒是最有可疑!”赵恒倒是极为冷静。   “那我们该怎么办?”顾昭华问道。   “朝廷养那么多官员是吃干饭的吗?大理寺和御林军都在,我们操什么心?”赵恒看了眼手臂不方便的顾昭华,给他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五哥,你真不管?”顾昭华端起茶杯看向赵恒。   皇室的孩子,天生有他的政治敏锐,五哥若是能破了这案子,那在朝堂便站稳了脚跟。   “喝茶!”他才不会真的相信那个老家伙派御林军指挥使亲自前往江南只是为了捉他和昭华。   有人着急,关他什么事,他不过是应了他那师弟的请,帮忙而已。   …… 第117章 肱骨之臣   京城   大理寺带人犯回京,途中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回京中。   皇上大怒,朝中哗然,让顺天府和大理寺共同协理此案,定要查的水落石出。   从陆伯山南下就一直不断的遇险,先是杨大人被杀,接着又是刘铭其。   之前大理寺带回了刘铭其和其护卫的口供,崔家和孟家状告平宁侯逼死杨大人就被打脸的厉害。   崔侯在朝堂上解释他并不知真相,也是同情杨家孤女的遭遇,一时被蒙蔽冤枉了平宁侯。   皇上虽然没有怪罪,还安抚了一番,可朝中大臣都是贴上毛比猴都精的。   这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猜这幕后之人最有可能是崔家。   毕竟,把陆家扳倒了,大齐世家中再无人可与崔家相争。   而景王没有了后盾,皇位睿王就唾手可得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能想明白呀。   近日里朝堂上以崔侯为首的一派消停了不少。   倒是之前仗义执言的刘御史等人被赞不愧是朝中肱骨之臣。   刘御史倒不在乎这些虚名,身为御史这是他的职责。   不管是谁被冤,他都会仗义直言,这是朝臣本分。   下了朝大理寺卿孙大人和顺天府宋大人难得同行,步履沉重。   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水深啊,没那个乘风破浪的本事,就会被淹死。   孙大人仰天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早点回家把棺木准备上,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宋轶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可真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大理寺真是太没用了,一个案子查了这么久,这下可好,把他也拉下水了。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龙椅上听御林军汇报。   “楚王殿下和顾郡王都受了伤,高大人便让在当地休息两日再赶路,属下先行回来禀报圣上,这是高大人给皇上的密函。”   常贵接过密函递到皇上手中,皇上看完信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下。   常贵看了眼下面跪着的御林军道:“你且先退下吧?”   “是!”   御林军退下之后皇上手在书案上重重一拍:“真是反了,朝中居然有人敢豢养死士!”   常贵手中的拂尘抖了下,连忙下跪:“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哼,这一个个巴不得朕早点去死!”皇帝抬脚的时候,常贵跪着向前一下抱住了皇上的腿:“皇上息怒,当心伤了您的龙足!”   皇上抬起的脚生生被常贵抱住了,气的踹了常贵一脚,常贵夸张的倒在地上。   正生着气,外面小太监传,贵妃娘娘来了。   常贵看了皇上一眼,没说不让进,赶紧让小太监把人放进来,这贵妃娘娘最有办法了,一定能哄好皇上。   “皇上这是怎么了?”贵妃故作不知。   皇上疑心重,最讨厌前朝和后宫勾结在一起。   “还是平宁侯的案子,这背后之人居然又要故技重施,杀人灭口!”皇上气道。   贵妃笑着替皇上顺气:“皇上快别生气,其实平宁侯这个案子,臣妾一开始就觉得是被人冤枉,但皇上也知道臣妾和陆家的关系,臣妾不想因此让皇上为难。”   “前几日穆儿因为这事闹到你这里,臣妾狠狠训斥了他,臣妾知道皇上掌天下事,任何安排都有您的道理,穆儿他重情重义这点像极皇上,对瑶儿那孩子又是……”   贵妃叹了口气,继续道:“皇上也别气,如今已经有证据证明平宁侯清白,臣妾想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的!”   “朕一定会找出那凶手!”朗朗乾坤下,居然谋杀朝廷命官,诬陷朝廷大臣,真是嚣张之极。   贵妃盛了一勺粥喂到皇上嘴边:“皇上别想这些烦心事,那些个人再闹腾,这大齐总归是皇上的天下!”   皇上拍拍贵妃的手:“还是贵妃懂朕的心意!”   “臣妾不懂朝政,但在臣妾心里,皇上天子之威,没有皇上做不到的事!”贵妃一脸崇拜,眼神娇娇媚媚的,一如刚进宫那般。   皇上被贵妃一番话说的内心熨帖之极,没多久,御书房里笑声阵阵。   景王前几日在御书房为平宁侯求情,气的皇上摔了杯子,让凤阙殿的崔后高兴了好几天   赵穆几次去侯府,都被陆青拦住了,没有见到陆瑶。   这几次三番的,他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在院中和陆青说话,每次都是迎春或者嬷嬷出来传话,并不见陆瑶露面。   赵穆派了自己侍卫引开了陆青,直接闯进了房里。   陆瑶的院子他之前来过,房间格局他也清楚。   迎春看到赵穆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殿下怎么来了,小姐,她已经休息了!”   “本王只进去看一眼,不吵醒她!”赵穆说着便往里走。   迎春忙拦住去路:“殿下,小姐真的睡了,殿下改日再来吧!”   赵穆没那个耐心,推开迎春直接进了内室,床铺上并无一人。   迎春脸色已经吓白,连忙跪下:“求殿下恕罪,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去了夫人房里!”   “既是去了侯夫人那里你为何要几次三番阻拦,你家小姐到底去了哪里,还不从实招来,若是你家小姐出了事,你可担待的起!”赵穆脸色冷下来,声调也无往日的和气。   “我家小姐是去了夫人房里,是奴婢记错了,求王爷饶恕!”迎春低着头,不停的磕头,不敢和景王对视。   景王沉沉冷笑:“你素来懂规矩,本王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竟也是如此糊涂,告诉本王,你家小姐是不是去了江南?”   迎春只摇头,并不说话,景王早就已经怀疑陆瑶不在府中,今日来不过是确定自己的怀疑。   “你知不知道就在前几日从江南押回京城的犯人途中遇刺,连大理寺和御林军都吃了亏,那江南是什么地方,你家小姐孤身前去,岂能活着回来?”   迎春听到景王最后这句,猛的抬头,吓的眼泪直流:“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瞒着殿下,我家小姐是去了江南,求殿下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能出事!”   赵穆居高临下的看着迎春:“你放心,本王一定救你家小姐回来,只是这样的事仅此一次,否则本王即便是有心,也帮不了她,知道吗?”   迎春点头,赵穆接着又道:“今日本王来过之事就你我二人知晓,不必告诉旁人,你家小姐不在京中之事继续替她瞒着,免得遭人猜疑!” 第118章 礼尚往来   赵穆知道陆瑶去了江南,一刻也不敢耽误,回府收拾了几件衣物,带着王府护卫下了江南。   等这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皇上知道这事去紫兰殿的时候贵妃正哭的厉害:“本宫怎么生了这么个痴情的愣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也不要活了……”   “爱妃!”   贵妃听到皇上的声音抬头,一双哭红的双眼看着皇上,拿绢子擦了擦眼睛:“皇上,臣妾失仪了!”   “朕都听说了,老四这次确实不像话!”皇上伸手拍着贵妃的肩膀。   “皇上,穆儿这孩子一碰到瑶儿的事,全没了分寸。”贵妃泪眼盈盈的看着皇上。   皇上没有立即说话,眼睛看着贵妃,心里想着,不然给这俩孩子赐婚算了。   他也不想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可终究没说出口。   人心叵测,谁知这陆家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崔家,外戚尾大难掉的苦只有他最清楚。   皇上拍着贵妃肩膀:“爱妃放心,他带着王府护卫离开,又是朕与你的孩子,下面的官员定会保护他,不会有事的。”   贵妃看皇上依旧没有松口答应婚事的意思,虽有不满但也只能作罢。   看来这陆家是真的不成了,如今也只能用正妃之位稳住徐家了。   这个时候万不能再失了徐家的支持。   江南   那日,船被毁坏,沉入水中,幸好岸边的水不深,赵恒命人将船重新打捞了上来,自然也寻回了陆瑶的东西。   赵恒派人把东西送到陆瑶房间时,陆瑶正在绣荷包。   既然已经答应了,那肯定是要做到的。   夏竹兴冲冲的检查东西,竟一样不少,为着这些东西,她还心疼了好久呢。   带给瑾儿小姐的礼物小姐可花了不少银子呢。   “小姐,楚王殿下人还不错!”夏竹把东西收好后道。   “人家把你东西找回来就不错了?”陆瑶笑,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收买了。   “他昨晚救了小姐,奴婢当然感谢他,只要他不欺负小姐,他就是奴婢的大恩人,奴婢日日供着他也愿意呢。”夏竹快人快语道。   “咳!”一声咳嗽,主仆二人齐齐抬头。   陆瑶看到赵恒站在门口吓的一针扎在自己手指上,这血登时便出来了。   “小姐……”夏竹人还没跑到陆瑶跟前,便被赵恒先一步挡住:“退下!”   夏竹自不会听,这楚王怎么神出鬼没的,害的小姐扎到手。   “你先出去吧!”陆瑶自知赶不走赵恒,只能让夏竹先出去。   不然这夏竹爆脾气上来,不知又要说什么胡话。   夏竹气的跺脚,气哼哼的走了,她刚才说了什么现在收回,这楚王殿下太讨厌了。   赵恒捉住陆瑶冒着血珠子的手指,掏出帕子按在上面:“疼吗?”   陆瑶摇头:“不疼!”   哪个人刚做针线时没被针扎过几下,那时候才叫难过的。   现在不过是小小扎了下,哪就有那么疼,过会儿就好了。   “真不疼?”赵恒看那被针扎的地方都红肿了,实在碍眼。   “殿下若不信,你自己扎下试试?”陆瑶看他蹙眉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开起玩笑。   赵恒目光从手指移到陆瑶脸上,笑起来如春光般明媚,照得人眼前豁然一亮。   第一次见她在他面前笑的如此无顾忌。   这样才是,做什么每次都一副怕他的样子。   赵恒听完当真伸出手到陆瑶面前:“随你扎!”   陆瑶一愣,牵起唇角,带出一抹笑意:“我可不敢,免得殿下又要给我加罪名!”   “本王岂是那般小气!”赵恒知她开玩笑,也随他打趣,心情轻松许多。   “殿下每次都拿夏竹出气,可不是小气的很!”夏竹那丫头直脾气,除了她的话谁的都不听。   在陆府里,就是连娘都很少指使这丫头,赵恒倒是不客气的很。   其实,上一世,几个丫头里,夏竹虽然顶撞赵恒最多,却也是私下里为赵恒说好话最多的。   连单纯如夏竹都看出赵恒对她的好,她竟是……   “你的丫头顶撞本王,本王不过说她一句,你倒是护短!”   “我的丫头我自然护着,殿下不能总欺负她!”   赵恒伸出手指,轻触了触她的唇角:“蚊子咬的伤好了?”   陆瑶脸一红,忙偏过头,生怕他又像昨日那样:“殿下快些出去吧,女子的房间殿下不好进来的!”   陆瑶忙转移话题,心也跳个不停。   赵恒笑了笑:“昨日你去了本王房间,本王自然要来你的房间,这叫礼尚往来!”   “清虚道长这么教殿下礼尚往来的意思吗?”陆瑶趁他不注意,往前走了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赵恒不以为然:“你三哥倒是什么都告诉你!”   陆瑶一愣,差点忘了,赵恒是清虚道长弟子这件事连皇上都不知道。   陆瑶有些局促,生怕日后在三哥面前露了馅。   “殿下快出去吧,被人看到了不好!”这驿站中不少人呢。   私下关系归私下关系,可进女子房间就不同了。   “景王之前没进过你房间,怎么本王就进不得!”赵恒脸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   陆瑶不想惹他不快,也不想多生是非,毕竟京中关于她和赵穆的流言,确实不少,解释不清。   “景王殿下他是我表哥,自然不同的!”   “表哥?”赵恒靠近陆瑶,抬起她的下巴:“表哥又怎样,有我们的关系亲吗?”   陆瑶不懂他的话,什么意思?   赵穆的外祖母是她的姑祖母,单论血缘,赵穆是她正经表哥这点是没错的。   赵恒的手指又移到她唇瓣上,看着发愣的陆瑶低声道:“我说的亲是亲亲的亲,怎么,他亲过你?”   赵恒说最后那句时声音阴测测的,陆瑶觉得,她此刻要是敢点头,他说不定会掐死他。   陆瑶慌忙摇头,她之前虽对赵穆有好感,但两人确无逾矩。   说起来,私下相处,赵穆可比他君子多了。   赵恒满意的笑笑:“那不就是了,我们关系更亲,本王自然可以进你房间,不过,以后只准本王进,听到了?” 第119章 会对你好   赵恒的口吻带着不容他人觊觎的占有意味。   陆瑶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却下意识的逃开。   “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大胆的很,怎么在我面前倒又怕我了?”赵恒脸上挂着笑。   陆瑶听到他这句,脑中轰的一下炸开,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起了上一世的事?   陆瑶整张脸都白了,心跳加速,极为不安,慌乱到了巅峰:“我做的什,什么事?”   “我初回京,被父皇关进大理寺,被子和糕点是你派人送的吧?”   “青风花五两银子在笔墨斋买了上好的徽墨,也是你吧?”   “扬州城为我歌功颂德,传扬美名,讨好父皇身边宠臣……”   “你做了这么多事引本王注意,怎得到了本王面前又时时端着,想不认账?”   陆瑶咬唇,听他说这些,心里既觉吃惊,又隐隐松了口气。   原来,并不是他想起了那些事。   只是,这些事她做的极隐秘,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今更会让他误以为自己心悦于他了。   “我不是……”陆瑶动了动自己的手,试图从他滚烫的掌心中脱出来。   赵恒用了些力道,她的动作成了徒劳:“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本王已知晓,便容不得你心里再有别人!”   “我心里没有别人!”她两世为人,也不过只喜欢过赵穆一个。   如今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再喜欢那薄情寡义之人。   “那本王呢?”   陆瑶:……   在她心里他和陆家一样重要,为了陆家她肯不顾性命,为了他,她也愿赴汤蹈火。   只是……   “快说!”赵恒抬起膝盖顶了顶她的大腿,并没用什么力气。   但这姿势却是太过暧昧,尤其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她紧张的很。   “殿下,你离我太近了,我脖子酸的很。”陆瑶这身高在女子中不算矮,可和他比差距确实有点大。   一直仰着头和他说话,陆瑶觉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赵恒看着她,闷闷的笑了笑,然后一把抱起,陆瑶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到了桌子前,把陆瑶往上面一放,双手撑着桌子,朝她面门逼去:“这样脖子不疼了吧?”   陆瑶一囧,想跳下来,可赵恒的手放在她身侧,她跳下去,便是往他怀里扑。   “殿下,女子怎能坐桌上,实在不雅!”   “本王让你坐就坐,啰嗦!”桌子怎么就坐不得了:“本王的荷包绣的怎么样了?”   “快好了,殿下若是不过来,说不定已经好了!”其实也就差几针了。   赵恒看看她,笑出了声:“如此说来,倒是怪我了?”   陆瑶扭了扭身子,不想靠的他太近:“不敢!”   赵恒伸手捋过她一缕柔亮的青丝在手里把玩道:“还有你不敢的?”   也不等陆瑶回答,赵恒自顾道:“你对本王做的那些事,害的本王……你倒是像没发生过一样。”   她做的那些事,勾得他日日心烦气闷,夜里居然……   男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身子也越来越靠近,令陆瑶心跳顿时急促起来。   陆瑶伸手推了把赵恒的身体,却不想忘了他身上有伤这事,看到他蹙眉,这才想起。   吓的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我忘了殿下有伤!”   赵恒倒没有生气,伸出没受伤那边的手臂,慢慢地缠着她的腰肢,缠紧了,将她整个人,搂入了胸膛里。   他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她的耳垂:“你不必怕我,你对本王好,本王亦会对你好的。”   陆瑶身子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了上一世她对他做的那些事,还会说对她好吗?   只怕杀了她都不够解恨吧?   ……   陆瑶的荷包赶在七夕那日做好了,她的女红一般,这荷包自然没有街上卖的那般精美。   赵恒却很喜欢,塞到陆瑶手中道:“帮本王戴上!”   陆瑶虽羞涩,但也知赵恒的脾气,乖乖帮他戴好。   夏竹盯着赵恒腰间的那个荷包,心里十分不满,这荷包是小姐做的,怎么到了他那里,肯定又是被他抢去的。   今日是乞巧节,听说当地有七夕香桥会,十分的热闹,当地未婚的女子都会参加。   这种消息,自然是顾昭华最灵通,一早就打听到告诉赵恒了。   “五哥,你和陆小姐一定得去啊,说不定织女娘娘看到你们一起去,一高兴就……”顾昭华比了个成双成对的手势。   赵恒面上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示,心里却决定带陆瑶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无事,就当散步吧。   不过,最好无人跟着,就他和陆瑶。   夏竹去厨房帮自家小姐端晚膳,回到房间,小姐却不在了,一下着急了,难不成那黑衣人把小姐掳走了?   也不会,这里防卫很严,溜进来个人或许容易,但带走个人就不容易了。   夏竹想到了什么,直奔赵恒院子去了。   青鸾这一日多都不见踪影,也不知哪去了,没人拦着,夏竹直接敲门,等了会儿,里面并没有人应,这才推门进去。   空无一人!   夏竹刚出来,和顾昭华碰个正着:“夏竹姑娘,我五哥在房间吗?”   “没在,我是来找我们小姐的,没在这儿,那会儿去哪!”夏竹自言自语道,就这一盏茶功夫的。   “那肯定一起出去了呗?”顾昭华顺口道。   “一起?”夏竹俩眼瞪的圆溜溜的:“你说殿下和我们小姐一起出去了,去哪了?”   顾昭华心里虽埋怨五哥又不带他,但作为好兄弟,肯定是要帮他瞒着的。   这小丫头一天到晚的跟着陆小姐,又凶巴巴的,着实不太方便。   顾昭华摇了摇扇子:“那本王哪知道,你没看到,本王也是来找五哥的吗?”   夏竹跺了跺脚,气冲冲走了,顾昭华看着夏竹背影直摇头,这么黏主子的丫头,五哥能把人弄走也够辛苦。   赵恒刚闯进陆瑶房间,二话不说就把人带走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陆瑶被赵恒抱上了马。   “你忘了今日什么日子?”赵恒笑道。   今日是七夕,她当然知道,只是他带她出去干嘛? 第120章 就当喂狗   南方的乞巧节和北方风俗有些不同,陆瑶之前虽听母亲说过,但却是第一次见到七夕香桥会的场景。   这个香桥会就是用粗长的裹头香搭成桥梁,然后在两边装上栏杆,再在栏杆上扎上五色线制成的花装饰。   红绿相间,金碧辉煌,一座香桥在烛光照耀下屹立着,煞是好看。   陆瑶虽重生而来,但于这个是不太信的,当一场热闹看罢了。   “你不去祈福?”赵恒问道。   那桥上祈福的都是和她年龄差不多的二八少女,这个时候大家谁都不会再顾忌什么礼仪。   大家都想找个好位置来许愿,生怕织女娘娘听不到自己的愿望,看不到自己的诚心。   “我也不是当地人,织女娘娘那么忙,顾不上的!”   赵恒:……   大家求的不是同一个织女娘娘吗?怎么这还有地域分别吗?   “不求也罢,你的好姻缘只需求本王就好!”赵恒低头,声音擦过陆瑶的耳际,带着淡淡的沙哑。   陆瑶:……   两人晚上都没有用晚膳就出来了,走了这么一大圈,陆瑶也觉得饿了。   看到街边有个面摊,香味诱人,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饿了?”   陆瑶点头,好好的晚膳没用,被他拖到街上的,当然饿。   街上热闹,面摊却顾客寥寥,都去看仙桥了,谁还吃面啊。   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上面洒了一层葱花,陆瑶不爱吃葱,一点一点的挑着。   赵恒看不下去:“就该把你丢军营里练练,到时什么都吃了!”   “哪有女子去军营的!”再说她不吃葱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没人说过这有什么不妥。   “怎么去不得,等我回西北时,便带你一起!”   西北大漠的落日格外壮烈,再往西便是昆仑雪山,白雪皑皑,终年不化。   陆瑶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赵恒不说话了。   赵恒摇头:“瞧你吓的,本王不会让你吃苦!”   都说西北之地苦寒,悍匪不断,其实那里景色甚美,日子也最为快活。   赵恒拿起自己的筷子帮陆瑶挑葱花,陆瑶低头,眼睛一阵酸涩。   “快吃吧,面要趁热吃!”赵恒不挑食,多年军营生活,他吃的很快,但吃相不难看。   陆瑶才吃了几口,他已经吃完了,陆瑶看他,又看看碗底:“你还要吗?”   赵恒摇头:“不用,你慢慢吃!”   陆瑶虽饿,但食量小,这面碗比她脸都大,分量实在是足,她也就吃了半碗,便撂筷子不吃了。   赵恒只怕她是吃不惯,也不逼她,出了面摊不久,便看到一对小夫妻。   那小妇人怀了身孕,走的很慢,丈夫扶着她的手臂,亦是小心翼翼,两人说说笑笑,感情甚笃。   陆瑶看着那女子鼓起的肚子微微失神,其实,她也有过一个孩子。   只是那时候她忧思过重,患得患失,那孩子自然是生不下来的。   她小产那晚,赵恒在她床前守了一夜,凤阙殿里除了她从陆家带进宫的丫头,其余人都被他以伺候皇后不当下令处死。   那么多人因她而死,她实在是罪孽深重,死一万次也难赎罪过。   赵恒顺着陆瑶目光看过去,忽然牵住她的手,陆瑶愣了下,抬头朝赵恒看去。   赵恒和她对视:“怎得,你那般羡慕人家,不是就想本王这样牵着你吗?”   陆瑶:我没想,真的没想。   赵恒握她的手握的很紧,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的耳朵有多滚烫。   两人打马回到驿站已是戌时。   “我送你进去!”   陆瑶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夏竹那丫头最爱热闹了,前几日还吵着想在扬州城过七夕呢。   今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知道怎么生气呢,陆瑶有点心虚,还是别让他们俩见面的好。   “小姐!”   陆瑶还没进去,夏竹已经冲出来了,看到边上的赵恒,嘴巴嘟了嘟:“小姐怎么又被他拐走了!”   陆瑶:……   赵恒:这多事的丫头,赶紧把她嫁了。   夏竹一路啰嗦到回房,到底有些不忍心:“小姐出去晚饭都没吃,小姐饿不饿?奴婢让厨房备了宵夜,奴婢去端来!”   陆瑶在外面吃了面,并不怎么饿,可看这丫头一脸期待的,便点了点头:“那让厨房给殿下也送一份过去!”   “小姐对楚王殿下也太好了!”她和小姐认识多少年了,和楚王才认识几天。   “夏竹,我正有事要叮嘱你,我和殿下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爹爹和娘也不可以。”陆瑶正色道。   爹爹不同意她嫁给景王,自然也不会同意她嫁给赵恒。   皇子们生来便和一般人家不同,身为皇子从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兄弟相争的命运。   不争也是死,争或许还能赢一条生路。但失败了,也必累及妻儿。   所以,爹爹是绝对不会同意,她也不想爹爹担心。   而她并非赵恒良配,他此时对她好也不过是因为知道了她之前做的那些事。   那些事她让陆青做的极隐秘,他都能查到,看来上一世他得到皇位也不是偶然。   “小姐不想侯爷夫人知道,奴婢便什么都不说,也不问,但奴婢担心小姐。”若是小姐被那楚王欺负了,也不告诉侯爷做主,岂不是白白吃亏。   陆瑶笑了笑:“你放心,我有分寸!”   “小姐一贯有主意,想好了就成,奴婢什么都不会说,奴婢去拿宵夜!”   夏竹出门,叹了口气,小姐这是怎么了,以前对那景王也不曾……   这楚王殿下到底给小姐吃了什么迷魂药。   夏竹虽对楚王不满,但也不敢忤逆小姐的意思,让厨房也给赵恒送了份。   这宵夜本就是厨房得了夏竹的银子才准备的,如今又能趁机巴结楚王殿下,自然是愿意的。   楚王看着宵夜,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陆瑶让送的。   顾昭华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宵夜:“怎得小小驿站的厨房都这般拜高踩低,居然没有我的?”   赵恒:那当然了,这是瑶瑶特意给我准备的。   夏竹:反正我们小姐吃不了那么多,就当喂狗了。 第121章 孤男寡女   夜已深沉,陆瑶却了无睡意,慢慢踱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夜空布着乌云,云层里,隐有电光闪烁。   看来这天气又要下雨了,想着赵恒说的那些话,渐渐地出了神。   夏竹起身给陆瑶身上披了件衣服:“小姐怎得不睡,又站这里吹风,仔细生病!”   忙替陆瑶关上了窗户,这风声立马小了。   “夏竹,你说一个人若是做了许多错事,想弥补,还来得及吗?”陆瑶眼睛透着濛濛的潮气。   “那得看做的是什么错事,要是一般偷鸡摸狗的小事自然不需计较,若是像那些黑衣人杀人如麻,颠倒黑白那肯定不能原谅!”夏竹打了个哈欠道。   桌上,蜡炬静静地照着屋,陆瑶低头眼神一片落寞。   上一世有多少人因她而死?她怎么能奢求原谅的呢。   “早些睡吧!”陆瑶的声音有些沙哑。   夏竹点点头,扶了陆瑶上床。   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雨,电闪雷鸣不停,陆瑶伴着这雷声睡的并不安稳。   而几十公里外的赵穆正骑着马往驿站这边赶来。   他和手下护卫每到个驿站或者州府便会换上最好的马匹,日夜不停赶路。   他们到驿站时四更刚过,正是酣睡之时,过了很久才有人过来开门。   守门的是驿站的人,打着哈欠给赵穆等人开了门。   态度不怎么好的嚷嚷:“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赵穆身后的护卫一脚踹翻了小兵:“景王殿下在此,瞎了你的狗眼!”   他们赶了两天两夜的路,路上连口水都没喝,此时已是又累又饿,火气全撒小兵身上了。   那小兵看眼前人的气度无双,应该也不会有人敢冒充皇子,忙跪下道:“小的不知景王殿下驾临,还请恕罪,小的这就去通禀!”   很快驿站的人都惊动起来了,驿站的小官,大理寺曾大人,御林军指挥使高大人都慌慌张张的起来亲自去门口迎。   “臣等参见景王殿下!”高鹏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如假包换的景王殿下。   贵妃娘娘是皇上的心尖上的人,这景王殿下在皇上面前也得脸,谁敢怠慢。   景王站在那儿,残水从他的斗笠和蓑衣上缓缓地滴落。   厨房马上烧起了热水,做起了吃食,景王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贴在身上,模样有些狼狈。   “陆小姐可好?”赵穆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陆瑶的情况。   “陆小姐一切都好!”高大人如实汇报。   这陆小姐和景王殿下果然如传言一般。   “要不要下官派人去请陆小姐?”驿丞巴结道。   “不必!”明日一早他再去见她也不晚。   景王泡了澡,换身衣服,天差不多已经亮了。   下了一夜的雨也停了,看日出,应该是个好天气。   赵穆刚到不久赵恒便知道了,驿丞派了人来请被回来不久的青鸾拦住了。   青鸾说,他们殿下说了,兄弟情深不必在乎虚礼,言外之意便是不去迎接了。   那小兵自然不敢强求,把这话禀报了驿丞大人,驿丞能怎么办,他敢去再请吗?   当然不敢。   不过,赵恒一大早就去了陆瑶院子,为什么这么早?   当然是……用早膳。   赵恒去时陆瑶刚梳洗好,夏竹还未来得及去取膳。   不过,不用她跑了,青鸾正端着呢。   夏竹这几日都未曾见到青鸾便笑道:“青鸾大哥这两日去哪了?”   “殿下让属下去查那夜黑衣人之事,出门的早!”青鸾这也不算撒谎,反正是殿下派他出去的。   “原来如此!”   两位主子在里面吃东西,他们自然在外面守着。   昆仑也立在门口,不时的朝里面望一望,门始终也没打开,一脸的失望。   赵穆进来看到夏竹便知道陆瑶肯定在这院子里,可她旁边的那位看起来像是五弟的护卫。   夏竹看到赵穆以为自己看错了,等他走近,确是景王殿下无疑。   “参见殿下!”夏竹和青鸾下跪行礼。   里面正用膳的陆瑶愣了下,殿下?怎么着驿站还有别的殿下吗?   赵恒倒是不慌不忙继续吃东西,这早膳做的不如昨晚的宵夜好吃。   赵穆很快道了声免礼,然后道:“瑶儿在里面吗?”   陆瑶这才确定,刚才的那声参见殿下不是对楚王赵恒,而是景王赵穆。   赵恒手中的筷子啪的放在桌上,瑶儿?   很好!   赵恒目光看向陆瑶时,陆瑶摇头:“我不知道他来了!”   赵恒哼了一声,朗声道:“请景王进来!”   赵穆听到那道男声,又看了眼守在门口的青鸾确定了一件事,赵恒在陆瑶屋里。   孤男寡女怎么能共处一室,这个赵恒真是不懂规矩。   昆仑守在门口,不肯让开,赵穆过去不得。   门从里面打开了,陆瑶虽站在赵恒身后,但赵穆还是一眼就看到她了。   景王看向赵恒有些不悦:“五弟怎在瑶儿房间?”   “自然是一起用膳!”   “用膳?”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他们是单独两个人。   “不然呢?”赵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五弟,你这样会带累瑶儿名声的?”赵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景王还是管好自己!”怎么有脸和他说这话。   “参见景王殿下!”陆瑶适时的行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她今日穿着一袭嫩黄色襦裙,干净纯美的面庞,让赵穆因赵恒积酿的怒气顿时被抑制下去。   被赵恒一打岔他差点忘了正事,抬手要扶陆瑶时,被站的离陆瑶更近的赵恒抢了先。   赵穆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听说瑶儿回京途中遇袭,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赶来了!”景王看着陆瑶,满身的疲惫,眼睛里红血丝明显。   “景王消息倒是灵通,大理寺的人才把消息送到京中,景王便知道了!”赵恒嗤了声。   赵穆看赵恒挑衅的举动,脸色顿时阴云密布。   陆瑶虽被赵恒挡在身后,但这气氛却给她一种随时都能打起来的感觉。   陆瑶硬着头皮站出来:“两位殿下若有事要谈,请去正殿吧,小女想要休息会儿!” 第122章 本王不许   赵恒眉眼冷沉,她这是连他也一起赶走?他和景王怎么能一样呢?   再说,他和景王有什么好说的,又不熟。   “本王早膳还未用完,青鸾,送景王殿下!”赵恒心里不高兴,等下他要好好谈谈。   赵穆气的脸色都变了,这是瑶儿的地方,他赵恒凭什么让他离开?   青鸾对赵穆做了个请的手势,赵穆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上前一步道:“瑶儿,我来是要和你说舅舅的案子!”   “平宁侯的案子自有大理寺审理父皇定夺,景王这时候过来,莫不是要和我大理寺抢功劳?”陆瑶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已把她拒绝。   开口的自然是赵恒,两个男人面上还算冷静,可眼中却是惊涛骇浪。   男人最了解男人,他们的心思彼此自然知晓。   景王火气压了压:“五弟,这是我和瑶儿表妹之间的事,你不懂就不要掺和了?”   赵恒嗤了声,弹了下袖子,身子不偏不倚的站到了陆瑶身前,挡住了景王看过去的视线,开口道:“如此,更要好好请教,本王到底哪里不懂?”   赵穆眼神冷极:“五弟不觉得自己太过胡闹吗?”   赵恒唇角勾出冷笑的弧度,盯着对方道:“是吗,若是觉得本王胡闹,那可以去父皇面前参奏我啊?”大理寺他也不是没去过。   赵恒故意扭曲赵穆的意思,态度也是十分傲慢。   皇帝最忌讳的便是兄弟阋墙,上次赵恒和睿王打架的事就惹得父皇动怒,他自然不会再犯同一个错。   到时候父皇不会管是谁的错,只会认为他们有损皇家颜面。   果然,赵穆不再说话,赵恒转身拉过陆瑶的手臂:“我们继续用膳,饭要冷了!”   最烦用膳的时候被打扰,弄的都没胃口了。   赵穆不甘再次朝陆瑶开口:“瑶儿……”   他话还未说完,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关上。   赵穆看着关上的门,忍住了破门而入的想法,拂袖而去。   赵恒坐在桌前脸色有些僵硬,目色森森,眼底有暗波涌动。   陆瑶对赵恒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这个样子,别人看不出来,但她一眼就知道。   他现在已经非常愤怒了。   两人位置相对,中间只隔了几步距离,只是陆瑶是站着的。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正想着怎么开口,对面赵恒已经先开了口,一字一字地道:“他叫你瑶儿?”   陆瑶一愣,他是在生气这个,她还以为是因为赵穆的那些话。   “说话!”   “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都是这样叫她。   而在她没有想起上一世的那些事之前,她也是唤他表哥。   两人虽然谁都没有表明心迹,但彼此却是心知肚明。   但自从她记起后,除了茶楼那次,他们再无私下见面过。   赵恒站起身,三两步走到陆瑶面前,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本王不许!”   赵恒自觉不算用力,但男女对用力这件事感觉不同。   比如,陆瑶现在就觉得被他捏的地方很痛。   陆瑶因为他们两个刚才闹起来这事也心烦,幸好不在京中,院中也都是忠心之人,不用担心传扬出去。   若是在京中,二人这样当面冲突传到圣上耳中,自然是讨不了好的。   赵穆有位得宠的好母妃,有她的求情,自然无事,可赵恒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无人替他说话。   他堂堂王爷之尊在大理寺做一名小小书吏已是大齐笑话。   若是皇上盛怒,连这书吏也做不成了,朝中便更无人把他这个楚王放在眼中了。   陆瑶蹙眉推开赵恒的手:“殿下弄疼我了,景王殿下要那样叫,臣女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上前和他争辨不成?”   赵恒冷笑:“你还有理了?”   “臣女只不过就事论事,殿下今日也太莽撞,幸好高大人等不在,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当做何想?”赵恒脾气固执,是个听不进劝的。   “你不必担心会坏了名声,放心,本王说要娶你,自不会食言,不管父皇允不允!”赵恒沉默片刻道。   陆瑶看他无所谓的态度,一着急,脱口而出:“我哪里是在乎那些,我是担心殿下你!”   皇上一共七个儿子,除了已经薨逝的太子殿下,早夭的二殿下,在世的皇子一共五位。   六皇子陪其母妃柔妃娘娘五台山上香,不在京中。   如今在京的几位皇子已经被他得罪个遍,他是嫌自己日子太好过吗?   赵恒听到陆瑶这句担心自己,唇角翘出笑容,手臂勾住她的细腰,迫使她靠近自己怀里:“担心我什么?”   多少年没有听过这话,也多少年没有人担心过他。   外祖虽疼他,但十分严厉,在西北军中,只知少将军赵恒而不知大齐五皇子。   他这个将军也是凭着自己从士兵营一步步走上去的。   他对母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那双流着泪的眼睛,弥留之际把他的手放入太子哥哥手中。   没娘的孩子从来都是苦的,更何况在食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太子哥哥终究是护不住他,六岁那年,他随外祖去了西北。   赵恒不仅是抱着陆瑶,说话时唇还在她眉心处不经意的呼着热气,麻麻痒痒的。   陆瑶的脸瞬间泛出绯色,伸手推了推他:“殿下难道不怕被圣上误会不睦兄弟?”   赵恒唇角笑意多少带些讽刺:“本王懒得配合他演兄弟情深!”   “殿下既在京中,就算无所求,也要保重自身才是!”若是几位王爷联合发难,他又有几条命够他们算计。   先太子当年是何等聪慧,又懂得韬光养晦,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英年早逝。   “担心我?放心,本王尚未娶亲又无子嗣,舍不得死!”赵恒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暧昧。   陆瑶听他说娶亲子嗣两颊更烫了,她和他说正经的事,他这是什么态度。   陆瑶定了定神:“殿下还是小心些好,不可冒失。”   太子薨后,这京中势力分成两派,景王虽弱于睿王,但和才回京的赵恒比起来还是好太多。 第123章 细腰窈窈   赵恒看着她,涵义深长道:“好,本王听你的。”   陆瑶:……   叉开话题道:“明日便要启程回京,殿下回去好好收拾下,我这里也要开始收拾了。”   “赶我走?”   陆瑶摇头:“不是!”   她赶有用吗,他还不是日日过来。   “你可有别的小名?”赵恒似是漫不经心。   陆瑶却知,他对景王那声瑶儿是过不去了。   “爹爹和娘唤我瑶儿或是瑶瑶,并无其他!”陆瑶如实道。   赵恒想了一瞬:“那本王为你取一个只有本王可以唤的,窈窈如何?”   陆瑶表情呆滞,上一世洞房之夜他也是这般为她取名。   “……细腰窈窈,美目冥冥,步履婷婷,其华灼灼,本王(朕)以后就唤你窈窈!”   陆瑶脑中那个画面越来越清晰,清晰到陆瑶有些分不清是今生还是前世,只觉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赵恒叫了声倒在他怀里的陆瑶,可没有任何回应,忙把她放回床上,在房间里吼了声:“青鸾,叫大夫!”   青鸾不知为何突然叫大夫,愣神的功夫,夏竹已经推门冲了进去。   看到陆瑶躺在床上,赵恒还握着她的手,拔剑指着赵恒:“你把我们小姐怎么了?”   青鸾魂差点被这丫头吓掉,打掉她的剑:“你疯了!”   “他伤了我家小姐,我要替我家小姐报仇!”   赵恒懒得和她计较:“快去请大夫过来!”   青鸾怕夏竹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要拉她出去。   夏竹却是不肯:“我要守着我们家小姐!”   若是她们小姐有什么不好,她豁出去也要杀了他。   青鸾无奈,忙跑去请大夫,夏竹杵在陆瑶床边,赵恒竟也由着她。   青鸾是提着大夫的衣领一路轻功把大夫带到的。   大夫被吓的,三魂七魄都快没了,到房间还没站定,又被夏竹扯住手臂拽到陆瑶床前:“你快看看我家小姐如何了?”   大夫连口气都没喘平,把脉的时候被身边的两个人凶神恶煞的盯着,吓的起了一头的汗。   “这位姑娘身体尚可,只是忧思太甚,一时急火攻心才致晕倒,待老夫为她行针,很快便醒来!”大夫道。   果然,大夫针灸不到片刻,陆瑶便醒来了。   夏竹着急的跪在陆瑶床边差点淌眼泪:“小姐你可醒了,吓死奴婢了!”   青鸾:可吓死他了,敢剑指她们主子的,她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   大夫看陆瑶醒来,总算松了口气:“姑娘日后凡事放宽心,切勿郁结于心,病自然便好了!”   陆瑶点头:“多谢大夫,小女记住了!”   青鸾拿起大夫的方子:“属下去抓药!”   夏竹自知自己冤枉赵恒,已是犯了大不敬死罪。   不过,就算是要赐死她,也要等她给小姐煎完药。   夏竹从地上起来:“小姐,奴婢去煎药!”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赵恒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瑶,目光幽深,情绪不明。   陆瑶被他看的不自在,要从床上起来,却被赵恒按住:“躺着!”   “我已无碍了!”刚才不过是想到了上一世的事,一时情绪激动,这才……   “大夫说你忧思过重,你到底有什么心事?”赵恒神色严肃,不容她躲闪逃避。   “大概……是因爹爹的事有些劳累,又没休息好的缘故殿下不必担心!”陆瑶这咬着唇,衬着苍白的脸色,越发楚楚可怜。   赵恒虽还有疑虑,但并未逼她,陆瑶算是勉强蒙混过关。   “你似乎不喜本王为你取的名字?”   “臣女喜欢,多谢殿下赐名!”   “不必谢本王,这名字本就是本王一人叫的,其他人不许!”   陆瑶:……   “以后不许再为本王操心,本王自有周全之法,本王会……护着你!”赵恒音色低沉,字字清晰,缓缓的在安静的房间响起,令陆瑶心跳顿时急促起来。   陆瑶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到底是女子闺房,赵恒不好一直待着,待陆瑶喝了药之后便离开了。   中午赵穆又来了一趟,被夏竹拦住了:“早起两位殿下当着我家小姐面争吵不休,我家小姐胆子小,已经被吓的卧病,殿下若是为我家小姐好,便不要打扰她休息!”   赵穆就是再想见陆瑶,听夏竹如此说也不好再打扰了。   站在门外踌躇了会儿交代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赵穆和夏竹的对话陆瑶在房间里听的清楚,其实她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   只是,对赵穆,她并不敢保证自己能心平气和,还是不见为好。   陆瑶下午一直在房间里没出门,赵穆没再来要见她,赵恒亦未过来。   陆瑶也是难得清静,顺带把明日要带的行李差不多都收拾好了。   晚上直到陆瑶睡下,夏竹才悄悄出门,站在赵恒院门口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青鸾见到夏竹进来,连忙推她离开:“你快些走吧,别再惹王爷生气了。”   “我是来给楚王道歉的,他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我们主子才不会和你一个小丫头计较,赶紧走吧!”   “让她进来!”青鸾话音落,从房间里传出一道声音来,正是楚王赵恒。   夏竹吸了口气,推门进去,看到赵恒坐在那,下跪行礼:“奴婢参见殿下,奴婢今日冒犯殿下,特来求殿下处罚!”   赵恒冷哼一声,并不说话,夏竹又叩头:“奴婢自知死罪,只是,殿下可否等奴婢伺候小姐回京后再赐死奴婢!”   小姐还未到家,路上也许还会有黑衣人作祟,她现在死不得。   赵恒冷笑一声:“你倒是个忠心的!”   “求殿下答应奴婢所求!”夏竹自知逃不过处罚,只求晚几天死。   “本王要你的命何用,留着你的小命好好保护你家小姐,滚吧!”   夏竹大惊:“殿下这是饶恕奴婢了?”   赵恒懒得理她了,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夏竹叩头声声作响:“奴婢谢殿下不杀之恩,殿下无须交代,奴婢会用命护着我家小姐,奴婢告退!”   夏竹走时的脚步都轻松了不少,走出院门时又回头看了里面一眼。   楚王殿下对小姐似乎还不错,看在小姐面子也没处罚她。   以后应该也不会欺负小姐吧? 第124章 江南美女   陆瑶这一夜睡的并不好,一闭上眼睛,她便再一次地想起了死在她怀中的赵恒。   从她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天开始,几乎没有哪一夜,不是怀着愧疚入睡的。   这也是她不想见赵穆的原因,比起怨恨他,她更多的是厌憎自己。   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痴傻,这些妄念都化成一把利刃,害死了赵恒,连累了陆家。   每一次在梦中她都能看到赵恒最后那个笑容。   他说,窈窈,我再不能护你了!   在死的最后时刻还在为她安排退路,让青鸾带她走。   青鸾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早恨不得一剑杀了她,可还是答应赵恒所求,最后亦是为救她而死。   赵恒直到青鸾答应,才缓缓闭眼,她记得那个眼神,是不舍。   即便到最后他还是舍不得她。   其实那一刻她已经后悔了,彻彻底底后悔了,甚至开始恨赵穆,他答应她,不杀赵恒,可他食言了。   入宫三年,她也仅见过赵穆一次,那个曾是她少女梦中人的男子面容在她脑中早已模糊,她脑海里只有赵恒。   也是那一刻,她动了陪赵恒死的念头。   每梦及此,心口像是被生生挖去了一块肉那般疼痛。   陆瑶蹙着眉,眼睛紧闭着,身子蜷缩在一起,表情痛苦。   “小姐,小姐……”   夏竹一手拿着火烛,一手轻轻的拍着陆瑶,呼喊着她。   “赵恒!”陆瑶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夏竹一脸担心的脸。   陆瑶满头满身的冷汗,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身上,头发也是粘腻的贴在头皮上,满脸的泪水。   “小姐又做梦了?”夏竹紧张道。   陆瑶点点头,不说话,缩着身体坐在那里。   这里不比家里,打热水不方便,这又是大半夜的,只能拿了干帕子给陆瑶擦汗。   陆瑶像是没了灵魂,任由夏竹动作,夏竹想告诉陆瑶她刚在梦里叫楚王殿下名字了,但看陆瑶的神情,又什么都没说。   陆瑶从梦中惊醒一直睁眼躺到天亮,夏竹一大早便去厨房叫了热水,抬到陆瑶房间。   银子给的足,厨房的人倒是并没有埋怨。   毕竟,这陆小姐今日就走了,以后可没这么大方给银子的人了。   陆瑶泡了个澡,精神好多了,又用了早膳,正好高大人派人来通知,准备出发了。   陆瑶一出门便看到站在院里的赵穆,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赵穆看到陆瑶出来,上前道:“昨日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   “谢殿下关心,好多了!”陆瑶屈身行礼,客气而疏离。   “瑶儿,舅舅的事……”赵穆想说他也曾向父皇求情让平宁侯先出大理寺牢房,只是父皇并未应允。   可话到嘴边又没有再说下去,如今说什么也都无意义了。   “大理寺曾大人断案如神,帮爹爹洗清冤屈,殿下不必忧心!”陆瑶淡淡道。   “瑶儿,你可是怪我,不然怎不叫我表哥了?”这件事他并没有尽力。   他当初也想下江南重查此案,只是父皇和母妃都不应允。   “殿下言重了,礼不可废,殿下贵为皇子,陆瑶岂敢攀附,时辰不早,该去集合了!”陆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上一世,爹爹入狱便是陆家灾难的开始。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瑶儿……”赵穆才叫出口她的名字,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赵恒。   赵恒只看着陆瑶:“东西都收拾好了?”   陆瑶嗯了一声,赵恒点头,两人一起离开。   赵穆看着二人的背影,心里醋海翻腾,他们什么时候竟这样熟了?   最让他生气的是,瑶儿对他似乎并不排斥。   这次船上又多了个更为尊贵的景王殿下,一切便又不同了。   高鹏是皇上的耳报神,虽只听命皇上一人,可对这个皇上看重的皇子到底不同。   一路上虽也会问赵恒意见,但无形中事事处处都以景王为先。   赵恒并不在意这些,只是陆瑶未免又多想。   窥一斑而知全部,高大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朝中大臣。   赵恒想在朝中立足,只怕要走的路艰难且长。   不过,没关系,不论有多艰难,她都会尽全力为他铺平。   赵穆每次来找她都被夏竹各种借口拒绝,而她未免和赵穆在甲板上遇到,几乎都待在船舱未出去过。   赵恒来给她送了两次吃食,一次是葡萄,一次是蜜瓜。   天气炎热,又是日夜行船,胃里难免不舒服,吃些瓜果倒是好多。   这一路倒是再未遇刺客,五日后,船顺利抵京。   下船时,陆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陆青早接到消息,派了马车来接,陆瑶依礼先给赵穆和赵恒道别,然后是高曾两位大人。   “劳曾大人费神,我父冤案才能得洗,陆瑶谢过曾大人!”   曾江虽为人高傲,但也是个有原则的人,此事,楚王出力最多,他不过是搭把手而已。   “不敢受陆小姐大礼,小臣只是配合楚王殿下,洗清侯爷冤案的该是楚王殿下才是!”曾江回了陆瑶一礼,如实道。   “曾大人客气,陆瑶回去回禀父亲后,定让父亲登门相谢!”陆瑶说完又福了福身子,这才离去。   赵恒看着陆瑶一行人上了马车,眼神幽幽,她刚才都没看他,和那姓曾的小白脸有什么好说的。   赵恒和顾昭华和别人不同,他们二人是被‘押回’京城的,一回京便要进宫面圣的。   顾昭华从船靠岸便忐忑不安,就怕一下船看到自家老爹提刀站在那里。   扫了一圈,没见人,这才觉得舒坦了,不过转眼一想,又不对了。   都一个多月没见他了,竟然一点都不担心他,这是有多不在乎他?   难道是在家里等着他自投罗网?   不行呀,家不能回,他得去五哥那儿躲几天。   高鹏‘押着’两位爷进了宫门,这一口气总算松下了。   幸好这一路,这楚王殿下还算是安生,没出船舱,没打架,没生事。   景王私自出京,也是连王府都没回,直接进宫向父皇请罪了。   皇上看着跪在下面的三个小兔崽子,清了清嗓子:“你们可知错?”   景王叩首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知道瑶儿表妹遇袭,心中一时着急便来不及告知父皇,私自出京,儿臣已知错,求父皇处罚!”   皇上点点头,这个还算是个好的,知道认错,看了眼跪的笔挺笔挺的那个道:“老五,你可知错了?”   “回禀父皇,儿臣不知!”   皇上手抖了抖,这个混账东西!   “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去江南败坏朕的名声,你是要气死朕!”皇上火气噌噌噌往上冒。   “父皇不许儿臣回西北又没有不许儿臣下江南,儿臣觉得闷,出去走走,何错之有?”赵恒不卑不亢道。   “何错之有?你搞的那些江南美女,奇珍异宝是怎么回事?”皇上声音都抖了。   “哦,那是昭华嫌知府大人府里的丫头难看,知府大人便挑了伶俐的供他使唤,奇珍异宝是儿臣送给煦儿的!”赵恒一脸正气。   “舅舅,五哥说的没错,那些丫头是知府送给外甥的,不过外甥并没有带回来!”顾昭华补充道。   心里多少有点小遗憾,那几个丫头江南小曲儿还是唱的不错的,没准能讨母亲喜欢呢。   皇上:“不是给朕的?”   怎么和他接到的消息不一样?   “父皇若是想要,儿臣再下一趟江南便是!”赵恒话刚落,感觉有东西飞过来了,下意识躲闪,一叠奏折落在地上。   皇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但想踹东西,还想把房子掀了。   这混账东西不把他的名声坏了是不甘心呀,还再下一趟江南,他先打死他再说。   高鹏身子慢慢朝殿外挪,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没听到。   常贵眼巴巴的盯着皇上的脚,这张龙案只怕今日是保不住了。   景王:五弟这个愣子,连怎么讨好父皇都不会。   顾昭华:是呀,怎么就忘记给皇上舅舅带几个江南美女呢,唉,真是!   赵恒看了眼暴怒的皇上,补充道:“父皇息怒,以后儿臣出门游玩一定记得给父皇带礼物!”   咣!   龙案被皇上踹翻了。   他是在向他讨礼物吗?   常贵都快哭出来了,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啊,楚王殿下,您少说两句吧!”   “父皇息怒,五弟自小在军营,性子率真耿直,父皇就原谅五弟这次吧!”赵穆连忙为赵恒求情。   皇上一声怒吼:“都给朕滚出去!”   高鹏溜得比兔子都快,景王被皇上吼的有点懵逼,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父皇这样。   赵恒倒是一副不关自己事的模样:“儿臣滚了!”   顾昭华:“外甥也滚了!”   景王:“儿臣……告退!”   出了华清殿,赵穆语重心长道:“五弟稍等!”   “何事?”   “五弟以后莫再惹父皇生气,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父皇发如此大火!”   “看来四哥太少关心父皇,竟然连他发火都没见过,我虽在宫外长大也比四哥你见的多!”赵恒眉头蹙起,看着赵穆。   赵穆:…… 第125章 不许再查   赵穆这脸沉下来了,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他不关心父皇?   他赵恒不是见父皇发火多,他是气的最多。   兄弟几个能把父皇气成这样的,他排第一没人和他争。   “四哥,你回去就好好反思自己错误就行,别想的太多,对身体不好!”赵恒说完,潇潇洒洒走了。   顾昭华频频点头,赞成五哥的话,五哥这话没毛病啊。   做人啊,别总想着教训这个,教训那个,得多反思自己。   古人怎么说来者,一日必三省吾身。   就拿舅舅生气这事来说吧,其实他见的也比四皇子多。   唉,四皇子这不孝啊,还没他这个当外甥的了解透彻。   赵穆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脑子有点犯晕,他们俩是怎么做到这种境界的。   这不是缺心眼吗这?   明明他俩惹怒父皇,气的父皇把龙案都掀了,到头来怎么成他的错了?   简直是不可理喻,赵穆一拂袖,连贵妃宫里都没去,直接回王府了。   “五哥,我去你府上住几天,我现在回家,搞不好你以后见不到我了!”顾昭华觉得还不是回家的时候。   可以先住五哥那,试探下家里的态度。   他都进宫了,想必回京的消息家里很快会知道。   赵恒勉强答应,虽然聒噪是聒噪了点,但也不能看着他回家挨揍不是,毕竟这次出京……咳咳,是他非要跟着的。   他就只能好事做到底了,快到赵恒两进的小院门口时顾昭华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怎么有点像他家的呢?   再定睛一看,不是像,就是他们家的。   这得逃啊,不逃会没命啊。   顾昭华正欲逃,马车里出来一人,一位虽满头银色却气度雍容华贵无双的老太太:“我的昭儿……”   顾昭华这眼泪啊,飞奔过去,扑在老太太怀里:“祖母,可想死孙儿了!”   “你这孩子,祖母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这可是她的命根子。   “祖母,这个家里也就您惦记孙儿,若不是想您老人家,孙儿就打算死外面了!”顾昭华这眼泪说来就来。   “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晦气,我昭儿就是长命百岁的命格!”   赵恒也是头次见这种祖孙场面,还真有点不适应。   老太太总算还有理智,要给赵恒行礼:“老身参见殿下!”   还没弯身,已经被赵恒赶紧扶起来了,这满京城就是父皇也不敢受老太太这一礼啊。   老太太是父皇见了都要尊一声老封君之人。   “老封君快免礼,赵恒受不起!”赵恒双手扶起顾老太太。   想当年,他父皇还是个毛孩子的时候这老太太就守了寡。   这么说吧,顾家一门忠烈,顾昭华爷爷辈共有七子,都战死沙场。   当年红河谷一战因大齐内部出了奸细,导致那一战顾家几位将军无一生还,红河谷血流成河   这位顾老太太披甲上阵,带着顾家军化仇恨为力量,为大齐赢了关键一仗。   此一战后,顾家剩一幼子,就是顾昭华的亲爹顾丰生。   顾老太太收起刀戈,只一心抚养儿子成人。   “楚王客气,昭儿这次没少给殿下添麻烦吧?”顾老太太笑的一团和气。   “老封君说笑,这次赵恒出京实是受朋友所托,昭华一路帮了赵恒不少忙!”赵恒如实道。   “是吗,不过这孩子打小虽淘气,可却是最听殿下的话,如今有殿下替老身看着,老身也能放心!”顾老太太已过古稀之年,可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笑起来也颇为爽朗。   “赵恒多谢老封君信任!”赵恒亲自把顾老太太请了进去,坐了会儿又亲自送上马车,看着马车离开,这才回房。   “主子,这顾老太太……”青鸾不解,这主子对这顾老太太比对皇上都恭敬。   “你以为顾家荣宠只因长公主下嫁?”赵恒淡淡道。   若真论起来,这赵家祖先还在泥土里刨食时,这顾家便也是战功赫赫的功勋之家,家族史比大齐都早。   顾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一团和气,不问世事,私下却是支持太子的。   这些年,昭华和他一直通信,若是没有顾家默许,那信只怕也寄不出去。   也只有顾家肯和他一个远离京师,毫无前途的皇子联系。   青鸾虽不知其中缘故,但猜应是这位顾老太太的缘故。   青风总算把主子盼回来了:“工部侍郎苏大人一天好几趟的来问殿下什么时候回来,说新王府已经修葺好,让主子您早日搬过去!”   工部侍郎自从被皇上叫去训斥了一通,便再不敢怠慢,日夜赶工,总算全部都完工了。   可他迟迟找不到殿下,又怕被皇上训斥,这每天第一件事,过来问殿下有没有回来。   下朝第一件事过来问殿下有没有回来。   用过晚膳散步过来问殿下有没有回来。   “那就选个月底的好日子!”他这虽然是个不起眼的王爷,但宫里那帮牛鬼蛇神未必肯放心,不知怎么起幺蛾子呢,总得给人家点时间折腾。   陆瑶才下了马车便看到家人在门口等她。   陆夫人看女儿瘦了一圈,着实心疼的厉害,陆伯山亦是百感交集。   侯府经此一难,倒是让他看清了许多事。   “爹爹,娘,女儿回来了!”陆瑶脸上挂着笑,眼圈却红了。   “爹爹什么时候回家的?”陆瑶问道。   “大理寺快马加鞭的把证供和卷宗送回了京城,大理寺重审后便先放了为父回家,等刘铭其进京后再复审。”陆伯山道。   三房的人很识趣,没有打扰人家一家团圆的场面。   接了陆瑶回家后便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二房……   二房倒是很难得,这种时候不在不过,陆瑶并没有问。   以二房作死的能力,这段时间必然没少折腾。   既然爹爹已经回来,他的亲弟弟就他自己处置吧。   “爹爹,女儿这次回来在船上也遇到那批黑衣杀手,他们训练有素更在侯府内卫之上,无论是衣服面料,兵器都再普通不过,无迹可寻,爹爹觉得什么人才能养得起这样一批杀手?”   “你是说……”陆伯山并没有说出睿王那两个字。   “女儿并不能完全确认,只是他最有嫌疑!几位皇子中睿王和景王势力最大,睿王背靠崔家,有江南税银源源不断进入崔家口袋,有了钱便能养幕僚,养杀手。”   “景王母子一直要与我们陆家联姻,看上的除了爹爹的军权还有外祖的钱庄,他目前应该没有这个能力!”   上一世,景王养幕僚和杀手是在得了方通钱庄之后。   陆伯山听着女儿分析,表情严肃:“可是女儿这样分析完之后发现一个很大的漏洞,崔家为了睿王针对爹爹很正常,可崔家为什么要以暴露自己为代价呢?”   陆伯山听完沉默了很久:“瑶儿,这件事皇上已经交给大理寺和顺天府尹联合调查,你不要再查了。”   “爹爹,女儿猜很有可能朝中有人勾结外族……”   “够了!”陆伯山打断女儿:“这个案子不许你再查!”   “是,女儿知道了!”陆瑶给陆伯山行了礼之后,准备出去。   “瑶儿!”陆瑶走到门口时,被陆伯山叫住:“你刚从江南回来,人也消瘦不少,最近在家好好休息吧!”   陆瑶并不反驳,点头称是,陆伯山冲陆瑶笑了笑:“去吧!”   陆瑶走后,陆伯山一人坐在书房中,脸色却是极其凝重。   日暮时分,陆瑶站在院中,看着那落日,心中有些不安。   爹爹方才那么紧张,今日又不让她出门,只怕她猜的没错,爹爹是担心她有危险。   大概是路途太过疲惫,在船上没有休息好,陆瑶这夜倒是睡的十分安稳,直到天大亮才醒来。   “小姐睡了一夜气色好多了!”迎春一边伺候陆瑶梳妆一边道。   “是吗?”陆瑶笑了笑,心情还不错。   既然爹爹不让她再查,那她就不查了,如今爹爹已脱险,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人经验丰富,定能查个清楚。   到母亲院子里用膳时爹爹并不在:“爹呢?”   “谁知道,一大早不知道接到了个什么消息进宫去了?”陆夫人笑着给女儿夹了个红豆糕。   陆瑶朝夏竹看了眼,夏竹会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快多吃些,这个是你最爱吃了,娘昨日就吩咐厨房准备了!”陆夫人看到女儿平安归来,心里高兴的很。   “瑾儿也要,瑾儿也喜欢!”陆瑾伸着胖乎乎的小手也要去夹。   “你呀可不能再多吃了,瞧瞧这小胖下巴都出褶子了!”陆夫人虽是这样说,可还是给小女儿也夹了一个。   陆瑶陪母亲用完膳回到房间,身边只留了夏竹一人伺候:“出了什么事?”   “刘铭其大人死了!”夏竹低声道。   “什么?”陆瑶吃惊不已。   大理寺牢房守卫森严,居然回京第一晚就被杀,这简直是莫大的挑衅。   夏竹点了点头:“小姐不必紧张,侯爷的案子已经洗清,这刘大人死不死的也和咱们侯府没有关系了。”   陆瑶摇了摇头:“只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126章 养家糊口   陆瑶接到的消息没错,陆伯山正是被皇上召进宫的。   同时进宫的还有大理寺卿孙大人,顺天府宋大人,阁老魏大人,刑部尚书曾大人,御史刘大人。   对了,还有崔侯。   “几位大人如何看刘铭其自杀一事?”皇上端坐在龙椅上,一边喝茶一边观察几人的神色。   陆伯山眉头蹙的很紧,只是并未开口.   大理寺卿作为此次案件的负责人,自然不能和其他人一样沉默。   不然皇上得让他的后半辈子一直沉默下去了。   “皇上,仵作验尸说刘大人死于疫症,满身红疹,有几处已经开始溃烂!”   皇上面无表情,继续喝茶,顺天府尹宋大人接着道:“若是疫症,为何从江南回来的人都无事就他一人出事?那肖群海疯了又怎么说?臣判断刘铭其是被谋杀。”   孙大人倒是不着急:“宋大人不必着急,孙某的话尚未说完,我大理寺人在发现刘铭其死时,说在牢房中闻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臣在想这和杨大人卷宗中所描述的香味是否一样呢?”   “香味?”   “是的,下面人说,那味道从未闻过,很好闻,有点像檀香,但又不是!”   曾大人和魏阁老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共同保持沉默。   可是这时候并不是你保持沉默就可以的。   魏阁老被皇上点名了:“魏爱卿,你觉得此案有何疑点?”   “臣觉得这刘大人之死颇为巧合,现未查清,老臣也不敢妄言!”魏阁老这话看着什么也没说,但实则巧合二字已经把自己的疑问说了。   哪里巧合?   自然是第二天便要开堂重审,前一夜人证死了。   这巧合到底是死的太巧合还是幕后之人太着急杀人灭口呢?   然后顺便甩锅给皇上,他都说不敢妄言了,至于皇上怎么理解都不关他的事。   “崔爱卿怎么看?”终于,皇上看到了自己的老岳父。   “皇上!”崔侯居然跪了下来:“臣知道朝中如今议论纷纷,都认为是老臣杀了杨大人,又杀了刘大人,但老臣以崔家祖先起誓,臣没有做过,请皇上明查!”   皇上没有立刻开口,看了崔侯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常贵,快去把老侯爷扶起来,他老人家膝盖有伤!”   常贵一脸谄笑的扶起崔侯:“老侯爷快起来!”   “老臣多谢皇上体恤!”崔侯作势擦了擦眼泪。   魏阁老:发誓谁不会?   曾大人:不怕祖先叫你过去吗?   皇上的目光看向曾大人,曾大人以为要点到自己时,皇上的目光落在陆伯山身上。   “陆爱卿,这些人中只有你去过江南,这两位大人你都比较了解,你如何看?”   陆伯山撩起官袍单膝下跪:“皇上,臣认为刘大人被谋杀的可能性大过自杀,刘大人看似温和,却是心性坚定之人,绝不会自杀。”   “而且,臣和崔侯虽多有不睦,但臣认为这件事,并非崔侯所为!”   陆伯山此话一出,别说平日一块上朝的小伙伴们,就连崔侯都惊呆了。   什么,什么?   这个案子的苦主,他的死对头,居然在朝堂上替他说话?   这陆侯在大理寺牢房被关傻了?   这些人当中最镇定的要属魏阁老,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想,这平宁侯想打什么主意?   皇上也是不露声色,一脸和稀泥的假笑:“陆爱卿宽容大度实乃我朝典范!”   众马屁精,不对,众大臣:“恭喜陛下,天佑大齐!”   这一场皇上与心腹大臣的小聚会结束了。   得出了一个谁都知道的答案,那就是刘大人死于谋杀。   至于谁是凶手,如何谋杀,就让大理寺和顺天府慢慢查吧!   出了华清殿,崔侯主动和陆伯山打招呼:“陆侯此举崔某不胜感激,以前是老夫小人之心了!”   “崔侯言重,陆某不过就事论事,这是臣下应尽本分!”陆侯抱手还了一礼。   言外之意则是,要不是为了大齐,我才懒得理你,若不是你过去做了太多缺德事,也不会被人如此议论。   崔侯的脸色讪讪,什么叫做热脸蹭了冷屁股,什么叫做自作多情,他今日算是知道了。   哼,不识好歹!   陆伯山的马车刚出宫门不久就被宫里的孙公公给追回来了:“陆侯爷,皇上有请!”   陆伯山一愣,便知道是为何,跟孙公公一起又进了华清殿。   “爱卿方才所言似乎另有深意!”皇上让其余人退去,只留陆伯山一人在书房。   陆伯山从椅子上起来:“皇上,臣怀疑朝中有人勾结外族,只是这一切臣并无证据。”   皇上脸上的震惊不过一闪而逝,很快道:“爱卿可是发现什么疑点?”   “臣不敢瞒皇上,臣南下之时屡屡遇刺,臣后来发现这些刺客并不是同一批,而此次刘大人遇袭的那些黑衣人俱是顶级杀手,我侯府派去调查的内卫尽数折损!”   陆伯山话停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侯府内卫已是顶尖高手,可对方却更高一筹,由此可见其幕后操纵者身份必然不凡。   皇上慢慢把茶杯放到桌上,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过了会儿才开口道:“实不相瞒,朕今早也收到一封高统领呈上来的密信,和陆侯所言倒是不差!”   高统领早起在书房发现的,只是问遍了府中人,都不知是何人放进去的。   “皇上,臣之内卫尽数死在对方手里,臣愿领命查清此事!”陆侯下跪请命道。   “好,那朕就命你暗中查探,若有特殊情况,可调御林军配合!”皇上站起来道。   “多谢皇上,臣必不负圣恩!”陆伯山明白,皇上叫他回来就是要他自动请缨。   这案子,他是不接也得接。   高统领今天这心情着实不好,身为御林军统领,大内第一高手,居然被人潜进了书房都不知道。   这次是送封信,下次搞不好要的就是他的人头。   高统领整了整自己的头盔,他这颗脑袋他还是爱惜的很。   他上有老,下有小,人间富贵还没享受几天。   夫人贤惠,体恤他不易,昨日刚给一丫头开了脸给他做通房,他可不能死啊!   唉!   高统领仰天叹了口气,正郁闷着,听到皇上叫他进去。   “高鹏,朕命你从今日起派人日夜注意崔侯府动向,有任何情况,速速来报!”虽然崔侯指天誓日,又有陆伯山那番说辞,但他信不过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   “是!”   陆伯山回到家之后便去了书房,而陆瑶这边也已经得到消息说爹爹从宫里回来,一个人去了书房。   陆瑶猜,只怕皇上又给爹爹出了难题。   皇上生性多疑,不会认为是崔家无辜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去吵爹爹,让他好好想想也好。   赵恒早起后并没有着急去大理寺,反倒悠闲自在的在家里练剑。   顾昭华跑的是气喘吁吁:“五哥,出大事了,那刘铭其死了,他那个护卫肖群海疯了!”   “是吗?”赵恒不咸不淡道。   “五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说我们费了多大劲才把人弄回来,命都差点丢了,这大理寺那帮人怎么那么没用!”   才过了一夜,人没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吧。   “你着什么急!”不过,估计孙大人此刻正躲在哪里哭呢。   人死在了大理寺,只有俩字儿送给他,无能!   孙大人也冤枉啊,谁能想到进京第一天就出了事呢。   “我不是着急,我是看我们的努力白费了,来气,哥,我决定了,以后就在大理寺找份差事做,不然,我看这大理寺是要废啊!”顾昭华大言不惭道。   赵恒倒是并没反对,顾昭华这也有十七了,日日招猫逗狗惹人嫌弃也不是事。   而且,昨日听顾老封君的口气,也是有让顾昭华跟在他身边的打算。   顾家都不怕他这身份敏感,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再说,那老东西只怕是未必不肯答应。   “五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很不错,我这就进宫和舅舅说去!”顾昭华这说风就是雨的。   青风刚把茶泡好,这顾小郡王已经没影了。   皇上正头疼呢,听外面人报说顾郡王来了。   皇上脑仁突突跳了两下问常贵:“就他一个?”那混账没来吧?   “是,就顾郡王一个!”   “让他进来吧!”皇上皱了皱眉道。   常贵去请的时候悄声对顾昭华道:“皇上今日心情不好,郡王说话注意些!”可千万别像昨日似的,别说皇上了,他都受不住。   “放心,本郡王就是来哄舅舅开心的!”顾昭华兴冲冲的进了去。   “不省心的外甥参见皇上舅舅!”顾昭华任性胡闹归胡闹,但在这礼数上颇为周全。   皇上哼了一声,放下奏折:“你倒是知道自个不省心!”   “舅舅,昭华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总惹你生气,外甥出去一趟,见了世面,决定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给舅舅和母亲脸上抹黑,做个好郡王……”   皇上被他七绕八绕的听的更是头疼:“说吧,你今日到底有何事?”   “舅舅,外甥想进大理寺当差,外甥这次和五哥去江南,正巧碰上大理寺查案,别提多惊心了,今日又听说那刘铭其死了,外甥就觉得此事必有蹊跷,想去查查清楚,顺便学点养家糊口的本事……”   皇上:……   这混账玩意,凭他养家糊口,顾家一大家子能被他饿死了。 第127章 有线索了   皇上又一想,这孩子吧,混账归混账,提议倒是不算坏。   如今这大理寺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他现在也不敢保证里面的人是不是都干净。   现在如果放进去这么个害群之马,咳,放进去这么个好孩子,一定会有奇效。   像老五,昭华这样的好孩子,派出去那是绝对吃不了亏,还能嚯嚯下别人。   高鹏回来汇报说,那个黑衣人的头领,叫什么夜洛的就是死在老五手里的,这就很好嘛。   当即决定了,就让这小子去吧。   “昭华啊!”皇上语重心长,一脸慈父表情。   “舅舅,外甥在呢!”顾昭华配合的狗腿点头。   “这大理寺可是我大齐举足轻重之地,胡闹不得!”   “舅舅放心,外甥一定好好做事,不会让你丢脸的!”顾昭华急急的保证道。   皇上犹豫了一瞬才道:“那……好吧,舅舅就答应你,不过到了大理寺要好好学做事,不可胡闹!”   “舅舅放心,外甥绝不给你丢脸,外甥这就去找孙大人报道去!”顾昭华行了个礼,又飞走了。   这孩子真是来去如风啊!   顾昭华前脚走,后脚工部侍郎就来了,上一次被皇上一通训斥,吓的他好几天早朝都低着头。   楚王殿下府邸总算是完工交差了,楚王殿下已经派人看过,择日就搬进去。   他这也是功德圆满,来向皇上禀报,近日事多,皇上差点又把这事给忘了,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   老五这搬新王府,身边伺候的小厮,宫女,后厨的,针线的,洒扫的,采买的,还有王府的一套班子都得有啊。   皇上想起来,之前倒是拟过一份名单,这混账下江南去了,事情多他就忘了。   这会儿便让常贵把那个名单找了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   楚王长在西北,这性子也是随了西北人的彪悍,不够稳重,得挑个老成持重的王府长史。   这审理,典膳,奉祠,典宝,掌医,典仪……   皇上最后又加了个人进去,常贵瞅了眼,是陈公公,这陈公公是先皇后身边的人,没想到皇上还记得他。   皇上把长史召了进来,长史姓韩,四十多岁,为人十分稳重。   最主要,他曾任太子詹事丞,也算是先太子倚重之人。   太子薨后,皇上觉得他们没有伺候好太子,不被待见,都被贬到犄角旮旯去了。   这韩子枫是个有造化的,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两榜进士,又是魏阁老的门生,能在太子府任职,那等于是抱了未来皇帝的大腿,将来太子即位后位列公卿那不是没有可能。   太子薨后大多幕僚都退隐,韩子枫被贬到翰林院做了一名九品侍书也是看在他老师魏阁老的面子。   从太子詹事丞到九品侍书,虽不能说没什么前途,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皇上之前问魏阁老意见时,魏阁老就推荐了自己的这位学生,举贤不避亲嘛。   这韩子枫太子詹事丞都做过,做个王府长史那是没问题。   学问好,品行好,做事稳重,完全符合皇帝要求。   皇上对这个韩子枫有印象,见完之后比较满意,叮嘱他一定要教导好楚王。   韩子枫对楚王没什么印象,不过,和先太子是兄弟,应该脾性差不了多少。   皇上亲自给楚王挑选王府班子,而且近日便要搬迁的消息传出去了。   皇后娘娘倒是懒得做这些面子功夫,也没把这个不受宠先皇后之子放在眼里,甚至十分讨厌这个楚王。   为什么?   自然是害的他的宝贝儿子住了几天的大理寺牢房。   便随便让管事送了四个小宫女,两个小公公,若干礼物过去了。   贵妃娘娘一向不甘落人之后,自然是要送的。   接下来是淑妃娘娘,还有那些昭仪才人什么的。   一会儿功夫,赵恒面前站了一大堆的人,还有物,长史让人对各宫送来的东西都做了批注,送进库房了。   可这人……得楚王殿下自己定夺啊,一时间他也摸不清楚王殿下的脾气,不太好说。   赵恒没说话,顾昭华皱着眉头道:“瞧瞧你们这些人长得寒碜的,丑成八怪了,是不是你们主子嫌你们丑,送过来恶心我五哥的?”   韩长史:……   只听噗噗通通的,好家伙,都跪下了,乌乌泱泱的好几排:“奴婢们不敢,王爷郡王恕罪。”   “谁管你们敢不敢?回去,都给本王回去,哪来的回哪去……哭,谁在哭……再敢哭一个小爷立马给丢荷花池里喂金鱼去!”顾昭华不耐烦道。   顿时,哭声没了。   顾昭华对各自宫里脸已经黑的跟锅底似的传旨公公道:“麻烦各位,东西我五哥留下了,你们主子的心意我五哥都知道,至于这些丑东西赶紧弄走,不然就是存心不想让我五哥好过,我得告诉舅舅去……”   这下谁还敢不带走啊,郡王说是丑东西,那就是丑东西,皇上多宠郡王啊,谁敢跟他掰扯,讲道理。   郡王是那种讲道理的人吗?   韩长史看着这些人走了,也实在是暗暗松了口气。   为什么?   很明显,这些人背后都有主子,不会服他管教。   要是留下了,指不定把这王府弄得怎么乌烟瘴气,那他这王府长史也做到头了。   他这个王府长史大概会是他以后职业生涯的最高职位了。   进来的时候他都想好了,只要楚王不整什么幺蛾子,他就好好辅佐楚王,如何才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好王爷。   然后,他也能在这儿踏踏实实的养老了。   所以,他的职业目标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赵恒悄悄朝顾昭华竖了个大拇指,顾昭华手环胸,一脸得意,这点小事还能搞不定了,他是谁呀!   “韩长史,你去忙吧!”赵恒把韩长史也赶走了。   “五哥,这王府大院可和你那小宅子不一样,这地方大,人心也大,你把那些人赶走了,留下的也未必干净!”顾昭华看着大大咧咧,这些事门清。   谁让他们家里有一厉害的老太太,还有一个从宫里出来的亲娘。   “这些都是父皇送来的,我要是都赶走了,怕他身体受不住!”赵恒说是这样说,可脸上丝毫担心不见。   顾昭华点点头:“也是,反正人都送来了,你以后慢慢收拾吧!”   是皇上送来的,又不是送个皇上,没什么不能收拾的。   总得留几个杀鸡儆猴让下面的人看看。   赵恒看着偌大的园子,总觉得缺点什么,不太开心。   顾昭华到大理寺两天了,孙大人这忙的一个头两个大,有个王爷在衙门里就够裹乱了,皇上又送个郡王过来。   孙大人觉得,皇上这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顾昭华和赵恒今日因为到王府和各位管事见面,两个人都没来衙门,孙大人松了口气。   这两天被顾郡王黏怕了,还有那匹狼,那阴森可怖的眼神,想起来他就打冷颤。   俩人总算了是告了假,年轻人嘛,别太拼,多注意休息才是!   刘铭其的尸体,仵作查了好几波了,甚至宋轶私下动用了江湖势力,仍查不出毛病。   七月过去大半,京城这气温丝毫不降,这尸体不得不下葬了。   什么大理寺,什么顺天府,这脸丢的,宋大人和孙大人一开始还互看不顺眼,如今,恨不得抱在一起哭死算了。   刘铭其下葬这天,曾江跑的气喘嘘嘘赶到:“大人,有线索了!”   孙大人眼睛一亮:“什么线索?”   “臣查阅了大理寺所有卷宗,天丰二十七年,大理寺曾有一桩案子,死者和刘大人死状相似,甚至描述的现场气味也相差无几。当时经手此案的乃是当时大理寺卿上官大人。”曾江道。   当时的死者正是定国公世子,已故先皇后的长兄。   定国公世子遇害,朝野震惊,当时,当今的圣上那时虽还没有被立为太子,但离太子也不过一步之遥。   上官大人破不了案,压力和愧疚之下辞去大理寺卿一职,而后告老还乡。   曾江这么一说,宋轶确实有了印象,他当时是恩荫进的大理寺,只是一名小官,对此案详情倒是并不了解。   “下官已经派人前往山东接上官大人进京,所以,斗胆恳请延迟下葬刘铭其!”   宋大人摸着胡子点头答应,这曾江确实不错,怎么当初没到他顺天府去,这姓孙的运气倒是真不错。   孙大人自然没有不同意,好不容易找到线索,自然不能放过。   当即便和宋大人一同进宫,向皇上回禀。   皇上没想到此案竟牵扯到二十多年前的旧案,如果继续追查下去,岂不能查到当年的凶手。   这个案子本就是疑案之一,当时父皇也是大怒,当时先皇后正怀着先太子,听闻大哥死讯,差点小产。   因为此事,他一直对先皇后很是内疚,若是能查到当年凶手,他也对先皇后有个交代。   当年最有嫌疑的便是和他竞争最激烈便是三皇子,可是一直没有找出证据。   如今当年参与夺嫡的兄弟早已死去多年,兄弟几个也就剩下他和九王。 第128章 泰安之行   皇帝听完二位大人的汇报,一言不发,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脸色也凝重的吓人。   过了快一盏茶皇上才开口,态度似又和缓了许多:“二位爱卿辛苦,这个线索很重要,就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是!”两位大臣禀报完之后就退下了。   当时的大理寺卿他还有些印象,这个上官大人来自山东士族之首的上官家族。   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大理寺卿也是大齐第一人,当时他确实给大理寺施加了不少压力。   而上官大人和傅沛私交也不错,查不出好友死因,心里也多有内疚,这才上折辞去了大理寺卿一职,这个案子堪称当年最大的悬案。   后来他继位,一则是因为傅沛的事耿耿于怀,再则是上官家族觉得有委屈,也不愿入仕。   这么多年上官家族一直竟再无人入仕,可来自山东的官员却大多出自上官家族的泰山书院。   这个上官家族……   头疼。   而赵恒和顾昭华此时正在山东泰安的茶馆里喝茶呢。   “五哥,你说我们又偷偷溜出京,舅舅不会又把高大人派来捉我们吧?”顾昭华悄声道。   “怎么,堂堂王爷连出京走走都不能,那这王爷不做也罢!”赵恒一脸散漫道。   “五哥,你可别骗我,什么走走,你是为了那个上官大人来的吧?”顾昭华磕着瓜子,吊儿郎当。   “你这脑袋瓜能用了,难得!”赵恒弯唇笑。   “你说你之前为了陆小姐管平宁侯的事,如今这平宁侯已经脱罪,你这又是为什么?”顾昭华有些不解。   “刘铭其的死状和我舅舅当初一模一样!”赵恒喝了口茶道。   舅舅之死就像是抽走了傅家的脊梁,虽有外祖撑着,但也如同日暮西山。   “什么?你说这可能是当年的人做的?”   “已经过去几十年,并不确定,但当年的案子上官大人最清楚。”所以他才来了泰安。   “五哥放心,你舅舅就是我舅舅,我们一定把凶手找出来,那等下我们去哪?”   泰山书院虽以泰山命名,但其实是上官家族学。   泰山书院极其出名,从山东出来的官员十有八九曾求学泰山书院,甚至邻省也有人在泰山书院就读。   可上官一族却因当年之事再无一人为官。   “泰山书院!”   上官家人敢不入仕,皇族的身份对他们来说自然没什么威慑力。   而赵恒今日用的身份便是清虚道长嫡传弟子子桓。   他们是上官家嫡系的一个子弟带进去的。   清虚道长辈分是能和上官大人的父亲称兄道弟的。   这个子弟并不敢怠慢,把人带到了书院院长的房间。   这一任的书院院长正是上官大人的弟弟。   胡子一大把的上官院长称呼赵恒:“久仰子桓贤弟大名!”   顾昭华:这都能做五哥爹的人了,可真会显自己年轻。   不对,五哥什么时候竟是清虚道长的弟子?不会是冒充的吧?   “子桓不敢当,院长客气!”赵恒拱手行礼。   “子桓贤弟此次来是和令师一起吗?”赵院长一直想邀请清虚道长到书院授课。   可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别说来书院授课了,连徒弟都只收了两个。   “师傅他老人家和师弟一道云游,不过,下个月应该能在京城一起过中秋!”   “京城?”上官院长犹豫了下,上官家族人很多年没有进过京城了。   看到上官院长的表情,赵恒便知他所想,随即开口道:“其实子桓今日前来是想见令兄上官大人!”   上官院长脸色一滞:“子桓贤弟有所不知,吾兄已于八年前病故,早已不在人世!”   上官大人是上官家最出色的孩子,却没想到郁郁而终。   顾昭华一听着急了:“啊,去世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不知子桓贤弟找家兄何事?”上官院长问道。   赵恒简洁的把此行原因告知,只是隐去了他楚王的身份。   “子桓贤弟入仕了?”上官院长有些吃惊。   没想到清虚道长的弟子居然入仕,成了官府中人。   赵恒点头:“入仕实乃不得已,等子桓处理完这些事,自是随师傅做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其实,家兄辞官之后便遍访大江南北,想找出当年定国公世子死因,大哥这一游历便是十几年,回来之后没几年便病逝了,倒是留下一本札记,我一直放在大哥书房当中!”上官院长看赵恒态度诚恳倒是也不隐瞒。   “不知那本札记可否借给我们查看?”   “这……好吧!”这位是清虚道长高徒,怎么都要给清虚道长几分面子。   曾江的人快马加鞭赶到山东却被告之当年的上官大人在八年前已经去世。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如今到这里竟是又断了。   曾江这个人也是一根筋的个性,一定要把案子查清楚。   从江南回来到现在,他也就回了一次家,如今接到消息,更加坐不住了,便立刻去找孙大人,说他要亲自前往山东泰安。   上官大人去世,但说不定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些人怎么都不问清楚,一听说上官大人去世便急吼吼的赶回来。   孙大人哪有不允的道理,有这样的破案小能手,简直是他大理寺的小福星啊。   话说,那两位爷这几日没来衙门,真的是清静不少。   京中明面上一片平静,可私底下已是风起云涌。   紫兰殿   “娘娘,无双公子的信!”方姑姑低声道。   贵妃看完,便立刻在火盆里燃尽,脸上一片愠色:“把事情做成这样,居然敢威胁我,他算什么东西!”   她的本意是杀了那个杨大人,嫁祸陆家,然后再借力打力,敲打完陆家后最终嫁祸给崔家。   可没想到被这个无双公子搞成这样,害的她的人也损失不少。   “娘娘息怒!这无双公子不过是麒麟王养的一条狗,娘娘何必同他置气,如今那刘铭其和夜洛都已经死了,便是死无对证,没人会怀疑到娘娘。”方姑姑劝道。   徐贵妃蹙眉:“本宫答应和麒麟王合作便是为了各取所需,让他帮本宫除掉崔家,如今除崔家不成,反惹出这么一大堆麻烦,既然成不了我儿的助力,那不合作也罢!”   “可那个麒麟王会不会把娘娘供出去?”   徐贵妃缓缓的笑了笑:“他不会,他想得到他要的东西,迟早有求于本宫,这个无双公子仗着有几分本事便敢威胁本宫,迟早要他好看!”   “娘娘深谋远虑!”方姑姑佩服道。   徐贵妃在贵妃椅上坐下:“怪只怪本宫没有个好母族,不然那个位置也不会轮到那个蠢货!”   先皇后福薄,皇后之位没坐几年便撒手人寰。   听说是生先太子时坏了身体,她进宫时她的身体已不大好,后来宫中嫔妃纷纷有孕,她为巩固后位,又生了赵恒那个孽子,已是油尽灯枯。   皇上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又请了清虚道长为她续命,这才勉强多活了几年。   她和崔氏因产下皇子先后晋妃位,皇后仙逝后,宫中便以她,崔氏,淑妃,柔妃四人为尊。   淑妃无子,柔妃乃是外族,大齐不可能让外族女子为后,崔氏是个草包,宫中的后妃被她得罪个遍,德行有失。   可结果偏就是立了崔氏为后,她怎能不气。   就是因为没有好母族,而那时老平宁侯病重,陆家无心她的事,这才错过了后位。   这个后位,她迟早夺回来,而崔家必然一个不能放过。   泰安   上官院长虽然答应他们看书札,可却要求,书札不能带离上官家,他们只能在上官家看。   赵恒表示可以理解,便在上官家住了下来。   早上借阅,晚上戌时前必须归还到上官大人书房。   赵恒怕记忆有失,便用最笨的办法,把上官大人的书札抄录下来。   顾昭华最不爱写字,可这几天也是没日没夜的誊写,花了两天,总算把书稿抄完了。   顾昭华伸了个懒腰:“五哥,你说这能有用吗,我怎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赵恒横了他一眼,没用他抄这些干嘛,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曾江来了上官府好几次,要拜访上官院长,见到是见到了,可上官院长不喜官府中人,自然不会配合。   之所以让赵恒查阅,那也是看了清虚道长的面子。   曾江连连碰钉子,心情是又着急又郁闷。   便守在上官家门口不走了,赵恒和顾昭华和上官院长告辞离开时便看到了一脸丧气的曾江。   “呦,这不是我们大理寺之星曾大人吗,瞧着灰头土脸的,被人赶出来了?”顾昭华在大理寺几天被孙大人嫌弃,这小子又摆谱,终于逮着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出了大理寺,这两位都是爷,曾江抱拳行礼:“下官参见楚王殿下,顾郡王!”   “曾大人怎么会在这里?”赵恒故作不知。   “下官正是为刘铭其的案子而来,想必殿下也是!”曾江只是话少,人又孤傲,又不傻。   江南偶遇,泰安偶遇,大齐这么大,哪里就那么巧合了。 第129章 本王爱宠   顾昭华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告诉你?”   赵恒但笑不语,看了顾昭华一眼,满眼的纵容。   说的好。   这个小白脸……嗯,不喜欢。   眼看着两人大步走远,曾江咬牙追了上去。   楚王进了上官府,那必然是想要的东西到了手,不然不会离开。   “殿下,此事极有可能和外族有关,事关大齐安危,殿下三思啊!”曾江是根红苗正的世家子弟,一开口说出这些话,没什么意外。   “殿下,下官绝无半点私心,一切都是为了早日查清真相……”   赵恒转身,盯着曾江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本王确实找到一些线索,曾大人想要,本王倒是可以给!”   “殿下放心,曾某若有任何发现,必派人第一个通知殿下!”曾江反应极快。   “曾大人……很好!”赵恒点了点头,从顾昭华怀里掏出他们抄的手札丢到曾江怀里。   曾江大为激动:“殿下放心,必不负所托!”   “哥,咱们辛辛苦苦抄了那么久,怎么就给他了。”顾昭华不满意道。   赵恒不语,曾江笑道:“郡王放心,下官抄完,曾某立刻归还!”   曾江对顾昭华自称下官,可在承诺会和赵恒分享线索称曾某,便是承认私下欠了赵恒人情。   曾江这个人,清高的很,必言出必行。   “好说!”赵恒倒是大度的很。   曾江虽习武,但武艺平平,这次来带的是曾家的高手。   有了江南被行刺的事,行事也格外谨慎起来。   曾江拿了线索,第一件事便是护送回京。   “五哥,你不是不喜欢这小子,干嘛把手札给他?”顾昭华真是看不明白五哥了。   “曾大人在断案上,确有天赋!”能查找出二十多年前的卷宗着实厉害。   “那他能厉害过哥你?”论能力顾昭华只服自家五哥。   “各人天赋不同!”他不喜曾江,但这份手札回了京,他也是要想办法送到他那里的。   就像……   实在没想到高大人居然还是个好色之徒。   “哥,你这是想要笼络……”顾昭华的话没说完,被赵恒瞪了回去:“我回来是带煦儿离开,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顾昭华愣了一瞬,很快追上赵恒:“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赵恒抬手在顾昭华头上摸了摸:“走吧,回京!”   “哥,我怎么觉得你在摸昆仑呢!”顾昭华撇了撇嘴道。   “走不走?”   “走!”   陆府   陆瑶从回来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在家里不是看书便是绣花,或者陪陆瑾玩。   陆瑶正陪着妹妹荡秋千呢,院子有道白影闪过,迎春吓的尖叫,陆瑶定睛一看,竟是昆仑。   “昆仑?”夏竹也发现了,惊喜道。   别说,这几日没见它,还挺想的。   算它还有良心,吃了小姐那么多好吃的,知道来看小姐。   昆仑朝陆瑶冲过去,后腿一蹬前脚扒到了陆瑶摇椅扶手上。   陆瑶抚着它背上的毛叹道:“你怎么来了?”   昆仑昂着头,使劲摇了摇,夏竹冲过去,想把昆仑弄下来:“别摇了行不行,弄我们小姐一身毛!”   昆仑才不理,继续昂着头,晃动着,还嗷的叫了声。   它这动作自然引起了陆瑶的注意,原来昆仑脖子上今天系了个小荷包。   陆瑶摘了下来,昆仑这才满意,陆瑶打开,原来是一封信。   信是赵恒写的,说他去了山东,最近不在京中,让她少出门,最后还让她不要担心他,他回来会来找她。   陆瑶唇瓣勾了勾,这家伙还真是自恋,她什么时候担心他了。   昆仑傲娇的看了夏竹一眼,然后继续凑在陆瑶身边,得意的很。   “小姐,你看这匹狼,真是成了精了!”夏竹嫌弃道。   “它,它是狼?”迎春吓的魂都掉了。   “你放心,它有灵性的很,不伤人!”夏竹刚才还嫌弃,这会儿又替昆仑说话了。   “可,可它毕竟是畜生……”迎春支支吾吾躲在夏竹身旁道。   “你放心,它对小姐好的很,在江南遇险时,它还救过小姐呢!”夏竹不吝赞道。   “那倒是还不错!”听夏竹这么说,迎春没那么怕了,但还是不敢靠近。   陆瑾八岁多点,皮的很,听说是狼,也不知道害怕。   关键,她也没见过狼啊,就觉得比自己养的那只猫咪威风。   陆瑾胖胖的小肉手去摸昆仑,一狼一人互看着,不过,都没恶意。   昆仑带了赵恒的信来,自觉立了大功,自然是赖着不走了,就在陆瑶的海棠院住了下来。   陆瑾是个皮的,和昆仑混熟之后,是一点不怕它。   一大早上骑在昆仑身上,追着那些小丫头在院子里跑着玩。   陆瑶扶额,怪不得娘说瑾儿皮的人嫌狗厌,一点不假。   幸好这两日没那么燥热了,这七月底的京城总算有点秋天的凉爽了。   赵恒回到京那日,正赶上入秋后京城的第一场秋雨。   青鸾把近日京城的消息都告诉了赵恒,至于府里的情况,青鸾用了井然有序四个字概括。   赵恒点头,表示知道了,韩子枫在太子哥的东宫待过。   太子哥身边的人都是皇上挑选,换言则,他们都是父皇的人。   若说父皇关心他这个儿子,他信一半吧,可若说一点私心没有,他倒还真不信。   赵恒所猜,确实没错,皇上作为这个天下之主,自然要洞悉几个儿子府中的情况。   因为他们不止是父子,还是君臣。   当日送人过去,皇上本以为这个刺头儿子会驳了他的面子。   后来听说,他把各宫送去的人都赶回来了,这样一想,心里更觉舒坦,他这个父皇在他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听高统领来汇报说楚王殿下又不见了时也没在意。   爱玩就玩去吧,最近他也没功夫盯着他。   “昆仑呢?”赵恒沐浴更衣后问道。   “主子离开后,昆仑跑去陆府再没回来过!”他也悄悄去找了,可那家伙跟不认识他似的,无情的很。   青鸾想到这个就生气的很,唉,这是匹见异思迁的狼。   赵恒眉毛挑了挑,让它送个信,它倒是把自个送进去了。   看来,他得亲自去一趟,把昆仑接回来了。   陆伯山近日一直在忙,早出晚归,父女俩也少见面。   今日在家,特意到女儿院子看看女儿,没想到才一踏进院门,就看到小女儿骑在什么东西身上,手里举着一根树枝。   陆伯山仔细一看,这是……狼,这孩子也是忒胡闹了,脸色一沉:“瑾儿!”   “爹爹!”陆瑾脸上笑容不减,在树荫下喝茶的陆瑶也看到了父亲,忙行礼。   “又在胡闹!”陆伯山训斥女儿,却没什么威慑力。   陆瑾作为撒娇界的扛把子,怕过谁:“爹爹,昆仑可好玩了,瑾儿也想养一只!”   陆瑾倒是想过把昆仑据为己有,可姐姐说这是她一朋友的,她便止了念头。   她的团儿若是谁想要,她也舍不得给,君子不夺人之爱,她懂。   “这狼岂能当宠物养!”陆伯山见过狼,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狗。   “爹爹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昆仑是狼!”陆瑾冲爹爹竖起拇指。   陆伯山……   这两个女儿,一个聪慧无双,一个古灵精怪,作为老父亲,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这狼还是养不得的。   到底是凶兽,若是驯养不当,瑾儿还太小,制不住它。   不过,这小孩子心性,今日喜,明日不喜的,陆伯山也没放在心上。   陆伯山是皇帝宠臣没错,在家绝对是慈父,此刻有空,便来陪女儿下棋。   陆伯山棋艺很好,陆瑶也不差,两人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陆瑾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下棋也十分感兴趣,便凑在一旁看。   正是到关键时刻,管家来报说,楚王殿下到访。   楚王殿下?   陆伯山有点懵,楚王殿下怎么来了,这也不熟啊。   听岩火说,在江南时,楚王殿下为查清案子出力不少。   楚王迁居新王府时,他派岩火送了厚礼过去,打算等空闲了便登门拜谢。   没想到楚王殿下倒是先来了:“快,带我去!”   君臣有别,陆伯山自然不敢怠慢,陆瑶听说赵恒来了,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是来……   毕竟上一世,他就是猝不及防一道圣旨宣他入宫的。   “冒昧打扰,侯爷切勿怪罪!”赵恒伸手扶起行礼的陆伯山。   “怎敢,怎敢,殿下亲来,我陆家蓬荜生辉!”陆伯山摸不透赵恒此行目的,谨慎的很。   据岩火报,这位楚王殿下行事作风很是凌厉,手段也颇为强硬,不好得罪。   “侯爷不必客气,本王此次来是过来寻本王的爱宠,听说来了陆府,本王便来看看?”   “爱宠?”楚王的女人跑他府里了?   “本王说的爱宠是本王养了多年的狼!”   “狼?”陆伯山松了口气,吓的他一身冷汗。   这王爷公然上门找女人,传出去,那还得了,幸好是狼。   狼,他想起来了,刚还真见到一匹,难不成那便是楚王殿下所养。   “侯爷见过?”   “正是,敢问殿下那匹狼可是叫昆仑!”   赵恒点头:“不错!”   “臣刚在小女院中正巧看到,臣这就派人去请!”   “不必,还是本王亲自去,昆仑认生,免得伤人!” 第130章 不可放肆   赵恒一本正经的败坏昆仑的名声,说的煞有介事。   昆仑是在人群中长大,虽说本性凶残,但却从没有主动伤过人。   如今,好好的被人诬陷,可真是,没法解释。   陆伯山一听却是当了真,是呀,狼是畜生,他的宝贝闺女刚才还骑了人家,若是发了疯,伤了他闺女,他要不要宰了那匹狼?   答案肯定是要,不但要宰了,还要炖了!   尚不知一切的昆仑正吃着夏竹给他端来的肉骨头,心想,住在这里有肉吃,还有小美女陪着玩,真的挺好的,不太想回去了。   可一想到主人,昆仑有些小内疚,这个问题真的很纠结啊。   赵恒步子走的并不慢,但陆伯山还是觉得慢了,快点走,也不知道那破狼有没有欺负他闺女。   从江南回来,赵恒便再没见过陆瑶,恨不得飞过去。   怎么提亲合适?   先得让平宁侯喜欢他吧?   据他得到的可靠消息,平宁侯没打算和皇家联姻,是个老顽固。   第一次来陆家,也是第一次到这海棠院,正在吃肉骨头的昆仑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气息。   等看到了自家主子那是控制不住的兴奋,直接撒腿就冲了过去。   赵恒看到昆仑这几天又胖了一圈,伸手摸了摸它头:“你这日子过的不错?”   陆伯山松了口气,幸好这小畜生没有伤害他闺女。   昆仑跳起来昂着脖子,赵恒看到了,几天不见,这家伙戴上金项圈了,比他都拽,这是给他炫耀来了吧?   不用说,肯定是陆瑶给的,果然出手大方啊。   他都没有!   陆瑶带着妹妹陆瑾走了过来,屈膝行礼:“臣女陆瑶,陆瑾见过楚王殿下!”   赵恒本欲伸手扶,可看到一边的平宁侯,清了下嗓子:“免礼吧!”   陆瑾年纪小,胆子大,看着昆仑和楚王亲近便知他就是昆仑的主人。   “楚王殿下,昆仑是您养的吗?”陆瑾仰起头和赵恒说话。   “是啊,你喜欢吗?”赵恒看着陆瑶旁边这个缩小版的陆瑶,忍不住勾了勾唇。   “臣女喜欢,臣女想问,昆仑有弟弟妹妹吗,如果有可不可以送一个给臣女,臣女想养!”陆瑾这是在讨要礼物了。   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在皇后娘娘面前都敢替姐姐说话,更何况是楚王了。   “瑾儿,不可放肆!”平宁侯装模作样道。   “爹爹,女儿知道,女儿只是问一问殿下,如果没有,那便算了,如果有,他又正好愿意送给女儿养,有何不可?”小丫头伶牙俐齿的很,比起煦儿那个闷闷的个性倒是好玩许多。   “你这丫头,我真是……”真是也没话说,什么好话都让她说了。   陆瑶也不拦着妹妹,她就是拦住了这次,依这丫头的个性也会再找机会。   与其那样,倒还不如在她眼皮子底下安全些。   赵恒笑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向他讨东西,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说起来,陆瑶大概就是这性子吧,面上对谁都和和气气的,骨子里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个本王倒是不知,不过你若喜欢,本王倒是可以给你找一只!”赵恒也难得好说话的很。   “真的吗,那臣女谢过殿下,不过臣女不会白收殿下礼物的,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陆瑾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尽管吩咐我爹爹,我爹爹办事最是妥当,这可是皇上亲口说的!”   陆瑾说到皇上的时候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礼仪丝毫不差。   “哦?”赵恒意味深长,眉梢微微挑起,余光看了规规矩矩的陆瑶一眼。   “臣女绝不会欺瞒殿下,我爹爹办事,殿下放心!”   “这……好吧!”赵恒答应下来,他日后确实有事需要陆侯相助。   陆侯:这坑爹玩意,为了一匹没到手的狼,把亲爹给卖了。   “那就一言为定!”陆瑾笑的灿烂。   陆侯看到女儿那么开心,算了,小事而已。   即便没有女儿开口,难道楚王殿下让他做事,他就不做了?   陆瑶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好像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似的。   “陆小姐给昆仑的这个项圈有些太贵重了!”赵恒总算自然把话题绕到陆瑶身上了。   就不信她这个时候还不和他说话,赵恒的目光也落到陆瑶身上。   “昆仑如此威风,和这项圈正是相配,臣女这个项圈也算是找到主人了!”陆瑶福了福身道。   “如此,本王替昆仑多谢陆小姐了!”赵恒也是一副客气有礼的模样。   这里是内宅不说,陆瑶又是陆侯最宝贝的女儿,一听赵恒和女儿说话,便警惕起来,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这殿下给赶走了。   赵恒倒是识趣,谢过陆瑶这几日对昆仑的照顾后便起身告辞。   这海棠院虽在陆府后院,倒也不难找。   这陆府建的很好嘛,很好!   陆侯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这位楚王殿下也就和瑶儿说话时看了她一眼,这也是出于礼貌,这小子应该不是打他们瑶儿主意。   陆侯亲自送了楚王到门口,赵恒的马车很简陋,他并不是个喜好奢华的作风,今日出门也就带了青鸾一个。   比起其他王爷出门,香车宝马,恨不得全世界为自己让道,陆侯觉得这楚王还是不错的。   目送楚王马车离开,这才回了府中,管家急匆匆的来报:“侯爷,二老爷那边又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   “二老爷自从腿废了之后就脾气不好,瞧上了个小丫头,那丫头不肯,把二老爷推倒了,二老爷……”管家觉得后面也不用自己再说了。   侯爷自己的弟弟什么德行,侯爷应该最清楚,他一个下人实在不好多说的。   “传话给二房,若是自己宅子里的那点事再闹到本侯面前,一家就都搬到庄子上住去!”陆伯山现在是连看都懒得再去看一眼。   人的心都是一点一点被伤的,这次出事,二房趁着瑶儿不在,竟是闹着要分家,说侯府的家产,自己作为嫡子,要带走一半。   陆伯山的心被这弟弟伤的,好不了了。   赵恒出了陆府的巷子后右拐是一条大道,楚王府离陆府并不算远,乘马车也就半个时辰多些。   这会儿街上行人很多,赵恒的马车行的极慢,闹市之中,若是马受惊,伤了行人,那可不太好。   只是,他这样想,有人并不这样想,一辆马车迎面朝着这边疾驰而过。   老远就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这京中多贵人,敢在这街道如此快速,可见是个不好惹的。   “主子,前面有辆马车冲过来了,要不要属下过去让他让道!”青鸾心中自然是自家主子最大。   凭他别的什么王爷,反正就是要给他主子让。   赵恒刚从老丈人,咳咳,刚从陆府出来心情好,人也好说话:“既然人家着急让他过,我们靠边!”   主子都发话了,青鸾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操纵着马车往边上挪了挪。   那小厮看到前面有人,吆喝着,让开,快让开。   这会儿行人多,赵恒的马车让了,其它人未必就能及时让开,尤其是行动比较慢一点的老人孩子。   而此刻街上正有个驼背老人,担着担子,蹒跚的走着。   驾车的小厮紧急拉着马缰绳,马车紧急停下,老人也被吓的跌坐在地上,筐里的菜洒了一地。   马车紧急停住,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破口骂道:“混账东西,怎么驾的马车,想摔死爷是不是?”   “公子,这前面有位老人家,小的怕伤着他,这才停下的!”小厮解释道。   那老人家明显是年纪大了,走不了那么快,这要是马车冲过去,岂不是要将老人踏死在马蹄之下。   “这该死的老东西,赖在地上还想讹诈爷不成,快点滚开,别挡了爷的道!”车里的富贵公子骂道。   老人家上了年纪耳朵本来就有点背,这会儿菜洒了,只顾着捡,哪里能注意听他说话。   富贵公子夺过小厮手中的马鞭,跳下车,举起马鞭便朝老人抽去。   青鸾本来不打算管的,可这抽马匹的鞭子打在人身上,那还得了。   青鸾轻功过去,抓住了那富贵公子的手,富贵公子被拦,自然大怒:“哪里来的狗东西,给爷滚开!”   “公子当街欺负一个老人家不好吧?”青鸾试图讲道理。   “干你屁事,滚开,来人,把这人还有那个糟老头子都给爷丢出去。”马车后的护卫呼呼啦啦的上来了。   青鸾不太想动手,不想给自家爷惹事。   到底要不要打?   马车里传出一道声音来:“别丢脸!”   青鸾得了令,那还犹豫什么,就这些人……活动活动筋骨吧!   可以打架又能给主子长脸,这事昆仑可坐不住啊。   直接冲出马车,朝那些人冲了过去,趁其不备一口咬在那些护卫的屁股上。   一声惨叫,这场面一下乱了,贵公子所有的护卫都上了。   一人一狼,和这些人跟玩游戏似的,折腾的那些人死去活来。   那贵公子前一刻还是贵公子,这会儿变小乞丐了。 第131章 快弄死它   那贵公子身上的衣服一缕一缕的,全被撕破了,人倒是没受大伤。   他发现自己被戏弄,怒吼道:“给爷弄死这小子还有那死狗!”   那些护卫一开始也没用杀招,这会儿得了吩咐,自然招招致命。   青鸾为了自保,自然是下了点狠手,不过,他拿捏的分寸正好,都是暗伤。   街上动静闹的这么大,有人报了官,巡逻队带着人赶到了。   巡逻队是顺天府的,这种情况,宋大人说了,就是把作乱的人一起带回去。   在这京城做事,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了贵人。   把人带到顺天府去,后面怎么折腾,就各凭本事了。   “都住手!”杨队长吆喝了一声。   那贵公子看来了官兵,更是有恃无恐了:“来的正好,你们这些小子来的正好,把这人给爷抓了!”   杨忠纳闷,这谁啊,破履烂衫的嚣张样,最看不惯这种。   “是我,连小爷都认不得了!”贵公子掀起头发。   他头上发髻被那小子弄开了,披头散发。   杨忠这才看清:“呦,是马公子啊!”   “算你有眼力劲,认得小爷!”没错,这贵公子正是兵部尚书马大人的儿子马不凡。   “马公子,你这是……”杨忠忍着笑,这小子天生的坏种,打娘胎里就烂到底了,没干过什么好事。   头顶一拍,脚底流脓的那种,坏的无药可救了。   每日留恋烟花巷柳,回家了就调戏小丫鬟,生下来就没做过好事。   今天这是哪路英雄好汉把他整成这样,真是大快人心,咳咳。   “还不是被那小子给害的,把人抓起来好好收拾,爷少不了你的好处!”马不凡道。   杨忠打着哈哈:“马公子,这可不合规矩,这发生斗殴,两方人都是要例行回去问话的!”   马不凡抬手打了一个巴掌到杨忠脸上:“不合规矩?小爷我的话就是规矩,你是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外祖是谁?我姨母是谁?”   他爹是谁,杨忠当然知道,至于外祖那就更出名了,崔侯爷谁不知道啊,至于姨母,当然是皇后娘娘了。   这京城里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没有不知道这个的。   “马公子,这你可别为难小的,我这也是照章办事,来人呐,都带走了!”杨忠这次可得长点记性了。   上次啊,在醉仙楼的教训他可长足了,敢在京城中闹事的,没有几个没背景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都带回去,让家里来领人,他们自己解决。   “队长,那这狗呢?”下面人问道。   昆仑嗷了一声,眼瞎是怎么着,它是狼,纯种狼,昆仑山狼王之子,狼王殿下。   杨队看了一眼:“咱管人,也不管狗啊,放了!”把狗带回去,那岂不成狗官了。   昆仑被人生生的忽略了,不能忍,嗷一声就朝杨忠扑过去了。   杨忠被扑在地上,这时听到马车上传来一道声音:“昆仑回来,青鸾你去一趟!”   杨忠朝着马车看了眼,这马车平平无奇,很是朴实。   只是这声音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听过。   昆仑听到主人召唤,抬脚朝马车冲去,前腿一跳,进了马车里。   马不凡听到马车里传出的声音:“谁在那儿装神弄鬼,给爷滚出来!”   马不凡给自己的护卫一个眼色,那些人准备朝马车过去,被杨忠的人拦住了。   “都带走!”杨忠下意识的觉得马车里的人,不能得罪。   “杨忠,你疯了,敢带我走!”马不凡骂道。   杨忠心里呸了一声,他连皇子都抓过,也不怕抓你一个尚书的儿子。   马尚书很快知道儿子被顺天府下面一个巡逻队长抓走了。   马尚书发了大火,这一个小小巡逻敢抓他的儿子,真是疯了。   马尚书到了顺天府,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下面的人一看按照例行程序让他看,先得交罚金呐。   马尚书一看,脸色都变了,把纸给扔了:“让你们宋大人来见我!”   “宋大人不在,马大人要带令公子走,得先交了罚金才行。”那人笑呵呵的,也不发脾气。   “交罚金?大齐律法有这条,你们这群目无王法的东西!”马大人骂道。   “大人息怒,这是我们宋大人定的规矩,凡滋事斗殴者,都以此处理,小的们也是照规矩办事的,大人可别为难小的。”宋大人还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一定要好,罚金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   宋大人说了,若是谁没有照着他的规矩办,罚金得自己补上,然后滚出他的顺天府。   马大人气疯了,他就没见过敢这么明目张胆受贿的。   好他个宋轶,看他怎么参他。   马大人示意管家掏钱,管家拿出一张银票态度傲慢的递给小吏。   小吏看了一眼,笑道:“哎呦,这可多了,小的给你找碎银子去!”   “不必,那个滋事的小子是什么人,把他带过来。”敢欺负他儿子,他一定要弄死他不可。   “这小的不知道!”小吏道。   “不知道你不会去问吗?”人发火道:“把人给本官带来!”   “这可不行,这也没有这个先例啊!”   “你是要本官的人自己去找吗?”马大人命令道。   “这小的做不了主啊……”小吏快要跪下了。   “马大人大驾光临,我这顺天府蓬荜生辉啊!”宋轶回来了,脸上堆着笑。   马尚书暗骂了句老狐狸,脸臭的很:“我要知道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宋轶还是笑,在马尚书旁边坐下,接过下面人送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马大人啊,令公子的事,既然交了罚金,就是认了罚,便无事了!”   “宋轶,你不要和本官打官腔,本官今日一定要知道他是受谁的指使!”马大人太了解这些说辞了。   “马兄不要生气,兄弟劝你啊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还是不要追究了。”宋轶这话意味深长了。   正好管家带着衣衫破烂的马不凡过来了。   管家老泪纵横的:“老爷,少爷可受苦了!”   马不凡完全不顾宋轶在场:“我一定要弄死那小子,还有他背后的那个人。”   那个人当时坐在马车上,明显是他授意的。   宋轶咳嗽了声:“咳咳!”   外面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人,有人来报官,说他的人被咱们顺天府错抓了,就是杨大人在街上抓的那个人。”   “这么快?”宋轶一愣。   “是,大人。”   “那……走吧!”宋轶点了点头:“那马大人,本官就不陪你了,本官要处理案子!”   “是不是那个幕后主使,本官也要一起去!”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马大人,这个没必要了吧!”   马大人:“宋大人要是再如此,本官就到皇上面前告你,假公济私,包庇凶手。”   宋轶听到马大人这话,脚步停下了,转过身笑眯眯道:“马大人……”   马尚书哼了一声,这下知道怕了吧,还敢说自己心里没鬼。   “马大人消消气,这事吧,若是闹到皇上面前,谁的面子可都不落好,马大人想清楚了!”宋轶这笑的,脸上褶子堆一处了。   宋轶出了名的老狐狸,有次把魏阁老气的叫他老鬼,从此这老鬼的名号就跟着他了。   “宋轶,你不要太过分了,本官还就要到圣上面前参你一本!”马大人态度强硬得很。   宋轶爱莫能助啊,他虽然是个热心人,但对方不听,有什么办法啊:“马大人就一起吧!”   宋轶看到那报官之人,还没开口,马尚书先开口了:“见了大人为何不跪!”   赵恒态度傲慢,睨了马尚书一眼并不说话。   宋轶觉得,打断别人谈话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所以,他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放肆,胆敢藐视公堂,来人,把人给本官押下去打三十大板!”马大人呵斥道。   “爹,还有那只死狗,儿子的腿被它咬了一口!”马不凡哭丧着脸道。   马尚书一听,更是来气:“把这只蠢狗当场杖毙!”   昆仑朝着马大人嗷了一声,能不能把眼前这个蠢货咬死?   昆仑张嘴,龇着牙,随时冲过去的样子。   马不凡吃过亏:“爹,就是这个小畜生,快弄死它!”   公堂上的衙役们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看向宋大人,这到底要不要听啊?   宋大人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动,宋大人才是这顺天府尹啊。   “本官的话你们不听是吗?”马大人怒吼道。   赵恒不看马尚书,看向宋轶道:“宋大人,我的护卫在街上救了个差点死在马蹄下的老人,反倒被顺天府衙人带走,我是来带他走的!”   “人可以带走!”马公子都交了赎金了,这案子已经结了,当然可以带走:“去,把人带过来!”宋轶吩咐底下人道。   “这案子怎么能如此草草了事,宋轶,你到底会不会办案?”马尚书吼道。   “这案子确实不能这么草草了事,麻烦宋大人好好审审!”赵恒可不是来把人带走就算了的。   若是这样,青鸾跑一趟就算了,不用他来。 第132章 不能纵容   这个姓马的,他还没腾出手收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马不凡前几日在妙音阁里吃醉了酒,对那露浓姑娘动手动脚,说要纳了那露浓姑娘做妾。   露浓姑娘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露浓自然当场拒绝,马不凡也被妙音阁里的护卫丢了出去。   而且,永不得踏入妙音阁一步。   可这马不凡不服气,在门口骂露浓不过是小娼妇,甚至大放厥词,说连平宁侯的女儿都得给他做妾,更何况露浓这样的。   还说,平宁侯的女儿早和景王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如今景王不要她了,他看在她长得好看的份上,才不嫌弃她不清白,纳她做妾的。   到时要露浓和陆瑶两个一个为他弹曲儿,一个给他跳舞。   那时他在泰安自然不晓得,回来之后才听青鸾说了。   他忙着去陆府便准备看完窈窈后腾出手再教训,可这小子居然急吼吼的作死到他跟前了。   看来这是老天爷送到他面前的,他不收拾了他都对不起老天。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命令朝廷命官!”马尚书指着赵恒骂道。   马尚书没见过赵恒,宫宴时马尚书出京办事,不在京中。   后来,赵恒又被贬到大理寺,不在一个衙门。   是以,这两个人压根就没见过面。   “马尚书用东西来形容人,可见这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了!”赵恒嘴角含着笑,语气却是阴冷阴冷的。   “放肆……你到底是谁,敢对本官这样说话?”   赵恒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看向宋轶:“宋大人是这顺天府尹,怎能容忍有人鸠占鹊巢,咆哮公堂?”   已经快入定的宋轶笑呵呵道:“其实不过是件小事,二位不用这么大火气,等你那位护卫来了,都问问清楚不就结了?”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反正,这马大人已经交了赎金。   宋轶早从杨忠那里了解到事情始末,事不算大。   这样的官宦子弟嚣张的多了去,顺天府若都去管这事,那一天十二时辰也不够用。   本来这位马尚书还有机会带着儿子走的,这会儿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正说着,府衙的人带着青鸾来了,青鸾给赵恒行礼:“主子!”   马尚书看青鸾对赵恒如此恭敬,也在暗自猜测对方的身份。   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看起来应该是出自官宦之家,只是看他脸生得很,应该还没有在朝中为官。   不过,就是再出身官宦,得罪了他马家,这官也做到头了。   马不凡指着青鸾:“爹,就是这个人,他打伤了儿子,还有儿子那些手下!”   青鸾当时不知道这就是马不凡,直到那些个巡逻兵赶到才知道他是谁。   若是知道,他当时就废了他,这狗东西活着简直浪费粮食。   “宋大人,开堂吧!”赵恒漫不经心道。   宋轶朝赵恒微微屈身点了点头,正要坐到主位,却被马尚书抢白道:“宋轶,你和这个人到底什么关系,堂堂朝廷命官对一个晚生后辈如此卑躬屈膝,真是丢我大齐官员的脸面。”   赵恒一皱眉,俊脸上顿时笼罩一层寒霜:“我和宋大人什么关系不关你的事,这里是顺天府公堂,轮不到你咆哮无礼,马尚书还是注意自己的态度!”   “放肆!你到底是哪家黄口小儿,居然敢口出狂词,你的父亲在朝中哪个衙门任职,本官倒要好好问一问他是如何教儿子的?”   “呵呵!”赵恒突然轻笑起来。   马尚书被他笑得当场愣住,这小子疯了不成,是想找死吗?   赵恒眼角带着一抹极淡的笑,看向马尚书:“让马大人失望,家父并不在衙门任职。”   马大人冷笑出声,看来是他高看他了:“你一介商户贱民,居然敢穿锦袍,上了公堂也不向大人下跪,知不知道本官随时能诛你九族!”   赵恒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诛九族?   很好。   他的九族有谁呢?   首先那个老东西,那几个王爷,估计这九族诛下来,赵家也差不多灭族了。   宋轶这下没法再看热闹了,本想让这嚣张跋扈的马尚书吃个瘪。   谁知道这个二百五真是不让他失望,他再跋扈下去,可要把他的顺天府连累进去了。   “马尚书,这位是大齐五皇子,楚王殿下!”宋轶说完,连忙向赵恒行礼:“臣顺天府尹宋轶参见殿下!”   马大人已经傻眼了,什么楚王殿下?   就是那个打了睿王,肃王,进了大理寺的那个楚王?   赵恒也懒得看他,朝宋轶点头:“宋大人免礼,说起来本王和宋大人还真是有缘!”   他刚回京在醉仙楼就是被这位宋大人抓了。   这才过了多久,又把他的护卫抓了。   宋轶讪笑着:“下官惭愧!”   马大人的脸色精彩极了,像是一副洒了颜料盘的画,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老臣参见楚王殿下,老臣有眼不识泰山,请王爷恕罪!”   赵恒脸上表情倒是依旧淡定:“马大人不知者无罪,不过,作为大齐兵部尚书,马大人当得起有眼无珠四个字!”   马大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王爷说的是!”   心里却是不服气,这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楚王,论起辈分,他也是他的长辈,竟敢如此无礼,还不让他起身。   赵恒何等敏锐,只看马尚书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极其不服。   哼。   以为做了崔侯女婿,父皇的连襟就能在他面前摆谱?   这家伙智障成这样,怎么做到兵部尚书的?   赵恒不再看他,看宋轶正色道:“宋大人,今日这事马大人可能不太了解,对本王还有本王这护卫有些误会,宋大人还是把事情查查清楚了。”   宋轶眼睛一转,笑得谄媚:“王爷说的是!”   他掐指一算,这其中必有好戏。   来吧,升堂。   杨忠带着一干人等上了堂,这事情最先要从赶马车的小厮问起。   小厮一看这阵仗,惊堂木一响,什么都说了。   马尚书一脚踹这小厮身上了:“你怎么驾车的?”   小厮被踹的疼,含着眼泪花子,可不敢说啊。   赵恒哼了一声:“马大人别着急,继续听啊!”   马大人越听,头上的冷汗冒得越是厉害。   那马不凡脸早吓白了,谁想到今日那人竟是这个祖宗。   这个祖宗可是个混不吝,他可是连表哥睿王都敢打,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大胆马不凡,当街纵马险些伤人,又纵容恶仆当街行凶,你可知罪?”宋轶惊堂木一响,马不凡腿软了一下。   不过,就这点小事,想他宋轶也不敢拿他怎样。   马尚书脸色不大好,这宋轶太不给面子了。   不凡是他的独子,他的夫人就给他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当街行凶,殴打王爷护卫这可是大罪。   “宋大人不着急定罪,本王这里还有几份诉状,宋大人一起判了吧!”赵恒把诉状递给了旁边的杨忠。   宋轶看了眼,这上面前因后果,何年何月写的清清楚楚,甚至连手印都摁好了。   不得了,他果然算对了,有大戏。   没想到这么大的戏,这楚王殿下和这马尚书有仇吧?   马尚书也不知道那诉状上写的什么,可他的儿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吗?   难道府里上个月死的那个小丫头的父母找上门了?   还是上上个月死的那个?   宋大人看完之后,又让杨忠把这诉状给了旁边的衙役,衙役接过,大声念了起来。   马大人的脸色越来越白,这是要他儿子命啊。   这楚王殿下当真可恶,不论怎样,他都要保住儿子。   “王爷,宋大人,小儿虽顽劣,但和这些案子绝没有关系,两位不要被有心人蒙蔽利用了!”马尚书只是这些年官路顺遂有些飘了,又不是真蠢。   若是蠢,崔侯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   宋大人和赵恒目光对视了眼,彼此心领神会,今日这马公子绝对不能出顺天府。   这天大地大的跑了怎么办?   “马大人说的是,此案尚有疑点,本官还需核实,来人,把马不凡带回顺天府监牢,择日再审!”   马不凡一听还要带回监牢,怕了,抱着马大人的腿:“爹救我,儿子不要坐牢!”   马大人当然也不会让儿子留在这顺天府,万一被人报复了怎么办。   “宋大人,既然此案尚有疑点,那小儿就不是犯人,自然不用留在顺天府牢房!”马尚书坚持。   “马大人,虽然这几件案子尚需查证,可令郎当街纵马,纵仆持刀行凶却是事实,无论如何,这顺天府牢房是无法逃脱!”宋轶正色道。   有些事情可以插科打诨,但涉及大齐律法,便不能纵容。   “宋轶,你如此顽固,就不怕被皇后娘娘怪罪?”皇后娘娘可是他姨母。   宋轶一笑,狡黠如狐:“皇后娘娘贤明,岂能做那干政之事!马大人,令郎如此诋毁皇后娘娘名声,是何居心?”   马大人知道,只怕今日是带不走儿子,一脚踹在马不凡身上:“你这逆子,还不住口!”   马不凡被踹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爹你救救儿子,外祖,外祖他一定有办法!”   宋轶:你外祖正一个头两个大呢? 第133章 春闺惊梦   赵恒和宋轶交换了个眼神,这事吧,肯定得让崔侯知道啊,不然怎么能越裹越乱呢。   水搅浑了,才能摸到大鱼不是?   咳咳。   马不凡被带回来了顺天府牢房,赵恒带着青鸾扬长而去。   宋轶和马尚书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赵恒的身影消失在了府衙门口。   马大人看了宋轶一眼,也拂袖离去。   宋轶也哼了一声,自己没教好儿子,怪他?   怎么有种崔家最近一直在倒霉的感觉?   青鸾自从知道那人就是马不凡就觉得自己出手太轻了,以后别让他再见到他。   “主子,你说这事崔家会管吗?”   “崔家若想为睿王保住马齐山就一定会管!”赵恒微微一笑。   赵恒猜的没错,马尚书派了管家去联系那几家苦主后,就去了崔府。   夜幕降临,崔府最近的气氛格外沉重。   扬州案的幕后真凶一日不查清楚,崔家就无法摆脱嫌疑。   若是连累到睿王,那崔家这么多年的筹划就付之东流了。   现在这个时候不凡又出事,这事情一件件的凑在一起太巧合,怎么感觉有人在针对崔家。   陆瑶这几日虽一直在家,但京城的消息没有她不知道的。   马不凡在妙音阁的事她自然知道,今日那马不凡之所以在街上纵马奔驰,便是听到手下说,妙音阁的露浓姑娘出了妙音阁,往城东去了,就带了一个小丫头。   这马不凡进不去妙音阁,一听到这消息,便带着人准备把露浓捉回府里。   殊不知露浓早就下了车,马车里坐的另有其人,而陆瑶已经安排了人,她不喜杀人,人家怎么说也是独子,弄残就好了。   谁知她的人左等右等都不见马不凡的人来,还以为这蠢货路上跟丢了,想着让人再去透露点消息,这才打听出这倒霉蛋儿被顺天府尹抓了。   陆瑶本来也不确认是赵恒,可听说有一条巨犬,便猜八九不离十是他了。   得罪了赵恒,这马不凡是真够不长眼的,这顺天府牢房他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出不去了,   等他有命出来再收拾吧。   虽已入了秋,天气渐凉,但陆瑶还是要每日沐浴。   陆瑶沐浴留了迎春在身边,迎春心细些,照顾的更周到。   陆瑶这两年这身材也越发曼妙,纤秾有致,皮肤白得如牛乳一般,迎春身为女子也看得无法移开眼,   这满京城也只有小姐才配得起景王殿下,别的贵女根本没办法和她们小姐比。   热气氤氲,沾满水珠的娇美身—躯更显水嫩,从水中出来,陆瑶身上裹着一块白色的棉布,将身上擦干,擦了香乳,这才穿上中衣,进了内室。   迎春拿了另一块干帕子,轻轻的擦着陆瑶的头发,细细的将水分都吸走了。   陆瑶还不困,头发也还没有完全干,便在房间里练字。   陆瑶写的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看的人也觉得赏心悦目。   不过她今日写的倒和平日不同,夏竹看着皱眉:“小姐,这字和你平时写的完全不同风格!”   迎春看了眼道:“没想到小姐的行书也写的这么好!”   陆瑶的这几个丫头都是认得字的,学问最好的是迎春,夏竹略差些,不过擅长舞刀弄枪,秋霜的针线最好,冬雪年岁小些,嘴最甜,让她去打听消息,没有打听不到的。   陆瑶笑了笑,没说话,继续练,她现在模仿的是赵恒的字体。   赵恒在书法上颇有天赋,或者说他学什么都快,就连最不擅长的下棋后来也超过了她。   他平日写行书较多,但他的草书更好,只是,她学不来精髓,也只能学一学他的行书。   赵恒发现她模仿他的字后,就手把手的教她,倒也颇有成效,除了他本人,大概也没人认得出。   陆瑶写了个小半个时辰,眼睛有些干,便停下了,因为墨迹还没干,便铺在桌上,只收了笔墨。   迎春替陆瑶灭了灯,从屋里退出来,夏竹也被陆瑶赶了出去。   这天气马上凉了,她日日睡脚踏上,身体会落下毛病的。   就算是再习武,女孩子的身体到底比不得男子。   陆瑶躺着很久才睡着,梦中的自己居然也在做梦,而那个梦她之前从未梦到过。   那里是玉坛寺的后院,她陪着母亲上香,晚上便住在寺里。   晚上她在院子里纳凉,忽然从树上跳下个人来。   皎洁的月光下,男人的眼睛犹如上好的墨玉,乌黑明亮。   这样的好皮相,不像是刺客,倒像是夜里专门勾—引不谙世事少女的俊俏少年郎。   她愣在那里,连喊救命都忘了,只听那人迅速道:“无意冒犯姑娘,得罪了!”   然后越过院墙,飞到隔壁院子去了,隔壁的院子正是太子妃和小皇孙。   她怕有人会对太子妃不利,毕竟太子刚薨逝不久,可没有证据的事又不能声张,便带着夏竹匆匆的去隔壁‘拜访’。   太子妃倒是见了她,正在陪小皇孙吃绿豆羹,母子俩看起来并无异常,她这才告退。   梦中的陆瑶惊醒,原来是他,是赵恒,原来他们竟见过。   “赵恒……”陆瑶迷迷糊糊叫了他名字,原来他们竟在太子薨逝的那年便见过。   只是两世为人,她竟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是她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赵恒才刚到她房间,便听到陆瑶叫他名字,他以为她看到他了,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床边看到陆瑶像个小蚕蛹似的,把自己整个身体都裹着。   双目紧闭,大概因为裹的太严实,出了一头汗。   赵恒坐到床沿,伸出手揭开了她一些被子,发现她并未醒,方知她刚才是做梦。   原来她做梦都想着他,看来,这一趟他来对了,如此也能以解她相思之苦了。   赵恒在她脸蛋上拧了拧,陆瑶眉头蹙了蹙,头偏了偏,似是想将那恼人的手晃掉。   如此反复了两次,陆瑶终于从梦中醒来,隐隐约约看到床边坐着个人,便警惕道:“是谁?”   陆瑶悄悄的伸手去摸枕下的簪子,可手刚动了下便被人握住。   “你男人!”赵恒的声音低沉,和梦里那个少年郎微微有些不同。   “赵恒?”陆瑶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赵恒伸手把陆瑶从床上连人带被子的拉了起来,坐在自己腿上,迫使她与自己目光相对,道:“怎么,你以为是谁?”   除了他,她还想有别的男人?不想活了吗?   陆瑶渐渐把梦和现实分开来,刚才被赵恒吵醒时,正是,正是她初进宫那日……   想到梦中场景,陆瑶白皙面颊很快染上胭脂色,迅速低头道:“我没有……”   “刚才听到你在梦中叫本王名字,梦到本王了?”赵恒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暧昧。   唇齿间呼出的热气贴着陆瑶的耳朵,让她耳朵发烫的厉害。   陆瑶本就心虚,头低的更厉害了,咬着唇瓣,不肯吱声。   赵恒看她低着头不看他,伸手抬起她的头,陆瑶猝不及防。   被他这样一弄,身子不太平衡,唇瓣一下贴到赵恒的下巴上。   女子娇软的唇瓣,带着特有的温香,赵恒突然就明白那个词,温香软玉。   过去听人说这个词总是不懂,如今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握着陆瑶腰的手掌下意识的用了几分力道,几乎把人扣在怀里。   陆瑶裹着棉被又被他这样搂着,整个人快窒息了。   她伸手想推开他,可陆瑶这样的力气连一般男人都未必推的开,更何况像赵恒这样在军中磨练出来的。   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小手像是在他胸口挠痒痒似的,不对,确切的说像引—诱。   引—诱他做出些不合礼仪,不合规矩的事。   赵恒突然从床上站起,把怀中的陆瑶往床上一丢,飞一般似的出了房间。   速度太快,乃至陆瑶都没看清楚他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消失的。   陆瑶被他突然丢到床上,头正好撞到床头上,磕到了后脑勺。   虽不能说疼的无法忍受,可也是疼出了眼泪花子。   这人变脸也太快了,难不成刚才他问她有没有梦到他,她说没有,他生气了?   赵恒出了院子,吹了冷风,深吸了口气,人也清醒过来。   真是疯了!   那不是他,他没有来过,没来过。   她明天醒来,只会觉得这是个梦。   对,就是梦。   赵恒熟练的翻过院墙,然后跳了下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扑过来,低头一看,居然是昆仑。   赵恒没用什么力气的踹了昆仑一脚:“你来做什么?”   昆仑嗷了声,显然是在反问他。   它正准备溜进去呢,发现好像有动静,若不是感觉到主人的气息,他已经成功死在它口下了。   “回去!”赵恒心情不大好的命令道。   昆仑摇了摇尾巴,站着没动,它觉得,它还是得回小姐姐的院子看着,免得有贼人进去。   “走不走?”赵恒把心里未消的那股火气全撒昆仑身上了。   昆仑一脸懵逼,它这招谁惹谁了,半夜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都能碰到自家主人。   它这到底什么狼生,还给不给它一条活路? 第134章 图谋不轨   陆瑶第二日醒来,想起昨夜的事,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见到赵恒了。   直到迎春给她梳头时,碰到后脑勺位置时,她不防备,疼的呀了一声。   迎春以为自己力气太大了,忙道:“是不是奴婢弄疼小姐了?”   陆瑶正要摇头,迎春已经去检查了,这才发现,陆瑶后脑勺肿了一个鹌鹑蛋那么大一个包。   “小姐是碰到哪里了吗?”迎春轻轻的吹了两下,心疼的很。   这么大的包,小姐该多疼啊。   说起这个包,陆瑶彻底想起来了,那个把她狠狠丢到床上的场景不是梦,赵恒昨晚确实来过了。   只是,她本就是从梦中被吵醒的,后来又睡着继续做梦去了,竟把那个也当成了梦。   迎春看陆瑶失神,又叫了一声:“小姐?”   陆瑶这才回神:“没事!”   “是不是奴婢昨夜没有给小姐留灯,小姐摔着了?”迎春关心道。   “没事,可能是梦里不小心碰到了!”陆瑶含糊过去。   迎春也没再问,小姐这段时日,总是做梦,兴许就是在梦里碰到的。   正说着话,夏竹揉着脖子进来了,眉头皱着,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了这是?”陆瑶看到夏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奴婢起晚了!”夏竹嘟囔道,很是难为情的模样。   “起晚了就起晚了,我以为多大事!”陆瑶笑道。   平日里夏竹是起得最早的,起来就在院子里练剑,偶尔睡个懒觉也很正常,早上她院里也没什么事。   “小姐,奴婢从来没睡得这么死过,总觉得不对劲!”夏竹蹙眉。   陆瑶:……   这丫头看人做事一向凭直觉,但她的直觉往往都是对的。   咳咳!   “哪有什么不对劲,夏竹姐姐起晚了就是起晚了,还给自己找借口!”冬雪打趣道。   夏竹姐姐特别爱黏着小姐,不睡小姐脚踏的这几日都睡在小姐外间的贵妃榻上。   平时,她们几个还没起,夏竹姐姐便收拾好了。   今日她们进来,看到夏竹还睡着,简直吃了一惊,还以为她病了呢。   摸她头,并没有发烧,叫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叫醒的。   “就是呢,你可别吓唬小姐!”迎春支持冬雪道。   夏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不和你们说了!”   总之,她以后要警醒些,万一这院子里跑进什么人怎么办?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瑶一言不发,说这丫头傻乎乎的吧,她偏有时候比谁都机灵。   哎呀,后脑勺疼。   希望以后赵恒别再深更半夜来了,扰人睡眠不说,还动手行凶,瞧把她头磕的,鼓这么大包,碰都不敢碰。   赵恒一早上醒来,心情就不怎么好,披头散发的坐在那,衣服也是松松垮垮没有系好。   昆仑心情也不太好,卧在自己狼窝门口,对谁都爱答不理,生人勿进,和主人一模一样的表情。   青鸾远远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了,据他多年经验。   主人在这个时候最好谁都不要靠近,谁靠近谁死。   青风也退了出去,他虽然有时候看不上青鸾的狗腿样,但在这点上他十分认同青鸾的观点。   就让主子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吧,主子在思考人生,需要安静。   俩人默契的退到各自房间,默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问题是,青鸾,青风知道,可刚进王府的那些个小丫头不知道啊。   这么俊俏的王爷,又没有王妃,她们都抱着幻想呢。   看到平日里伺候在王爷身边的青风和青鸾不在,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平日王爷就是被他们霸占着,她们这才没机会。   王爷长得多好啊,看一眼就芳心大动,她们王爷比景王长得还要俊俏呢。   就是不大爱笑,若是笑一笑,那可要迷死全京城的姑娘了。   若是能……就是做王爷的通房丫头也是好的啊。   别的王府里,光是王爷的通房丫头就好几个,陈公公挑中她们几个,让好好伺候,其实不是就是那个意思?   绿腰端着铜盆,里面盛着清水,步履婀娜的朝赵恒的房间走去。   她自认是这批宫女里最好看的了,也确实如此。   唇红齿白,杨柳细腰,该瘦的的地方瘦,该鼓的地方鼓,就是放在宫里那也是拔尖的。   她的爹爹是这朝中六品官,虽说官位不高,可也不是一般小宫女可比,她识字,还会跳舞,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绿腰。   绿腰快走到房门口时,青鸾在想,要不要提醒下那丫头,这么好看的姑娘,主子也是能下得去脚的。   青风:绿腰姑娘走好!   绿腰袅袅娜娜的进了房间,看到只穿着中衣坐在那的赵恒,心跳的如同小鹿要撞死在里面了。   王爷长得可真好看,平日里只见他穿黑色居多,如今穿着白色的中衣才知道什么叫做公子如玉。   这样的样貌,就算不是王爷,那也多的是女子喜欢。   绿腰鼓着勇气上前,刻意的让声音更加娇媚:“殿下?”   赵恒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搭理,眼皮都没动一下。   绿腰以为王爷这是同意了,上前又叫了一声:“王爷,奴替你更衣……”话还没说完,被赵恒一脚踹在了胸—口,踹出了七八步远,撞在门上又咚的一声落到地上。   绿腰人没反应过来就晕过去了,男人的力气多大啊,这实实在在的一脚,只怕半条小命没了。   “青鸾,青风,你们俩还不滚进来!”赵恒怒道。   正在房里听着动静的青鸾青风,一阵风似的从房里出来,出现在赵恒面前:“主,主子!”   青鸾:那个叫绿腰的小姑娘这是被踹死了吧?   唉,主子就是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好好的姑娘被踹死了,赐给青风不好吗?   “你们两个是死人吗,眼睁睁看着有人行刺本王!”赵恒蠢蠢欲动的脚想踹死这两个。   “行刺?”青鸾惊道:“主子有没有受伤,她可有刺到你?”   赵恒哼了一声:“图谋不轨和行刺有什么区别!”   没一会儿工夫,王府里都知道王爷遇刺了,大大小小的跪了一院子。   看到那个刺客时,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就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怎么行刺,用美色行刺吗?   众人看着端坐在主位上,一脸铁青的王爷,心里瑟瑟发抖,这个主子不好伺候啊。   “韩长史,父皇派你来教规矩,自然不是来让你盯着本王,底下人的规矩韩长史才该多上心才是!”赵恒目光落在跪在最前排的韩长史身上。   韩长史:皇上就是派下官来盯着王爷您的,可是他不敢说啊。   昨日,他听说了马不凡的事,向王爷进言,希望王爷能收回诉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和气气的把这事解决了。   王爷此时不该和那马尚书如此作对,毕竟这马尚书和崔侯那是一体的。   得罪了崔侯那就相当于得罪了皇后,先皇后已逝,王爷在后宫无人庇护,那可是要吃亏的。   而且王爷在朝中无任何势力,就像马家,更确切的说是崔家下战书,这对他百害无一利啊。   像王爷这种毫无根基的,就应该韬光养晦,而不是惹事生非啊。   王爷当时听了他的话,非常生气,说本王自有考量,韩长史做好王府分内的事便好。   他这一晚上提心吊胆的,就怕事情闹大了,皇上怪罪下来,那他大概是大齐历史上任职最短的长史了。   刚才正想着,再怎么劝谏王爷的时候,听说王爷遇刺了,大惊失色,生怕王爷出意外,着急慌忙的赶过来了。   到了才知道,哪是什么刺客,想攀龙附凤的小丫头而已。   “属下遵命!”韩长史道。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王爷用这种暴力过激的方式让他无话可说。   其实这府里还差个教养嬷嬷,大概是因为府中没有女主人,宫里便没有想到这事。   跪在韩长史旁边的陈公公开口了,他是皇上亲自派到赵恒身边伺候的,先皇后身边的人。   可赵恒也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并无太深影响。   可陈公公不一样,如今皇后娘娘血脉只剩下如今的楚王殿下和小皇孙。   他能有机会伺候殿下,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这个绿腰是他安排到王爷院子的,想着王爷血气方刚,又没有王妃,总是有需要的……   咳咳!   谁知道王爷是个不知事的,竟把人姑娘踹晕死了。   唉,也是他多事。   “殿下,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没有安排好差事,老奴有罪啊!”老太监声音尖细,不大好听。   赵恒蹙了蹙眉,看到跪在那痛哭流涕的陈公公。   好歹是母后宫里的,他总得给人点面子:“本王念你初到本王身边伺候,不懂本王脾性,便饶你这次,今日之事不可再有,否则本王定不轻饶!”赵恒沉着脸道。   众人都战战兢兢道是,赵恒这才从位置上起身,转身走了。   青鸾挥了挥手,示意下面跪着的人都起来,主子可算找到个机会立规矩了。   这以后看那些小丫鬟还有谁敢胡乱敢瞄王爷,除非小命不想要了。 第135章 皇上三思   楚王这一脚,府里的小丫头看到他更不会走道了。   为什么?   以前是迷的七荤八素,恨不得匍匐在他脚下,为他擦脚底泥。   现在呢?   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楚王一个无影脚把她们也踹了。   崔家那边正愁找不到办法给马不凡脱罪呢,这机会就送上门了。   听说楚王把家里的丫鬟踹的就剩下一口气了,这丫鬟还是朝中六品官的女儿,虽说京中的六品官多如牛毛,可好歹那也是个官啊。   崔侯养的这些谋士也不是吃干饭的,马上就和那绿腰的父亲勾搭起来,不对,是合谋。   楚王出了事,谁还会关注马不凡那点小事啊。   到时,皇上要宽恕自己儿子,自然也不会有人追究马不凡了。   绿腰的父亲不过是六品小官,连上朝堂的资格都没有。   当初送女儿进宫,就是想让她在皇上面前露个脸,没想到这脸倒是露了,被注意到了,送到那个不受宠的楚王府里了。   这就算了,如今还被楚王一脚踹成个半死不活的。   崔侯说了,若是这件事他能配合着他,少不了以后他升官发财。   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和一个极有可能登上九五之尊的王爷母族,怎么选?他又不傻,当然选崔侯。   而且,崔侯那边的人还说了,若是此事筹谋的好,绿腰怎么也是官眷出身,做个王府孺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绿腰的父亲一纸诉状送到了顺天府,宋轶一接到案子,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崔家这招祸水东引,围赵救马真是不错,楚王殿下真是好人呐,这么快就给他们创造了机会。   崔家那些谋士可真不白养,宋轶都想为他们鼓掌叫好了。   这招真够损的。   皇子别说打人了,就是打死只蚊子,那也是全民关注啊。   这案子,他管不了啊。   宋轶觉得此刻他就是要发扬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把这事交给皇上处理吧。   怎么说呢?   这俩人,一个是亲儿子打了丫头,一个是亲外甥打死了丫头,说起来,这是人家的家事,他就没必要多事了。   而且,以他对楚王不太成熟的了解,他觉得,楚王不是个能按常理出牌的,崔侯这招……   不管了,交给皇上吧!   早上起来就觉得不舒服,眼皮子老跳,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终于,快要下朝的时候,皇上松了口气,准备闪人。   可惜,龙臀还没从龙椅上离开,宋轶一声:“皇上,臣有本奏!”   崔侯低头窃喜,马尚书朝宋轶看了眼,算这老小子识相。   常贵接过宋轶手中的状纸递给了皇上,皇上看了几眼,眉头突突的跳着,老五,又是这死孩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明知故问。   皇上虽然多疑,但总体来说还是个能听得进谏言的好皇帝。   “皇上,还是让钱大人……解释吧?”宋轶觉得还是不偏不倚,让当事人亲自解释的好。   反正崔家人都把这戏台子搭好了,怎么都得让人家把戏演完了才行。   这钱大人一进来,噗通跪下行礼,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他的闺女,被一脚踹飞了,现在还搁床上躺着呢,肋骨都给踹断了。   皇上这一听啊,这得踹多大劲儿,肋骨都断了。   “皇上,这可是皇上您派去照顾楚王殿下的,这楚王着实不懂事!”马尚书早准备好了说辞,他这话一落,立马有人跟风。   “是呀,这楚王殿下可真是没把皇上您放在眼里。”   ……   这下面臣子七嘴八舌的说着,皇上面无表情,像是说的是别人家儿子。   “宋轶,这案子既然交到了你顺天府,你怎么说?”皇上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臣认为,还是听一听楚王殿下如何说才是!”总不能堂堂一王爷被一小丫头冤枉了,那这大齐王爷也做的忒没意思了。   皇上点头:“传楚王殿下!”   王府离皇宫都不太远,小半个时辰,楚王殿下进宫了。   这是楚王殿下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没想到还是被人告到了皇上跟前。   魏阁老看了眼这可怜孩子,这才回京几天,怎么就那么惹人‘待见’呢。   这王爷做的也是没谁了,果然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怜娃。   这可怜王爷和崔家犯冲,这是被崔家盯上了。   “儿臣参见父皇!”楚王下跪行礼。   很多大臣都是第一次见楚王殿下,那日宫宴人多,又是晚上,哪有现在看的清楚。   这楚王殿下的长相是个能招惹小姑娘的,家里有女儿的开始盘算了。   皇上盯着儿子看了会儿:“朕听说你又打人了?”   又?   臣子们不免就想起了那一起烤鸭大战,据说很是惨烈。   虽说没有现场看到,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的绘声绘色,已经广为流传了。   “父皇大概不太清楚,说起来丢脸,儿臣其实被人打了!”五皇子一脸冤枉。   皇上:老五是挨打的人?   不过,儿子既然有冤,他这做父皇的还是要听一听的。   人家女儿是宝,被踹了下都告到他这个皇帝跟前,难道他这儿子是草,谁都能踩不成?   “父皇,儿子昨日起床,身体有些不适,便想着要不要宣御医,可又怕惊动了父皇,惹父皇担心。正在犹豫着,突然房间闯进来一刺客,伸手就要‘打’儿子,父皇也知道,儿自幼在军中长大,警惕性强,然后那刺客就被儿子踹翻在地,后面的事情父皇应该知道了!”赵恒自问解释的很清楚。   确实清楚,朝堂上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马尚书不乐意了:“那分明就是个女娇娥怎么会是刺客?”   “马尚书怎知是个女娇娥,难道是马尚书借父皇之手安插在本王身边的?”赵恒不紧不慢道。   “你……你,休得胡言!”说完之后发现不对,人家是王爷啊。   马齐山噗通一声跪下:“皇上,臣冤枉!”   “楚王殿下好口才,那宫女绿腰是皇上派去的人怎么会是刺客呢?”张侍郎道。   “小女冤枉,小女不是刺客,绝不是刺客啊,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刺杀楚王呢?”   ……   这朝堂上又起了一波高潮,皇上面无表情的看着。   他看明白了,这是联合起来欺负他儿子呢,这么理解没错吧?   一个小小宫女难道就比他儿子金贵了?不就是断了几根肋骨?   她自己个不凑上去,他儿子的脚能够得着踹她吗?   皇上他首先是个人啊,他是个父亲,如今能看着自己儿子被欺负了?那不是打他的脸吗?   魏阁老悄悄看了眼皇上,这崔家的人可真是作死。   你说,人家一闲散王爷,大理寺一个八品小官,你们总是可着人家欺负算什么事。   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子啊,再说,圣心难测,现在不受宠,以后未必不受宠啊。   这睿王还没当上太子呢,这要当了太子,会给皇上其他儿子留活路?   魏阁老这想法和皇上一样,这崔家必须要除了,不然,他坐不安稳皇帝,他的儿子也坐不安稳。   皇上垂眸,那眸子中的一抹杀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崔家,扬州案的嫌疑还没洗掉呢,又在这里搞事情。   这些朝臣也是跟着凑热闹,外族的奸细都杀进来了,还在这儿一个个盯着他儿子一点小错。   赵恒抱手行礼:“儿臣也冤枉,儿臣堂堂一王爷在府中遇刺,有苦不能言,有冤无处伸,儿臣这楚王不做也罢,儿臣这就回西北,继续做个边疆小卒!”   赵恒说完,也不顾是不是在朝堂上,把身上的王爷蟒袍一脱:“求父皇收回儿子楚王封号!”   魏阁老:瞧你们把人家孩子逼的,王爷都不做了。   皇上皱着眉头,面色不悦:“这王爷你真不想做了?”   赵恒面色平淡:“是,儿臣不想!”   众大臣一脸懵:皇上什么意思?踹了个小宫女,把王爷贬为庶民?   这大齐王爷也当的太窝囊了?   话说回来,皇上连自己亲儿子都处罚这么重,若是将来他们犯点小错,那不就……   一直沉默的崔侯反应还算快:“皇上,万万使不得啊,楚王乃我大齐王爷,怎可因一点小错就被贬,这惩罚太重了!”   若是楚王被贬庶民,那他那个不成器的外孙岂不是要死一万次。   刘御史也跪了下来:“皇上使不得,楚王就算有错也不过是惩罚婢女重了些,何至于削爵,皇上三思啊!”   众大臣纷纷跪下:“皇上三思!”   皇上翘起眉梢看着下面一个个诚惶诚恐跪在那的大臣们,心里冷哼,刚才一个个吵的恨不得严惩,这会儿又求情。   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什么事都让你们做了,他这个皇帝当的真是憋屈。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始终一言不发,得让这群人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太气人了。   赵恒跪着面无表情,他早就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王爷了,害的他被平宁侯看不起。   今日甩掉这个包袱,他立马收拾东西到平宁侯府当上门女婿去。   他打听到了,听说,平宁侯有意招婿,没了这个恼人的王爷头衔,他觉得,他挺合适的。 第136章 歪风邪气   平宁侯一直不想让女儿嫁进宫里,就是怕宫里那些污糟事委屈他女儿。   如今他不做这个王爷,真是太好,想必老泰山大人一定为他高兴。   皇上终于开口了:“打伤朕赐的宫女,确实大逆不道,既然他自己也说不当王爷,不如就让他当个边疆小卒!”   赵恒直接叩首:“谢父皇,儿臣这就动身回西北!”   说走就走的架势,丝毫不带含糊的,赵恒着急回家收拾行李啊。   这王府他第一日住进去就觉得没意思极了。   还没起身离开呢,身后的大臣哀嚎一片,求饶一片,叩头声在明如镜的地板上砰砰响。   皇上听着看着,真是解气啊,这一个个的把脑袋当铁锤了。   看了一眼赵恒,发现这小混蛋说不当王爷不是说说而已,他这样子,分明打算拍屁股走人。   就知道这混蛋是个不安分的,没事惹点事儿出来,好让他把他赶走了。   皇上脸色又不好看了。   “那你们说,要朕如何,贬为小卒还不满,那就打入天牢吧!”皇上这话可不带丝毫负气的。   天子金口玉言,那可不是开玩笑。   什么?   天牢?   那是关死刑犯的地方,堂堂大齐皇子因为打了个宫女,关进了天牢,疯了吧?   这要是传了出去,被那些个边陲小国听到了还不要笑死。   “皇上,臣认为宫女既被当成刺客,显然是她鬼鬼祟祟,行为不轨,我们该庆幸没有伤着王爷,而不是怪罪王爷误伤于她,试想,若真的是刺客,楚王没有及时做出应对,会是什么后果?臣认为楚王此举无错,难不成堂堂大齐王爷不如一个宫女尊贵,或者说堂堂王爷遇到危险时还要考虑对方身份,乃至只能束手就擒?”说话的正是大理寺少卿曾江。   曾江这话一出,把自家老爹惊到了,曾家虽有个女儿在宫里,可却是哪个皇子都不站,明哲保身的。   这小子在朝堂上公然支持楚王,那岂不是让人误会曾家和楚王有什么。   这臭小子不好好在大理寺查案,在这儿裹什么乱。   皇上一听,这话不错,他的儿子怎么能不尊贵呢,别说踢伤,就是弄死个宫女谁能有话说?   宋轶本就十分看好曾江,想把这小子弄到顺天府来,曾江的话他自然是支持的:“皇上,曾大人此言甚是!”   刘御史连连点头:“老臣以为曾大人分析的很是!”   皇上的目光转了转,落在老曾大人身上:“曾大人怎么看?”   曾大人:臭小子,回去再收拾你!   可此刻皇上问到他,他也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啊:“皇上,犬子虽无状,可所言确实有几分歪理!”   回家要教训,如今当着众人面,自然是要维护的。   皇上点了点头:“那依小曾大人,当如何处罚?”   曾江不卑不亢道:“皇上,臣认为,当逐那宫女离开王府,以儆效尤,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皇上应褒奖楚王殿下临危不乱,反应灵敏,不为美色所诱!”   曾江鲜少夸人,赵恒算一个。   皇上越看曾江越喜欢,这孩子以后就是他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自家人当然要护着自家人。   很好,很好!   下面的大臣很识趣啊:“臣等附议!”   皇上勉为其难答应:“那就依你们所言,宫女绿腰即刻逐出王府,赏楚王龙泉剑一把,上斩贪官污吏祸国奸臣,下斩魑魅魍魉邪门歪道!”   大臣齐道:“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马齐山:这赵恒运气也太好了,这明明打了御赐的人,还能让他翻盘。   魏阁老:此子不可小觑。   楚王拿着宝剑在经过马齐山身边时故意抽出一半看了看:“这剑不错,也不知道锋不锋利?”   “殿下试试不就知道了!”曾江提议道。   赵恒帮过他的忙,他如今也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赵恒唰的抽出宝剑,马齐山吓的身子退后了好几步。   这可是御赐宝剑,若真伤了他,他还得磕头谢恩。   “马大人吓成这样,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赵恒似笑非笑道。   马齐山脸气的涨成猪肝色:“楚王殿下莫要开玩笑!”   “哦,那就应该是昨夜梦到被你儿子害死那几个小丫头的冤魂了吧?”赵恒晃了晃剑,太阳光反射到剑面上的光正好刺到马齐山眼上。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挡,赵恒立刻道:“马尚书这是要和本王比划比划?”   马尚书才在朝堂上吃瘪,怎敢再造次,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心里骂了赵恒一万次,可面上仍得乖乖下跪:“殿下恕罪,臣不敢!”   赵恒哼了一声,铛的一声将剑收回剑鞘,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想到今日得了这么一把好剑,以后杀起人来,不对,是用起来就更方便了。   曾江正要追上赵恒和他讨论案情,却被自家老爹拽住了:“跟我回家!”   “爹,我还有事要同楚王殿下商议!”曾江性子有点轴。   他既然答应了赵恒有线索和他分享,便一定说到做到。   曾大人爆了粗口:“商议个屁!”   今日在朝堂上这一番话,难免会惹来其他朝臣猜疑。   曾家和魏家交好,虽不怕崔家,可也不想给曾家树这么个敌人。   曾江从小到大都没被父亲如此训斥过,作为孝子,眼下只能乖乖跟父亲回家了。   一进了书房,曾大人摒去下人,书房里只余父子二人。   “你可知道,你今日在朝堂所言会为你姑姑惹来多大麻烦?”曾父气道。   “父亲,儿子只是仗义直言,难不成看着崔家那些人冤枉楚王不成?”曾江一眼就看出这是崔家的把戏。   “糊涂,今日即便你不开口,皇上难道真会把自己儿子打入死牢,那宋轶老鬼为什么把这事捅到皇上面前?难道他是为了让皇上惩罚楚王?你这孩子虽破了几个案子不假,可这朝堂上的弯弯绕你且要学呢!”曾大人叹了口气。   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个一根筋,他这才让他进了大理寺。   确实办了几个漂亮案子,皇上也器重,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少卿。   可这孩子也就适合破案,这为官之道,是一窍不通啊。 第137章 美人坯子   曾江目不转睛的锁着父亲的目光,直到他说完才道:“父亲,无论朝堂如何,后宫又如何,儿子做事只求无愧于心,堂堂皇子之尊,竟被人朝堂之上公然挑衅,这是身为大齐臣子的耻辱,儿不能容!”   曾江对父亲拱手一揖:“儿子知道父亲用心良苦,儿子会靠自己的能力守护曾家,护着姑姑!”   说完,离开了书房,曾大人看着儿子的背影,站在原地出神,过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唇瓣却挽起几分少见的笑意。   大臣诬告皇子,可不是奴大欺主,这崔家这两年做事是越发的短见了。   马齐山本想来一招祸水东引,却没想到赵恒非但脱了身,还得了御赐宝剑。   他正想着再商量个什么办法时,刚到宫门口就听到管家来报说顾郡王带着大理寺的人冲进府里。   “什么?”马齐山大惊失色。   这两年儿子越发不像话,在外面玩玩就算了,连府里的丫鬟都不放过,有时在街上看到谁家姑娘长得好看,便掳回府,玩死了,直接埋在小花园当花肥。   他第一次发现还会训斥,可这孩子越发不知收敛,半个月前瞧中那李秀才的女儿,弄回府里,没玩两天便死了,就埋在小花园。   “你们怎么不拦住?”若是被发现那藏尸的花圃,那可不得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顺天府的案子,大理寺接了手,还敢带人闯进去。   顾昭华为什么会去尚书府?当然是接了那李秀才的状子。   这秀才虽没有官职,但也考取了功名,状子递到大理寺也算说的过的去。   至于这李秀才为什么那么笃定,女儿被带去了尚书府,当然是有人指点。   陆瑶要收拾马不凡,自然也做了一番功课,她也是昨日忽然想起上一世轰动京城的一件血案来。   这李秀才家住京郊杏花村,是杏花村里的一名私塾先生。   妻子早逝,只留一女相依为命,女儿名唤李盈盈年方十五,生的是花容月貌,是杏花村出了名的美人坯子。   这李盈盈人长的美又勤快,对父亲也孝顺,李秀才年岁不大,可他怕再娶一房,后娘磋磨女儿,便一直未娶。   李秀才相中了邻居张光志为婿,这孩子是个外乡人,五年前在杏花村落了脚。   杏花村人不欺生,而且这张光志有些拳脚功夫,平日以打猎为生,对邻里也很是热心,在这杏花村人缘也是十分好。   因为是邻居,这一来二去俩孩子也是有点意思,李秀才也十分满意张光志。   想着,等两个孩子成了亲,再添个大胖孙子,他也好含饴弄孙过悠闲日子。   两个月前张光志托了村里的胡大娘到李秀才家提亲,这俩孩子刚定了亲,打算今年冬月就成婚的。   张光志一月前受朋友所托,去了荆州走镖,这镖物极其贵重,单这一趟镖能赚五十两银子。   定金先给了二十两,张光志走之前把二十两银子给了李盈盈,让她安心准备嫁衣。   他这一趟镖可能要走一个半月,张光志想着,既不耽误婚期,又能赚银子。   等赚了银子回来,就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了,两个院子打通成一个院子,既宽敞,又方便。   李秀才也没有阻止,小伙子踏实肯干,又对女儿好,他也放心。   上一世这张光志回来后发现未婚妻失踪,便开始调查,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张光志也是有几分本事,凭着一股子拗劲终于查到了马不凡身上。   张光志一怒之下便杀了这马府上下一十三口,他用杀猪刀把马不凡砍成了好几截,尤其那里,更是砍的血肉模糊,一屋子的血。   上一世是宋轶破了此案,当然也顺便破了之前的京城好几起少女失踪案。   真相大白后,大家都骂马不凡死有余辜,只可惜了张光志这么个有情有意的好后生白白断送了性命。   如今,算算时间,这张光志也是这几日便要回来。   陆瑶让陆青悄悄托人把口风透露给了李秀才,若能提前破了案子,马不凡被处斩首,这张光志也不至于搭上一条命,李秀才也不至于心灰意冷上吊自杀。   顾昭华在这京中也是个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名声虽不算好,可人家也没干过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这对一个纨绔子弟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   马尚书不在府中,马夫人再是皇后妹子,但比起顾昭华的身份,那还差着一截,自然拦不住。   昆仑循着气味,直奔花园,大理寺衙役在花园下挖出了整整七具尸体,其中一具正是李秀才的女儿,李盈盈。   李秀才本来是将信将疑,可如今看到女儿尸体,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马尚书赶回来时整整七具尸体摆在那里,也是一阵头晕目眩,不过还是强撑着道:“这是栽赃,绝对是栽赃!”   顾昭华蔑视的看了马尚书一眼:“是不是栽赃查了之后才知道,马大人,请你也跟我大理寺走一趟吧!”   这七具尸体,有府里的丫头,有京城几个月失踪的少女,还有两具尸体至今无人认领。   顺天府和大理寺因为扬州案迟迟未破,这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呢。   毕竟,要是再破不了,别说被皇上和同僚骂无能了,他们自己都觉得没脸。   如今,这马不凡的案子正好撞到枪口上,大家都卯足劲要把这案子查清楚了。   没想到这案子越查越大,七具尸体,七个年轻生命,这也是震惊京城了,这马家小子当得起恶魔二字了。   马尚书开始还为儿子狡辩,可身边的小厮受不住良心谴责全招了。   他说,那李盈盈是少爷在绣房门口看到的,便让他们掳回府,那李姑娘的尸体上,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了,手里却紧紧的握着一枚扣子。   那扣子是皇后娘娘赐的上好南珠,成色和品相都极其罕见,马府中,除了马不凡谁还舍得用这么好的东西。   马不凡开始还不肯承认,直到所有证据呈在面前,自知自己逃不过,哭喊着求饶,那崔侯知道了此事后,更是连现场都未去,这便是放弃了马不凡。   毕竟一个马不凡和崔家,和睿王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马夫人哭晕了过去,马尚书希望死者家属能放过儿子,他愿意补偿。   可再补偿有何用,他们的女儿回不来了,你家的孩子是心肝宝贝,那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亲手啖其肉喝其血已经是理智了。   大理寺和顺天府联合审理,特事特办,三日后处斩。   李秀才虽悲痛失去女儿,可他知道能为女儿申冤,惩处凶手,已是最好的结果。   陆瑶虽未去听审,但陆青已经把消息带了回来。   这李秀才也是着实可怜,青年丧妻,如今又丧女,只怕是要活不下去。   那张光志也是一条汉子,大概这几日便要回,这张光志回来对李秀才也是一个慰藉,陆瑶派了人务必别让那李秀才像上一世般寻了短见。   陆瑶从江南回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出过门,马不凡的死也算是出了口气,便决定出府逛逛,顺带看看她的几家铺子。   外祖给她的铺子在京城都是生意极好,不管是绸缎庄子,还是首饰铺子,笔墨铺子,地理位置都极佳,最关键,房契也在陆瑶名下。   陆瑶最后去的笔墨铺子。   刚一进门,发现景王赵穆居然也在:“瑶儿妹妹!”   赵穆看到陆瑶,整个眼神都亮了,目光温柔的像江南的春水。   从江南回来后,他去了好几趟侯府,可惜都被舅舅拦住了,并未见到瑶儿,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这个机会。   陆瑶看赵穆表情,分明就是在这里等她,她今日出府,除了贴身的几个丫头,并无人知。   “参见景王殿下!”陆瑶福身行礼。   “瑶儿妹妹无需多礼,我听说店里新进了宣纸,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碰到妹妹!”赵穆装作一副自己是偶遇陆瑶的样子。   “那当真是巧了!”陆瑶笑着,仿若不知。   正说着话,听到嗷呜一声,陆瑶身边多了个灰白色的‘巨犬’。   店里的客人大多是读书人,胆子小,被这‘巨犬’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大多数客人都走了。   “昆仑!”陆瑶低头看着昆仑,目光中的喜色是由衷的。   昆仑在陆瑶裙边蹭了蹭,也很是兴奋,它好几天没见到小姐姐了,而且,它又做了件十分厉害的事呢,连皇上都夸它了呢。   赵穆的眼神明显暗了下来,瑶儿妹妹如今见到昆仑都比他热情了。   昆仑站在陆瑶身边,警惕十足的昂头瞪着赵穆龇牙,仿佛他再靠近一步,便要咬死他。   赵穆自然认得,这是赵恒养的宠物,昆仑山的雪狼,狼中贵族。   昆仑在这里,难不成老五也在这儿附近?   果不其然,一抬头,赵恒正从门口往里走。   陆瑶看了赵恒一眼,迅速的收回视线,低着头,心虚的很,竟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第138章 并无其他   赵恒倒是并不知陆瑶在这里,昆仑本来好好的跟在他身边走着,突然撒丫子跑了,他便猜陆瑶是不是也在附近。   毕竟,昆仑只有见到陆瑶才会这么兴奋。   跟上来一看,果然看到陆瑶也在,可看到她身边的赵穆,赵恒的脸色一下黑了。   心情不爽。   父皇赐他的宝剑呢?   “五弟!”赵穆上前打招呼,倒是坦荡荡的样子。   “四哥!”赵恒这声四哥叫得没什么热情,仔细听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陆瑶更加确信,赵恒这是不高兴了,这一世的赵恒可不像上一世那般好哄,脾气古怪的很。   想着那夜,她不过是没回答好他的问题,便被他生气直接丢到床上,头上撞了好大一个包。   现在想起来都隐隐作痛,陆瑶连忙朝赵恒行礼:“臣女参见楚王殿下!”   这一礼,端端正正的,可比刚才给赵穆行礼真心多了。   赵恒不拿眼珠子看人的,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不要以为这样,他就不会生气,孤男寡女在这里私会,她是欠收拾吗?   夏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刀,这楚王殿下有病吧,对她们小姐什么态度?   哼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用人类语言沟通?   赵恒哼完之后越过陆瑶,直接和赵穆说话:“四哥来买什么?”   “听说店里进了一批上好的宣纸,便来看看!”赵穆说的滴水不漏,才不会告诉他,他是来等陆瑶的。   “是吗,什么宣纸,正好本王也需要!”赵恒走过去,挡在二人中间。   陆瑶站在那里,心想着,要不然她先退下?   可一想,不行,万一赵恒一生气,晚上又去了陆府那怎么办?   次数多了总会容易被发现,侯府的内卫也不是吃干饭的,若是被爹爹发现,到宫里告他一状,只怕他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赵恒才回京就得罪了不少人,皇上一次两次的不信,但次数多了,难免对他有看法,便只能十分尴尬的在边上等着。   赵穆并不知赵恒擅长书法,观其平日行径,十分放肆,似乎读书不多的样子,便猜他并不擅书法。   “五弟也练字吗?”赵穆问道。   “不练!”他忙得很,哪有时间练字。   赵穆:不练字买什么宣纸,一看就是来捣乱的。   不过还是依着赵恒,帮他选了几种,赵恒问:“四哥要买吗?”   赵穆点头:“自然!”便也选了几种让小二包了起来。   “四哥买好了吧?”   赵穆虽不解其意,但点了点头,他方才说是来买纸的,如今确实买好了,只是……   “既然买好了,时辰不早,四哥快回府吧!”赵恒直接开始赶人了。   “五弟!”赵穆蹙眉,这个赵恒,总能逼得他想发火。   “怎的,四哥还有事?”赵恒挑眉。   赵穆也不隐瞒:“确实有事,我和瑶儿妹妹还有话说,五弟若是要回府,先走便是!”   自从他追去了江南,便觉得瑶儿表妹和五弟之间怪怪的,但又觉得不可能。   这五弟才回京没多久,和瑶儿妹妹之前又素无交集,即便这次舅舅的案子五弟出了力。   可他和瑶儿妹妹青梅竹马多年,瑶儿妹妹心里自然是他的份量多些。   这样想着,赵穆索性直接告诉赵恒,他日后和瑶儿妹妹成婚,也是要唤瑶儿一声四嫂的。   “有话说?”赵恒眸色猝然深了几个度,转身看向陆瑶:“你要和四哥说什么?”   陆瑶也是没想到赵穆会如此直接,看到赵恒的神色忙急急撇清:“臣女无话说!”   赵恒又转过身:“四哥,陆小姐和你并无话说,四哥还是早些回府吧!”   赵穆冷着脸道:“五弟,这是我和表妹的事,与你无关,你让开!”   他已经忍他很久了,上次在驿馆,他便是这样挡在他和瑶儿妹妹中间,这次又是。   虽然他是兄长,按说不该和他一般见识,可他几次三番的挑衅,他作为兄长,自然要教他规矩的。   “怎么与我无关,本王乃大理寺官员,父皇御赐宝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四哥威胁平宁侯嫡女,莫不是四哥忘了那马不凡的下场?”赵恒和景王对视着,嘴角挂着的讽笑也渐渐归于淡薄。   景王一下怒了:“放肆,五弟这是何意,本王不过和表妹说几句话,倒是你,几次三番阻拦到底何意?”   “自然是避免四哥犯错,四哥马上要和徐尚书的女儿定亲,宫中已经在准备聘礼,如此纠缠陆小姐不放,难不成是要坏了她名声不成!”赵恒眼中掠过一丝危险的光,冷声质问。   “赵恒,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赵穆也是少有的失态,额上青筋抖了下。   他的婚事,父皇确已同意,只是赐婚圣旨还未下,那便是皆有可能。   他之前也曾想向母妃妥协,可当他看到陆瑶时便知道自己没办法娶别的女人。   他没想到对她的情愫竟是如此汹涌,宛如一颗被压在石头底下的树,经年累月的生长着,待到他发现时,便已经遮天蔽日,势不可挡。   已经同他这个人连为一体,不可拔出,他没有办法娶别的女人,更没有办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这几日,他夜不能寐,白日里也是神思昏沉,只想见陆瑶一面,和她解释清楚,可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赵恒又来捣乱。   “若不是父皇说的要兄友弟恭,你以为本王有这功夫,既然见到了便不能让四哥坏了自己名声又连累了陆小姐!”赵恒敛眸,睫毛很长,阴影遮住了杀意。   赵恒自幼在宫外长大,从未受到过宫里的关心,对这些所谓兄弟并无情意,如今已经是极力忍耐。   陆瑶看两个人起了冲突,赵恒前几日才被人在皇上面前参了一本,如今是再不能被人揪到小辫子了。   上前一步挡在赵恒身前:“臣女提前祝贺殿下和徐小姐,臣女之前若有什么让景王殿下误会,那臣女向景王殿下道歉,臣女和陆家都无意高攀景王殿下,请殿下看在陆家对大齐忠心耿耿,放过臣女!”   陆瑶语气笃定,与赵穆对视着,眼神很坚定,“表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请看在相识一场,放过臣女,放过陆家。”   陆瑶说完,屈膝下跪,朝赵穆叩首,她的意思很明白,赵穆应该懂了。   赵穆看到陆瑶行礼,身子不可抑制的朝后退了一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瑶,眼睛里有陆瑶看不懂的东西在婉转流转。   赵穆喉头微涩:“瑶儿,你怎会不知我的心意!”   陆瑶没有说话,心里却是一阵冷似一阵。   赵穆紧紧地盯着她,继续道:“瑶儿,我是不会娶徐蝉儿的。”   陆瑶从未见过赵穆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两世都未看到过,像极了执念,像极了上一世的自己。   陆瑶微微垂下眼皮,整个人神情渐渐变得幽静的疏冷。   “殿下娶谁自有皇上和贵妃娘娘做主,”她抬起头来,语气很是平静:“但是,臣女想说的,已经说完了。”   她初记起上一世时,也想过报复,可如今,她只想陆家平平安安,护得赵恒一世安稳,别的于她,都不重要了。   赵穆深深的看了陆瑶一眼,伸手扶起她,语气坚定道:“瑶儿,你等我!”   然后,大步出了笔墨斋,他不会放弃的,即便是得罪了徐家,他也不会放弃。   赵穆离开后,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开口。   夏竹看着赵恒的脸色也也有些怕,楚王的眼神太吓人了。   “都退下!”赵恒呵斥道。   那店小二格外识相,转眼就溜了,迎春和夏竹看向陆瑶,陆瑶轻道:“你们也出去吧!”   赵恒看了昆仑一眼,昆仑很识相的溜了,最近总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本王今日倒是看了出好戏!”赵恒的语气陡然变得危险起来。   那赵穆分明对她贼心不死,她呢?若是父皇允了他们的婚事,她是不是就要欢天喜地的做他的新娘子了?   “殿下,你明知道,我和景王只是亲戚,并无其他!”   “本王不知!”男人吃起醋来,不比无理取闹的女人弱。   赵恒这四个字说得极其有脾气,极其傲娇,偏着头,似是等着人去哄。   陆瑶叹了口气,再抬起头,看着赵恒的目光是幽幽的:“殿下若是如此认为,那臣女也没有办法解释。”   “你是没办法解释,还是不想解释,更或者说觉得本王可有可无不用解释!”赵恒的话仿佛是从齿缝中咬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寒气,让周遭的空气都结了一层冰。   “我解释了,殿下不信,要我怎样?”陆瑶对于男女一事,其实并不大通。   上一世对赵穆只知一味付出,而对赵恒更多是利用。   到了这一世,大概是上一世被赵穆伤得太深,而她又伤赵恒深,想要真心对他好时,发现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了。   赵恒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掐住她的细腰,狠狠往怀里一扣:“不许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第139章 绝不另嫁   陆瑶仰起脸看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一双眸黑白分明,渗出薄薄的水意,睫毛颤抖的剧烈。   肌肤细腻如最上等的白瓷,配上她此刻的表情,竟有股和她形象不符的楚楚可怜。   “怎么,哑巴了?”赵恒没什么耐心。   这要是军营里的老爷们,他一脚就踹过去了,还废什么话。   陆瑶的唇动了动:“那我,我该怎么说?”   她说了那么多,他还是生气,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不如大家都冷静下的好。   赵恒盯着她的唇,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心尖,痒痒的。   赵恒想起上次尝过她的唇瓣,像他小时吃过的糖人,不对,比那个还要好吃。   喉结滚动,俯首就勾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瓣。   陆瑶抬手抵着他的胸膛,但是没有推开,心跳如雷。   他怎么又……   陆瑶呆呆的看着吻着自己唇瓣的男人,捏着她下颚的手转而扣着她的后脑,她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她的整个人被他紧紧压着,两个人的身体贴得一丝缝隙也没有,紧的让她窒息。   赵恒的亲吻由浅入深,分毫不容她退却,缱绻而激烈。   陆瑶僵硬的身体变得渐渐柔软下去,如狂风卷着柳枝,缠缠绕绕,缠缠绵绵。   呼吸尽数被夺走了,陆瑶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赵恒唇瓣稍微松开了些,似低喃似询问:“你吃了糖?”   陆瑶因他的亲吻脸庞嫣红如霞,神思恍惚,他这句突然的话,让她半天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认真摇头:“并无!”   赵恒被她逗乐,怎么长袖善舞能言善辩的陆小姐到了他面前就这般木讷的让他想欺负。   陆瑶听到赵恒的笑声,方恢复理智,睁着水雾迷乱的双眼,怨嗔地看着他:“殿下再这般,臣女以后便不见你了!”   赵恒睨向女人,眼眸夹带深意道:“岂是你说不见就不见,这是本王对你的惩罚,日后若敢再招惹他人,看本王不收拾你!”   “你……”陆瑶骨子里可不是温顺的小绵羊,下意识想反驳,可瞬间又低眉顺眼了下来:“殿下,臣女和景王只是偶遇!”   “本王也不许!”偶遇也不行,谁知道有没有串通好。   就算他相信她,可就赵穆是她表哥的这个身份就够他忌惮一辈子。   赵恒看着眼前这张明艳生姿的脸蛋渐渐变得可怜兮兮,眼睛湿漉漉的,鼻头也有些红,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你还有理了不是?背着本王和你表哥见面,本王都没说什么,你还委屈上了,本王冤枉你了?”赵恒横眉瞪眼道。   陆瑶的眼圈是越来越红,怎么赵恒变得这么奇怪,上一世很好哄的啊,有时候他自己气完就好了,根本不用她哄。   可现在,有些没完没了的意思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眼泪是怎么出来的,什么时候出来的,因为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   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加起来大概没有流血的次数多。   陆瑶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的时候觉得太丢脸了。   她陆瑶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矫揉造作了,不就是被他误会了吗,上一世受的委屈岂不比这更多,也没见她在意过。   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陆瑶很鄙视自己,转身,狼狈的很,可还没走两步,人被拽回来了,紧接着,她整个人便跌进了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   “你放开我!”陆瑶又羞又恼。   “做了对不起本王的亏心事就想跑,你倒是想的美!”   陆瑶手脚并用,在男人怀里剧烈挣扎着,可赵恒却抱得紧紧,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胸前。   “我没有,说了多少次,没有,没有,没有,殿下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陆瑶被逼急了,小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毕竟,她也不是温柔贤淑的人,每次在赵恒面前装,说实话,真挺难的。   陆瑶连说了三个没有,足够表达自己此刻的愤怒委屈和赵恒的行为给她心灵带来的创伤。   控制不住的抽泣,让陆瑶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瞪着眼睛,活像一只被逼急眼了的兔子,红着眼睛,随时要上去咬一口反击的模样。   赵恒见状,气一下就消了,其实从那个吻之后,他就没什么气了。   这位陆小姐犟的很,就是不肯说一句软话来。   赵恒不自禁地溢出一声低低的笑,眸底的深暗慢慢褪去,唇边漾起了清润的涟漪:“好,你没有!”   陆瑶觉得今天自己的老脸真是丢尽了,再不找回些面子,觉得自己以后也没法面对赵恒了。   “本来就没有,殿下若不信等下问这里小二便是!”   赵恒: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店是她的。   陆瑶抬头看着赵恒,气鼓鼓的,眼睛还是红的:“而且,殿下进来时,我刚和景王殿下说了一句话!”   赵恒:一句已经很多了好不好?   “你们两个是皇子,若是这事传到皇上耳中,倒霉的不还是我,神仙打架,殃及无辜,你们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爱吵吵,爱打打,我才不管……”   陆瑶的口齿伶俐和蛮横果然不是传说,其实,他也见过,只是对象都不是他。   看着那嫣红的小嘴张张合合,赵恒干脆俯首又亲上了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陆瑶瞪大了一双兔子眼,若亲她的人不是他,信不信她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   陆瑶大小姐脾气上来,这会儿本性多过理智,伸手在他胸口捶打。   可她这点力气赵恒只觉得她在撩他,更是种情趣。   陆瑶被这激烈的架势逼得面红耳赤,想她陆家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当今皇上也没怕过。   可到了赵恒面前就只能当受气包,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做什么便是什么。   简直要疯。   赵恒也觉得自己要疯了,居然亲一个女人上瘾了,而且还生出了不轨的想法。   不行,挑个日子上平宁侯府提亲去。   现在赵恒又多了个人生目标,带着陆瑶和煦儿一起回西北。   松开陆瑶时,陆瑶强忍着才让自己的手掌没落到赵恒脸上。   气喘吁吁的厉害。   赵恒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你是本王的准王妃,以后要注意检点!”   陆瑶:她怎么就不检点了,而且,该注意的是他好不好?   “不服?”赵恒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她装贤良淑德的受气包样子就很想欺负她。   陆瑶瘪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爹爹只怕不会同意!”   “这你不必担心,本王自有办法!”   陆瑶:……   她不是担心,她是在委婉拒绝好吗?   陆瑶嗫嚅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你已经是本王的人,难不成还想嫁给别人?”赵恒对她的表情不太满意。   得偿所愿难道不该是窃喜吗?   陆瑶被他那句已经是本王的人,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殿下莫要胡说,臣女,臣女……”乃清白之身,那五个字陆瑶实在难以启齿。   “本王抱了你,又亲了你不止一次,陆小姐是觉得这都不算什么吗?”   陆瑶:……   “还是觉得本王非要做点别的进一步证明一下?”   陆瑶被他的话吓到,拼命点头:“殿下你说什么都对,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吧字去掉,这话才算正确!”赵恒挑了挑眉。   陆瑶:……   “窈窈!”赵恒低头看她。   陆瑶下意识的应答:“嗯!”   “以后不许再和他见面,不然本王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陆瑶咬了咬唇:“京城就这么大,万一又像今日这般……”   陆瑶看到赵恒眼眸骤然眯成一线,里面翻涌起讳莫如深的黯沉,他这是起了杀意。   她把下面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乖巧道:“我知道了!”   赵恒眯着眼点头:“这才乖!”   他都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语气比哄煦儿都更有耐心。   “殿下,我出来时辰不短,该回去了!”她是最后来的笔墨斋,之前还去了绸缎庄,成衣铺子还有珍宝阁,这会儿确实该回去了。   “怎么一见到本王就要回去?”赵恒笑的斯文楚楚,可眸子中的黯,陆瑶没有忽视。   若上一世她对赵穆是种执念,赵恒对她便是近乎发狂的偏执。   那些仗义执言让他废后的忠臣没少被他弄死,只要她高兴,什么事他都做得出。   而现在,赵恒的这种偏执端倪初露。   陆瑶有些怕,她担心,赵恒会像上一世一般,越来越偏执,再丢了性命。   想到赵恒的死,陆瑶眼睛泛酸,喉咙也有些哽咽。   而她这一刻的表情也一丝不漏地落入了赵恒眼里,黑色瞳眸中陡地弥漫上一层深沉的光。   未等他开口,陆瑶抬头看向他,漂亮的眸子蒙着湿气,却莫名给人种心疼的感觉。   “赵恒,我会嫁给你,我发誓,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喜欢,也不会嫁,只是你别这样固执,我害怕!”   陆瑶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我向你发誓,此生除了你绝不另嫁,若违此誓,万箭穿心,不得好死!”陆瑶竖起手指,看着赵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第140章 真心错付   赵恒的眼神倏地沉了下去,令那如玉的眸更刻上几分阴暗。   “本王不许你说死,有本王在,无人能伤你!”   谁要敢伤她一分,且要问问他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陆瑶急了,拉着他的手臂,神色极为严肃,眼中一贯的镇定破碎成一片片担忧:“我不要你护着我,也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什么都没有你的性命重要,你自己好好的便是,赵恒,你答应我。”   赵恒听到陆瑶这话唇边勾勒浅弧,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就知道,她在乎他。   这个世上极少人像她这般纯粹的在乎他,关心他。   赵恒墨若深潭的双眸荡漾着令人心动的细碎柔辉。   陆瑶晃了下神,这目光,她太熟悉了。   陆瑶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晶莹剔透,从她脸蛋滑落。   “哭什么,本王自会好好的,不然怎么护着你!”赵恒拿出贴身的帕子,擦了擦陆瑶的眼泪。   他没给人擦过眼泪,也没哄过人,动作有些笨拙。   “我不要你护着!”而且,她要护着他。   若谁要伤他,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笑话,本王的女人自己不护着,还要旁人护着不成,本王娶定你,不会让你等太久!”赵恒说到最后一句,眼里的笑意愈发浓了,几乎蔓延到了整个面部。   他很少这么笑,笑起来眼睛里像是有星辰大海。   这笑容是独属于她的。   赵恒并不是天生的昏君,相反,他很有能力,说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也绝不过分。   他是为了她高兴,一步步把自己变成了暴君,昏君。   赵恒不知什么时候环住她的腰,轻轻的拍了拍,有种安抚的味道。   “我会一直等你啊,只是,殿下先不要着急求皇上赐婚,他不会答应!”赵恒这时候要赐婚,不但会惹来皇上猜疑,睿王和景王必然也要视他为眼中钉。   “刚才不是还叫本王名字,怎么这会儿又成殿下了?”赵恒从不觉自己名字好听,只有她叫的时候,他才觉得好听。   陆瑶一囧,他到底有没有听她说的话,赵恒低头鼻尖快要抵到她额头上了:“快叫本王名字?”   陆瑶只得轻声又叫了一遍:“赵恒!”   “你以后可唤我子恒,这是我师傅为我取的字!”   陆瑶点头,她当然知道,他字子恒,三哥字子虚,都是清虚道长的嫡传弟子。   “叫一个我听听?”   陆瑶低头,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子恒!”   到底是叫了,赵恒也不为难她,只是抱着她腰的手臂却不舍离开。   “我刚才说的话,你要记得!”陆瑶生怕他又冲动。   “怎么,现在就想管我?”   “子恒,我是为你好,陆家和你目前的境况都不适合联姻,皇上和朝中大臣都不会同意的!”陆瑶话说的如此清楚,赵恒自该明白。   赵恒唇边慢慢荡起了一丝弧度,轻浅,而有着宠溺的意味:“担心我?”   他自然知道陆瑶担心,父皇多疑,猜疑崔家也提防着陆家。   陆家有兵权难免被睿王景王盯上,他娶陆瑶,谁都会疑心他的居心,只怕陆侯也如此。   只是,无论如何,他必是要娶她的。   赵恒紧了紧怀抱里的陆瑶:“我明白,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也护着陆家。”   陆瑶: “……”   心脏仿佛被重重的敲了一下,陆瑶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疼了。   她望着他,想抑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无法自控地跌进那宛如漩涡般的深潭里,心跳重重漏了一拍。   赵恒有多固执,她自然晓得,只怕她一时还劝不了他。   慢慢来吧!   不能太心急,反倒让他怀疑。   若是有天,他知道了她做过的那些事,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   陆瑶想到此,整个人一个激灵,脸色也瞬间苍白下来。   若不是赵恒抱的紧,她只怕要摔跤了。   “怎么了?”赵恒蹙眉。   陆瑶迅速摇头:“我怕回去太晚娘会担心!”   赵恒看她脸色白成这样,也只能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便好!”陆瑶口气有些急,转身也很迅速。   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转回身子看着赵恒:“你……照顾好自己!”   赵恒点头,目送陆瑶出了店门。   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夏竹看到陆瑶出来,忙上前:“小姐没事吧?”   那个楚王殿下喜怒无常的,她真是有些担心。   陆瑶低着头,迅速道:“没事,走吧!”   昆仑要跟着陆瑶跳上马车的时候听到后面一声:“昆仑!”   昆仑:我可以装听不到吗?   陆瑶摸摸昆仑的头:“快回去吧,要好好保护你主人!”   昆仑恋恋不舍:唉,小姐姐真是太善良了,主人哪里需要人保护,倒是他身边的人才需要保护呢。   想念小姐姐院子里的摇椅,想念小姐姐院子里的肉骨头,还有那个敢骑它背上的漂亮妹妹……   最终,昆仑跳下了马车,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赵恒身边,像是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   陆瑶这一路都心事重重,夏竹时不时的看自家小姐一眼,小姐的嘴唇怎么又肿了,京城这个季节还有蚊子吗?   夏竹又去看迎春,发现她一直低着头,脸色看起来比小姐还不好。   回到陆府,陆瑶刚下马车,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瑶儿!”   “景王殿下!”陆瑶没想到他竟会在陆府门口等她,陡然见到他,心里有些吃惊。   陆瑶镇定道:“殿下是来找爹爹的吧,我这就让人通禀。”   赵穆看着她,目光沉沉,她这是在躲着他?   陆瑶说完准备离开,没走两步,突然臂上吃痛,是赵穆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   赵穆极守规矩,第一次用这样大的力气抓她,陆瑶有些不适应。   夏竹正要上前,却被赵穆喝退:“退下!”   迎春拉了拉夏竹的手臂,夏竹看小姐也朝她摇头,这才退下。   赵穆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瑶儿,我问你,你怎么突然对我态度大变,你难道不知,我想娶的人只有你,不会娶那个徐蝉儿!”   陆瑶想了想,并不想激怒他,赵穆现在极其不理智:“殿下,你先放开我。”   她侧身想挣脱,却引来赵穆将手收得更紧,她便听到赵穆问:“你是不是想嫁给赵恒?”   “怎么可能。”陆瑶直接否认。   她就知道,赵恒这几次三番起冲突,赵穆必会看出什么。   赵穆心思极深,不然也不会在赵恒继位后还能笼络那么多朝臣支持他。   “是么?”赵穆笑得有些讽刺:“你今日那般护着他,还说不是想嫁给他?”   他又不是傻子,今日陆瑶在笔墨斋那番话,是护着赵恒的。   陆瑶的声音也冷下来,再次重复道:“殿下,你先放开我。”   陆瑶看着赵穆的眼睛,眼中的冷漠和疏离刺痛他的心,他慢慢松开手。   “你是不是因为舅舅的事我没有向父皇求情生我的气,我知道,母妃用我们的婚事来要挟舅舅做的很不妥,可她也是希望我们两个在一起,只是用错了方法,瑶儿,你知道,我在乎的只有你!”   赵恒对陆瑶分明是居心叵测,他看她的眼神,只有男人才懂,他想占有她。   “殿下明知皇上不会赐婚你我,贵妃娘娘也更清楚为何,可娘娘却在陆家有难之时,威逼爹爹,陆家不需殿下娘娘为陆家锦上添花,可落井下石之事却是让人寒心,陆瑶和陆家不敢有怨,只是婚事一事,听凭皇上和父母做主,殿下莫要再纠缠。” 陆瑶垂首行了一礼,然后不卑不亢道。   “瑶儿,我母妃此事确实不妥,我也和她吵过,也向父皇为舅舅求情,不管母妃如何,我对你总是真心,难道你不明白?” 第141章 不容意外   “臣女谢过殿下,臣女心意已决,还望殿下真心莫要错付!”陆瑶敛眸,语气很轻却坚决。   陆瑶交叠放在身前的双手充满防备,有种不想被他靠近的清冷。   “瑶儿,我们一起长大,这样的情分别人如何能比?”赵穆沉默半晌,强行压下内心的不甘。   “表哥,我们的情分也只是兄妹之情,以前年纪小,便也罢了,如今我们都已长大,自然是要不同了!”陆瑶嗓音淡然,没有丝毫起伏,仿佛这些话已经在心里酝酿过千百遍。   她发现,爹爹的事情结束后,她不那么恨赵穆了,只是,也没有爱了。   或许,早就不爱了。   漫长而无尽的绝望里,早就耗光了一切。   赵穆仔细打量着女人的面容,蛾眉曼睩,整个人像是笼着一层淡淡的青烟,带着些许怅惘。   “好,我们的事情先不提,我们都冷静下,只是赵恒这次回京处心积虑接近你,只怕动机不纯,你莫要被他骗了。”   陆瑶的指尖动了动,转眸看向别处:“多谢殿下提醒,我知道了!”   陆瑶说完转身进了大门,赵穆站在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目光中有沉痛,亦有不甘。   赵穆的护卫看赵穆一直站着不走,忍不住提醒:“殿下,今晚是徐大人的寿宴,时辰不早了!”   “回王府!”他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去谁的寿宴。   紫兰殿   贵妃一大早便派人送去了给徐尚书的寿礼,这徐蝉儿便是随公公进宫,替父谢恩的。   贵妃十分的和蔼,看着徐蝉儿道:“几日不见,怎么清减了许多?”   徐蝉儿有些拘谨,很是小心翼翼:“多谢娘娘关心,前几日着了凉,躺了几日。”   “最近天气转凉,要多爱惜自己身体。”贵妃点点头。   徐蝉儿起身行礼:“是,蝉儿多谢娘娘。”   “不必拘礼,毕竟……”贵妃目光在徐蝉儿身上停了下,欲言又止。   徐蝉儿脸上藏不住的喜悦,只是到底害羞,很快低下了头,双手捏着帕子。   贵妃虽然现在已心属徐蝉儿为正妃,可对她却比不得对陆瑶那般亲昵。   到底是不甘心,陆瑶可是她从小到大就看中的王妃人选,她也愿意高看她几分。   这个徐蝉儿若不是她父亲还算中用,她着实是不喜。   琴棋书画倒也不差,可这八面玲珑的剔透劲比起陆瑶差太远了。   送走了徐蝉儿,贵妃的心情不算太好。   方姑姑进来低声在贵妃耳边耳语几句。   贵妃捏在椅子上的手紧了紧:“这个赵恒着实放肆,他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打陆瑶主意,告诉穆儿,徐大人的寿宴必须要去。”   方姑姑试探道:“娘娘,奴婢只怕楚王这次回京目的并不简单,娘娘,要真论起身份尊贵连睿王都不如这位呢。”   贵妃哼了一声:“尊贵?那位死了多少年了,这傅家不过剩下一个孤老头子,凭他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有什么尊贵可言?”   “娘娘别忘了那把御赐的龙泉宝剑,而且他和那顾郡王也是走的十分近,娘娘不得不防。”这诸位皇子中独一份的。   别到时候只顾着防备崔家,反倒让这位楚王捡了漏。   贵妃看看方姑姑,敛了敛外露的神色,眉头渐渐蹙起道:“你说的没错,皇上最近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冷落崔家却重用睿王,又赐了赵恒宝剑,倒是本宫的穆儿什么好处都没有!”   “那这楚王……”方姑姑抬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倒不如趁着他羽翼未丰,在朝中还没有什么势力,借机除掉。   “不妥,扬州案还未了,楚王若是在这时出事,皇上必然震怒深究,难保不会查到咱们头上,不宜轻举妄动。” 徐贵妃摇了摇头。   这朝中局势混乱的很,越是如此,越是要沉的住气。   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的把柄落在人手中。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考虑不周了!”方姑姑低头道。   “其实我们也不必着急,这赵恒逼死了那马尚书的儿子,崔家又岂是好惹,不用我们动手,自有人不会放过他。”能不自己动手就不自己动手,坐收渔利才是目的。   贵妃从太妃椅上起来,慢慢悠悠的走着:“其实这立谁为储,关键还是要看皇上态度,可皇上最近……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   方姑姑微怔后答道:“娘娘才不老,看起来至多二十岁,艳冠群芳这后宫无人能比。”   方姑姑的话并非违心。这贵妃娘娘保养得宜,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依旧水灵。   加上她又十分懂得穿衣打扮,比起那些青涩的小姑娘,更多了些成熟风韵。   “姑姑就别打趣本宫,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本宫觉得中秋宫宴就不错。”徐贵妃意味深长的看向方姑姑。   方姑姑应下:“是,娘娘,对了,听说柔妃娘娘和淮王殿下这几日便要回宫了。”   贵妃和各宫人都处的不错,比起皇后,贵妃娘娘当是一位贤妃了。   “那可要好好准备了,毕竟这次柔妃娘娘这次可是为大齐祈福,为陛下的万寿节做准备的!”贵妃笑容似乎格外愉悦。   “娘娘如此贤良,怪不得皇上总是愿意来我们宫里!”方姑姑扶了贵妃在贵妃榻上坐下,脸上堆满了笑。   “务必让宫人好好准备!”   “是!”   赵穆回府就一个人闷在书房,十分烦躁。   没多久,紫兰殿便派人传话,让他今晚务必出席徐尚书的寿宴。   传旨的小太监眼巴巴的看着他:“殿下还是去吧,不然奴才可不好向娘娘交差!”   赵穆最终起身,让管家随意在库房里面挑了件礼物,去了。   景王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尚书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徐尚书是户部尚书,掌管朝廷银钱,门生故吏也是众多,再加上刚刚受了皇上褒奖,这往来的同僚就更多了。   徐家两个儿子倒是仕途平平,没什么建树。   徐尚书的长子娶了先太子的妻妹,若是太子未薨,那徐家自然是造化更深,只可惜啊……   小儿子娶的是长公主的女儿,顾家的琼华县主,本以为顾家会是一份助力,可惜这顾家也是冥顽不灵。   徐蝉儿是徐尚书的老来女,又是唯一一个嫡女,自然十分爱护。   再加上,在两个儿子的婚事失了算,如今把宝押到了女儿身上。   崔家和徐家一直不睦,这死结是在先太子之时便结下的,没有和解的可能。   除了景王,徐家别无选择。   景王到的时候宴会也差不多快结束了,今晚到的都是在朝中颇有几分颜面的,有和崔家不睦的,更多的是在观望时局。   赵穆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和几位大臣寒暄几句,喝了几杯后,以喝多了为由,被带到了书房。   “娘,我爹他们呢?”徐蝉儿从厨房出来,明知故问的道。   徐夫人岂会不知女儿心思,笑道:“殿下和你爹在书房商议事情呢。”   赵穆与徐尚书确实在议事,最近的朝局赵穆有些看不透。   徐蝉儿敲门进来,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赵穆。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其实这句话也适合男人。   赵穆五官本就好看,如今在烛光映照下更是如美玉生晕,让人心醉。   徐蝉儿脸颊发烫,细声道:“殿下,爹爹,我炖了醒酒汤,你们快趁热喝吧。”说着从婢女端着的托盘里把白色的瓷盅端到两人身边小几上。   徐尚书故意皱眉打趣:“平时爹爹喝了酒,怎不见蝉儿给为父煮解酒汤,今日倒是勤快。”   “爹爹!”徐蝉儿嗔了一声,飞快的朝赵穆看了眼,然后低下头。   景王瞥了眼徐蝉儿染着薄红的脸,别开视线,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徐蝉儿在京城贵女中也算是十分出众的,只是这出众要看和谁比。   和陆瑶比起来,徐蝉儿这清秀的面容只能说是寡淡了。   徐尚书看了看赵穆,有些不懂赵穆的心思了,贵妃娘娘已经暗示的很明确了,这景王妃之位就是蝉儿的,怎么看赵穆不像有那个心思的。   难不成还是惦记着陆伯山的女儿,徐尚书脸色冷了一瞬,不过,反应很快。   赵穆的婚事说到底还是得贵妃点头,只要蝉儿占住了这景王正妃的位置,那陆家又能如何?   待到赵穆离开徐府,徐蝉儿找到父亲,丝毫也没有平常的沉稳,只焦急问:“殿下是不是还想着娶陆瑶,他会不会不听贵妃娘娘的话呢?”   赵穆毕竟是皇子,他若不想娶她,皇上也应该不会逼他。   而且,那个陆家现在又没事了,难保贵妃不会改变心意。   她每次进宫,贵妃对她都不算太热情,她记得陆瑶以前进宫的待遇,那可真是比公主都神气。   徐尚书没有立即开口,说实话,他对赵穆的态度也不太满意。   “爹,女儿一定要嫁给景王,不然女儿以后没脸见人了。” 那次陆瑶虽不是直接羞辱她,可也和羞辱她没什么分别了。   魏荣为了陆瑶当众驳了孙芳华的面子,她只有嫁给景王才能把那陆瑶的气势压下了。   而且,她从小就一直喜欢景王,这婚事她不容许出意外。 第142章 时来运转   徐蝉儿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这陆瑶可真是运气好。   那陆伯山的案子竟还能有转机,有她陆瑶风光一日,谁都不会注意到她。   景王又对她念念不忘,这个陆瑶可真是她的克星。   陆府   陆瑶直接回了海棠院,房里只留了夏竹和迎春二人。   “夏竹,你把今日买的东西送到母亲和妹妹院子!”   夏竹出了房间,只余陆瑶和迎春二人,迎春搓着衣角,悄悄看了陆瑶一眼。   陆瑶坐在贵妃榻上翻着书,房间安静极了。   迎春咬了咬唇上前道:“小姐,要奴婢帮您准备洗澡水吗?”   陆瑶的视线并未从书上离开,过了一瞬才道:“也好!”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再合上,陆瑶看着门口方向失神片刻,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陆瑶用过早膳后打算和丫头们一起做桂花糕。   瑾儿那丫头嘴馋,念叨了好几天了,昨日已经把桂花洗干净晾干了,今日做正好。   “小姐,有个人想见您!”陆青没想到那人居然会找到他,看来他处理的还不够小心,竟给小姐惹了麻烦。   “谁?”   “张光志!”陆青表情赧然,这事是他没做好,竟被那小子发现了。   陆瑶扬眉,竟是他。   不过,也不怪他能找到这里,上一世李盈盈之死,他能查到马不凡身上,就知是个有能力的。   想了想便道:“让他进来吧!”   陆青这才去后门让张光志进来,这张光志跟了他好几天,陆青只能禀报了小姐。   陆青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交代了一路,就怕这个张光志唐突了小姐。   张光志打猎为生,长得十分魁梧,从外表看倒像是个莽汉。   但陆青知道不是,小姐让他查过他,这个张光志是个有前科的。   他杀过人。   张光志乃蜀中人士,出身殷实之家,可因父亲得罪了当地父母官,被蒙冤致死,母亲也上吊自杀。   张光志杀了那县令,一路逃了出来,逃出后他上山做了响马,劫富济贫。   后来和结义兄弟闹崩,下了山,不知什么原因落户在了杏花村,做了一名猎户。   总体来说,这个张光志不是个坏人,疾恶如仇,行侠仗义,又有脑子,不然陆瑶也不会见他。   张光志看到陆瑶下跪行礼:“多谢陆小姐仗义出手,才使我妻血仇得报!”   “我也是事后无意得知,没能早知救回你妻子性命,着实遗憾!”陆瑶虽重活一世,但有些小事知道的并不清楚。   也是马不凡出事后她才想起来,便立即让人去杏花村打听,才知那李盈盈已经失踪好多天了。   “我妻之死怎能怪陆小姐,张某此次来,是想当面感谢陆小姐,陆小姐若有什么难事,张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光志得知妻子死讯后也是万念俱灰,不是没想过死。   可盈盈尚有老父在人间,盈盈和他父亲相依为命,父女感情很深,盈盈的父亲便是他的父亲,他未尽赡养之责,怎可自己一死了之。   他会替盈盈尽孝床前,伺候她父亲终老的。   但张光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能受了人家的恩惠假装不知,这也不是他的作风。   陆瑶笑得随意:“我身在闺阁,有家人相护,自是没什么难事,不过张公子如此口气,想必本事了得,可有什么擅长的?”   张光志先是看了陆青一眼,明显的询问,陆青知道这张光志外表粗旷内心敏锐,便道:“小姐问你什么,如实说便是!”   “在下擅长……杀人!”他十五岁便杀了县令一家,流浪期间做过响马,更是杀了不少欺压百姓的达官贵人。   这些年在杏花村落脚,虽不杀人,可以打猎为生,手法并不生疏。   他本以为和一个闺阁女子说这些,她会害怕,可并没有,眼前女子淡然的很。   好像他说的不是杀人,而是杀鸡。   “若我没记错,大齐杀人是要以命偿命的!”   “在下只杀该死之人,绝不是滥杀无辜!”张光志下意识解释道。   “为了一个该死之人赔上自己性命,我觉得张公子并不是个聪明人,而我身边也不需要这样的人报恩,此事不过是我举手之劳,实在不必记挂,陆青,送张公子!”陆瑶的态度明显冷了下来。   陆青虽也不解小姐为什么突然生气,不过小姐既然说送客,他自然执行。   伸手对张光志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光志走到门口,大概是因为太好奇,便又转回身问道:“在下愚钝,不知陆小姐此话何意!”   陆瑶轻笑,态度有些漫不经心:“你确实愚钝,为我做事恐会给我带来麻烦!”   张光志脸色微变,她倒不如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直接些,活了二十五年被一个小女子歧视了。   “陆小姐此言未免太过武断!”看着漂漂亮亮和和气气的小丫头竟是如此无礼。   “张公子也算是游历不少地方,怎会不知,一些事不是杀人能解决的,不然张公子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回家乡,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亲姐姐这么多年过的怎样?”   陆瑶此话一落,张光志脸色近乎骇然,看着陆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陆瑶笑得更深了,笑声中隐带谑意:“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本小姐想知道什么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之事,因为我是平宁侯的女儿,多的是人求着为我办事,甚至,还有人上门毛遂自荐为我杀人?”陆瑶说到杀人二字时,眼皮微抬,看向张光志。   然后才不紧不慢再次开口:“你看,这便是上位者的好处,即便我要杀人,可手不沾血腥,东窗事发亦可以全身而退,这才叫杀人,而你不过是人手中的刀子,还不配说擅长杀人!”   张光志:……   丝毫找不出话反驳,她说的没错,他杀了那狗官,可却再不敢回家乡,十多年再未见过姐姐。   被勾起了伤心事,张光志没了刚才的自信,只剩下了窘迫。   张光志扭头要走,他今日大概不该来这一趟,人家说的没错,堂堂平宁侯大小姐哪里需要他的报恩,他不配!   “不过……”陆瑶说到这两个字时,张光志的脚步一下就顿住。   果然,没有谁的内心是不希望改变的。陆瑶觉得自己赌对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改变自己的机会,若是以后有些本事,或许有为我办事的机会!”陆瑶的表情很骄傲,可她语气中的自信却是让人信服的。   张光志脚步顿下之时连自己都意外了,他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给牵制了。   “陆小姐到底何意,倒不如直接说开了,恕张某愚钝,实在猜不出!”张光志被陆瑶打击的,没了心底那最后一丝倔强,有些气馁。   “张公子本事是有的,就是缺了几分时运!”陆瑶从椅子上站起,和张光志对视:“不过,你遇到我,也算你时来运转了!”   张光志倒是想冷嗤笑一声,小屁孩子好大的口气。   可当看到对方眼中的睿智与笃定时又说不出口了。   所以,他并没有打断陆瑶的话,倒是想听听这位侯府小姐的高见。   “不久之后,西北会有一场战事,虽凶险,可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若能立下战功,便是你衣锦还乡之时!”陆瑶记起的事越来越多,这也是最近才想起的。   她记得,半年后,西北会有一场战事,这场战事持续了快三个月,很是激烈,赵恒上一世便是在那次战役立了军功后回京的。   定国公快二十年一直驻守在西北,纵然能征善战,可到底老了,他可是赵恒唯一放在心上的亲人了。   记得上一世,定国公在赵恒登基前就去了,倒是不记得和这场战役有没有关系。   再则,定国公直系无后,家族中因为他不改立旁系为世子也是颇多微词,如今赵恒不在,她也怕有什么变数。   叛国倒是未必敢,可战场上变数太多,不得不防,这傅家军是赵恒的退路,不能出差错。   张光志眼中燃起一抹亮,很快又暗了下来,不行,此一行或许三两年不一定能回京,盈盈走了,他不能丢下岳父一人。   “你若是担心你岳父李秀才那大可不必,京城的白云书院现在正缺一名老师,我可以推荐李秀才过去,食宿都在书院,若你出了事,我亦会托人为其养老送终,你不必担忧!”陆瑶看出了他的想法。   张光志看了陆瑶一瞬,他没想到这位陆小姐竟将他的心思拿捏的如此精准,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   他竟在他面前大放阙词说自己擅长杀人,杀人和诛心比起来算什么。   “陆小姐如此费力为在下安排,到底是为何?”   陆瑶牵唇笑笑:“我说过,这对我不过举手之劳,你若真挣下军功,再来问我!”   “这件事你倒也不着急答复我,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考虑好了,你找陆青,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陆瑶补充道。   张光志点了点头,抱拳离去,有种壮士去也的豪气。 第143章 动机不纯   陆瑶让陆青查张光志的经历便觉此人有大将之才,做个猎户可惜了。   他做响马之时带着那帮响马做了不少劫富济贫的好事,官府围剿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张光志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官府连番围剿,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的结拜兄弟带着一部分下山打劫了一个村庄,还掳了几名女子上山。   张光志放了那几名女孩,也和结义大哥彻底闹翻,孤身下了山。   张光志出身小富之家是读过书的,因是张家独子,父母不许他投军,他这才放弃抱负。   后来,张家出事,他杀了当地县令,成了响马,往日的抱负便都成了过眼云烟。   这些年隐居杏花村帮乡亲四邻做了不少好事,安逸的生活让他暂时忘记那些过去。   可李盈盈的死把他拉回现实,在这个贱民如蝼蚁的时代,他必须强大。   他护不住盈盈就如当年护不住父母,知耻方能后勇。   陆青不明白的是,既然小姐如此看重这个张光志,为何让他去投西北傅家军,而非陆家军。   陆瑶看出陆青心中疑惑:“傅家军只是他的起点,他的荣耀不止于此!”   陆青不解,难不成这个人的成就还能越过侯爷不成?   陆瑶摇摇头:“大齐老将确实英勇,就连崔家的荣耀也是崔侯当年一刀一枪拼来的,可年轻的将领单手都凑不齐!”   顾大将军府这么多年形同虚设。   定国公傅家自从世子去后,傅家便如被抽去脊梁,旁支亦没有出色的。   崔家这些年太过安逸,只想着争权夺势,子弟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陆家更糟糕,没有嫡子,三哥是出色的谋士却非领兵打仗的将才。   大齐从先皇开始打压将门,如今,弊端已经初显。   等到那张氏兄弟造反时,大齐竟无可与之抗衡的年轻大将,致使京城血流成河,爹爹也受了重伤,再无力上战场。   一旦有动乱,武将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陆家军中倒是有两个十分出色的将领,秦丰和许嘉。   秦丰七岁便入了陆府,爹爹觉得他在军中比内卫更合适,便将秦丰调入陆家军,而他这些年的战绩也证明爹爹确实没看错。   至于许嘉,乃是陆家旁支一位姑姑的儿子。   父亲早逝后,经常被族中人欺负,因为他的母亲是庶女,娘家并不肯为其做主。   许嘉母亲没多久便郁郁而终,许嘉安葬母亲后带着才刚会走路的妹妹投奔爹爹。   爹爹被这少年感动,便留下了他们兄妹,许嘉这些年的军功都是拿命挣出来的,而许嘉的妹妹许璐则在父亲的推荐下拜了大医圣的徒弟为师,如今正在太医院任职,是大齐为数不多的女医。   秦丰和许嘉是爹爹的左膀右臂,张氏兄弟造反时,若不是他们救爹爹性命,只怕爹爹连那半条命也没有。   只是这两人都归赵穆所用,成了赵穆推翻赵恒的助力。   重来一世,陆家不会站队赵穆,她也不会允许他们再与赵恒为敌。   大理寺   曾江从江南回来没几天便去了泰安,从泰安回来后就回家一次。   曾夫人唠叨着让曾大人把儿子叫回家,可他有什么办法,这小子脾气倔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反正他是不会去大理寺看他,这个家他爱回不回。   曾江终于从上官大人留下的资料中确认,刘大人确实不是疫病,而是蛊毒。   也就是说,当年国公世子也是中蛊毒而死。   曾江答应过赵恒,他查出线索之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自然不会食言。   赵恒看着曾江的这些线索,眉头皱了皱,南疆人擅蛊毒,难道那个无双公子是南疆人?   夜洛死后他查过夜洛的尸体,他身体并无异常,应该不会蛊术,善蛊之人,自己本身就是载体,不会毫无察觉。   而他身边也有一个人善毒,对蛊毒也有了解,若是他在,兴许能帮忙。   这个人正是陆瑶的三哥陆玉庭,他这次去南疆接师傅只怕也是动机不纯。   这家伙虽然出身官宦,但骨子里比商人还精于算计,赔本的买卖他从来不干。   他们虽师从同门,但每个人所学各有不同。   而且,清虚道长生性闲散,大多都是丢给他们一本书让他们自己钻研。   陆玉庭便最喜研究些旁门左道,制毒,暗器,阴谋诡计他最擅长。   说起制毒,他就吃过他的亏。   那时他们都是刚跟着师傅不久,谁看谁都不服气,师傅丢给他们一本棋谱之后谁知陆玉庭那个混蛋在他的棋子上动了手脚,害的他瞎了大半个月。   从此对下棋留下阴影,这么多年都不敢碰棋子,在江南时也是因陆瑶才开了先例。   算算日子,他也差不多该从南疆回来了。   赵恒知道消息,皇上当然也从孙大人和宋大人那里知道。   看来这么多年,南疆人依旧贼心不死,当年带兵攻打南疆之人正是陆侯,如此,倒也说的通了。   只是,南疆归顺大齐这么多年,仅靠这些证据还不够,若贸然对南疆开战,那些周边小国难免多想。   到时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大齐也讨不到好处,此事处理尚需谨慎。   皇上宣了魏阁老和陆伯山到书房议事,两人同时到的宫门口,自然少不了寒暄几句。   说起来,陆伯山和魏阁老一文一武,都是皇上倚重之人,平素倒是没什么交集。   当然,皇上也不希望二人抱团,魏阁老是聪明人,陆伯山也不傻。   所以,尽管陆瑶和魏荣这么多年关系交好,两家依旧没什么私交。   今日魏阁老倒是十分热情,竟主动和陆伯山聊起家常。   说起来,魏阁老是长辈,陆伯山自然不好表现的太不热情,也积极的回应。   早在宫门口候着的孙公公着急的很,皇上在御书房等着呢,这俩人倒好,悠闲悠闲的聊起天来了。   真是急死他了,可又不敢催。   他有啥办法呢,谁让自己惹不起。   唉,最近宫中惹不起的人越来越多了。   就比如刚得了皇上御赐宝剑的楚王殿下。 第144章 随意处置   说起这位楚王殿下可真是叫一个惹不起,连皇后娘娘都拿他没招。   为什么这么说?   前几日,皇后娘娘的亲外甥马不凡被大理寺和顺天府联合给斩了。   这事闹的,满京城谁不知道啊,当然,被那马不凡霍霍过的人家都拍手叫好,都夸楚王殿下是京城恶霸的克星。   不过,楚王殿下这也是公然和崔家结了仇,皇后娘娘岂会不记恨。   昨日,楚王殿下又把崔家的小爷崔书伟打了。   崔书伟和马不凡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感情甚笃,表哥死了,表弟就想找机会报复。   可楚王是谁啊,连皇上的圣旨都敢不遵的人,怎么会把崔书伟放在眼里。   就这样,崔家的那位小爷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报复得了楚王,自己的腿被打断了。   崔侯爷这次倒是没出头,皇后娘娘忍不了,到御书房告了楚王一状。   皇上很生气啊,把楚王和顾郡王召进宫,楚王当时的态度就跟现在的陆大人和魏大人一样。   和顾郡王一边走着一边聊天,还商量着等会儿出了宫带着手下人一起去喝酒。   他当时也着急,想催一催来着,可看到楚王腰间的那把宝剑立刻就怂了。   他身上本来就缺了物件,可不能再少了。   皇后娘娘为了在皇上面前争出一个理字,把崔小公子抬进宫了。   那崔小公子躺在软椅上,一路上哎呦哎呦的叫着疼,场面十分的惨烈。   皇上当时的表情很复杂,怎么个复杂法?   皇上当时盯着楚王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在寻思着怎么收拾自己儿子惹下的烂摊子。   皇上最后看着哭哭啼啼的皇后,还有一直喊疼的崔书伟说了句:“朕把人给你们召来了,怎么办,你们商量吧?”   皇上这句话落,皇后都惊的不哭了,什么意思,这是要他们随意处置了?   皇后毕竟是皇后,还没蠢死,不对,是还有点理智。   不过,理智也只剩那么一点了,因为皇后娘娘说:“皇上莫非这是要偏袒自己的儿子?”   皇上皱着眉头说:“皇后这是什么话,两个小孩子打架,多大事,老五打了书伟,那书伟肯定也打了老五,朕不是也没和崔家计较,皇后非要闹的两家没有颜面?”   皇后当时那叫个气急败坏:“可是楚王一点伤都没受,书伟腿都断了!”   皇上叹了口气:“那怎么办,老五这孩子皮实,抗打,打小练出来的,你说书伟没事总去招惹他干什么,又打不过老五,你说这孩子傻不傻?”   皇上当时这句话说完,皇后娘娘的脸都绿了,那崔家小爷是哭着被抬回去的。   他估摸着,是被皇上说他傻的话给气哭的。   真是可怜啊。   先被楚王伤害了肉体,又被皇上伤害了心灵。   他估摸着那孩子以后怕是要不大好了,搁谁谁都不能好啊。   孙公公看着前面两个谈笑风生的朝中重臣,默默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什么都不要说,惹不起。   魏阁老和陆伯山到了御书房,皇上已经等了许久了。   陆伯山听皇上说到刘铭其是中蛊毒而死便隐约猜到什么。   “陆爱卿,当年那南疆王室余孽可都肃清干净?”皇帝问道。   “臣当时攻入王宫时里面已经内乱,又起了火,臣亲手诛杀了南疆王,他的几位王子也都被手下诛杀,应是没有的。”陆侯沉声道。   皇上沉吟片刻:“只怕还有余孽尚在!”   陆侯登时下跪,抱手行礼,敛去眸子中一闪而逝的惊诧:“是臣办事不力,请皇上恕罪!”   “陆爱卿快快请起,南疆安稳这许多年,你功不可没,朕怎会怪你,只是这南疆擅蛊,确实是我大齐心腹大患!”皇上叹了口气。   “皇上,老臣倒以为南疆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几年前南疆不是铁板一块,如今就更难,而且一般老百姓也并不擅蛊,他们过惯了安稳日子,谁还想过连年战乱的苦日子!”魏阁老道。   陆伯山倒是赞同魏阁老的意见,毕竟谁是统治者对老百姓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过安稳日子。   南疆一些人的阴谋并不能把南疆全部否定。   “当年父皇也不是没有想过安抚,父皇把皇妹都嫁给那南疆王,可他还扰我边境,朕这才派陆爱卿攻打,朕也是给过他们机会的!”皇上提起南疆王那个混蛋就心痛。   当年攻打南疆,皇妹为了不让他为难,自杀了,让陆爱卿带回了一句话。   说她希望大齐江山永固,如果有来世,她不想再做公主,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嫁个庄稼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魏阁老立刻道:“皇上仁慈,南疆百姓才能过了这些年太平日子!”   “可朕的仁慈却换来他们的报复,朕现在怀疑,大臣中就有他们的眼线!”皇上隐忍着怒气,尽管语气平静,可额上的青筋已经说明了一切。   “皇上,臣认为此时不宜开战,南疆乃蛮夷之地,这些年受我大齐文化影响,已经初有效果,臣认为教化胜过武力!”魏阁老建议道。   大齐早已经在武力上征服南疆,如今惧怕的并不是南疆,而是边陲小国。   大齐若想彻底征服这片大陆,最初靠的是武力,但最终靠的一定是教化。   陆伯山犹豫了一瞬:“臣同意魏阁老所言!”   当年大齐三十万大军攻打南疆,南疆部总人口也不过三十万,几乎血洗了南疆王宫。   血流成河,南疆王宫也在那场大火中消失殆尽。   而大齐在这场对南疆毁灭性的胜利之后,边陲各国倒是安静了数年。   而这安静大概也并非真正的安静,而是韬光养晦,   这场战役大齐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毕竟战线太长,所费军资也不少。   战争之后,为安抚南疆民心,大齐和南疆互通贸易,给南疆百姓捐助了不少物资,这些年,南疆的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若是再次发动战争,只怕会让南疆百姓彻底抵触大齐。   “朕岂非没有想到这些,只是若南疆余孽已渗透到我朝,只怕日后必会祸乱朝纲!”皇上不得不担忧,大齐的江山不能丢在他手里啊。   “皇上,臣愿意再下一次南疆,亲自查清此事!”陆伯山有种预感,只怕对方不止冲着大齐,还冲着陆家。   这件事他必须查清楚,这段时间那无双公子像是人间蒸发,怎么都查不到他的消息。   难道他就是南疆王室余孽?   皇上看了陆伯山一会儿:“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陆伯山和魏阁老出了御书房,俩人走时的步伐沉重多了。   “陆侯真要再去南疆?”之前被冤只怕就是南疆人的报复,如今再去南疆岂不是送上门去。   陆伯山点头,他是当年的主帅,谁都没有他更了解当地的情况。   “陆侯为我大齐的忠心和魄力实在让老夫佩服!”魏阁老这话是由衷的。   陆伯山朝魏阁老拱拱手:“阁老谬赞了!在下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食其俸禄忠君之事罢了!”   他不是没想过和夫人女儿过太平日子,可这大齐若不太平了,又哪里有太平日子可过。   总得有人牺牲不是?身为大齐武将,在战场上拔刀的那一刻,便得做好死的准备。   宁死在对手的大刀之下,也不能让自己的宝刀生锈,盔甲蒙尘。   陆侯今日的脚步格外沉重,不知不觉间竟是到了女儿的海棠院。   “爹爹可是有心事?”陆瑶给陆侯泡了杯茶,让房里的小丫鬟都出去,只剩下父女二人。 第145章 心照不宣   陆伯山坐在那里,面容略沉,心像是被一团迷雾围绕。   陆瑶也没有打扰他,父女二人各自坐着,房间格外安静。   终于,陆伯山开口道:“瑶儿,爹爹也许过段时间会离京一段时间。”   陆瑶沉默,爹爹这次南下一路遇险,回京又险些被安上罪名不得翻身,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如今瞧爹爹的表情,只怕此行更是危险。   爹爹南下回来时曾向她们许诺说,以后会少做危险的事,多留时间陪她们母女。   她其实理解爹爹,爹爹常说,陆家的使命不是守护赵家的江山,而是守护大齐的百姓。   张氏兄弟谋反时,和顾丰生里应外合,京中措手不及,连皇上都匆匆撤出京城。   京中死守的便只有陆家军,张氏兄弟派了人劝降爹爹,许以高官厚禄。   爹爹一剑刺死劝降之人,将那人人头高悬军前,义正言辞喝斥张氏兄弟,陆家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懦夫。   那一战,爹爹胜了,大齐的安宁,赵家的天下,是他拿命拼来的。   爹爹重伤昏迷了几个月,腿和手臂都留下重疾,勉强只能正常走路,再无法上战场保护这片他挚爱的土地。   他说,他此生对得起任何人,唯一对不起自己的妻子,终能偷得浮生,却再无与他共白首之人。   “爹爹是想亲自去南疆?”赵恒让昆仑带了信给她,信上便说了刘铭其的死因。   蛊毒,除了南疆别无他处。   陆伯山点了点头,对于女儿的消息来源他并不意外。   她让陆青做的事他多少能猜到些,并没有阻拦。   身为陆家女儿对政局多了解些并没有坏处。   虽然皇上还没有同意,但他知道,皇上迟早会同意:“大齐和南疆的关系若处理稍有差池便会引起大齐周边动荡!”   据探子报,西凉有异动,搞不好西北很快就有场战事,到时大齐四面楚歌,朝中必是一场动乱。   “爹爹,此事女儿倒是有个主意!”陆瑶对上父亲的眼睛。   上一世,她倒是不记得这其中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来。   难道那时她只顾着担心父亲而忽略了这些?   “什么主意?”   “女儿替爹爹……”   “不行!”陆瑶话未说完被陆伯山打断:“这件事你无需再提,爹爹是不会同意的!”陆伯山很是坚持。   “爹爹,其实女儿可以替你去,你多抽些时间陪陪娘和瑾儿!”爹爹被关在大理寺的那段时间,娘经常悄悄流眼泪。   爹爹出来后就又开始忙起来,陪母亲的时间实在是太少。   陆伯山沉默了一瞬:“爹知道,只是这些事不该你去扛,此事皇上尚未有定论,也许有更合适人选!”   陆伯山这句话不过是应付女儿的顺口之言,可说完却突然愣住。   皇上既然对南疆的事起了疑心,那必然是对他……   “爹爹想到了什么?”陆瑶看父亲神色突然不对。   陆伯山这才重新把茶送到唇边,摇了摇头:“无事,此事皇上未有决断,一切都是未可知!”   “爹爹,无论你做何决定,女儿都支持你,只是娘那边,爹爹要好好安抚,别让她担心!”陆瑶明知爹爹瞒了她什么,可爹爹不愿说,她问了也是白问。   生在大齐,身为大齐的将军,若是她是爹爹,也会做同样选择。   中秋宫宴,宫中邀请了不少大臣家眷,陆家也在邀请之列,这宫宴还有快十日呢,已经派出了请柬。   陆夫人对这些宫宴没什么兴趣,毕竟上次皇后娘娘为难瑶儿的事还历历在目。   女人在意的点和男人不太一样,陆瑶受了委屈,陆伯山会在皇上面前替女儿讨回来,但不会对皇上有任何埋怨。   可陆夫人就不会那么想,只会觉得我家男人替你累死累活的卖命,结果倒好,你女人欺负我女儿,不怪你怪谁?   所以,拿到请柬难免和女儿啰嗦埋怨几句。   陆瑶倒是不甚在意:“女儿听说这几日柔妃娘娘和六殿下回宫,这次宫宴他们才是主角,崔家最近并不如意,皇后娘娘注意不到我们!”   那马不凡被斩后,崔书伟的腿也被打断了,皇后娘娘被皇上不冷不热的晾着,皇后就是再蠢,也该知道韬光养晦。   “皇后那个脾气,娘真是不放心!”陆夫人说的含蓄,就差直接说皇后娘娘脑子有病。   这皇上也真是够了,竟然立她为后,彰显自己关爱弱智吗?   “这次宫宴是贵妃娘娘亲自筹备,自然会万无一失的!”贵妃娘娘一直拉拢柔妃和淑妃,想孤立皇后。   淑妃娘娘只有一女,皇上对六公主又十分宠爱,贵妃有意拉拢,淑妃倒是对谁都差不多,不亲着,不远着。   至于柔妃,当年四妃中身份最为尊贵,乃是西凉国嫡公主。   但也因为外族身份错失皇后,六皇子自然也无缘太子。   柔妃这些年在宫中也是不争不抢,加上西凉公主的身份,也无人敢怠慢,和淑妃关系也十分融洽。   “这宫中就没好人,也可怜皇上,被一群心思不纯的女人算计,偏还自以为占了便宜!”陆侯不纳妾,陆夫人也早习惯了一夫一妻,对这些妻妾一大群的人就没什么好感。   陆瑶听到陆夫人的话忍不住轻笑,看来娘是真的对上次的事心有余悸,连皇上都敢编排,这幸好没有外人在。   这还有差不多十天呢,陆瑶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反正她也不是主角,就当是去参加个大点的饭局算了。   天黑的越来越早,夜里也有些凉了,陆瑶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柳叶般的新月,心里竟是有些烦躁。   昆仑就立在陆瑶脚边,吃完肉骨头,悠闲的摇着尾巴。   陆瑶心里想着事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人都没有察觉。   昆仑对这个突然的入侵者也没什么兴趣,抬头看了眼,继续保持着姿势没动。   “窈窈!”赵恒站了会儿,发现压根就没人理他,只得开口了。   陆瑶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确实是赵恒时,心虚的四下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昆仑!”   昆仑耳朵一下竖起来,警惕的朝陆瑶身边挪了挪,它在这里很好,不用惦记它。   陆瑶看着他不语,大晚上翻墙来看昆仑,她真不太信。   赵恒看到陆瑶的眼神,轻咳了下,正色道:“顺便看看你!”   “殿下可知我三哥何时能回京?”陆瑶问道。   三哥迟迟不归,她总有些担心,而且,有些事,她要找三哥商量。   露浓那边十日前便说三哥快回京了,可如今倒是没有消息了。   “应该快了,你若有事同我说一样!”连他来了许久都没有察觉,明显是有心事。   陆瑶不想因陆家之事麻烦赵恒,很快便摇了摇头:“无事!”   “窈窈这是信不过本王?”赵恒目光灼灼。   陆瑶迅速摇头,气氛有些紧张,仿佛每一寸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你若不说,等我从你三哥那里知道,便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他和陆玉庭从入师门斗到出师,没有一天服气过对方。   后来,连师傅都懒得搭理他们的相处方式,只要不把彼此给弄死了,随他们折腾。   但对方若遇到什么难事,都会出手帮忙,这么多年,已经心照不宣。   这次他帮陆家便是看在陆玉庭面上,而之前陆玉庭也帮过他的忙。   陆瑶咬唇,这毕竟是陆家的事,而且,她对上一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丝毫印象没有,她怕连累到赵恒。   “很好,看来本王还是在你心中没什么份量,本王现在就去求父皇赐婚,等你成了本王王妃一定愿意告诉本王。”赵恒转身就走。   只不过,在下一瞬,他的胳膊便被人抓住了。   赵恒唇瓣勾了勾,瞬间脸又冷下。   陆瑶拉着他,在他身后道,“殿下,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然而,陆瑶的认错在赵恒面前却收效甚微。   赵恒没回头,声音平淡,却清冷,“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本王,本王不该来,不该问。”   说完,他便作势把胳膊从陆瑶手里抽回来。   陆瑶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胳膊渐渐从她手里抽离,直到他的掌心从她的掌心快速擦过。   陆瑶这才回过神来,使劲将男人的大掌攥住。   “你不许走,我都道歉了还不行吗!”赵恒若进宫求赐婚,就他的脾气,定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惹恼了皇上,那就无法收场了。   陆瑶语气变得很强硬,或者说是有些气急败坏。   赵恒不说话,但脚步到底是顿住了。   陆瑶直接站到他面前,仰着脸看他,赵恒表情冷酷,并不看她。   “赵恒,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你做事都完全不顾后果的吗,你才打了那崔书伟,纵然皇上会向着你,可他的耐心也是有限,不会一直纵容你!”   陆瑶本就心烦陆家的事,这会儿又担心他,语气便有些急躁失控。   赵恒低眸,瞧着陆瑶脸上难得的失控,黑色眼眸中滑过一丝深意。   片刻后,他道:“是,我就是冲动莽撞,不顾后果,比不得某人,你后悔了?” 第146章 活不下去   赵恒的声音淡薄,凉如这中秋的夜,陆瑶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瞬才道:“殿下能不能别总提以前的事!”   她和赵穆之间,就是之前有过什么小心思,也都是过去了。   因为拒绝和贵妃联姻,陆家如今和贵妃娘娘已经是撕破脸面了。   而她也绝对不会再和赵穆有任何的关系。   赵恒皱眉:“心虚。”   陆瑶这给气的,她心虚什么,别说这一世,就是上一世,她虽心悦赵穆,也不曾做过半点越轨之事。   陆瑶气哼哼的松开赵恒的手,别过头去,自己给自己生气:“你爱去去,我不拦着了!”   陆瑶才转过身,腰上就被一条结实的手臂缠住了。   赵恒宽阔的胸膛贴到她的后背,体温带着夜的凉意,混成了他独有的清冽气息。   这脾气还真是越哄越上墙,越顺着他,越是不行,非要逼着她给他脸色。   “你放开。”陆瑶用手去推他的手臂,   “不放。”   赵恒果断吐出两个字,很是硬气。   放在她腰间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气,像是要把她腰夹断似的,陆瑶更动弹不得。   陆瑶脾气也上来了:“你不是去求皇上赐婚吗,去呀,说不定你前脚去,后脚皇上赐死我的旨意就到了。”   威胁人的话谁不会说呀,就他赵恒会吗?   贵妃娘娘从前没少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她和赵穆两情相悦的话,皇上也是真信了的。   赵恒要真去求赐婚,以皇上的小心思,说不定真会怀疑陆家点什么。   而她作为一个让兄弟阋墙的女人,皇上岂能放过?   赐死说的严重了些,但迅速给她赐门婚事让他和赵穆死心,那是绝对的。   到时候,爹爹就是有心拦也未必拦得住。   皇权是不容任何人挑衅的,哪怕是他亲儿子都不行,更何况陆家。   “我会护着你。”   “你拿什么护我!”   “我拿命护你!”   只要他活着一天,便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谁都不行。   陆瑶:“……”   陆瑶能感受到他的身体贴的她更紧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拿命护她……   确实是如此,他不仅拿命护着她,还赔上了天下。   陆瑶再也控制不住,转过身一把抱住他的腰,头伏在他胸前,低低哭泣起来。   “赵恒,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   “我……”赵恒倒有些惭愧了。   其实,他对她一点都不好,比起她为他做的事,他好像什么都没做过。   和她在一起也是威胁她,吓唬她,逼迫她,就连现在也是。   “我很怕你对我好,因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不,你很好!”   是他不好,这么多年,这么默默对他好的,只有她。   她或许不是最好的陆瑶,但她是对他最好的窈窈。   陆瑶摇头:“你不知道,其实我……我会惹你难过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压抑着逼出来的,有些哑,赵恒却听清了。   赵恒喉结滑动了下,沉声低笑出来:“窈窈不相信我,确实让我难过。”   赵恒看着陆瑶的眼神,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深沉情愫。   陆瑶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院子里安静的很,没有人来打扰。   连这夜风都没了凉意,温暖的如同他的怀抱。   过了会儿,陆瑶从赵恒怀里出来,抬头对上他略清冷的面容,吸了口气认真道:“我怕你太关注陆家的事被皇上发现什么。”   皇上的眼线多的很,高鹏不止是御林军统领,还负责羽林军,这京城大户说不定就有他安排的眼线。   若是被皇上知道,必会误会他有所图。   陆瑶因为哭过,眼睛还红红的,但是,不论是语气,还是她的神情,都认真极了。   她是真的担心他。   一个人,若是太希望一个人过的好,便会患得患失。   陆瑶便是如此。   赵恒低头瞧着她,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脸上的表情,深邃幽暗的瞳孔泛起了涟漪。   赵恒抬手抚上陆瑶的脸,带着薄茧的大拇指在她颊侧轻轻摩挲而过,然后,温声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他敢回京,便没什么怕的。   他虽如此说,陆瑶还是担心的,赵恒遇到难事从来不会告诉她,什么事都自己扛,上一世就是如此。   他的朝堂本就是一团乱,她还跟着添乱,没少给他添麻烦。   记得当时有个纳谏的御史要他废后,赵恒不肯,那御史直接撞死在朝堂上,赵恒也被气的不轻,在回华清殿的路上吐了血。   想到此,陆瑶眼泪控制不住的又淌了下来,手臂下意识抱赵恒抱的更紧了,生怕失去他似的。   过了许久,才闷闷地在他胸前道:“我不想你因为我有危险,你若有事,我大概活不下去。”   唯有一死,方能恕罪。   赵恒:“……”   活不下去。   但他信。   只要她说的,他都信。   赵恒缓声笑道,手指穿过她的发,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我竟不知,窈窈爱我如此!”   陆瑶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傻话,急急的低下头否认:“我没有!”   她不过是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不自禁的就又说了傻话。   谁知赵恒却不肯放过她,嘴角笑意愈深:“反正我已经听到了,你现在不认账可晚了。”   陆瑶的脸上“腾”地升起红晕,烫的厉害,越发不敢抬头:“殿下还是忘了吧!”   “我记性很好,忘不掉。”尤其窈窈对他说的情话,那更不能忘掉。   而且,有空还要拿出来回忆下。   “你……”   “好了,快告诉我,我不能待太久。”赵恒松开怀抱,与她视线对上。   让她如此费神,肯定事情棘手。   陆瑶咬了咬唇:“爹爹几年前带兵攻打南疆,我怀疑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大概连皇上都不知!”   若是旁人,陆瑶必然不敢说,毕竟隐瞒皇上,这可是欺君之罪。   可对赵恒,她是绝对信赖的。   “你发现了什么?”赵恒问道。   陆瑶摇头:“我并未发现,只是感觉,爹爹不肯说的事谁也问不出,但我感觉爹爹一定是有事瞒着我们,我也不敢派人去查,怕坏了爹爹的安排!”   若是有人顺着她查的线索去查,反倒暴露了爹爹。   爹爹攻打南疆时她才六七岁,不大记事,那时祖父尚在,和爹爹议事时时常带着三哥,兴许他会知道些线索。   所以,陆瑶便盼着三哥回来,毕竟三哥的能力她是清楚的。   爹爹不能问,娘那边她也不敢说,偌大个陆家,她也只能找三哥商量。   “父皇最近怀疑有南疆王室余孽,难道与此事有关?”赵恒声音沉沉。   “我也不确定,可爹爹明显有心事,这几天都是一个人在书房待到很晚!”陆瑶有两次去书房给爹爹送宵夜,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你放心,我留意下父皇那边动向,你等我消息,不要自己先乱了方寸!”赵恒拍拍陆瑶的肩膀。   他等下回去就让暗影悄悄的去查一查当年的事。   平宁侯的忠心自是不必怀疑的,可他到底会有什么事瞒着皇上。   “你自己小心些,不许做危险的事!”   赵恒恶劣的捏了捏陆瑶的脸蛋:“放心,我还要留着命娶你!”   陆瑶被赵恒的话羞的没办法,低头不理他了。   赵恒又抱了抱她,低声道:“好了,我得走了,照顾好自己!”   陆瑶点点头,赵恒让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人已经不见了。   陆瑶四处看了看,只有脚边的昆仑,陆瑶蹲下身子在昆仑头上摸了摸:“他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说走就走了!”   站在树上的赵恒听到陆瑶的自言自语,弯唇笑了笑,这次是真的走了。   昆仑叹了口气,总算是走了!   陆瑶笑:“你叹什么气呀!”   昆仑在陆瑶掌心蹭了蹭,还不是有个不省心的主人,总是惹小姐姐生气,唉!   陆瑶明知道他已经走了,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这才回房休息。   迎春和夏竹趴在桌上打着盹,直到陆瑶走近才醒来:“小姐回来了?”   陆瑶点点头,怪不得赵恒敢在院子里待那么久,这俩丫头大概又是被他弄睡着的。   迎春伺候陆瑶睡下,因为上次陆瑶碰到头,她便特意留了一盏灯,免得小姐醒来被碰到。   赵恒回到府中,叫了青鸾进来:“查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能有丝毫纰漏,否则都不必回来!”   “是!”青鸾正色道。   这些暗影主子极少用过,看来主子对陆小姐……   不对,以后怕要改口叫王妃了。   这陆小姐真是好造化,能被他们主子看中。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以为他们主子是不喜欢女人的。   青鸾离开后,书房恢复了安静,攻打南疆这么大的事,史官应该是有记载的,他得去查一查。   他离宫多年,很多宫闱秘辛都不知道,而对这些最清楚的莫过于……常贵公公。   皇宫   正在值夜的常贵公公打了个喷嚏,常贵拿了帕子擦了擦鼻涕,这天真是凉了,冷飕飕的。   皇上被常贵这个喷嚏惊到,开口问:“什么时辰了?” 第147章 聪明伶俐   常贵赶紧道:“皇上,已经过了亥时了!”   皇上看了眼桌上小山一样的奏章,叹了口气,他这个皇上当的可真累。   他这么起早贪黑,为的就是国泰民安,不辜负祖宗基业,可结果呢?   “皇上,时辰不早,早些休息吧!”皇上近日一天就睡两三个时辰,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得了。   “休息?朕哪有那个命!”朝堂不省心,边境更不省心。   皇上拿起一份奏章,看了几行又放下,自从太子去后,就再没有人替他分担政务了。   太子……太子走了三年了,皇上靠在龙椅上,像是被瞬间抽走了精神,眼神也变得暗浊。   常贵看到皇上表情突然变了,知道皇上这是不高兴了,可为什么,他也不敢问,皇上最近不高兴的事儿太多了。   “小皇孙最近好吗?”皇上突然开口。   常贵立刻道:“好,很好,小皇孙自从住进了华清殿长高了不少,最近一直跟着周太傅学做文章,周太傅夸小皇孙……聪明伶俐。”   常贵舌头打了个转,那句颇有先太子之风改成了聪明伶俐。   常贵朝皇上狗腿的笑着,老脸上开满了褶子。   吓死他了,他差点又惹皇上难过,太子薨后,皇上心痛不已,连着十天没有早朝。   皇上面上不显,可作为皇上身边伺候最久的人,他知道皇上心里这坎还没有过去。   不然,也不会这两年一直不见之前很疼爱的小皇孙。   若不是怕楚王殿下带走小皇孙,皇上也不会让人把小皇孙接到华清殿养着。   小皇孙虽然在华清殿,皇上却不怎么去看他,只是偶尔问起。   不过,比起前两年的冷落,小皇孙的处境比之前好多了。   皇上眼睛一直盯着常贵,看的常贵有些心虚。   周太傅是先太子的授业恩师,在大齐地位和魏家不相上下,周太傅的女儿便是魏阁老的儿媳。   周太傅以身体不好为由,退出内阁,只担了个太傅的虚职。   前些日子小皇孙到华清殿,皇上想起了周太傅,便派人去问周太傅的身体如何,能不能教导小皇孙,周太傅竟答应了。   皇上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那就好,扶朕歇了吧!”   声音极其沉重,有气无力的,像是一下苍老了许多。   常贵心里叹了口气,皇上这是又想起先太子了。   唉,这老天不公啊,像太子那般风光霁月的人怎么就……   皇上躺到龙榻上却睡不着,太子走了三年了,大齐太子之位也空缺三年了,多少人盯着呢……   常贵听到龙帐内皇上辗转反侧,哪里敢先睡,时不时的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皇上会叫他。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里面没了动静,常贵悄悄进去看了眼,这才敢退下打个盹。   楚王每日到大理寺点卯,酉时回府,顾昭华有时也会宿在王府。   顾家对儿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楚王看着。   顾家可以松口气,可这韩长史每天心都提到嗓子眼,战战兢兢一直到睡觉,第二日醒来又是提心吊胆的一天。   他一直觉得楚王和先太子一母同胞性子差不了许多,可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个性简直相去甚远啊,自他担任王府长史,楚王殿下先是把宫中娘娘们得罪个遍,接着踹御赐宫女,搞死皇后外甥,打残皇后侄子,听说还威吓了马尚书。   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忙着收拾善后,看着一个都嫌精力不够,这顾郡王还隔三岔五的住过来。   韩长史仰天长叹,和陈公公碰到一起。   比起韩长史的担忧,陈公公倒是以自家小主子为荣。   凭他崔家,马家算什么东西,若是先皇后,先国舅爷尚在,他们加到一起也不如一个傅家。   呸,都该死!   韩长史看着陈公公摇了摇头,无知阉人,除了阿谀奉承,还懂什么!   楚王殿下如今势单力薄,得罪权贵有什么好处。   皇上卯时正便要起床早朝,常贵伺候着皇上穿朝服,又有宫女进来给皇上束发,戴冠。   其实,作为一个皇上,当一个勤勉的好皇帝不容易啊。   皇上看了眼下面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找茬的大臣们,头又开始疼了。   “皇上,湖南涝灾不断,灾民流离失所……”   “皇上,山东匪患严重……”   “皇上,北疆王希望和我大齐联姻,结百年之好……”   下面朝臣你一言,他一语,都是一脸为国为民的激昂慷慨。   “皇上,最近朝中政务繁忙,内忧外患不断,我大齐不可再无储君,臣请求皇上考虑立储一事!”说话的正是范大人。   范大人虽不若魏阁老,陆伯山受器重,但也是皇上倚重之人。   他为人正直忠厚,这么多年,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官声一直不错。   范大人此话落,朝堂安静了一瞬,接着有不少人附议。   毕竟皇上已过不惑之年,先太子自皇上登基便被立为太子,如今已经薨逝三年,大齐储君之位不能一直空悬。   皇上没有发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朝臣一声比一声高的请立太子。   之前,对于立嗣之事,朝臣虽有议论,但并无像今日这般公然提出。   毕竟太子去世,皇上悲恸,甚至一度不能提到太子二字,有些人就算再着急,也不会碰触皇上的伤心事。   毕竟这个话题谁先提谁死。   崔侯不时的观察皇上表情,似乎并无不悦。   崔侯在观望,徐尚书也在观望,毕竟这两人一个是最大的睿王党,一个是最大的景王党。   之前暗中较劲,可也从未在朝堂提起此事,就是怕惹来皇上猜忌。   如今,有人先开了这个头,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朝中大臣也都心里有数,这最有可能的景王和睿王二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那些已经站队的人心里在盘算,没有站队的人心里也在盘算。   一直到退朝皇上都一言不发,常贵扶着皇上回了华清殿,没有接见任何大臣。   往日里朝中有重大事发生,皇上都会留下心腹商议,今日倒是意外。   魏阁老和曾尚书两人一路走,一路沉默,看到陆伯山时,魏阁老叫了声:“陆侯留步!”   曾尚书纳闷,最近这魏阁老对陆侯是不是热情的有点过了。   曾尚书看向自己的亲家魏大人,魏大人锁着眉,明显也是不懂父亲此举为何。   算了,问了也白问。   他这个亲家,事事都听魏阁老的,他哪里会知道。   陆伯山也是十分不解,最近魏阁老散了朝都要过来问他几句,大多都是国事,当然,偶尔也会闲聊几句。   “阁老!”陆侯对魏阁老还是很尊重的,三朝元老,是对大齐有功之人。   陆季山看魏阁老似是对大哥有话说,很识相的退了几步。   “范大人今日提起立储,不知陆侯有何看法?”比起前几日那些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今日就比较敏感了。   毕竟,这陆家一向被视为景王党,虽说,最近都在议论贵妃.和徐家结亲,可这旨意一日不下,都还有变数。   将来皇上大安,这朝中大臣都是要效忠新皇的。   曾尚书:魏阁老什么时候这么看重陆侯的态度了?   魏大人:父亲这是又在算计什么?   “皇上立哪位皇子,臣便支持哪位皇子!”陆伯山打了个太极。   总不好直接告诉魏阁老,这两位热门皇子,他都不想支持吗?   但今日这个话题看似由范大人提出,只怕是……   魏阁老笑的老眼眯起:“陆侯说的是,陆侯说的很是……”   所有人:什么鬼?   比起朝中心思活络的大臣,皇上要显得镇定多了。   高鹏把收集的消息全都汇报给皇上。   其实,他也不太理解,皇上既然有意提起立储,为什么这个话题要范大人提起呢?   不过,皇上不说,他也没胆子问,只把皇上交代的事情做好便是。   陆季山看魏阁老一行人走远才道:“大哥,魏阁老这是在试探我们陆家态度?”   “也许,我也有些捉摸不透!”两家一向无交集,突然热情起来,总觉得不安。   这边魏阁老和儿子上了马车,魏大人问道:“父亲是要拉拢陆侯?”   魏阁老哼了一声:“你这个做父亲的平日除了往姨娘院子里跑,倒是关心关心儿子!”   魏大人:……   他这招谁惹谁了,再说,他也没一直往姨娘院子跑,这不是丽姨娘受了伤吗?   魏大人也不敢再问,心里盘算着,难不成儿子不舒服了?   也没听说啊,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跟着父亲每日练五禽戏,身体不错。   至于工事也更没有,他儿子是大齐的少年天才,年纪不大,可才华横溢,连皇上都夸的。   是个放在哪都省心的孩子,不像他的那个小女儿。   想起魏荣,魏大人觉得脑壳有点疼,这孩子一点都不像魏家人,这强大的战斗力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这段时间禁了她的足她也没少折腾,唉!   大概魏大人这声叹气太过明显,被魏阁老注意到了:“身体不舒服就吃药,别唉声叹气的招人烦!” 第148章 舒服多了   魏大人被父亲大人如此明显的嫌弃,终于察觉出不对了。   难道近日家里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还是回去问问夫人吧,夫人对他不会这般态度。   魏大人学问不差,长相不差,官职能力也不差,放在朝中,那也是别人难以企及的对象。   但魏大人在魏家是立不起来的,为什么?   因为他有一个三朝元老,曾是先皇伴读,还是帝王之师的爹。   因为他还有一个十二岁中举人,连中三元,被人称作文曲星下凡的儿子。   他的老父亲是所有走科举之人的终极目标。   他的儿子是所有走科举之人现在的偶像。   更夸张的是,大齐但凡家里有读书人的都私下悄悄拜起了他儿子,希望自己能考中。   有这样的爹,有这样的儿子,谁能注意到平凡的他。   还好,这么些年,他也被打击习惯了。   官场不如老爹,学问不如儿子,他认命了。   魏阁老刺了儿子几句心里舒服多了。   为了孙子,他容易吗?   不先在陆侯那刷刷存在感,套下近乎,直接去提亲,人家能答应吗?   魏阁老看了低眉顺眼的儿子一眼,幸好还算听话,也就这么个优点了。   魏大人回家直接去了夫人房里,夫人房里的丫头看他进来纷纷行礼。   魏夫人看到丈夫一脸郁色便知是在公公那里受了委屈。   为什么不是朝堂?   朝堂之上也轮不到他!   她也不道破,他们父子俩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她何必自寻烦恼。   “老爷回来了!”接过魏大人的官帽递给身旁的小丫鬟,又让人奉了茶。   “夫人,近日家中可出了什么事?”魏大人问道。   魏夫人笑道:“老爷放心,并无什么事!”   前宅爷们的事不敢说,这后院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清清楚楚。   就连家里桂树上有几个鸟窝都有人汇报给她。   魏大人明显松了口气,看来是父亲日常看不惯他。   也罢,他最近少去父亲眼前晃吧。   魏大人在夫人这里用过膳,说要回书房去了,魏夫人也不留,由着他。   “夫人,你怎么不留一留老爷!”嬷嬷叹了口气,自家小姐什么脾气她能不清楚?   太好面子,心里太好强,拉不下面子讨好老爷。   老爷也十分尊重夫人,这么多年相敬如宾,就是没有夫妻间该有的亲密。   “老爷有老爷的事要忙,我也有我的,都是为了这个家好!”魏夫人很能想明白。   老爷就是再如何,越不过上面有公公压着。   下面还有个比老子更像老子的儿子,他能翻出什么浪?   那个丽姨娘也无非就是耍些小心眼把人留住,可这府里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她怕什么?   若说真有什么让她糟心的就是荣儿的婚事。   前段时间成华郡主生辰,魏家女眷也在邀请之列。   这孩子竟贪杯,幸好她身边的小丫鬟机灵,不然,可要出事。   据说那日,睿王殿下在九王府临幸了一位小丫头,那小丫头直接就被发卖了。   这孩子也是个暴脾气,回了家酒醒后就去了那魏芳的院子,说魏芳给她喝的酒有问题。   那魏芳自然是死活不认,哭着闹着受了冤枉要去寻死。   小孩子之间的闹腾她作为主母自然不好插手,最关键,荣儿没有证据。   这事发生在九王府,魏家总不好为了件没有证据的事去查证。   魏荣的禁足是她罚的,这次就是要让这丫头长足了记性。   她就是要让她记住,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多个心眼,想要击垮对方就要抓住证据,一击致命,不能傻乎乎的往前冲。   捉贼捉赃,她没有证据,说不出个理字。   况且,若是把事情闹大,岂不是人人都知道那被发卖的小丫头其实是替了荣儿。   她真是小瞧这魏芳了,竟然和睿王里应外合算计自家姐妹。   这睿王侧妃她的女儿不稀罕,若不是不想连累魏家,她真该想个办法把那丫头送去睿王府。   魏荣被禁足当然不高兴,从小到大母亲都没对她这么凶过。   那日母亲还当着魏芳的面打了她一巴掌,这么多天都没来看她。   不过,这些日子,她想明白母亲的苦心了。   魏芳没那个胆子算计她,除非是受人指使,再联系那日发生的事,魏荣也想明白了。   若是那日和睿王发生关系的是她,只怕她只能乖乖做那睿王侧妃了吧?   这件事魏阁老自然知道,他对儿媳的处理方式很是满意,不愧是大家闺秀,这么多年把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睿王的主意,但若是,那可真是个糊涂蛋。   因为牵扯到魏芳,这事不能往深了查,有些事还不到撕破脸面的时候。   这个魏芳真不愧是姨娘养的,这眼皮子可真是浅。   他魏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出,那也不能上杆子给人做妾。   所以,魏阁老最近看儿子很不顺眼,各种挑刺,不知内情的魏大人只能忍受。   陆瑶知道魏荣被禁足的事,魏夫人这次动了怒,连探望都不许。   她就差人送了两次糕点,还有从江南带回的小玩意。   这回做了桂花糕自然少不了魏荣的份,魏荣吃着桂花糕心里甜滋滋的,问身边的小丫头:“我这禁足还有多少天?”   “小姐,夫人禁足你两个月,奴婢看下……还有八天,还有八天小姐就可以出去了!”   “错了,是还有四天,再有四天就是中秋,娘她得带我赴宴啊,那日我便能见到陆二了!”魏荣以前并不觉得那宫宴有多好,如今是掰着手指头算着呢。   “是,还是小姐聪明,那小姐少吃些,小姐禁足的这些日子衣服都……窄了!”小星日日伺候魏荣更衣,自然注意到了。   别人若是被禁足那还不得天天以泪洗面,日渐消瘦,偏她们小姐,脾气照发,东西照吃,这日日拘在房里不能活动,自然就胖了。   “有吗?本小姐胖了吗?”魏荣捏捏自己的脸蛋,好像是挺肉的。   小星点点头,只听魏荣道:“那我把这盘桂花糕吃了,晚上不吃东西了,减肥!”   小星:…… 第149章 一亲芳泽   陆瑶只知道魏荣被禁了足,但具体因为什么事却并不清楚。   她回京后问过迎春最近京中发生的事,并没有魏荣的流言,看来,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那魏家也会继续它的荣耀。   魏荣这一辈子都会平安喜乐,做她无忧无虑的魏家小姐。   陆瑶不仅做了桂花糕,还做了桂花头油。   用春天时采的花瓣做了香膏和口脂,也都一并给魏荣送去。   不过,她猜魏荣最喜的应是桂花糕。   马上就是中秋,因秋收过后,收成喜人,街上小商小贩比往日多了不少。   马车在珍宝阁停下,这是陆瑶名下的产业,不过甚少人知道。   珍宝阁的掌柜李婉婉是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媚而不妖,精明能干。   李婉婉看到陆瑶进来,笑着道了声:“陆小姐!”   李婉婉知陆瑶不想人知道她是幕后老板,所以从不叫陆瑶大小姐,这也是方老爷交代过的。   陆瑶上次来珍宝阁并未见到李婉婉,这是重生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婉姨!”若不是重来一世,陆瑶也不知道李婉婉和母亲其实情同姐妹。   上一世母亲去世时,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李婉婉出现在陆府。   她拉着母亲的手叫母亲的闺名,母亲泪如雨下,李婉婉也哭做一团。   后来,她才知,李婉婉本是扬州一瘦马,被一富贵书生赎了身。   本以为是才子佳人,皆大欢喜,没想到半年之后才晓得,那人已有妻室。   李婉婉被那书生的家人找上门,一碗红花汤,落了胎,那书生也消失了。   万念俱灰的李婉婉准备一死了之,恰巧被母亲救下。   李婉婉也是才女,不但生的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然那书生也不会喜欢。   母亲怜惜她的遭遇,惊叹她的才华,便将她留在方府中。   两人惺惺相惜,情同姐妹。   后来,母亲远嫁京城,生下她时外祖来京探望,李婉婉也跟着一起来了京城,打算以后留在京城帮外祖打理京城生意。   两姐妹相见自然是欣喜,可李婉婉没想到竟遇到那个对她始乱终弃的人。   原来他竟是大齐王爷,当今圣上的弟弟,九王爷。   李婉婉早已对那个男人死了心,自然再不愿和他有任何瓜葛。   九王爷这些年有没有纠缠婉姨陆瑶不知道。   但看婉姨脸上看破一切的表情,应是没有关系的。   婉姨这么多年一直和母亲保持距离,大概也是不想有一天自己身世被挖,让人知道侯府夫人和一个瘦马情同姐妹,对母亲名声不好。   毕竟父亲贵为侯爷却娶商户女为正妻当年在京城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没少被人诟病。   上一世婉姨怎么死的她一直没有查到,那时她已经入了宫。   据说,婉姨的尸体是在一座破庙里被发现的,衣衫不整,身上伤痕累累。   陆青告诉她说,婉姨生前应是被侮辱过。   她是很久之后才收到了宫中司珍房嬷嬷送来的婉姨的遗物。   是婉姨常戴的那支梅花簪,那梅花簪的芯是中空的。   她在里面发现一张纸条,只有四个字,小心景王,字写的很匆忙,可见当时婉姨已经身处危险。   她爱慕景王这事婉姨知道,她入宫后婉姨通过她自己的渠道来宫里见过她两次,都是劝她好好珍惜眼前人,不要再做傻事。   可当时她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还觉得婉姨自己被男人伤了心就对赵穆有敌意。   那时的她虽不屑做赵恒的皇后,但皇后的架子却端的十足,两次和婉姨都是不欢而散。   婉姨的死,她当时给赵穆写过信质问,赵穆在信中向她发誓,婉姨之死和他没有关系,他并不知情。   她后来让人查,也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这件事便被她抛到脑后。   如今看到婉姨风采依旧的站在她面前一时眼眶酸涩。   她不知婉姨上一世到底发现了什么才被灭口,但她一定是放弃了自己求生机会把那消息传到她手中。   只是,她却执迷不悟,让婉姨白白牺牲。   李婉婉听到陆瑶这声婉姨直接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之前见这孩子,虽客气周到,但在心里多少是有些看不起的。   “婉姨唤我瑶儿就好,不要总是叫我陆小姐这般见外!”陆瑶亲昵的去拉李婉婉的手。   李婉婉虽不知陆瑶为何突然变化如此之大,但心里是欣慰的,不对,是激动。   “……瑶儿!”李婉婉抓着陆瑶的手有些抖。   她母亲大概也是顾忌女儿情绪,每次见面都是在外面。   前几日她和淑兰一起去玉坛寺刚见过面。   “婉姨,我今日是想给娘挑副头面,您眼光好,帮我推荐一下!”   李婉婉频频点头:“好,好啊,这里有好多新上的首饰!”   李婉婉很有品味,珍宝阁每月的上新都会被京中贵女疯抢。   很多首饰都是她亲自设计,然后再由店里的师傅制作。   李婉婉因为自己失去过孩子,所以对陆瑶十分喜爱,只是她是侯府千金,身份悬殊,以前就算喜爱,也只敢远远看着,哪里敢靠近。   如今陆瑶肯和她亲近,她当然高兴,李婉婉更是恨不得让陆瑶把店给搬空了。   “婉姨,这是瑶儿闲来无事做的桂花头油和香膏,你试试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下次瑶儿再多做些!”陆瑶临走时把自己的礼物留下。   印象中婉姨很是爱美,每日都把自己打扮的精致华贵,却因为她死的那般狼狈。   李婉婉嗅了下,笑的嘴巴合不拢:“喜欢,当然喜欢!”   这是瑶儿第一次送她礼物,怎么会不喜欢。   “婉姨喜欢就好,那瑶儿改日再来看您!”   陆瑶重生后这是第二次来珍宝阁,第一次婉姨不在。   方家京中的生意都是婉姨在打理,她并不常在店里,她今日也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看到婉姨了。   母亲性子也是十分的刚硬,并不肯费力讨好别人,京中那些贵妇之前看不起她的出身,她也索性少和她们来往。   即便嫁到京中已经十多年,可相熟的并不多,所以才分外珍惜和二婶的妯娌情意。   父亲经常不在家中,母亲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若是她和婉姨能常常见面聊天,也能让她开怀许多。   夏竹替陆瑶掀开马车车帘,正要请陆瑶上车,神色一下变了。   因为,楚王殿下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马车上。   夏竹是陆瑶身边唯一一个知道他们关系的丫头,看到楚王时有些恼。   这楚王殿下毫不知羞,光天化日的竟躲到小姐马车里。   夏竹咬了咬后槽牙,想拔刀弄死他,可偏偏小姐交代过,不许对他无礼,更不许将他们的事告诉侯爷和夫人。   陆瑶察觉到夏竹表情不对,能让她这般气愤又不敢声张的也只有赵恒了。   赵恒看到夏竹也十分不喜,这讨厌丫头每日都跟着窈窈,若不是看窈窈面子,她早死几百次了。   这是在大街上,又是在珍宝阁门口,陆瑶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上了车。   夏竹倒是也想跟上去,可赵恒的眼神要杀人似的,作为大户家的丫头,哪能和车夫一起坐马车外面,也只能跟着马车走。   陆瑶出府若是一人,都是她的专用马车,很是精致小巧。   赵恒这样身材高大的人坐在里面就更显得不够宽阔,气氛逼仄。   陆瑶有些拘谨,端端正正的坐着,连腿都不敢伸开。   赵恒看她这样端着,心里不爽,伸手一拉,让陆瑶坐在自己大腿上。   陆瑶吓了一跳,可又不敢出声,车夫和夏竹都在外面呢。   陆瑶今日用的便是自己做的口脂,玫瑰色的口脂衬得她的皮肤更为雪白莹润,让人想一亲芳泽。   他并不知道她今日出府,也是看到她的马车停在这里才认出的。   最关键,这珍宝阁也是她的产业,青风不只在笔墨斋五两银子买了上好的徽墨。   他还在珍宝阁花十两银子买了价值三千两的玉佩。   他还以为是有朝中哪个不长眼大臣注意到他这个不受宠皇子,没想到查到她的身上。   陆瑶被他抱着,又这样直勾勾的打量着,很是不自在,可又不能挣扎,怕外面听到。   过了会儿看赵恒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便道:“殿下在车里等我是有事要说吗?”   赵恒忍不住伸手触了触她的唇角,软软的,嫩嫩的,爱不释手。   看到自己手指上被沾了颜色,问道:“怎么还掉色?”   陆瑶被他逗笑:“口脂哪有不掉色的,不然……”   “不然什么?”赵恒追问道。   陆瑶说到不然二字一下打住,以前小时不懂事,看到爹爹嘴角的口脂总是说他偷用了娘亲的口脂,后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话自然是不能告诉赵恒。   “这口脂是用花瓣汁子做的当然会掉色!”陆瑶低头,试图掩饰自己红了的脸色。   “这也是在珍宝阁买的?”她刚从珍宝阁出来,赵恒自然以为她是在里面买的。   陆瑶摇头:“是我自己做着玩的,做了茉莉花味的,桂花味的,还有桃子味的!”等天气再冷些,还可以做梅香味的。   赵恒向陆瑶耳边靠去:“这么多口味,好吃吗?” 第150章 你欺负人   赵恒说话的热气尽数洒在陆瑶耳边,陆瑶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烫熟了。   身子朝前移动了些,低头害羞道:“这个不能吃的?”   赵恒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不能吃做这么多味道做什么?”   陆瑶被他问住,其实口脂不但可以做这么多味道,颜色也是不同的,有玫瑰红,石榴红,还有桃粉,可她还没说出口呢,唇瓣已经被他han住。   赵恒竟真的在吃她嘴唇上的口脂,像小孩吃糖人那般,一点一点的很珍惜,生怕碎了掉了。   陆瑶起初还想挣扎,可才刚动了下就被赵恒裹在怀里,长腿把她的腿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陆瑶的呼吸被他尽数夺取,差点不能呼吸,脑子也嗡嗡的一片空白,脸憋的通红。   赵恒这才放开她,低低的笑着:“撒谎,谁说不可以吃,是甜的!”   陆瑶的耳朵红得滴血,表情有些羞恼,咬牙斥他:“你住口!”   陆瑶是真的生气,艳若桃花的双眸中含着七分羞恼,三分春色,水光点点,让人心旌摇曳。   赵恒喉咙发紧,其实那口脂在他离开的时候还有甜味的。   不然再尝尝?   可这次陆瑶有了防备,伸手捂住自己唇瓣:“不许亲!”   “刚才没有尝出是什么味道,我再尝尝看!”赵恒丝毫没有一点羞愧。   陆瑶气的抬脚在他腿上踢了下:“不许尝!”   “小气!”   “赵恒,你欺负人!”   “我唇上沾了你的口脂,不然你欺负回来,我不介意!”赵恒说话时碰到唇瓣,发现自己唇上也甜甜的。   陆瑶:“……”   为什么同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赵恒上一世在某些方面也挺不是东西,但不会像现在这么没皮没脸。   “夏竹,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是不是在车里?” 一道女声从马车里传出来,正是韩穗。   韩穗的父亲因为上次和陆侯下江南有功,前段日子补了户部侍郎的缺,一家人都十分感激平宁侯。   这会儿在街上看到陆瑶的马车自然高兴。   赵恒也听到了,不舍的松开陆瑶,觉得那打招呼之人极煞风景。   陆瑶和韩穗关系一般,不过这几次碰到,明显在对她示好。   听迎春说,她去江南时,这位韩小姐去过侯府拜访。   赵恒抬手拿出帕子把陆瑶嘴边花了的口脂擦了擦,低声道:“没事,我不出声。”   陆瑶看到他帕子上的红印,伸手在他肩膀上掐了下,这还不是怪他,自己倒是会装好人。   赵恒被她掐了下,反倒乐了:“还要不要再掐下? ”   陆瑶:贱不贱,欠虐啊!   韩穗等了半天马车里都没出声,又叫了一声。   夏竹知道楚王在马车里,也不敢掀帘子,若是被人发现,那他们小姐的清誉可就全毁了。   正着急呢,马车传出一道声音来:“是我!”   “真是陆小姐?”徐蝉儿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竟真是她,我也许久没见她了!”上次她生辰,她就没有来。   陆瑶今日穿着海棠色襦裙,头上只简简单单的戴了支红玛瑙流苏簪子,可从马车出来那一瞬,却有种让天地失色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衬。   徐蝉儿盯着陆瑶看,心里恨的要吐血,怎么感觉陆瑶越来越好看了。   那束腰下不盈一握的小腰,胸前……   徐蝉儿悄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捏了捏手心。   此刻的陆瑶眸如春水,脸颊微红,唇瓣是自然的红艳,好像又比平日略厚些,但却更好看……   徐蝉儿恍然想起有一次自己去三嫂房中,先是三哥出来拦着她,过了会儿才见三嫂出来。   那时三嫂就是这般模样,难道……景王殿下在马车里?   早就听传言说陆瑶和景王殿下早就不清不楚,暗中苟且。   说不定清白早给了景王,不然怎么会让景王那般迷恋她?   “怎么这么久才下来,我们还以为车里不是你呢?”徐蝉儿这话有些不怀好意了。   眼睛直盯着陆瑶,像是要从她身上探出些秘密似的。   韩穗看了徐蝉儿一眼,有些后悔刚才叫住陆瑶了。   这徐蝉儿因为景王的事对陆瑶很有敌意,这会儿分明是在找茬。   “陆小姐肯定是在车上睡着了,我也经常在马车里睡着!”韩穗出来打圆场。   陆瑶知道韩穗叫住自己并无恶意,此刻又替她说话,笑了笑道:“是啊,刚去珍宝阁逛了逛,有些累,差点睡着!”   “是吗,珍宝阁又出了新首饰吗,那我可要去看看了!”韩穗想拉徐蝉儿回马车。   徐蝉儿却并不肯:“陆小姐买的首饰在马车里吗,可不可以让我们看看?”   陆瑶直接变了脸色:“不可以!”   成华郡主也有些下不来台,她是九王爷的女儿,处处被陆瑶压一头就算了,这会儿还直接被忽视了。   上次她十六岁生辰她就没来,只遣人送了礼物,十分不给面子。   便也帮着徐蝉儿道:“陆小姐不必这么小气,徐小姐只是看看,又不会抢了你的!”   陆瑶没想到成华郡主会帮着徐蝉儿说话,躬身行了一礼道:“此刻在大街上,我们又是几个女孩在外,实在是不好当众拿出来,郡主若是想看,不若到前面茶楼,别说是看,郡主若是喜欢,送给郡主也无妨!”   陆瑶这样一说,成华郡主一窘,她这话什么意思。   是那徐蝉儿要看,她非要赖到她身上,搞得好像她觊觎她的东西似的。   “郡主,徐小姐,我觉得陆小姐说的对,财不外露,这街上这么多人,实在不方便,不若到前面茶馆去看?”韩穗现在后悔死了。   可是事由她起,她一定得解决了才行。   这几位,她哪位都得罪不起,而且,这徐蝉儿和成华郡主分明联合起来欺负人。   徐蝉儿却道:“其实,我到马车里看也一样!”   她说这话时已经到陆瑶马车前,伸手便要掀开帘子,被夏竹抬手挡住:“徐小姐耳朵聋了,听不懂我们小姐的话吗,还是徐尚书没有教过徐小姐非礼勿动吗?”   徐蝉儿被一个小丫头当众羞辱,脸色立刻涨的通红:“陆小姐就是这么管教丫头吗?”   “是啊,有什么不妥?”陆瑶不以为然道。   车道上停了两辆马车,自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而且也挡了路。   “瑶儿妹妹!”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没错,正是景王赵穆。   赵穆的声音徐蝉儿自然识的,猛地回头,竟真的是他。   一行人忙行礼道:“参见景王殿下!”   “都在这里做什么?”景王要伸手扶陆瑶,旁边的夏竹已经先一步扶起。   “正好碰到陆小姐的马车,闲聊几句!”徐蝉儿含情脉脉的看着景王,哪里还是刚才的样子。   夏竹暗暗呸了一声,做作!   “是啊四哥,我和徐小姐,韩小姐一道逛街,正好碰到陆小姐,在讨论珍宝阁的新品!”成华郡主的声音娇滴滴的。   景王的目光落在陆瑶身上,显然,他在等她的回答。   他刚从远处瞧着,气氛不太好,像是瑶儿被欺负了。   这个徐蝉儿是个自作主张又沉不住气的,那些聪明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第151章 不好糊弄   景王脸色沉了瞬,看向陆瑶:“瑶儿妹妹,是这样吗?”   陆瑶缓缓笑:“回殿下,正是!”   一板一眼,极其守礼,挑不出错处。   陆瑶倒不是怕赵穆在这起什么冲突。   而是车里那位!   赵恒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按章法,上次因为赵穆就闹了一场,若是现在一个生气从马车里冲出来,那大家一起玩完了。   “瑶儿妹妹这是要回家,我送你吧!”陆瑶虽疏离,赵穆却并不在乎。   “不敢麻烦殿下!”陆瑶转身,赵穆欲要拦,夏竹横在中间伸臂挡住:“殿下留步!”   徐蝉儿愤怒道:“放肆,你一个小小婢女居然敢对景王殿下无礼!”   成华郡主也是被这疯丫头惊到,这是不要命了吗?   若追究起来,陆瑶可保不住她。   夏竹瞄了徐蝉儿一眼,蔑视道:“与你何干!”   就这德性,贵妃娘娘瞎的有多严重,竟要立她为正妃。   徐蝉儿被一个小丫头顶撞两次,面子丢尽了,唤身旁的丫头道:“彩蝶,去给我掌她的嘴!”   夏竹拔剑,刀刃在阳光下发着冷光,那彩蝶哪里还敢过去,腿都吓软了!   “没想到陆家竟连一个小小奴婢都如此跋扈,居然敢在殿下面前拔剑!”徐蝉儿故意挑唆道。   “我们小姐仁慈顾忌你面子,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现在又挑拨是非,大不了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予殿下听,看到底是谁犯贱!”夏竹连赵恒面子都不给,何况是一个尚书府的小姐。   徐蝉儿在众人面前一向是温婉大方的形象,这会儿,陆瑶一句话没说,她和一个丫头吵了起来。   这简直是自降身价,徐蝉儿气愤不过看向陆瑶:“陆小姐,你怎么不说话!”   “徐小姐当真想让我说吗?”陆瑶红唇轻弯,勾出了一抹笑,也是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然后看向夏竹:“夏竹,剑收起来,殿下面前,徐小姐自不敢放肆!”   夏竹铛的一声收起剑:“是!”   “殿下,这等小事,不好在街上闹起来吧?”陆瑶垂眸含笑。   “陆小姐这是怕了吗?”徐蝉儿今日豁出去了,既然已经撕破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本来怀疑这马车之中会是景王,可景王是从王府马车中下来的,看来,那马车上藏着其他人。   没想到这陆瑶竟如此放荡,除了景王竟还敢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她那么久才从车里出来,又是那幅媚态,肯定是在……   赵穆压了压心中火气:“徐小姐!”   这个徐蝉儿如此蠢笨,他绝不会立她为正妃。   徐蝉儿脸色并不好,虽然还没有赐婚,但徐蝉儿在心里已经以景王妃自居,格外有优越感。   为了让陆瑶丢脸,让赵穆死心,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陆瑶的奸夫揪出来。   “殿下,臣女适才确实和陆小姐有几句争执,不过臣女只是担心陆小姐,臣女怀疑陆小姐马车中藏了歹人…”   赵穆是出了名的谦谦如玉君子,如今听到徐蝉儿的脸色一变,一字一句道:“徐小姐慎言!”   赵穆的袒护让徐蝉儿更加嫉恨:“殿下,为了陆小姐的安全,殿下还是检查一下,若是真有歹人,伤了陆小姐怎么办?”   “徐小姐,你竟诋毁我家小姐名节,看我不杀了你!”夏竹拔刀就朝徐蝉儿冲去,被陆瑶拦住了。   “小姐,她欺负人!”夏竹眼里冒火,恨不得剁了徐蝉儿。   都怪那个楚王,躲进小姐马车,给小姐惹来这么大麻烦。   比起夏竹的气愤,陆瑶倒是显得不慌不忙:“徐小姐为何如此笃定我马车有人呢?”   “若是没人,为何你迟迟不敢下车,又不让我靠近呢?”徐蝉儿笃定道。   陆瑶点了点头,笑吟吟的看着徐蝉儿,表情是浑不在意的漫不经心。   “你看我做什么?”徐蝉儿被陆瑶盯的有些恼。   “想看看徐小姐脑子里装的什么,怎么蠢成这样?”   “陆瑶,你别太过分!”   陆瑶慢慢逼近两步,红唇翘起的弧度傲娇又自信,艳丽逼人:“徐蝉儿,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若是我马车里无人,徐小姐该当如何呢?”   陆瑶的眼睛逼视着徐蝉儿,徐蝉儿下意识的竟有些怕。   这陆瑶过去也只是骄傲,对她们爱答不理,什么时候竟是如此跋扈了。   “今日正好殿下也在,也可为我们做个见证!”   “我……”   “既然打赌自然要有赌注,否则可就没意思了,我赶着回家,若是徐小姐不敢,我可就走了!”   徐蝉儿看陆瑶说来说去就是为离开,更加确信:“赌就赌!”   “很好,若是我输了呢,我陆瑶以后见到你徐蝉儿必绕道而行,退避三舍,若是你输了,也一样,怎么样,敢不敢?”陆瑶看着徐蝉儿,眼中是睥睨一切的高傲。   徐蝉儿被她目光刺道:“好,我答应,陆小姐现在敢把马车帘子打开了吗?”   “徐小姐这么想看,那就自己动手吧?”陆瑶指了指马车,散漫道。   徐蝉儿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过去掀开帘子,可马车空空如也。   不对,确切的说是除了车座上堆了一排陆瑶刚买的东西外,并无一人。   徐蝉儿的脸色瞬间大变,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就……   徐蝉儿失态道:“陆瑶,你把人藏哪了?”   陆瑶并未开口,冷嗤了一声,可这一声冷笑却比任何话都打脸。   夏竹扶着陆瑶上了马车,进去之前,陆瑶才开口:“还请徐小姐遵守承诺,有我陆瑶在的地方就不能有你徐蝉儿!”   “陆瑶,你别太欺负人!”徐蝉儿没形象的吼道。   她怎么能答应她这么无理的要求,她堂堂景王妃怎么能见到她退避三舍。   不行,绝对不行。   韩穗站在那,一言不发,看着陆瑶的车子离开。   她已经劝过徐蝉儿了,作为朋友,她该做的都做了,可是徐蝉儿不听,她有什么办法。   陆小姐确实厉害,不动声色间就消除了一个潜在的敌人。   不过一件小事,却是逼的徐蝉儿再无嫁给景王的可能。   一个王爷的正妃怎么能见到一个贵女绕道而行,退避三舍?   没了景王妃的身份,徐蝉儿还有什么资格和陆瑶争?   徐蝉儿看到陆瑶离开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殿下,她的马车里真的有人,真的,我亲眼看到了!”   赵穆早就对她失去耐心,拂袖离开:   “日后若是再找瑶儿麻烦,本王绝不轻饶。”   徐蝉儿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景王离开。   徐蝉儿感觉自己好像彻底失去他了。   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夏竹才敢开口:“小姐胆子太大了,怎敢和那徐蝉儿打赌,可吓死奴婢了!”   陆瑶笑而不语,等拐过了街角,赵恒从马车下利落的翻进车里。   夏竹习武,耳力也不错,听到动静,从小窗口往里看了眼,车里坐着的可不是赵恒是谁?   这楚王殿下怎么神出鬼没的,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恒捏着陆瑶的手:“你怎知我不在车里?”   “我并不知!”   “那你还敢让那蠢货看?”   “我信殿下呀!”陆瑶轻描淡写。   “信我?我可没让你搅黄人家的美好姻缘!”赵恒这话酸的厉害。   果然和那陆三流的是一样的血。   就这算计人的本事,她也算翘楚了。   别以为搅黄了人家婚事,自己就有机会。   想都别想。   陆瑶看赵恒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他的想法了:“殿下这可冤枉我了,我只是觉得那徐蝉儿这般德行若是做了景王妃,一则丢了皇家颜面。”   “再则,若是她做了景王妃,身份尊贵,日后必然借机为难我,不像现在,大家都是臣子之女,有什么话还好说。”   “就算她做了景王妃又如何,你嫁给本王也是王妃!”都是王妃,碍着她哪里了?   分明就是心里没有放下她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陆瑶也不和赵恒争,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难不成王爷很想叫她四嫂?”   赵恒:……   他排行老五也不对了?   赵穆只要不娶瑶瑶,他爱娶谁娶谁。   只是,娶那徐蝉儿好像确实不怎么好?   果然,巧言善辩。   赵恒看着陆瑶得逞的小样儿,抬着她的下巴笑道:“窈窈刚才那么做只是因为以后不想叫她四嫂?”   陆瑶:……   这一世的赵恒可真是不好糊弄。   她这么做,自然还想让景王彻底厌恶那徐蝉儿,破坏景王和徐尚书的关系。   景王看似事事听贵妃的,但其实极有主见。   若他从心底厌恶一个人,不娶徐蝉儿,贵妃也阻止不了。   徐家失了景王这个女婿,自然不会是崔家的对手。   上一世,顾昭华死在流放的路上,徐家那么明目张胆的和顾家作对,无非就是仗着背后有景王撑腰。   那时徐蝉儿只是侧妃,徐家就如此大胆,若是让她做了正妃,还不知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不能让徐家成为赵恒的阻碍,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她自然得珍惜才是。 第152章 说不出口   “算是吧……”陆瑶打着马虎眼,叉开话题道:“殿下今日来找我是有事吧?”   赵恒看了陆瑶一眼,不管她心里到底是如何想,敢欺负他的女人,一定是嫌活得太舒服了。   赵恒本来打算今晚去陆府一趟告诉她的,没想到,竟在街上遇到。   “老头子怀疑南疆有王室血脉尚在人世,怀疑你父亲当年没有按旨意赶尽杀绝!”赵恒表情严肃。   虽然还没有派人去查,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只要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那种子就随时可能发芽。   “怎么会?爹爹不会做那样的事!”陆瑶不信爹爹会做出对大齐不利的事。   上一世,爹爹为了大齐可是丢了半条命。   “我已经派人暗地去查,暂时还没有消息,老头子既然起了疑心也必然会派人去查,你让你父亲小心些!”赵恒正色道。   若是没有最好,若是有,这罪名可就大了。   不过,再大,他也会护着陆家。   不为别的,就为陆瑶为他做的那些事,他也不能让她伤心。   陆瑶沉默片刻,她自然知道兹事体大,回家后她会和父亲商议。   这事情一环套着一环,越来越复杂了。   “你放心,陆家的事我不会不管!”他也不信陆侯会背叛大齐,只是还需有证据才是。   从江南到京城,再到如今的南疆,赵恒总觉得这背后好像有一双手在推着。   陆瑶不想赵恒卷进来,可看到赵恒的眼神,她也说不出口了。   这一世,她和赵穆没了婚约,却误打误撞的和赵恒提早相遇,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不是她想不把赵恒卷进来就可以的。   陆瑶点点头:“谢谢殿下!”   “本王只帮自己的王妃!”别人的事求着他,他也未必肯理。   陆瑶:……   楚王殿下,您老能不能含蓄点。   “南疆人善用蛊术操控人心,殿下自己也要小心些!”陆瑶担心道。   “放心,凭他什么南疆人,南疆人伤不了我,你男人是谁?”赵恒自信的很。   他这些年经历的生死多了去,阎王爷不敢要他的命。   若是他死了,谁护着她?他没那么蠢,自己死了便宜别的男人。   陆瑶被赵恒那句你男人说的不好意思,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这样说。   她知道赵恒看着吊儿郎当,但做起事情来却是部署周密,一击则中的类型。   不过,这次对手是真的强大,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操控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陆瑶回府后并没有直接去找父亲,用了晚膳,算着时辰,父亲差不多去了书房时,陆瑶才端着熬好的银耳粥送了过去。   她不想在母亲面前说这些事,母亲纵然聪慧识大体,可到底是女人。   上一世母亲便是因为担惊受怕,病情日益加重,郁郁而终的。   “爹爹还要去南疆吗?”陆瑶问道。   皇上对爹爹起了疑心,必然不会再让爹爹去调查,陆瑶这话是明知故问,也是试探。   “暂时还没有消息!”陆伯山一脸慈爱的看着陆瑶笑道。   “爹爹若是有心事可以告诉瑶儿,说不定瑶儿可以帮爹爹分担!”陆瑶看着父亲,语气像是询问,可眼神却是坚定的。   “爹爹能有什么事,放心,早些休息吧!”陆伯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要自己扛,便谁都不能告诉。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牵扯的人就越多。   这件事,只是他一人之错。   不管怎样,他不后悔当年的决定。   而这边,赵穆离开后又进了宫,紫兰殿里母子俩又吵了一架。   最近因为徐蝉儿的事母子俩一见面就没有和和气气的时候。   “总之,儿子不会娶那个蠢货,母妃要是执意要儿子娶,那儿子也只能想办法让她消失了!”赵穆丢下这句话,离开了紫兰殿。   贵妃被儿子气的差点一口气喘不上,这就是她养大的好儿子,居然在她面前喊打喊杀。   他哪里是要让徐蝉儿消失,她看他是想让她这个母妃消失。   那个徐蝉儿也真是个蠢货,这样的人入了景王府只会争风吃醋,对儿子也没有助力。   看来这联姻之事也只能作罢了。   想来想去,还是陆瑶最合适。   “娘娘不必忧心,后日就是宫宴了,娘娘一定会心想事成的!”方姑姑谄媚道。   “凤阙殿那边的人都安排好了吗?”贵妃看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懒懒的问道。   皇上让她筹备宫宴,凤阙殿那位自然不高兴,想方设法的搞事情想让她丢脸。   大家同在宫中这么多年,总得帮她一把,到时这事情败露,总得有个人负责才是。   “娘娘放心,都安排进去了,那位还以为您不知道呢!”方姑姑窃笑道。   “就让她高兴几日吧!”贵妃阴测测的笑了笑。   徐蝉儿回到府上,徐尚书已经知道了今日之事。   一巴掌打到徐蝉儿脸上,徐蝉儿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道:“爹爹为何打我?”   “我恨不得没生过你这个蠢货,你没事去招惹那陆瑶做什么!”徐尚书要被这女儿气死了。   “女儿被那陆瑶羞辱,爹爹不替女儿做主也就罢了反倒怪罪女儿,难不成也是怕了那陆家不成?”徐蝉儿不甘心的吼道。   从小到大爹爹都没有打过她,如今竟为了一个外人打她。   “替你做主?一场好好的姻缘被你作没了,这景王妃之位你不要再想了!”徐尚书怒道。   只要她自己不折腾,安安稳稳的待在家中,怎么会出事。   景王派人传话让他好好教导女儿的意思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景王这是在告诉他,取消和徐家联姻,还偏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说什么,不,不可以,景王妃是我的,是我的,爹爹,你一定要帮女儿,一定要帮女儿!”徐蝉儿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嘶吼道。   “来人,把小姐带回房里好好看着,不许她出房门一步!”徐尚书狠心道。   他花了那么多心血去教她,宠着她,纵着她,徐家所有的好东西都不吝给她。   可结果呢?   养出这么个废物来。   失了景王这个靠山,徐家还能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前途。   不行,他要想个办法。 第153章 和亲公主   陆瑶从父亲的书房回去后也是辗转难眠,父亲极力隐瞒的事绝非小事。   因夜晚没睡好,第二日是顶着黑眼圈起来的。   陆瑶肤色白,鲜少用香粉,平日也是只擦润肤的香膏,今日却是破天荒的用了香粉遮了黑眼圈的部分。   早膳时陆夫人发现了女儿脸色不好,忙关切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陆瑶摇头:“没有,女儿身子很好,就是昨夜没休息好而已!”   “等下还是叫个大夫瞧瞧!”陆夫人不放心。   陆瑶:……   来自母亲大人的关怀太多也是一种负担啊。   散了朝之后陆伯山没有回府,在华清殿外求见。   作为皇帝宠臣,自然是有随时面圣的资格,皇上很快让小太监传旨请了进去。   陆伯山看到皇上,撩袍下跪:“皇上,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上眯了眯眼,看着陆伯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随后才道:“陆爱卿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陆伯山却并不敢起,叩首道:“臣有欺瞒之罪,南疆王室确有血脉尚存,臣请皇上责罚!”   皇上并不急开口,表情有些严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陆爱卿,你太让朕失望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现在就是暴跳如雷有用吗?   “臣有负圣恩,请皇上责罚!”   皇上深深看了陆伯山一眼:“你当年可是放过了十三皇妹的孩子?”   当年下令血洗南疆王室,他也是下了很大决心。   他不是没有想过放过皇妹的孩子,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们身体里流的始终是南疆王室血脉。   只要他们活着,便会被有心人利用,挑起仇恨,边疆永无宁日。   十三皇妹是先皇最小的女儿,本是被先皇许给了宁国公的世子傅沛,也就是先皇后的兄长。   可惜天妒英才,傅沛英年早逝,十三皇妹当年深陷痛苦,十分难过,打消了再嫁的念头。   可没想到半年后,南疆王的王妃因病去世,南疆王向大齐提出联姻,希望皇上能将大齐公主嫁于他为王妃,而十三皇妹是唯一未嫁的公主。   先皇斟酌再三,最终答应,当年,因为此事,他也曾向父皇为皇妹求情。   先皇说,作为皇家儿女,既然享受子民给予的至高无上的荣耀,那也要做出应有的牺牲,这是一个公主的职责。   没想到皇妹居然答应和亲,傅沛去后,皇妹心如死灰,只剩一具皮囊,世间任何男子于她皆无区别。   先皇用边疆五座城池作为嫁妆,希望南疆王能善待女儿,善待边疆百姓。   南疆王对皇妹很是宠爱,边疆也和平了几年,但南疆王的野心并没有真的消失。   南疆扰乱边境,烧杀抢掠,一夜之间屠了大齐三座城池。   那时他刚继位没有几年,先是先皇后去世,西凉,北疆那边也是蠢蠢欲动,南疆又如此挑衅,他需要一场战事立威。   那时顾丰生已经退隐,崔家在朝堂已经已隐隐有威胁,不适再立战功,他便派陆伯山平息南疆动乱。   陆伯山也不负所托,只用了不到半年便平息了这场战乱,陆伯山在朝中威望也从那时也越来越盛。   在前往南疆之前,他曾下一道密令给陆伯山,十三公主可免于一死,接回大齐,可十三公主的两个孩子不能留。   “皇上,臣能顺利攻入王宫十三公主功不可没,当年臣杀入王宫时,十三公主已经让南疆王饮下毒酒,十三公主用先皇御赐金牌求臣救她的孩子,让臣带他们远离南疆,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臣只能答应!”陆伯山如实道。   皇上从龙椅上起来,走到陆伯山身边:“可朕不止是她的皇兄,朕更是大齐的皇帝,朕要对大齐的百姓负责。”   “皇上,十三公主的两个孩子并未生活在南疆,这些年他们也一直过普通人的生活,臣愿用性命担保,这次的事和他们绝无关系!”陆伯山发誓道。   若不是南疆有异动,这件事他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   可皇上已经开始调查,迟早会查到,到时只怕他保不住那两个孩子性命。   “那两个孩子现在何处?”   “皇上,他们现在只是普通人!”   “若朕让你杀了他们呢?”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陆伯山道。   “皇上,南疆王当年挑起战事确实可恨,可十三公主的孩子着实无辜,那两个孩子身上也流了一半我大齐的血,如今只是普通人,对大齐并无威胁,求皇上放过他们,臣愿意带兵揪出幕后主使,还边疆和平。”陆伯山重重叩首。   皇上重重吸了口气:“陆伯山,你能保证他们一辈子都甘心做个普通人?”   “即便他们甘心,可那些有心之人难保不会挑起事端,你太高看这人性了!”   亲兄弟尚且为了那个皇位自相残杀,更何况他这个灭了他们全族的舅舅。   他们身体流有大齐的血不假,但他们到底是南疆人。   南疆王室和大齐皇族有着血海深仇。   “皇上……”陆伯山刚开了口便被皇上打断。   “朕给你七日时间,交出那两个孩子,不然朕只能……国法处置了!”皇上回到了龙椅上坐下,闭眼道。   “皇上……”   “退下吧!”   陆伯山行完礼后,起身离开了华清殿,步履沉重。   他当年留下那两个孩子时便知此事迟早会有被揭露的一天,没想到竟这么快来了。   但若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依然会救下十三公主的孩子。   和亲公主离开故土的那一刻命运已经注定,不是殉国便是殉夫。   大齐的将士,大齐的三万万子民的平安竟要靠女子的一生去换,这是大齐所有男儿的耻辱。   十三公主自杀前,朝大齐的方向拜了三拜,一愿大齐国泰民安,永享太平,二愿皇兄身体康健,君臣同心,三愿大齐从此再无和亲公主。   便是为了这最后一愿,他也要救下她的孩子,这是对和亲公主最后的敬畏和尊严的维护。 第154章 耐人寻味   陆伯山平日早朝一般巳时末就回了,可如今已过午时还不见回来。   陆瑶派了人去打听,说是今日早朝早已结束,并未见陆侯出宫。   陆瑶心里正担忧着,夏竹从外面进来:“小姐,三少爷回府了!”   小姐最近一直打听三少爷的消息,知道三少爷回府,立刻便来告诉小姐。   “真的?”陆瑶眼神一下亮了起来,三哥回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   “自然,奴婢看的真真的!”三少爷虽然不常在家,她也没见过几次,但绝不会认错的。   陆瑶点了点头,三哥才回家中肯定是要和三叔三婶请安的,她如今过去也不合适。   “你去给三哥身边的玉书说,若是三哥得了空,让他来我院子一趟!”陆瑶道。   “是,奴婢这就去!”夏竹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陆伯山回到家中已是快午时,午膳是一家四口一起用的。   有瑾儿的童言稚语,席间气氛很好,一家人和乐融融。   用过膳后,陆瑶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没多久,陆玉庭便过来了。   三哥这趟远门出的确实够远,三个多月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风尘仆仆的狼狈,依旧光华万千,风度翩翩,还是那个让妙音阁诸多小娘子们牵肠挂肚的俏郎君。   “三哥出门一趟倒是风采更甚从前!”陆瑶笑道。   陆玉庭打开折扇摇了两下:“妹妹就别打趣三哥了,我这一趟可是着实不易,险些掉了半条命去!”   陆玉庭嘴上说的惊险万分,可脸上却风轻云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三哥尝尝我新配制的菊花茶!”夏竹把茶水放到桌上后,便退出了房间。   陆玉庭端起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等下帮我包几包,我正好送人!”   “这个好说,我听说三哥去了南疆?”陆瑶意有所指。   “你这茶味道虽好,却烫嘴的厉害!”陆玉庭一副被吓到的夸张的模样。   “天气凉了,还是喝热茶舒服些!”   知道他去南疆的只有一人,陆玉庭看向陆瑶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不会借着江南之行把他妹妹给拐了吧?   这可太不厚道了。   他让他帮这么个小忙,他倒是不客气的很。   这可不行。   “妹妹呀,这外面世道乱的很,可千万别听有些人胡说八道,专门骗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小姑娘!”陆玉庭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陆瑶知道三哥必是猜到了什么,忍不住一窘,很快便正色道:“三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京中出了不少事!”   陆玉庭看似漫不经心的摇着折扇,可陆瑶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的十分认真。   清音居   陆瑶能发现爹爹的喜悦是装出来的,作为枕边人的陆夫人自然也看得出。   陆夫人心思细腻,她早发现丈夫这几日情绪不对。   只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什么都没有问。   瑾儿还小,什么事都不懂,瑶儿又太懂事,什么事都要扛,她怎么能忍心。   待两个女儿都离开,陆夫人给丈夫端了杯茶道:“伯山,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伯山故作轻松道:“能有什么事,别胡思乱想!”   “你我夫妻多年,最近半夜你常常起身去书房,一坐便是到天明,我岂能不知,我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陆夫人握着丈夫的手。   夫君出事她心急如焚,她也想过让他卸甲归田,一家人过平淡日子。   可夫君的抱负她也再了解不过,他爱这个家,爱她,爱孩子们。   但他也爱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他想要守护这片土地的和平。   堂堂侯爷之尊,成婚十七年不纳妾,满京城公侯之家绝无仅有。   更何况,她还无子,连圣上都曾要赐他贵妾,被他拒绝。   这么多年,他从未给过她半分委屈,让她一个小小商户女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   就凭不纳妾这点,京城贵妇人们,哪个不羡慕她。   从鄙视到羡慕,是他为她铺就了这条路。   看到他如此忧虑,作为妻子,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陆伯山捏着陆夫人的手拍了拍:“淑兰,带着瑶儿和瑾儿,回江南住段时间吧,这么多年,我竟一次也没有陪你回过家乡,是我对不起你。”   方淑兰忽地抬头看着丈夫:“我知道你怕我担心,故意瞒我,但我方淑兰今日也只有这一句话,你让我带着孩子离开,今日我便死在你面前!”   “你这是何话,只是让你和孩子们回江南小住,等我空了便去接你们!”陆伯山看着妻子眼泪流出来,越发不忍。   他当年还是平宁侯世子时南下办差。   和手下查案时落入了对方圈套,受了伤,为了躲避追杀躲进了一辆马车上。   她发现了血人似的他,险些要喊人,被他用手堵住了嘴。   不得已,他只能掏出自己的玉佩:“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我乃平宁侯世子,奉旨办案,遇到了坏人!”   她虽犹豫,可到底没有再喊,那些追杀他的人正从马车经过,他还听到他们那句:“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再找找!”   马车在街道上奔驰,可他身上有伤,地上留了血迹,那些人很快寻到。   当时他受了伤,她又不会武功,马车目标太大,只能弃了马车。   她扶着他跌跌撞撞走的很慢,快被那些人追上时,就看到她从身上拿出一叠银票,扔了出去:“大家捡银票了!”   那日的风并不大,可他却记得那些飞飞扬扬的银票,像天女散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视金钱如粪土。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银票飞起来那么好看。   原来,世间真的有仙女。   后来他才知道,那日为了救他,她扔出去了十万两银票。   那是她刚从几户商铺结回来的银票,正要送去店里给她父亲急用。   街上人一拥而上抢那些银票和碎银子,她顺利带他藏到了一农户家。   那时他已经失血过多昏迷,醒来时她已经不在了。   那个农户告诉他,救他的人是方家的大小姐,乐善好施,城中人都说这方小姐是活菩萨转世。   他伤好些之后用信号联络手下人,他们很快便找到他。   完成任务后,他到方家拜访,她和她父亲去了邻县收账,方家的门人倒是接待了他。   知道他来意后让他不用在意,说他们家小姐救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都是他们小姐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若是人人都来感谢,这方家门口估计得天天排长队了。   但救命之恩,他岂能不报,三日后,他终于等到收账归来的她。 第155章 位高权重   陆伯山还记得,那日下着蒙蒙细雨,她举着伞,款步而来,一袭浅绿色的裙衫,如同水墨画里走出的仙子。   他愣在原地竟不敢上前,倒是方家的小厮小步上前:“老爷,小姐,你们可回来了,那位公子来了好几日了,说要报小姐救命之恩!”   方老爷摆手习以为常道:“不用,不用,我方家向来施恩不图报,小姐救过的人多了去,哪报的过来!”   “是呀,小的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位公子日日都来等,小的也没办法啊!”小厮为难道。   老爷说过,做生意的广交八方宾客,但凡登门拜访的,无论何人,不论何故,都不得怠慢。   而且,这个人看起来十分有来头的样子,他也不敢干。   “是你?”方淑兰这才注意到正是她那日救的人。   说起来,她还为此被爹爹训斥。   倒不是为那十万两银票,而是爹爹怕她惹上麻烦。   方家虽有银钱,却是商户,得罪不起贵人。   他上前:“正是在下,多谢小姐那日救命之恩,陆某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公子无事就好!”   “那日你的护卫为救我们受伤,也让小姐受惊,一点谢礼,聊表谢意!”陆伯山挥手,让手下抬了进来。   竟是一棵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树,这么大的红珊瑚,银钱是其次,关键是奇缺。   方老爷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年轻后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端的是一副好面相。   方老爷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瞧这气度面相,定是位高权重之人。   “公子,这谢礼太贵重了,我方家实在受不起!”方老爷出来道。   “老先生客气,令媛为救陆某那日仗义疏财,舍银钱无数,这是陆某小小心意,万望老先生收下!”陆伯山言辞恳切,让人无法拒绝。   不过,那日女儿为救他,倒是确实撒出了十万两银票,这……   方老爷子收下了红珊瑚树,交下了他这个朋友。   方家在扬州虽是商户,却美名远扬,方老爷子仗义疏财,方小姐神仙面容,菩萨心肠,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   陆伯山对方淑兰十分好奇,据他知,闺阁女子皆是醉心琴棋书画之道,为自己贴上才女标签。   这位方小姐倒是个例外,她更喜做生意,别人是满腹经纶,她是满腹生意经,他没见过比她更爱财之人。   他倒是十分好奇,如此爱财之人,为何那日会毫不犹豫的撒钱救命。   后来,她确实告诉了他原因,她说,她享受赚钱的快乐和他享受建功立业其实一样。   琴棋书画救不了穷苦百姓,可是钱能。   她想做的事,琴棋书画帮不了她,可是钱能。   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方家赚钱有方家原则,做善事也不是让别人叫一声大善人。   她说方家创业的老祖宗曾是个四处流浪的乞丐,落脚扬州城,得过扬州城人恩惠,曾立誓,若有出头之人,祖祖辈辈还恩此地百姓。   他在江南足足逗留了两个月,离开江南之时,向她许诺三个月后必上门求娶。   她害羞应允,他离开那日,江南也下着细雨,纷纷扬扬,泪湿衣角。   他乃平宁侯嫡子,两个弟弟已经成婚,可他作为世子却迟迟未曾成婚,也不是没有原因。   他的母亲乃是大齐明仁皇帝嫡亲妹妹的孙女静姝县主。   自小众星捧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嫁个爱她的郎君本可一生顺遂。   可她却独独看上了他的父亲。   那时父亲已有指腹为婚的妻子,便是三弟的生母,韦家嫡出大小姐。   只是韦家日渐没落,祖父当年没有解除这门婚事也是不想做寡信之人。   祖父虽有遗憾,但韦氏进门后孝顺公婆,照顾丈夫,十分娴淑,和父亲也十分恩爱。   可父亲被母亲看上,她县主之尊,自是不能做小。   他的外祖母用韦氏一族的前程为威胁,韦氏最终自请下堂。   父亲自是不肯,进宫在皇上寝殿外跪了三天三夜。   皇上不肯见他,派了小太监传话,但也作出退让。   父亲要留下韦氏可以,必须娶静姝县主为妻,而韦氏为妾,否则便赐死韦氏。   贬妻为妾,这对女人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可韦氏为了母亲和她深爱的父亲,只能隐忍。   他对韦氏还有印象,和母亲张扬外放的美不同,是个极其秀美婉约的女子,父亲也只有看她时眼中才有柔情。   父亲从不苛责他和二弟,对他这个长子也是十分看重,一出生便被立为世子。   可父亲从未对他像三弟那般笑过。   母亲自是不能忍受,对韦氏百般刁难,趁着父亲外出征战,以韦氏不守妇道为由,赐死了韦氏。   父亲回来后,甚至连韦氏的尸骨都没有找到,只有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三弟。   自此后父母彻底决裂,父亲再不踏入母亲院落一步,一个男人想冷落折磨一个女人自然有千百种方法。   那时明仁皇帝已驾崩,父亲已经是新皇器重战功赫赫的侯爷,对于只剩下空壳的母亲母族自然不放在眼里。   母亲如同一朵失了水分的鲜花,快速的枯萎。   最终郁郁而终,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怨恨有她这样一个母亲。   让他护好弟弟,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不要像她。   父亲在母亲死后给了她平宁侯夫人应有的哀荣。   可有什么用呢。   母亲一生痴缠,所得不过是平宁侯夫人名号而已。   所以,他在那时便发誓,将来他的婚事必不受任何人胁迫,他要娶之人必要护她周全,不让她丝毫委屈。   他要娶方家女为妻这事出奇的顺利,父亲因他失败的婚姻并未反对,连皇上都愿成人之美,下旨赐婚。   他娶亲时已经二十有三,二十三年来,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得偿所愿。   淑兰十七岁嫁给他,如今已经十七年了,回想起来,竟如同昨日。   她仿佛还是当年为他一掷万金的姑娘。   陆伯山眼眶酸涩,抬手擦妻子的眼泪,手指因为常年握刀,有些粗粝:“淑兰,回江南吧!”   方淑兰性子也是极其倔强:“夫君若是执意如此,便送淑兰尸体回江南吧!”   挣开丈夫的手,倔强朝陆伯山福身:“妾身拜别夫君!”   陆伯山在她欲转身那瞬,拉住她手臂,扯入怀中:“不走了……不走了!”   方淑兰泣不成声,陆侯亦是英雄泪湿衣。   “你我夫妇一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从她进陆府开始,这里便是她的家了。   她的生死荣耀都在这里,要她往哪里走呢?   “好!”陆伯山只落下一个好字,声音哽咽。   海棠院   陆玉庭摇着扇子,神态自若,喝了口花茶,花香流转唇齿间,温度也正好。   陆玉庭对这花茶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当年之事,我确实知道几分,若我猜测没错,伯父应是救了先皇十三公主的遗孤!”   这和陆瑶猜的差不多,爹爹一向是反对和亲的。   曾经西凉国派来使者要求大齐公主和亲,爹爹极力反对,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最终,适龄的四公主因为朝中大臣反对没有嫁去西凉。   四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贵人,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嫁去西凉的准备。   和亲公主从未有善终的,和亲之路等于死路。   四公主等在爹爹下朝的路上特意感谢爹爹。   爹爹扶起向他行礼的四公主,说他只是做了大齐的臣子应做的。   四公主一年后被皇上指婚给了康平郡王世子。   四公主婚后夫妻和顺,她感恩爹爹,每年节日都会送礼到侯府。   去年,四公主诞下小世子,他们一家还曾去府上祝贺。   “今日下朝后爹爹并未直接回家,方才我看爹爹强颜欢笑,只怕皇上此刻已经知道,逼爹爹交出十三公主的孩子!”陆瑶说的很慢,眉头紧锁。   依爹爹的性子必然不会交出,死扛到底,这欺君之罪大概是逃不过了。   陆玉庭手中的扇子摇动的频率慢了下来,最后,扇子一合,拿在手中:“你先不必担忧,事情未必就坏到不可收拾,皇上若铁了心要治罪伯父,他今日就出不了宫!”   这罪只看皇上怎么定,若是私放南疆王室余孽,便是抄家问斩,诛九族的大罪。   可若是大齐十三公主遗孤,这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我只怕这幕后之人早知这一切,之前种种不过是为逼出当年真相,若十三公主的孩子被利用,做出不利大齐之事,就是皇上不怪罪,爹爹也会自责!”   到时皇上就是不想处罚爹爹,也难堵悠悠之口。   如今,连她也好奇爹爹到底把十三公主的孩子安置在何处。   陆玉庭倒是不着急,唇瓣勾了勾,扇子又重新摇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妹妹的花茶可包好了,我等下要去妙音阁,正好给露浓姑娘带去!”   陆瑶知道,三哥并不是喝茶听曲,这露浓姑娘就是三哥在京中的眼线。   或许远不止她。   三哥在京中有多少势力,因为上一世她关注太少,也并不清楚。 第156章 株连九族   陆玉庭走之后,陆青回来了:“小姐,张光志安顿好李秀才后今日已经动身去了西北,他让我把这封信带给小姐!”   陆瑶打开,就写了一句话,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   这张光志好大的气魄,好大的口气。   也是,这才是他。   沉积多年,也该到他一飞冲天的时候了。   陆瑶收起张光志的信放到一个竹筐里。   陆玉庭到妙音阁的时候赵恒已经在了,当然,还有一个人,顾小郡王,顾昭华。   顾昭华看到陆玉庭进来,当即不乐意了:“哥,你等的人不会是他吧?”   这可是他在京城仇人之一,这露浓小姐就是被他抢走的。   最看不惯这种仗着长得好看,又只会耍嘴皮子的小白脸。   陆玉庭在赵恒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我好像也没有约郡王吧?”   “你约?早知道是你约,本郡王才不稀罕来呢!”顾昭华气吼吼道。   “那郡王赶紧请走,这包间太小,怕装不下你老人家!”陆玉庭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爷我先来的凭什么走,要走你走!”顾昭华瞪着眼睛吼道。   “顾郡王不好意思,今日这包厢在下包了,您请了,好走不送!”陆玉庭用扇子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顾昭华一拍桌子从位置上起来:“去,把你们露浓姑娘叫来,告诉她,小爷今日出双倍价格,包场了!”   顾昭华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豪气万丈。   陆玉庭笑了笑,对那小姑娘道:“今日顾郡王双倍包场,还不赶快告诉你们老板!”   那小姑娘笑着退下:“是!”   没一会儿功夫,露浓便抱着琵琶上来:“露浓代表妙音阁谢顾郡王!”   “小事小事,剩下的是小爷的打赏!”顾昭华难得看到露浓有笑的时候。   露浓姑娘一手琵琶惊艳京城,也是富贵人家的座上宾,这妙音阁也算是欢场中的清流。   这里的姑娘俱是才貌俱佳,放在别处那都是能独自撑门面的主,可她们就愿待在妙音阁,谁都挖不走。   因为这妙音阁有条规矩,卖艺不卖身。   这世上哪有能洁身自好却非要糟践自己的女人。   都说以色事人者贱,可这世间若无贱男,又哪里来的贱女人呢?   不过,也是奇了怪,越是有这样的规矩,这妙音阁越是招那些达官贵人稀罕。   若是有人想在这里捣乱,别说妙音阁,就是这妙音阁的那些客人都不会放过坏规矩的人。   就比如前段时间被处斩的马尚书的儿子,当日就是被妙音阁丢出去的。   露浓听顾昭华如此说,抱着琵琶道:“那露浓弹一曲,谢郡王慷慨!”   顾昭华愈发开心:“那就多谢露浓姑娘!”   表情得瑟的很,瞧吧,这露浓姑娘专门为他弹的呢。   一曲毕,连赵恒也不得不承认这露浓姑娘这琵琶是真的好,怪不得能让那些达官贵人心甘情愿的一掷千金呢。   露浓弹完一曲便离开了,顾昭华觉得露浓离开前好像看了陆玉庭一眼,是他的错觉吧?   那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顾昭华看着依旧坐在那的陆玉庭道:“本小爷包场,你这曲子也听了,该滚蛋了吧!”   “顾郡王果然豪气,以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郡王,今日在下借花献佛,敬郡王一杯!”陆玉庭端起桌上的酒,朝顾昭华敬去。   顾昭华这个人最经不起的便是别人给他说软话。   以前若不是这小子仗着长得好看,又总是嘴上不饶人,他也不会那么烦他。   最关键,这小子邪气的很,每次和他闹完他就倒霉。   不是被狗追,就是被猫挠,连虫子都会追着咬他。   这久而久之,他就越见这小子越恨。   顾昭华这杯酒倒是喝了:“别以为喝了酒,我这就是原谅你了,我这是看我哥面子!”   赵恒:不用看我面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本王没你这弟弟。   “是,郡王大人大量!”陆玉庭喝了这杯中酒,朝对面一言不发的赵恒看了看:“楚王殿下约在下来到底所为何事?”   陆玉庭装大尾巴狼,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们陆家出大事了,搞不好株连九族!”顾昭华也知道了那件事。   皇上早就知道了陆侯当年没弄死十三公主孩子这事,就等着他自己开口呢。   这皇帝舅舅的心思真是难测啊,什么宠妃,宠臣都是假的。   搞不好对他的宠爱也是假的。   母亲和父亲说起时,正好被他听到了。   当时母亲就说,幸好当年父亲已经隐退,不然这领兵攻打南疆的可是父亲。   这十三公主是母亲的亲妹妹,父亲肯定也会留情救下那十三公主的孩子,那倒霉的可就是顾家了。   不过,舅舅这事做的也真是挺让他心寒的,那十三公主的孩子,那也是他的亲外甥啊。   有一天,舅舅这一生气,会不会连他都要弄死?   怪不得母亲回来后心情沉重,大概就是传说的兔死狐悲吧。   这生在帝王之家,能熬到寿终正寝可真是不容易。   陆玉庭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啊,竟有这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恒白了陆玉庭一眼:“你够了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坑了昭华五千两银子,这会又在这儿装无辜。   他怎么和这样的人成了师兄弟呢。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回家后去了一趟妹妹的海棠阁……”陆玉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赵恒。   赵恒老神在在的坐着,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耳朵却精神着,听着陆玉庭后面的话。   他去了瑶瑶院子?   他一个外男去瑶瑶院子做什么?   说了什么?   有没有败坏他的名声?   可这家伙偏停在这里,赵恒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这个混蛋。   顾昭华突然眉头一皱,越皱越深,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   赵恒挑眉不悦,这傻缺孩子,关键时候哎呦什么呢。   “怎么了?”   “哥,我肚子疼,疼的厉害!”顾昭华表情都挤到一起了:“不行了,我要上趟茅房!”   说完捂着肚子跑了,赵恒看了陆玉庭一眼:“你又给他下了什么毒?” 第157章 不想见你   “放心,死不了!”陆玉庭漫不经心,多跑几趟茅房而已。   “你要说什么?”赵恒黑沉沉的眼睛看向陆玉庭。   把昭华弄走,很明显是有话单独和他说。   “还请师兄离我妹妹远些,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是不小心欠了殿下人情,我这做哥哥的替她还了。”陆玉庭的表情可不是在开玩笑。   “只怕你还不了!”赵恒举起杯中酒抿了一口。   赵恒面上如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霜,陆玉庭脸色也没多好。   这房间的气氛顿时冷得开始结冰。   “虽许久不见,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陆玉庭眼里迸发出星芒,不过没什么笑意。   “深有同感!”赵恒不咸不淡道。   “听说那北疆公主不日就要到京,这次要在大齐几位皇子中挑选一位驸马,将来有可能继承北疆王位!”陆玉庭一身白色衣衫,宛若谪仙,可说出的话让赵恒变了脸色。   “别动什么歪念头!”多年师兄弟赵恒太了解陆玉庭。   什么气质出尘,与世无争都是装出来的,神仙面容,魔鬼心肠说的就是他。   他这师弟就是典型的若不成佛,便必成魔。   陆玉庭拿着折扇在手心一下一下的拍着,表情很是轻松:“这句话我与师兄共勉之!”   赵恒:……   “你到底想怎样?”赵恒被气的不轻,灌了一口酒道。   “你敢动我妹妹,我就弄死那个傻郡王!”陆玉庭一脸微笑的看着赵恒。   他知道赵恒这个人虽冷漠,但对顾昭华却是放在心上拿弟弟看待,十分护着。   不过,赵家人从根上就没好东西,别想拿他妹妹做炮灰。   “回去先把你自己的棺材准备好!”这会儿还有功夫威胁他,陆家若出事,他也跑不了。   陆玉庭打开折扇又摇了起来,赵恒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冻死他。   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没弄死这个祸害呢。   陆玉庭摇着扇子,他当年就该毒死他。   祸害遗千年,回京正事不办,就勾—引他妹妹。   大齐交给他,迟早得亡国。   “师傅被困南疆碰到了一位故人!”陆玉庭开始说正事。   “他那师弟还没死?”赵恒一下猜到了。   陆玉庭喝着酒:“现在倒是不知,他也收了个弟子,应该就是无双公子!”   他给他下了毒,若是能解,想必活着,若是不能,那应该尸体已经发臭了。   清虚道长并不擅毒,倒是和他师出一脉的师弟十分善毒。   清虚道长的师傅当年察觉出自己的小徒弟居心不正,便留了一手,把祖宗传下的秘法都留给了清虚道长。   清虚道长对有些方面不大感兴趣,可又不能使鬼谷此一脉失传,便把自己擅长的教了徒弟,不擅长的让他们自己钻研。   两个徒弟倒也不错,各有所长。   “有话一次说完,不怕憋死你!”赵恒知道他还有话没说,故意卖关子等着他问。   “男人心太急对身体不好!”陆玉庭在赵恒某处瞅了一眼:“不能急,得慢慢来!”   赵恒:他能掀桌子砸死他吗?   “快说!”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   “这个无双公子乃是南疆先王后之子,南疆王当初为求娶十三公主,弄死了先王后,但其实世子并没死,被清河带走了!”陆玉庭简明扼要道。   也就是说,即便当年伯父没有救下那十三公主遗孤,这事仍会发生。   无双公子痛恨大齐,由时已久,迟早会复仇。   “那我舅舅的死……”   “应该是清河!”陆玉庭眸子垂下。   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一向从不结交皇族的清虚道长当年会为先皇后续命,又为何会收一个皇子做弟子。   国公世子死于清河之手,但清河所出鬼谷一脉,清虚道长自然想办法弥补。   “好,剩下的事交给我!”赵恒应下:“师傅没一同回京?”   “他老人家不想见你!”   “陆玉庭!”弄死他师傅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玉坛寺!”陆玉庭就爱气赵恒,看他生气,才告诉他清虚道长在哪。   “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陆玉庭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那个无双公子和北疆麒麟王有来往!”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赵恒要被他气死,哪里是忘了,根本是故意。   “所以我说,你最好和那北疆公主一同去北疆,好好查查那边的局势,搞不好能捞个北疆王,其实比起北疆,南疆真是不足为惧!”陆玉庭好心建议道。   他要能把北疆划归大齐土地,那西凉还会远吗?   他这其实真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赵恒眉毛挑了下,脸色更黑了,这家伙没安好心。   “师兄,师弟我这可是为你考虑,一石二鸟,一举两得!”赵恒的脸色越难看,陆玉庭越是开心。   “师弟有心了,师弟今日一直提那北疆公主,想必十分喜欢,师兄想办法把那北疆美人送你榻上如何?”赵恒脸上挂着笑。   “呵,那倒不必,毕竟……我最喜欢师兄这样的男子!”陆玉庭看向赵恒的目光顿时变得含情脉脉。   赵恒:……   这家伙死不死啊!   俩人斗嘴互看不顺眼是一回事,但有些事,他只能让他去办,别人他信不过。   “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去查一查,那北疆公主来大齐目的,麒麟王是北疆王侄子,若是让他们自己乱起来,最好不过!”赵恒虽不屑那些皇权争斗。   但身为大齐皇子,总要为大齐百姓考虑。   “行,我去查,还上次的人情!”陆玉庭一副我可不欠你了的表情。   赵恒不理他,陆家欠不欠他,陆瑶他都要定了。   等他娶了瑶瑶,想想还得叫这家伙一声舅哥,心里很不舒坦。   顾昭华扶着墙进来的,腿都软了,跑了几趟茅房,脸也发白了。   有气无力的坐到位置上:“哥,我估计是吃坏东西了,这妙音阁是不是和我犯冲啊!”每次来这里都会遇到倒霉事。   赵恒眼神漫过陆玉庭,明显的警告,他倒是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第158章 去火明目   这可实在怨不得他,顾小郡王见到他总来挑事,他能有什么办法。   若不是看赵恒面子,这傻缺孩子又没什么坏心眼,那可不是无伤大雅的惩罚了。   “以后吃东西小心些,不要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吃!”尤其面前那家伙,心眼九曲八弯,敢吃他的东西,不是找死吗?   和他师兄弟这些年,他都没少中招。   这混蛋可是连师傅都敢下手的人,以后就是个欺师灭祖的,他迟早替师傅清理门户。   说起来,这陆家祖上都是武将,耿直忠诚,怎么到这一代出了这么个奇葩呢?   “我这也没吃人给的啊,都是自己点的!”包场,花了五千两呢。   这五千两是爹给他的,爹在珍宝阁给娘定了一副上好的头面,这是让他送去珍宝阁的钱。   妈呀,忘正事了,这……   回家之后可不好交代了,等着挨打吧!   陆玉庭点头,强忍住笑:“对,对,这些都是郡王自己点的,是不是这里东西不干净,不然,把这老板叫过来问问?”   顾昭华想了下,摇摇头:“还是别了,本王不想给露浓姑娘惹麻烦!”   若是那老板迁怒了露浓姑娘,那可如何是好。   陆玉庭看向顾昭华时眼中藏了一抹极淡的笑。   赵恒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顾昭华,这傻缺孩子,头疼。   陆玉庭咂咂嘴:“酒喝多了,口干!”   拉铃叫了人进来:“泡壶茶进来!”   “是!”   “等下,我这里有自备的花茶,剩下的送露浓姑娘房里,下次喝!”   没一会儿小姑娘端着泡好的花茶进来了,陆玉庭给自己倒了一杯,花香四溢。   “不错,确实不错啊,我二妹妹的手艺就是好!”陆玉庭不吝赞美。   赵恒对妹妹这个词非常敏感:“二妹妹?”   陆玉庭放下茶杯:“就是是瑶儿,她新配的花茶,降燥去火明目,最适合秋天喝!”   赵恒盯着陆玉庭手中的茶,这么好的花茶,为什么他没有。   陆玉庭很满意赵恒的表情:“大概妹妹觉得我最近太辛苦!”   赵恒:他就不辛苦吗?他还要费心躲过陆家内卫翻墙进去就不辛苦吗?   “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关心!”陆玉庭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赵恒拿了杯子啪的放在桌上:“本王也渴了!”   “那不行,不要什么人的东西都乱吃!”这是赵恒刚才的原话。   “陆三,陆小姐怎么是什么人呢,陆小姐和我哥好的很,还送过我礼物呢!”顾昭华插话道。   顺便,他也想尝尝那个花茶。   “哦?”陆玉庭挑眉。   “是呀,在江南时陆小姐送了我一把宝剑,虽然没送我五哥东西,但陆小姐对我五哥那是最好的!”顾昭华这点很确定的。   他们被追杀时,陆小姐为救五哥,连人都敢杀。   陆小姐走不动路,也是五哥背着的。   他还偷偷看到五哥抱了陆小姐,他本来想上前打招呼的,被青鸾那个没眼力的拉走了。   “是吗?”陆玉庭这话有点咬牙切齿了。   果然被他猜对,在江南时惦记上的。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他让他去查案,可没让他公费谈恋爱。   毒死他吧,没得说了。   赵恒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顾昭华眼巴巴的看着,也给他倒了半杯。   顾昭华喝了一口:“确实比香片好喝,改天我也要向陆小姐讨几包!”   两道目光同时看向他:有你什么事?   顾昭华被这二人看的浑身发寒:“都看我做什么?”   陆玉庭看着杯中的茶,捏在手指间轻轻的转着:“我妹妹送的刀还好用吧?”   “好,好用啊!”顾昭华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短刀。   陆小姐送的这个短刀其实还挺实用的,能做装饰,有危险也能防身。   陆玉庭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还是小心些,不小心伤了郡王就不好了!”   顾昭华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呢?   是想抢他的宝刀吗?   赵恒:他是不是该去趟陆府,窈窈好像对她的三哥并不是很了解。   其实吧,有时候身边的人才是最该防备的。   陆玉庭:得告诉妹妹,男人都是大黑熊变得,除了爹爹和哥哥都不能信!   入夜,平宁侯府一片安静,陆伯山已经决定,明日宫宴后,陆家分家。   无论如何,那两个孩子,他都不会交出。   公主为大齐牺牲了一切,难道她的孩子不该好好活着。   陆瑶坐在书桌前,可都坐了一晚上了,还停在那一页。   “小姐,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夏竹看小姐神思恍惚的坐在这儿一晚上了。   “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睡!”陆瑶收起了桌上的书。   “小姐是不是因为今日侯爷说的事在心烦?”她虽在书房外,可也听了个大概。   没想到当公主也没什么好,年纪轻轻的和亲,命都给丢了,幸好侯爷好心保住了她的孩子。   这皇帝还真是凉薄,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放过。   幸亏她命好,再没有比当小姐丫头更好的事了。   华清殿   高鹏呈上的这封密信又是一大早醒来出现在他的书房的。   他也郁闷啊,大内第一高手,御林军指挥使的书房对方竟来去如无人之境,老脸没地方放啊。   皇上看完那些密信,抬头看向高鹏:“又和上次一样?”   高鹏点头如捣蒜:“是!”   “又不知道对方身份?”   高鹏再次点头,不敢看皇上的眼神。   “朕看你这御林军指挥使是不想干了!”   “臣有罪!”高鹏一张无辜脸,心里更憋屈了。   这个不留名的英雄到底是谁?他求求他,能不能放别的大臣家里?   皇上要被他气死,有罪有个屁用,他有种感觉,这个送信人就在他的身边。   孙不二从大殿外进来:“皇上,大理寺卿和顺天府尹求见陛下!”   皇上一挑眉,这俩货又有什么事?   高鹏心里一喜:难不成他们也收到密信了,那可太好了。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高鹏,然后对孙不二道:“让两位爱卿进来吧!”   宋轶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高鹏,这厮也有今天啊。   报应,都是报应! 第159章 脱缰野马   就这厮,平日里爆过多少官员的黑料。   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爽!   想当年,才多大事,不就是他一个下属送了一他喜欢的古董花瓶。   那花瓶和他家里的正好是一对,一个坑里出来的,他那个下属也是有心了。   他当时也实在是喜欢,可又不能白收人家东西。   事后便让管家按市场价,把银票送到下属府上。   这高鹏,只知前半段,不知后半段,捅到了皇上面前。   这可得闹的,差点这顺天府尹的位置保不住。   可这高鹏是皇上的心腹,人送外号鬼见愁,大臣们谁见了不躲着。   孙大人和宋轶对视一眼,他俩来之前已经在宫门前通过气了,他俩今日来都是为着一件事。   他们也收到了同样的密信。   皇上现在看到这俩货心里烦啊,皇家那点私密事被这俩货查的底朝天。   自从查到刘铭其和傅沛都是死于苗疆蛊毒之后,这俩货没日没夜的查。   好吧,十三公主当年赐婚给傅沛的事抖落出来了。   和亲的事被挖出来了。   血洗南疆王室的事也给翻了出来。   你说这俩货不嫌累吗?   能不能消停点儿?   这些事吧,不是不让人知道,但传的多了,那显得皇家多不体面,多凉薄啊。   “皇上,臣和孙大人今日都收到了一封同样的密信!”常贵走过去接过宋轶和孙大人的信。   皇上看完,额上青筋突突,这送信的人到底是谁?   他死不死啊,就那点事,他想弄的满朝文武都知道吗?   皇上抬了抬腿,常贵这心又提起来了。   看到皇上腿又放下,这才松了口气。   皇上换了个姿势,吸了口气,忍,还能怎么着。   难不成当着这群混账发火,改天让他们口诛笔伐他。   “这封密信高大人也收到了,朕已经知道,会派人核实这无双公子身份,至于平宁侯……”   这平宁侯隐瞒真相,确实罪犯欺君。   “皇上,臣怎么觉得这一连串的事针对的就是平宁侯呢?”宋轶道。   孙大人:平宁侯今年也是流年不利了。   皇上沉默,再沉默,没人能猜出皇上此刻的心思。   密信呈上后,几位大臣退下,皇上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   常贵在一边儿看着皇上,今晚就是宫宴,那大臣们收到密信的事,指不定怎么传呢。   平宁侯本来犯的是欺君大罪,这如今怎么变成救了皇室遗孤的英雄了?   这不是把皇上架在火上烤吗?   常贵看着皇上的样子,着实是心疼,皇上,难啊!   他伺候皇上这许多年,他了解皇上的难处。   今年的宫宴着实热闹,这帖子早就下了。   柔妃娘娘和六皇子是这个宴会的主角。   这八月十五宫宴过后,贵妃还要在宫里举行赏菊宴。   这景王大概是太完美了,这婚事诸多不顺。   之前要定平宁侯的嫡女,结果平宁侯出了事,接着又定了徐尚书的女儿。   可这徐尚书的女儿前日晚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疯了。   听说找了好多京城名医,都找不出原因。   这徐蝉儿疯了,贵妃娘娘可不得再重新选王妃嘛。   这多少贵女的心又活泛起来,嫁给景王可是前途无量。   六皇子又在这时候回了宫,这宫里除了睿王,几位王爷都没有正妃。   所以,这两场宫宴那真是盛宴了,这京中贵女们都是盛装出席。   陆家早就收到了请帖,这场宫宴自然是要出席的。   即便要退出这个名利场,也不能狼狈退场。   或许这京城不再有平宁侯陆家,但陆家人的傲骨仍在。   他陆伯山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绝不做出尔反尔的小人。   还是那句话,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绝不后悔。   方淑兰这十多年在京城过的不算开心,条条框框太多。   想做一个不给丈夫丢脸的侯夫人,就得和过去的方淑兰告别。   这个宴会,那个宴会的之前她从未喜欢过。   今日却不同。   夫君说的没错,陆家的脊梁不能断。   人的高贵从不在出身,而是灵魂。   陆瑶跟在母亲身边,好看的柳眉下是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红艳的唇。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永远是焦点。   之前父亲出事,经历过太多的,陆瑶也看淡了一切。   人活着,总是在意别人的说法,太累,太傻。   这京中多少不怀好意的人等着陆家出事。   这京中世家就那么几个名额,这陆家不下去,那别的等着上位的家族怎么办?   魏荣老远就朝陆瑶招手,她被母亲拘了太久,此刻就像是脱了缰绳的小野马。   终于等到机会,甩开母亲的手朝陆瑶跑去:“瑶瑶!”   魏夫人看到女儿这般,也不拦着,自家女儿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了。   魏夫人遥遥的朝陆瑶和陆夫人微笑点头。   没办法,作为阁老的儿媳,还有个文曲星君下凡的儿子,在大齐谁不捧着。   但凡是这种贵人扎堆的场合,那魏夫人就是被一圈的贵妇人围着,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培养儿子的。   魏夫人脸上带着礼貌得体的笑容,应对自如。   魏荣无奈的撇嘴:“没办法,这种场合向来和我是格格不入,我那个厉害的母亲大人,生了个京城第一才女,又生了个大齐第一神童,到我这里,好运气用光了,于是啊,我就成了这大齐第一倒霉姑娘!”   陆夫人被魏荣逗乐,这孩子说话可真招人疼。   “敢问大齐第一倒霉姑娘,你什么时候被你母上大人放出来了!”陆瑶心情也好了起来。   魏荣就是有这种魔力,再大的烦心事,见到她都能开心起来。   “要不是这宫宴我哪能出来啊,所以呀,我得感谢皇上啊,他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魏荣假模假样的朝华清殿的方向拜了拜。   “瞧把你乐得,能不能矜持点!”陆瑶伸手捏魏荣圆鼓鼓的小脸。   看来这段日子她虽被禁了足,但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这小脸红扑扑的,手感不错。   “想到以后又可以每日找你玩我就开心!”魏荣被禁足还不知道陆家的事。   陆瑶仿若无事的点头:“好啊!” 第160章 心思难测   “我明日就去,你可不许出门在家等我,你的那个桂花糕怎么做的,味道真好,我都吃不腻!”魏荣这次真的在家憋坏了,只要不让她在家待着,去哪里都好。   “魏小姐倒是说说,你吃什么能吃腻,奴婢明日就让厨房安排上。”夏竹和魏荣最熟,俩人一贯的没大没小。   “你这丫头,迟早让陆二把你给嫁了!”魏荣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小松鼠,陆瑶直接被她逗笑。   “魏小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赵恒进来的时候就正看到陆瑶笑得一脸灿烂。   眉头蹙了蹙,她身旁的是哪家姑娘?怎么她见谁都比见他笑的开心。   朝中贵人陆续到齐,魏荣也不得不回到自家坐席,不过,距离并不远。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这样的场合,即便这场宴会不是她准备,但主位上坐的依旧是她。   那种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架势表现的不要太明显。   作为大齐最尊贵的男人,按惯例皇上肯定要说几句场面话。   当然最终都会把话题扯到君臣一心,国泰民安之类的话题上。   果然,皇上发言结束,就有皇子率先敬酒,举杯祝福,又是一番贺词。   接着所有皇子大臣齐声恭祝皇上万岁,大齐江山永固,这过场算是走的差不多了。   宫宴正式开始,可以吃吃喝喝了。   陆瑶酒水都不怎么沾,就吃些水果糕点。   她倒不是怕醉了,而是宫里如厕不方便,这些她自小都是知道的。   魏荣也是如此,面前的东西就算再想尝尝都不怎么动。   吃了上次亏,肯定是要长点记性的,这宫宴看着井然有序的,谁知道有没有人暗中动手脚。   魏夫人看女儿也只是吃几粒葡萄,别的没怎么动,颇为欣慰。   再看看下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魏芳,魏夫人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鄙视的。   嫡庶有别,自古如此,她若是安分些,有魏家在,她的婚事自不会差,也不过是出份嫁妆,她并不在意。   可拿她荣儿的后半生去赌她的前途,她这就是找死。   荣儿这孩子,没有那些害人的心思。   从小到大和魏芳的不对盘都是在明处的,吃的亏也都在明处,无伤大雅。   她留着魏芳不动,就是想借她的手,让荣儿好好看一看这人心有多险恶,好好记住这些教训   荣儿就是一切太顺遂了。   也怪她,之前觉得她年龄小,过两年还来得及,把精力都放在大女儿和儿子上。   再加上之前怀着荣儿时知道了丈夫和那丽姨娘的事。   不管是魏家和母家都丢不起那个颜面,作为魏家冢妇,她不能闹,不能哭,只能笑着接受,这丽姨娘便是那时进了魏家门。   生荣儿时她因郁结于心,难产,险些救不活,所以便对她格外疼爱。   等她腾出手管教她时,这散漫不羁的性子已经养成了。   如今,荣儿的婚事是她唯一的牵挂。   有了上次的事,她要更加上心。   她想过让荣儿嫁给侄子,这样嫁回娘家,有哥哥嫂嫂在日后也不会受欺负。   但嫂嫂和大哥都有意让他们的女儿嫁给铭儿。   大户家族没有儿子娶了人家闺女,闺女再嫁过去的,便熄了这念头。   慢慢留意,大不了多留荣儿几年。   魏荣尚不知母亲所想,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吐槽今年的宫廷舞不好看。   那个去年跳舞好看的小姐姐被皇上看中封了美人,美人倒是得宠过一段时间,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伺候皇后娘娘用茶时打翻的茶盏,烫伤了娘娘,被赐死了,估计现在坟头都长草了。   魏荣叹了口气,被坐在身旁的魏夫人听到了。   偏头去看时魏荣正在和一粒葡萄做斗争。   魏夫人被女儿这模样逗笑,前一刻唉声叹气,转脸认真吃葡萄去了。   少女心思难测啊!   同样觉得今年的歌舞不好看的还有坐在上面的皇上。   一年三百多天,批不完的奏折,见不完的大臣,前朝尔虞我诈,后宫勾心斗角,哪有时间消遣。   皇上想起那个被皇后弄死的刘美人了。   皇后看到皇上看她,自以为娇羞的笑了笑,可皇上半天没回应,皇后笑容僵在脸上。   这一幕落在贵妃眼里,戏谑的朝皇后看去,皇后气的差点当场发飙。   淑妃和柔妃当然也看到了,假装没看到。   歌舞提不起兴趣,皇后又惹人烦,皇上开始暗戳戳的观察自己的儿子们和臣子们了。   先是离他最近的老三睿王,睿王是几位皇子里唯一娶亲的。   睿王正妃正是皇后的亲侄女崔锦绣,他虽不满意,但这个崔锦绣倒是个贤惠大度的,和她的姑母不同。   老四景王的婚事……皇上眉头锁了下,这孩子也确实不容易。   听说那徐家的丫头突然疯了,再挑挑吧!   老五……   这是个头疼的,前段日子踹了宫女,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男人,方圆十米内没有宫女敢靠近,连养的宠物都是公的。   这孩子在军营里长大,每日和一群爷们在一起,会不会……   老六这孩子是个好的,可他身上有西凉人的血,注定只能做一位闲散王爷。   老七正妃没定,府里养了一群姬妾,这个混账东西,这个样子,哪个大臣会把女儿嫁过去?   看完了儿子,皇上习惯的目光落到陆伯山身上。   每次看到陆爱卿他都能想起一句诗,为人洁白晰,鬓鬓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陆伯山年轻时便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和傅沛并称京城二杰,是京中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如今虽已是不惑之年,可这气度却是比当年更甚。   比起武将的粗犷,他自带儒雅,比起文臣的瘦弱,他自带阳刚。   在一群糟老头子里,他是自带星光的体质。   也怪不得这么多年平宁侯夫人始终融入不到京中贵夫人们的圈子。   有得必有失啊!   论忠心,陆伯山的忠心是不容怀疑的,但他忠心的是大齐,而非他赵家天下。   难得臣子有个看着赏心悦目的,削爵贬为庶民也实在可惜。   但若不处罚,皇上威仪何在,以后将士在外岂不是都要不听指挥?   皇上目光最后落在了相邻而坐的曾江和魏铭身上。 第161章 祥瑞之兆   这两个孩子也是好孩子啊,曾江虽是受恩荫进的大理寺,但是个有才华的。   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以后还会是他的女婿,不错,很好。   魏铭这孩子就更好了,少年天才,是他钦点的状元郎。   京中都流传这孩子是文曲星转世,把这孩子用过的东西都供起来。   他也相信魏铭就是文曲星转世,是大齐的祥瑞之兆,是老天派他来辅佐他赵家江山。   所以,他看到这孩子就高兴。   本来他是想过把这孩子赐婚给七公主。   可自家孩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七公主那个才貌脾性配不上人家。   万一惹恼了上苍,要收回这文曲星转世,岂不是大齐的损失。   便早早的歇了那念头,不过这孩子的婚事迟迟未定,也不知便宜了哪家姑娘。   一想到做不成这孩子的老丈人,心里还有些酸酸的。   唉,算了,他还有四个儿子打着光棍呢。   为了皇族子嗣,也必须为他们赐婚了。   皇上的目光又看向女眷那边,最近的自然是后族崔家。   也是奇怪了,崔家的男人长得平平无奇,崔书伟那个小混蛋丑的不忍直视。   可崔家的小姐姿容都属上佳,皇后娘娘当年也是颇有姿色的,不然也入不了后宫。   皇后想把睿王妃崔锦绣的堂妹崔锦唐定给老六,柔妃似乎没有同意。   这京城,陆家的小姐们算是佼佼者了,陆家是出美人的,贵妃娘娘的母亲就是陆家女。   皇上的目光在陆瑶身上停下,眼睛微眯,看不出情绪。   即便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都不能让人忽视。   这孩子单凭美貌哪怕是在遍是美人的后宫都是不输的。   有这样的容貌已经够征服男人的心,可这个孩子是个有手段有魄力的。   平宁侯出事,她拿陆家兵符和他交易,求的一线生机,这魄力,只怕比许多男儿都不逊色。   日后,有陆家撑腰,若是入了皇家,岂会甘于平淡,只怕要挑起一番腥风血雨。   魏家的嫡女就只有个魏荣,那孩子书画很不错,他有印象,小时是七公主的陪读。   这孩子不错,也是个美人,但不会像陆瑶美貌过盛,又是阁老孙女,皇上点点头,定下了一个。   又接着看去……   赵恒从宴会开始这目光就不时的朝陆瑶看去,可惜,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   赵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心情不太好。   皇上的目光收回时看到顾昭华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老五身边。   这也是个混账玩意,宠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见了这混账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多关心几句。   可怕的习惯!   皇上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脑子中灵光一闪。   这孩子和陆家丫头倒是不错的,这次皇子们选妃,把这郡王妃也一起选了吧。   皇上越想越觉得这实在是门不错的婚事。   赵恒看到皇上一脸慈父的看着昭华,总觉怪异。   这顾家都交出军权多年了,又想打什么主意?   顾昭华总算看到舅舅慈爱的目光,举起酒杯朝皇上敬酒:“舅舅,孩儿敬您!”   皇上自然要给外甥面子,喝了杯中酒,端起自己面前的果盘:“把朕的果盘赐给郡王!”   常贵接了,端给下面的小太监,小太监颠颠的送到顾昭华面前。   顾昭华拿起咬了一口,显摆道:“谢谢舅舅,这果子可真甜!”   皇上大笑,这孩子就会讨他欢心。   众大臣:这顾郡王可真受宠,这果子可是御赐的果子,就给了郡王一个人。   贵妃顺着儿子的目光,心里冷哼一声,过了今晚,可不是她求着他陆伯山了。   贵妃看了方姑姑一眼,方姑姑点头微笑,让贵妃放心,绝对万无一失,还查不到她们头上。   “皇上,臣妾敬您!”贵妃染了丹蔻的指甲在酒杯的映衬下更加鲜艳。   皇上也举杯和贵妃对饮了一杯,贵妃喝完酒,余光扫向皇后,   皇后看到鼻子都气歪了,小贱人,又勾引皇上。   今晚,不让这个贱人出丑她就不姓崔。   贵妃垂眸,敛去眸中的算计,皇后对她刚才的挑衅自然是不能忍的。   她对这位皇后娘娘的气量太了解了。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好一派君臣同乐的场面。   “哥,你要不要来一个?”顾昭华问赵恒。   赵恒没理人,哪还有心情吃果子,他吃人的心都有了。   这劳什子宫宴什么时候结束,真是烦都烦死了。   “哥,我听说,过几日这宫里又要举行选妃宴,给你们选正妃呢!”顾昭华这是听他母亲说的。   赵恒手中的杯中咚的放下,敢给他选个试试。   “不选!”脸色沉的吓人。   “你这和我说没用,得舅舅答应才行!”   赵恒灌了口酒,谁敢给他选妃他弄死谁。   喝酒时朝陆瑶那边看了眼,发现人不在了。   这一眨眼的功夫,去哪了?   陆瑶这会儿正在和四公主说话,她本来想去康郡王府拜访,可郡王府人多眼杂。   康郡王都只是个挂名王爷,更何况是世子。   可父亲的事,这次只能靠四公主帮忙了。   皇上或许会罔顾兄妹,兄弟之情,可对儿女却是疼爱的。   上一世睿王谋反,皇上也并未赐死他,可见皇上心中对儿女并不冷血。   四公主和淑妃娘娘的六公主颇有几分交情。   六公主最受皇上宠爱,同为公主,她们更能理解彼此的苦楚,由他们呢开口最合适。   “瑶妹妹,你放心,这件事就是你不来找本宫,本宫也会进宫求父皇的!”四公主也听说了此事。   只是她人微言轻,母妃不受宠,父皇虽不曾亏待她,可也并不看重。   当年若不是平宁侯在朝堂一力反对,搞不好她早就死在和亲路上了。   原来平宁侯当年会反对她和亲,是因为十三姑姑的惨死。   “臣女替陆家谢公主!”陆瑶向四公主行礼。   “瑶妹妹快起来,这都是本宫应该做的,平宁侯是我大齐的肱股之臣,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会尽全力!”四公主承诺道。   她为侯府争一条出路,何尝不是给夫君争一条出路呢。 第162章 猪油蒙心   康郡王府早就只剩个空壳子,她也是个空有其名的公主,渐渐被排除在京中贵族圈子之外。   同样是郡王,楚郡王和康郡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郡王在皇上面前受宠比皇子也不差。   可她的公公康郡王在皇上面前却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为母则刚,就算不为自己,她总要为自己的孩子谋个前程。   陆瑶和四公主并没有待太久,为了避嫌,四公主先回了宴席。   夏竹看到四公主走了才过来的:“小姐,没人看到,你放心!”   “我们在这边坐会儿再回去!”两人一起回去难免惹人猜疑。   “小姐,这四公主能帮我们吗?”夏竹问道。   这四公主又不受宠,她的话皇上会听吗?   “四公主的话皇上不会听,可六公主的话皇上是听的进的!”陆瑶很笃定。   这前朝后宫看似两个阵营,可这后宫人的一句话,抵得上前朝大臣一百句。   这四公主就算不看在过往爹爹的恩情,为这十万两银子也会帮忙。   有了这十万两银子,康郡王世子也能谋个好差事。   没有永远的恩情,只有永远的利益。   陆瑶正要回去时,看到迎春朝这边过来:“奴婢可找到你了,魏小姐在前边等你呢,说宫宴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陆瑶笑了笑:“是吗?”   迎春迅速点头:“是啊,奴婢陪你过去吧!”   陆瑶点头,没有拒绝:“好!”   “夏竹,你先回宴会,告诉夫人一声,免得她担心,我出来时忘记告诉夫人了。”   “不行,我要陪着小姐,若遇到危险我能保护小姐,还是你回宴会,我陪小姐找魏小姐!”夏竹摇头。   进宫前常嬷嬷交代过她,要她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   迎春有些着急:“你也不知道魏小姐在哪啊!”   陆瑶开口打断了二人:“夏竹,你先回宴会,夫人一个人带着瑾儿我也不大放心!”   夏竹虽不愿意,但小姐说的,她也只能听。   迎春看着夏竹离开才和陆瑶一起继续朝前走。   宴会是在东面,刚才她和四公主说话的地方在南面,如今还在继续往南面走。   “迎春!”陆瑶忽然开口。   “小姐!”迎春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陆瑶笑道:“你爹娘在庄子过的可好好?”   “好的,他们很好,奴婢多谢夫人小姐为他们安排!”迎春看着陆瑶,并不敢和她对视太久,低下头,搓着衣角。   迎春爹娘都是陆家的家生子,半年前迎春爹爹摔断了腿,夫人便让她爹到庄子休养,她娘也跟着去了。   养了几个月,好的差不多了,走路虽有点跛,但影响不大。   夫人放了她爹娘的身契,还给了他们房舍和田地,让他们在京郊的庄子养老。   庄子虽不如侯府富贵,但那房舍田地也够他们老两口做个殷实的小地主,养个奴婢养老,总比做下人自在。   夫人放了父母身契时,小姐也放了她的身契,说等明年春天就放她回家,给她说门好亲事。   迎春一家几代人都在陆家为奴,就算再得脸,那也是奴籍。   如今脱了奴籍身份,那将来的后代便也能同常嬷嬷儿子一般走科举,当官老爷,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造化。   “过的好就成,我本来想等开春后放你归家的,但你也知道,陆家接连出事,为免耽误了你,过几日你便离了侯府回家和父母团圆吧!”迎春是几个丫头里最大的,过了年便十八了。   迎春摇头,眼睛都红了:“奴婢不离开小姐,奴婢还要伺候小姐,小姐不要担心,侯府不会有事的。”   “侯府是否安然脱困,还要皇上说了算!”这次,爹爹违抗的是圣旨,得罪的是皇权,皇上即便不追究,也不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揭过的。   “小姐,侯府和侯爷一定会没事的!”迎春语气很是笃定。   “但愿借你吉言,快到了吗?”陆瑶岔开话题。   “马上,马上就到了!”迎春咬了下唇:“小姐头上起了汗,奴婢帮你擦擦吧!”   迎春抽出帕子在陆瑶头上沾了沾,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并不是她平日用的那块。   陆瑶推开迎春的手:“不必擦了,走吧,免得魏荣等急了!”   很快,迎春带她来到一间房屋门口。   这是华清殿南院的偏殿,宴会是在华清殿的正殿,这偏殿是怕贵人们饮酒过量,或者身体不适小憩用的。   “是这里吗?”陆瑶抬眸看着迎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迎春竟在小姐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威仪,犹豫了一瞬,最终道:“是!”   “推门吧!”陆瑶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可迎春却听出了冷意。   手在门上停了一瞬才推开,陆瑶看了迎春一眼,迈步进去。   如她所料,并没有魏荣的身影,因为门被推开,风吹进去,房间隔断上的珠帘晃动,叮当作响。   陆瑶往里一步,一眼便看到了那床上躺着一个人。   “迎春!”陆瑶声音骤然冷到极致。   迎春噗通一声跪下:“小姐,奴婢都是为了你,为了侯府好!”   “为我好?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决定!”陆瑶看着迎春没有半分表情,说出的话却让迎春脸色瞬间惨白。   “小姐,奴婢知道奴婢没有资格,可只要小姐嫁给景王,侯爷就有救了!”迎春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陆瑶。   景王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也是喜欢景王的,只是皇上不同意赐婚而已,这样就没人能把小姐和景王分开了。   陆瑶觉得眼前有点晕,她晃了下头,却没什么效果,身上软软的,提不起力。   那个帕子?   她察觉到那帕子不对劲立刻推开了,没想到竟还是中招。   “你在帕子里放了什么?”陆瑶厉声道。   “这迷药只是会让小姐浑身发软,不会伤害小姐身体的!”迎春看陆瑶身体站直都有些困难,猜出是药效上来了。   陆瑶冷笑,既然贵妃费尽心机下药,又怎么会只是简单的迷药,这丫头真是被猪油蒙心了。 第163章 伤了体面   陆瑶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身体也越发不受控制,热得很,想挣脱掉身上的衣裳。   但她死死的握着拳,指甲陷在掌心里,疼痛让她能保持些清醒。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丢脸的事。   她没时间和她啰嗦了,必须赶紧离开。   陆瑶抬脚要走时被迎春抱住了腿:“小姐,不能走!”   若小姐走了,这所有计划都白费了。   “松手!”陆瑶身上没什么力气,被迎春抱着腿,根本动不了。   “小姐,奴婢不会害你的,这事也不会传出去,不会伤了小姐体面的!”迎春摇头,死死的抱着陆瑶的腿。   “滚开!”陆瑶捏着拳的手指有些变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奴婢扶小姐去床上休息!”迎春从地上起来,架着陆瑶的手臂往床前走去。   一进来陆瑶就看出床上躺着的是景王。   她不知道他是在装晕还是真晕,但不管怎样,若她靠近了那床,这一切便说不清楚了。   陆瑶伸手拔掉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在自己手臂上。   迎春大惊:“小姐,你怎么能这么伤害自己,不要这样!”   刺骨的疼让她保持着清醒,她今晚穿的是红色的裙裾,从外面并看不到伤口。   “小姐,奴婢没想过要伤害小姐,奴婢给你包扎。”迎春拿出自己的帕子,要系在陆瑶手臂上时被陆瑶推开。   “迎春,你要是还念我们主仆一场,现在就扶我走!”   迎春摇头:“小姐,景王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他一定会对你好的,侯爷的事他也一定会帮小姐的。”   陆瑶冷嗤:“贵妃许诺了你什么?让你做景王的侍妾?”   迎春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小姐……”   叫了声小姐,却是再说不下去,因为贵妃娘娘确实是那么说的。   “你觉得我以这种方式进了景王府能做得了正妃?她不过是在羞辱陆家,羞辱我,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当真!”陆瑶的眼神越发冷厉。   “我知道你喜欢景王,却没想到你会这般帮着外人算计我,迎春,我给过你机会的!”陆瑶吸了口气。   上次在笔墨斋和景王偶遇她便知道是迎春泄露了她的行踪。   这次从她开口说魏荣找她,又支开夏竹,她就知道她有事瞒着她。   这一路,不算短,她也给过她机会。   甚至在门口,她让她推门,若是她回心转意,她依旧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她知道她对景王有好感,竟不知痴傻到如此程度。   陆瑶闭眼,她一直想不明白上一世青鸾为何一口咬定是她给赵恒下毒。   如今总算明白,她日日给赵恒送去的甜汤多是出自迎春之手。   “小姐,景王殿下为你做了那么多,那楚王殿下你才认识几天,小姐万不能被骗了!”迎春着急道。   她那日看到楚王了。   她看到楚王抱小姐,小姐没有反抗。   陆瑶脸色一冷,迎春赶紧道:“奴婢那天看到的,不过小姐放心,奴婢谁都没有告诉,景王殿下也不知道!”   “小姐!”夏竹的一声小姐让陆瑶如获救星,陆瑶转身一看,不止夏竹,还有一脸紧张的赵恒。   迎春脸色一变,还不待开口,夏竹一巴掌就甩到她脸上:“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竟敢背叛小姐!”   赵恒见陆瑶的一张脸庞染着罕见媚色,喘息也和往日不同,似在痛苦强忍什么。   如此明显,他哪里还看不出陆瑶这是中了媚药。   赵恒登时便要杀了,却被陆瑶拦住:“慢着!”   “她该死!”敢伤她就不配活着。   陆瑶看着迎春:“迎春,从现在起,你我主仆情谊已尽,我再不是你的主子,你的生死也与我无关!”   “小姐……”迎春红了眼睛,但她知此事已经无可挽回。   “既然你喜欢他,今日我便全了你的念想!”陆瑶话音落,赵恒便明白她的意思。   抬手劈向迎春后颈,迎春瞬间倒地。   “夏竹,把她扶到床上!”贵妃既然如此费尽心机的利用她身边人,那她也回送她一件礼物。   他们母子不是最爱惜自己的羽毛吗?   夏竹看了一眼地上的迎春,终是点头,把她扶到床上和景王躺在一起。   陆瑶是用簪子刺伤了自己才能坚持到现在,如今看到有人来,心理放松,自是无法坚持。   夏竹这才发现陆瑶不对劲:“小姐,你怎么了?”   陆瑶摇头,咬着唇瓣,几乎说不出话来,身子完全是无意识的歪在赵恒身上。   时间紧迫,赵恒直接道:“你们小姐中了媚药,本王必须马上送她回府,你回宴会告诉陆夫人,说你们小姐身体不适,先回府了!”   夏竹一听媚药,还有什么不懂:“不行,我送小姐回府!”   “你躲不过守卫!”这皇宫中守卫不少,陆瑶中了药,若是被人发现,更解释不清。   陆瑶头上已经浸了一层的汗,表情十分痛苦。   夏竹咬牙,其实能找到小姐还多亏了赵恒,若不是他猜到小姐出事,带她来找,小姐早出事了。   “好,你送小姐回府,若是我们小姐出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夏竹话未说完,赵恒已经抱着陆瑶离开了。   这丫头要不是够忠心,早死一百回了。   夏竹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迎春,她背叛小姐,她本该一刀杀了她。   念在一起长大的份上,饶她这一次,若有下次,她必亲手杀了她。   夏竹把房门关好,这才回了宴会。   今日宫宴,守卫大多在华清殿正殿,别的地方守卫并不多。   赵恒轻功好,一路并没有人发现,怀中的陆瑶一直扭来扭去,女性的柔软和馨香极其考验他的意志力。   青风看到主子抱着个人,正要问出了什么事,赵恒已经抱着人上了马车:“去平宁侯府!”   他刚才已经给陆瑶喂了一粒解毒丹,不过,看起来这解毒丹并没什么用。   陆瑶身上还是滚烫的厉害,幸好他早到一步,若是和赵穆……   赵恒的眸子顿时变成几欲杀人的怒气。   低头看陆瑶时他明白她的右手为何一直捏着左臂了。   她的左臂受了伤,她在让自己清醒,血从她指缝中溢出来,纤细的手指染满了红:“殿下,你放开我,我自己可以!” 第164章 不会得逞   陆瑶刺伤手臂就是为保持清醒,她不想和赵穆发生任何苟且,但也不代表她可以纵容自己和赵恒发生什么。   陆瑶的身子缩成一团,极力的隐忍着才不让自己往赵恒身上扑去。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羞耻,不敢和赵恒的目光对视。   “放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赵恒这语气傲慢的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她这是有多嫌弃他?把他想成什么人,他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吗?   陆瑶:……   若不是身体太过难受,她真要笑出声了,不会让她得逞?   好吧,他说什么都对。   赵恒拿出帕子系在陆瑶受伤的手臂上,打了个结,防止血再往外流。   陆瑶本就燥热,又被赵恒抱在怀里,头上出了一层的汗,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痒痒麻麻。   身体感觉像是快要被烧干的沸水,口干舌燥。   陆瑶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嫣红的下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赵恒:“殿下松开些,很热!”   她的脸如绯霞般红润,娇艳的红唇因呼吸急促,一直微微张开着,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等着人采摘。   衣衫因她不断挣扎而变了形状,身体因为出汗像是蒙上一层水雾,越发晶莹,风光若隐若现。   赵恒脑中如一道惊雷,轰的炸开,血脉似要喷张而出。   “不准动!”说完迅速的别过头,不去看陆瑶,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喝水!”陆瑶声音娇软,像是在撒娇。   赵恒没见过这番样子,平日里她都是端着侯门小姐的姿态,守礼又骄矜,不容侵犯的模样。   如今,娇滴滴,湿漉漉,眼角含春,如同在他梦中一般。   赵恒的目光变得格外幽深,黑漆漆的沉暗,宛如大雨欲来时天上翻腾着的乌云。   他的身体紧绷似张满弦的弓,一触即发。   赵恒忽然用力揽住陆瑶纤细的腰,覆上她微颤的唇。   这一次,她没有反抗,反倒觉得很舒服,任他占据主导,像是缓解了燥热和干渴。   陆瑶眼神迷离,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混沌,身体却像是濒临干涸的鱼,求生欲满满。   赵恒忽然开口:“瑶瑶,你可知我是谁?”   陆瑶脑子混沌,眼前赵恒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她抬手,白皙的手指触上他的脸颊,想要求证是幻觉还是现实。   手心的汗如灼热的火焰,将他彻底燃烧。   “赵恒……”   像是呢喃,虽叫着他的名字,却是无意识的。   赵恒唇瓣勾了勾,这才满意了。   他撕了撕领口,怎么觉得他也不对劲了。   要疯了!   若是她方才喊得是别的男人名字,他可不会这么忍着。   罢了,迟早是他的。   但她这个样子,他不觉自己能撑到侯府。   只得点了她的穴道,调转内息,让自己镇静下来,掀开帘子催青风:“再快些!”   青风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依着主子命令,把马车驾到最快。   幸好,平宁侯府不算太远。   赵恒没有走正门,若被人看到,陆瑶一个未出阁女子被人抱着,她在下人前何谈威仪。   “去妙音阁把陆三叫回来,就说家里出事,让他直接到海棠院!”赵恒匆匆吩咐道。   青风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妙音阁,陆玉庭看到青风气喘吁吁,觉得吃惊,怎么这副狼狈样子。   怎得,他那主子得了什么急症?   “陆公子,快随我回去,家里出事了!”青风喘着气道。   “何事?”陆玉庭懒洋洋的,这会儿他们应在宫中赴宴还没散,难不成是二房?   也不对,二房的事青风也不会来。   “属下不知,主子让陆公子直接到海棠院!”   青风话一落下,陆玉庭手中棋子扔在棋盘上:“快走!”   露浓也起身道:“出了什么事?”   “定是瑶儿出事,我先回去一趟!”陆玉庭说完,瞬间出了房间,只留下一阵风。   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陆玉庭和青风已经到了海棠院。   陆瑶躺在床上,人似昏迷,脸上绯红明显,唇瓣红肿……   陆玉庭眸子转暗,看着赵恒:“你做了什么?”   “若我真要做什么,便不会带她回陆家!”直接带回王府,明日让平宁侯去王府接人,岂不方便。   陆玉庭哼了一声,伸手搭在陆瑶脉搏上,目光变得阴暗:“是谁下的毒?”   “应该是贵妃!”赵穆虽觊觎窈窈,但他要做此事不会在宫中。   “你不是在宫中吗,怎么不看好她?”陆玉庭气疯。   陆瑶中的不是一般的媚药,这药还会让人产生幻觉,中药者三天内意识都不会清醒,极易受人摆布。   “可有解?”赵恒吸了口气,提刀杀人的心都有了。   “自然是有解,可我缺一味药,北疆的雪灵草,只有它可解,不然就……”陆玉庭没有说下去,大家都懂。   雪灵草北疆独有,又极其罕见,一般人连听过都没有,更别说见过,普通药铺肯定买不到。   可北疆距此路途遥远,哪里来得及。   “贵妃那里必有解药!”赵恒话一出,陆玉庭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疯了!”贵妃心计之深,远非常人。   她素来在皇上面前得宠,只怕解药没要到,自己先得搭进去。   “不然呢?”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虽对她势在必得,但也不会用这种下作法子。   “只能去太医署试试!”北疆每年都有贡品到大齐,这雪灵草罕见,说不定会有。   “我去,你照顾她!”赵恒看了陆瑶一眼,她应是快醒了。   “你认得雪灵草?”陆玉庭觉得这会儿这位仁兄的脑子大概长到屁股上了。   “你能不能一次话说完?”赵恒太阳穴突突跳了跳,若是旁人这般唧唧歪歪,他早弄死了。   “我去,在我回来之前,你先用这个方子药浴!”陆玉庭拿过纸笔写下一个方子。   “青风,抓药!”   赵恒大概画了太医署的位置给陆玉庭,陆玉庭看了一眼,走到门口,又转身交代:“不许欺负我妹妹!”   “若我欺负了又如何?”最讨厌别人威胁他。   大舅哥也不行。 第165章 苟且之事   陆玉庭浓眉一挑,笑容诡谲:“没事,我等下就把你的小表弟送贵妃床上去!”   赵恒:……   他上辈子挖他家祖坟了?   陆玉庭进过宫,不过还是祖父在的时候,这些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赵恒画的地图,太医署是在皇宫的东侧,换了身夜行衣,陆玉庭匆匆进了宫。   皇宫   宫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夏竹告诉陆夫人,陆瑶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陆夫人心中有些担心,刚才女儿就坐在她身边,看起来并无碍,怎么会突然不适。   每次进宫,她都提心吊胆。   不过,夏竹的话是可信的,这孩子一根筋,若是瑶儿真出事,她怕是要第一个拼命,不会如此淡定。   贵妃看到陆瑶一直没回来,知道此事已经成了。   一口饮了杯中酒,心情舒畅了不少,目光看向陆夫人时带着一丝轻蔑。   堂堂景王妃不做,那就只能做侧妃了。   皇后的人悄悄的进来,给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耳语一句,然后又悄悄的退了。   皇后听完脸上的笑几乎藏不住,这次,这对母子可算是犯在她手里了。   “咦,怎不见景王殿下?”皇后直接开黑,前奏都不带有的。   贵妃笑了笑:“娘娘不必担心,可能是喝多了酒,醒酒去了!”   皇后白了贵妃一眼,谁担心她儿子了,小贱人,就会装。   皇上也不在意,老五这小子不是也不在,这宫宴着实没什么意思,借口尿遁溜出去透气也正常。   这皇后的气度是越来越不行了,皇上没搭理皇后,假装没听到。   皇后这次倒没生气:“皇上,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皇上点点头,看向皇后身边的宫人道:“好好照顾皇后!”   皇后作为中宫之首,告退之后,也陆续有人告退,基本都是皇后的人。   贵妃毫不在意,目光似是不经意的又朝陆瑶那边看去。   收回目光时和陆夫人的目光撞到一起,陆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总觉不好。   不过,并未失了礼仪,端起桌上酒杯朝贵妃福了福,饮完后放回桌上。   赵穆已经醒来,看到旁边一丝不挂的迎春,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惊慌道:“你怎么在这里!”   “殿,殿下……”迎春慌忙跪下,垂下的青丝遮住部分身体。   “到底怎么回事!”景王揉着太阳穴。   他今日多饮了几杯,觉得头有点晕,小厮便带他过来这边休息,怎么醒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不记得了。   “奴婢已经是殿下的人了,不过,殿下放心,奴婢不会说出去的!”迎春摇头,泪汪汪的看着赵穆。   赵穆扶额,表情如遭雷劈,闭了闭眼:“穿好衣服出去,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瑶儿!”   迎春眼泪从眼眶中流出,颤巍巍的伸手,捡起自己的衣服。   她知道殿下不喜欢她,她背叛了小姐,小姐不会原谅她,可是她不后悔。   她喜欢景王,喜欢他好久好久了。   之前,小姐每次和景王见面,她就忍不住的高兴,为小姐高兴,也为殿下高兴。   她多么希望小姐能嫁给景王,这样,她也能每天见到他。   哪怕是看一眼,她就满足,她从不敢奢想的。   “本王的话你听到了吗?”景王心里一阵烦躁。   这事情有些怪,迎春怎么会在他房间。   迎春含泪点头,正要说,小姐已经知道时,房门被推开了。   景王把迎春挡在身后,不想被人发现:“放肆,还不滚出去!”   “景王这是让谁滚出去呢!”皇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景王脸色一变,总算知道这事哪里不妥了。   可是皇后娘娘暗算他,怎会让迎春……赵穆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娘娘莫要进来,免得污了您的眼睛!”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夸张道。   景王一脚踹在小太监身上:“滚出去!”   这宫人哪里见过景王发火,景王平日里最是端方守礼,温润如玉。   礼部的人说,四皇子如皎皎明月,让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所以皇上才赐封号为景王。   这下……   皇后想大笑出声,这脸打的,啪啪响啊。   景王闭眼吸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理智恢复了几分。   转身看着迎春:“到底怎么回事?”   迎春摇头:“奴婢什么都不能说,但奴婢绝没有害殿下之心!”   赵穆闭了闭眼:“罢了!”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华清殿告诉皇上了。   就让皇上好好看清楚这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儿子是什么德行。   还有那个小贱人,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皇上听完,惊的杯中酒差点洒了:“你说什么?”   那小太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算小,该听到的差不多都听到了。   不过,坐在下首的大臣虽然没听到,但看皇上的脸色应是出了大事。   这皇家秘辛,知道的多了没好处。   宋轶和徐大人对视一眼,这是大内发生的事,和他们无关。   陆伯山和夫人默契的看了眼,担心的是自家女儿。   顾昭华并未听到什么,但因为赵恒不在,心里暗道一声糟了,难不成五哥出了事。   顾昭华问身后的青鸾:“你家主子呢?”   青鸾也不知道到底何事,刚才主子和夏竹姑娘走了,并未让他跟着,只让他回来保护好郡王。   “属下不知!”   顾昭华着急的唉了一声,匆忙起身,他得去打听打听。   皇上目光迅速扫过陆伯山,然后道:“各位爱卿随意,朕去去就来!”   皇后派人来请,他若是不去,那个蠢妇万一闹到众大臣面前岂不丢脸。   贵妃娘娘也起身,眼里含泪看着皇上:“臣妾也去!”   皇上点了点头,并未拒绝。   皇上到时,房门关着,皇后带着一干人站在外面。   皇后看到皇上来了,顿时大喜:“皇上,臣妾路过此处觉得有些不妥,便让人开门来看,没想到竟发现景王和陆家小姐的丫鬟在里面行苟且之事。”   “开门!”皇上怒喝道。   这个皇后可真是好的很,这种丢脸的事她是非要闹的人尽皆知吗? 第166章 皇上明鉴   景王自然听出这是父皇的声音,其实知道外面的人是皇后之时,他便猜出这事今日定会闹到父皇面前的。   之所以闭门不出就是等父皇来,皇后就算再拿着他的把柄也不好让手下奴才对皇子用强。   若是公主出了这种事,早就被皇后以秽乱宫闱的罪名抓起来了,这便是皇子的好处。   说到底,皇子是天子之子,即便犯错也不归皇后惩戒。   门从里面打开,景王下跪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母妃!”   “穆儿,这到底怎么回事?”贵妃眼中含着泪,满是震惊。   明明是陆瑶,怎么就成了陆府的丫鬟,她的穆儿牺牲这么大,费尽心机的结果只是睡了个丫鬟?   她怎么能甘心。   皇上也看着赵穆等着他的答复,至于皇后,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丝毫不收敛。   “是呀,景王,你还是赶紧解释解释,好好的宫宴你怎么跑到这里?”皇后娘娘声音中带着戏虐。   景王低头:“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其实儿臣也不知怎么回事,方才在宴上多喝了几杯,只觉头有些晕,就让小太监扶儿臣下去休息,谁知醒来就……”   景王这话说的极巧妙,不知怎么回事,醒来就这样,就差直接告诉皇上自己是被算计了。   皇上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赵穆,目光深沉,意味不明,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那个丫头呢!”皇上好一会儿才出声道。   迎春一路跪着用膝盖走到景王身后,身体抖的跟筛子似的:“奴婢参见皇上!”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景王房间?”皇上这话一出,贵妃暗暗松了口气,皇上这是信了穆儿的话。   其实穆儿并未撒谎,这件事从始至终她一个字也没有向穆儿透露。   事情被揭露时,她的穆儿就是受害者,反倒会让皇上同情。   这个贱丫头若是聪明,她最好守口如瓶。   迎春连连摇头:“奴婢晕过去了,醒来就在这里,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胆贱婢还不从实招来,你和景王是不是早有苟且,若有欺瞒小心小命不保!”皇后娘娘着急道。   她好不容易抓到把柄,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前几日前朝有人提了立太子的事,皇上并未反对。   这景王若因此失德被皇上厌弃,那太子之位就是她显儿的了。   这对母子平日里惯会装腔作势做好人,这下遭报应了吧,她的显儿才是中宫所出的天命之子。   迎春拼命磕头,额头都出血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陆家丫头的侍女?”皇上问道。   “奴婢是!”迎春点头。   “你是在哪里被打晕的,被打晕之前可有人在身边?”皇上盯着迎春。   迎春低着头:“小姐和夏竹久出未归,夫人担心小姐,便让奴婢去寻,奴婢走着走着,就被打晕了……”   迎春不傻,这事情败露,不能连累景王也不能连累小姐,只能自己扛。   皇后娘娘这时倒机智:“谁会打晕你一个小小贱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皇上,这分明是有人陷害穆儿,穆儿他一向洁身自好,府中连侍妾都不曾有,怎会与一个侍女苟且,求皇上为穆儿做主。”贵妃拉着皇上的衣袖,哭泣道。   皇上自然清楚赵穆的品性,他痴恋陆家丫头,为了能立陆瑶为妃,一直洁身自好。   他现在疑惑的地方是,若是有人陷害,为何是陆家的丫鬟,这其中有没有陆家的事。   贵妃看皇上皱眉不语:“穆儿方才说喝完酒不适,是不是有人在宴会上对他的酒水动了手脚?”   皇上眸子一动,立刻吩咐道:“去检查景王的酒具,传陆家人过来!”   “是!”   陆夫人听到小太监说,皇上传唤,心下疑虑,不过还是跟着去了。   陆夫人看到迎春的时候愣了一瞬:“迎春,你怎么在这里?”   夏竹说瑶儿身体不适回家,又不见迎春,还以为她陪瑶儿一起回家了。   夏竹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冷冷的看着迎春,颇有几分不屑。   “陆夫人,怎么不见你的女儿呢?”皇后最先问道。   “回皇后娘娘,小女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方淑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是身体不适回府了还是做了什么丑事找了个丫鬟顶包呢?”皇后娘娘这会儿脑洞奇大,脑子转的特别快。   看到陆瑶不在,她忽然就有了个想法。   这陆瑶和景王眉来眼去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不是两个人早就有苟且,干柴烈火在宫中做出丑事,眼见事情败露,找丫头顶包呢。   陆夫人噗通跪下:“女儿家名节重要,请皇后娘娘慎言!”   陆伯山也下跪道:“皇上,小女确是身体不适,望皇上明鉴!”   “皇后!”皇上阻止了皇后再次开口。   虽然他也有这种猜测,但这么说出来就有些不好看了。   “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陆伯山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贵妃娘娘用帕子擦着眼泪:“不知是谁把瑶儿的丫头打晕放到了穆儿的床上……”   陆伯山大惊:“请皇上明查!”   陆夫人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这皇宫果然是个晦气地方,幸好瑶儿身体不适先走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这倒是奇了怪了,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大理寺来查案了!”   皇上:想把皇后毒哑!   还嫌不够丢脸吗?   想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他的儿子睡了大臣家的丫鬟吗?   这会太医捧着酒杯过来了:“皇上,下官在杯中发现了合欢残留!”   合欢是什么东西,在场的成人都懂得。   贵妃几乎是扑到皇上身上的,哭的不能自已:“皇上,臣妾就知道穆儿是被冤枉的!皇上一定要为穆儿做主!”   皇上拍了拍贵妃肩膀:“爱妃放心,朕一定会查出幕后作祟之人!”   “穆儿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心思竟如此歹毒,这是要让他在皇上和百官面前失了颜面啊!”   皇后最烦贵妃这套哭哭啼啼了,当着众人面就对皇上投怀送抱,真是不要脸。 第167章 还能有谁   皇上心中已经有了自己想法,老四在男女之事上颇为洁身自好,绝不可能犯这么蠢的错。   他是一直想要求娶陆瑶的,一来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有情分在。   再者有平宁侯的助力,便有了和崔家抗衡的资本。   如今睡了陆瑶的丫头,那便是公然打陆家的脸。   且不说他这里同不同意赐婚,就拿陆伯山那个护短的个性,绝不会再把女儿嫁给他。   景王之前和徐尚书联姻,那徐小姐莫名就疯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联系在一起,幕后之人是谁,答案就在眼前了。   景王只怕不是得罪了谁,而是立太子一事重提后,是他的存在让有些人觉得受到威胁。   皇上的目光暗沉,皇后不懂,贵妃却是明白。   今日虽不能一石二鸟,却能让皇上厌恶崔家和皇后。   说不定还会废了她,毕竟谋害皇嗣是重罪。   皇上即便再看中睿王这个嫡子,也不会立他为太子,除非崔家倒了。   可若是崔家倒了,睿王也再无资本和她的穆儿争。   “皇上,宴会负责景王酒水的就是这个小宫女!”高鹏已经把人押过来了。   那小宫女正是皇后派去捣乱,给贵妃添堵的。   “说,是谁指使你在景王酒里下药的!”贵妃冲过去打了那丫头一巴掌,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皇上并未拦着,亲儿子被陷害,作为母亲哪里能忍受。   “奴婢没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皇后娘娘只让她提前在酒水里下泻药,她并未在景王酒里单独投毒啊。   “景王的酒水是你负责,如今在景王酒中发现被下了合欢散,你还敢嘴硬!”高鹏道。   这宴会虽不是他筹办,但他负责宫廷防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小宫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下这种药。   “怎么会是合欢散……”小宫女及时打住。   可她这一个错处,足以引起人的注意。   “不是合欢散那该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小宫女否认道。   “高鹏,给朕撬开她的嘴!”皇上发话道。   高鹏领命,把人拖了下去,不过一炷香时间,那小丫头已经招了。   只是这……   高鹏到皇上耳边小声耳语,皇上目光愤怒的看向皇后:“皇后,你身为一宫之主竟做出如此丑事!”   皇后眼神闪过一抹慌乱,大声道:“这关本宫什么事,一定是那丫头故意陷害本宫!”   “证据确凿,皇后娘娘还要狡辩吗?臣妾不知何处得罪了皇后娘娘,您要罚臣妾,就是让臣妾去死,臣妾也绝无话说,可娘娘为何要陷害穆儿!”贵妃跪在皇后面前。   “娘娘,臣妾求你,放过我的穆儿……”   贵妃扯着皇后的宫装,一片爱子情深,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偷偷躲在草丛里的顾昭华都感动的不得了,同样是做人家儿子的,为什么人家父母就这么好呢。   若是他遇到这种事,他爹才不会相信他是被冤枉的,肯定会直接先打死他。   唉!   陆伯山夫妇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这事怎么就让他们给碰上了呢。   真是倒霉。   幸好没有牵连到瑶儿。   就说这宫闱之中看似风光实则最是肮脏。   夏竹冷眼瞧着贵妃,这演技真是绝了,若不是她早知道这一切都是贵妃的主意,连她都要相信了。   怪不得小姐说,这宫中没有简单的人。   死了的人不一定是坏人,活到最后的未必就真清白。   不过,她们斗她们的,凭甚拉着她们小姐垫背。   皇后终于想明白了,怪不得她能顺利安插人进去,今晚这个贱人为什么一直激怒她,原来早想好了算计她。   皇后一个巴掌打到贵妃脸上:“贱人,你陷害本宫!”   贵妃被皇后打的一个趔趄,幸好被皇上扶住,贵妃顺势倒在皇上怀里:“皇上!”   “你这个贱人,你陷害本宫,本宫从来就没有做过!”皇后被气疯了,冲过去就要撕扯贵妃。   “皇后,你哪里还有一点后宫之主的样子!”皇上这话是很重了。   说崔氏没有后宫之主的样子是要换一个吗?   贵妃心里冷哼,就这蠢货,若不是有崔家,怎么可能登上后位。   “皇上,臣妾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为何要认!”皇后脾气也是刚的厉害,在皇上面前也不肯服软。   她和他才是夫妻,是皇后,是大齐的国母,可他却不肯信她,偏袒那个贱人。   “朕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去把那宫女带过来!”皇上怒道。   高鹏进去,没一会儿拖个血淋淋的人过来了。   高鹏统领内卫,心黑手辣,刑讯逼供最有一套。   像这种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小宫女,哪里是对手。   “那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青玉姑姑给奴婢的,青玉姑姑说那只是普通泻药,奴婢,奴婢是把药撒在酒壶里的……”宫女趴在地上说完已经断了气。   青玉知道事情败露,皇后娘娘是万万不能被牵扯的,只有她认罪:“没错,这一切都是奴婢指使的,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奴婢只是看不惯贵妃娘娘得宠,想破坏她的宫宴,但奴婢下的就是普通泻药,并不是合欢散!”   贵妃指着青玉:“你还敢狡辩,不是你下的药,还能有谁!”   是呀,还能有谁?   她自然不会给亲儿子下药。   这宫中自然是皇后势力最大。   “皇上,奴婢下的真的只是泻药……”青玉出来顶包,可也没有傻到把不是她的罪一起顶了。   “来人,传朕旨意,宫女青玉即刻杖毙,皇后驭下无方,褫夺凤印,禁足凤阙殿三个月!”皇上直接下令道。   下的什么药已经不重要了,敢公然陷害皇子,此风不能长。   青玉已经认罪,这事明面上看也有个说法了,再查就是皇后了。   皇后和崔家虽不像话,睿王还是好的,毕竟是嫡子。   皇上如此决断,贵妃知道,借此事废后是不可能,立刻下跪道:“臣妾多谢皇上为穆儿做主!”   皇上的目光最后落在陆伯山身上,指着迎春道:“陆侯,你府里的侍女你说该如何处置?” 第168章 没那么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迎春虽是陆府侍女,如今皇上在,但凭皇上做主!”陆伯山反应迅速道。   陆伯山虽是武将,却是难得的儒将,武功谋略都是一流,岂会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后给皇嗣下毒这样严重的事,被皇上这般大事化小的禁足三个月解决,这是要陆家来扛包了。   皇后贵为国母,即便皇上再不喜,这样的丑事也不能传出去。   毕竟,这件事总要人来负责。   若是把罪名安到迎春身上,那就成了小婢女爱慕虚荣,勾引皇子,这事就简单多了。   即便是传出去,那也不会影响皇家颜面。   有些锅,有时候不得不背,可不能不明不白的背了。   皇家要以权压人,他认了,可要上杆子认罪,不好意思,没那么贱。   “陆爱卿啊,这个侍女出自侯府,朕总不好越俎代庖!”皇上明晃晃的把罪名往陆家身上扣了。   “皇上,臣只怕做不了迎春的主,她如今可是……景王殿下的人!”陆伯山拱手,一副微臣不敢的害怕样子。   心里却是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接招,你能怎么样?   皇上:老狐狸!   贵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侯。   景王:我是不清醒的。   皇上眉毛挑了挑:“这……陆夫人,这说到底是后宅之事,还是你来处理吧!”   陆夫人惶恐下跪:“有皇上和贵妃娘娘在,臣妇不敢造次,皇上和贵妃说如何处理,臣妇遵旨就是!”   皇上蹙着眉,看了贵妃一眼,贵妃用帕子不停的沾着眼睛,低低的抽泣着。   夏竹吸了口气,才压住心中的不忿,这皇上太不要脸了吧,皇后下毒这事不就完了吗,让陆家顶包什么意思?   姓赵的不要脸。   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楚王也姓赵啊,会不会对小姐……   夏竹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差点忘了,进宫不能带兵器,刀没在。   “皇上,马上就是选妃宴,此事若传了出去,那穆儿的名声就……”贵妃轻声在皇上身边道。   这陆家的意思她瞧出来了,什么穆儿的人,这是打算把这个贱丫头塞进景王府呢。   一个侯府丫头,就算是王府侍妾她也不配。   如今,也只有处死这丫头,才能保住秘密。   “皇上,宫宴那边……”常贵提醒道。   这人都来这边了,大臣那边肯定能猜出出了事,不能拖的时间太久。   皇上面无表情,这都什么事啊,一个个的不省心。   头疼!   “皇上,无论皇上您怎么处理,微臣都没有意见!”陆伯山一副自己很好说话的样子。   皇上睨着陆伯山,好一会儿才道:“陆爱卿,这小丫头你先带回府吧,这件事……”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朕看在你的面上,就不灭她的口了,但你最好让她闭嘴,否则就不客气了。   迎春那边终于哭起来,低着头低低的抽泣声,她怎么还有脸回陆府,她背叛了小姐。   她已经没脸见小姐了,如今,只有一死了。   想到这儿,迎春忽然朝旁边的石头上撞去。   幸好高鹏眼疾手快拦住了,这才保住她的一条小命。   迎春这次彻底收不情绪:“奴婢没脸活了,奴婢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小姐,求皇上赐死奴婢吧!”   贵妃差点没忍住冲过去打死这个小贱婢。   可皇上在呢,她得忍。   事情已经这样,能怎么办?   明明都已经有了皇后投毒的证据,可偏偏皇上就那么不轻不重的揭过了。   就打死两个宫女有什么用,就是打死十个,一百个也不能消她的心头恨。   这个小贱人,让她给陆瑶下药,她却自己爬了穆儿的床,真是该死。   夏竹这爆脾气,看不下去了,看没人说话,气吼吼的开口道:“你就算要死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去,你死不死的和侯府,和小姐有什么关系!”   皇上被这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吸引:“你是?”   陆伯山赶紧道:“夏竹,皇上面前不得放肆。”   夏竹也不怕生,上前一步,跪下来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我家小姐的丫头,贱名夏竹。”   皇上点点头:“怪不得朕看着有几分眼熟,你倒是个心直口快的。”   贵妃不动声色的看了皇上一眼,这是见到好看的小姑娘就眼熟吧?   夏竹开口:“回皇上,奴婢虽然和迎春相识已久,但奴婢帮理不帮亲,奴婢是觉得这事都出了这么久迎春都好好的,偏这会儿当着大家面去死,那分明就不是真心想死,想赖着景王呢。”   夏竹莽撞,但也不笨,迎春的小心思她早看出来了。   她为了景王出卖小姐,以后侯府是容不得她了。   小姐没有杀了她已经是最大宽恕了,她若回了侯府,见天的在小姐面前晃着,不恶心死才怪。   就该把她送进景王府去,恶心着景王,恶心着贵妃,让他们好好瞧瞧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迎春惊恐摇头:“奴婢不敢,奴婢没有!”   夏竹冷哼:你有什么不敢,都敢给小姐下药,死一百次都活该。   皇上目光在夏竹身上看了会儿,陆伯山喝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还不退下!”   虽然他也有这意思,但他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啊。   今日这事怪,迎春这丫头一直不敢和他对视,从始至终也没有求他做主,可见和侯府是离了心的。   夏竹脸上倒是一点没有被训斥的难堪,给皇上叩首:“奴婢告退!”   贵妃一双眼睛要喷出火了,这个丫头倒是什么都敢说,一个贱丫头也想赖着她儿子。   陆伯山虽然喝退夏竹,但心里是赞许的。   皇上目光最终看向赵穆:“老四,你怎么说?”   赵穆一直沉默,这事前前后他差不多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这件事八成是母妃搞出来了,只怕这件事要算计的是瑶儿,至于为什么成了迎春,只怕这事只有迎春知道。   “父皇,这件事虽是被人设计,非儿臣所愿,但儿臣身为男儿理应有所承担,儿臣愿意负责!”赵穆跪在地上,背挺的直直的,一派君子作风。 第169章 所想之人   赵穆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若连这点小事都不敢承担,还要推卸责任,将来如何他承担这大齐江山。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皇连皇后娘娘投毒都忍的,更何况他这个受害者。   父皇如今把这件事推向陆家其实心里还是向着他的。   若这件事他一味推卸责任,待父皇冷静下来,反倒觉得他没有承担。   最关键,迎春是瑶儿的丫头,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瑶儿难做,也不能让陆家为难。   而且,这事情到底内情如何,他还要好好问一问迎春。   赵穆此话一落,贵妃立刻道:“不行!”   说完便跪在皇上面前:“皇上,穆儿他是被人算计的啊,如此委曲求全,臣妾实在心痛!”   贵妃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她筹谋了这么久,竟功亏一篑。   算计来算计去,竟是便宜了一个小丫头。   皇上扶起贵妃:“爱妃这是做什么,穆儿能有如此承担,朕很欣慰!”   到底是他的儿子,做事还是有几分气魄的。   夏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欣慰个屁,糊涂蛋!   “皇上……”一个皇子纳了一个臣子的丫头,传出去还不被笑死。   尤其是皇后,她不过被禁足三个月,穆儿却如同吞下一只苍蝇。   皇上拍拍贵妃的肩,如今能有什么办法。   这陆伯山已经被他揪着最大的辫子了,若再针对,只怕会让朝臣觉得他这个皇上不大气,没有容忍之量。   也都怪皇后,搞出这种蠢事。   宫宴上的一干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定是出了事,但至于出什么事,现在可不敢去打听。   皇上回去没多久,宫宴就散了,回去这一路,陆伯山格外的沉默,瑶儿只怕不是身体不适那么简单。   陆瑶这会儿正在药浴,房间里除了楚王再无旁人。   连秋霜都被拦在外面,几个丫头急的团团转,只知道小姐中了毒,可中了什么毒,里面什么情况,也没人敢问啊。   确切的说,她们除了做些端茶倒水的事,什么事都不被允许,就是送茶也只能送到门口。   这楚王殿下凶,门口守着的侍卫也凶,她们几个都不敢靠近,这时候要是夏竹姐姐在就好了。   常嬷嬷也着急啊,在外面着急的转来转去,她刚才倒是进去了,看小姐的情况分明是中了媚药。   那楚王殿下是男子,若是万一……常嬷嬷不敢往下想。   陆瑶和衣泡在木桶里,这水是冷水,已经八月份的天气,热水澡都觉得凉,更别说冷水了。   恨不得马上冲进宫里杀了贵妃。   今日瑶瑶所受的所有苦,来日,他必要帮她一一讨回。   陆玉庭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太医署,有没有找到雪灵草。   “赵恒……”陆瑶一直叫的是赵恒。   这名字赵恒以前并没有多喜欢,就觉得是个名字而已,可经她这么一喊,觉得魂都要被勾出来了。   她中媚药就是专门来折磨他的吧?   “何事!”赵恒嗓音发紧,差点说不出话来。   “再忍忍,等你三哥取回解药就好了!”赵恒耐着性子安慰道。   他都不知道他能这么好脾气,还能这么小声说话。   。   赵恒心一横,推开陆瑶的手,揭起桌上的桌布扔到陆瑶身上,也挡住了她外露的风光。   那桌布直接把陆瑶盖了起来。   赵恒觉得鼻子热热的,手一摸,鼻血。   真是疯了!   丢脸!   赵恒转身,随便抓了块布按到鼻子上胡乱的擦了擦,好一会儿才敢转过身去。   走到陆瑶身边,拿起桌布,直接遮在陆瑶裸露的地方,威胁道:“你再敢动,我把你绑起来!”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难受生病,他从来都是细声哄着她吃药,从来不会这样口气对她说话。   赵恒:我以前确实不是这样,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已经被他踹死,还敢在他面前作死。   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那我是怎样的?”   陆瑶无意识的挽唇笑:“你以前对我很好,很好的,我想要的东西你都会送给我!”   “是吗?”赵恒脸色沉下,他好像没送过她什么吧?   她说的人到底是谁?   陆瑶点头:“是呀!”   “那你告诉我,我是谁!”赵恒这话问的有些咬牙切齿。   “你是赵恒啊,全世界对我最好的赵恒!”陆瑶痴痴的看着赵恒笑。   除了父母,不对,赵恒对她甚至比父母对她还要好。   赵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因为她这一个笑,功亏一篑了。   这丫头坏心眼的很,分明就在逗他玩,他什么时候对她好了。   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个人叫赵恒不成?   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   陆玉庭说这媚药有迷幻作用,所见任何人都是她心里所想之人。   她一直叫着他的名字,心里想着的人是他吧? 第170章 公主殿下   赵恒盯着对着他傻笑的陆瑶,努力的回想,依旧想不到半点他对她好的事。   倒是她……   这姑娘是不是傻了?   陆伯山夫妇在马车上听夏竹说了陆瑶为何提前回府。   陆伯山差点让马车掉头杀回皇宫,宰了那个狗贵妃。   “伯山,贵妃已经不是昔日贵妃,侯府也不是昔日侯府,我们且忍一时,总会有机会清算!”陆夫人拍拍丈夫的手。   陆伯山深吸口气,贵妃可真是好算计,若今晚让她得逞,皇后被废,陆家就不得不成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陆伯山回府后连自己院子都没回,直接去了陆瑶院子。   看到丫头婆子都站在院子里,门口站着的是个陌生守卫,难免朝不好的地方想。   大步走过去,冷道:“让开!”   青风站着不动,陆伯山一脚踹过去,才不管是谁,青风硬生生受了这一脚,身子趔趄了下,勉强站稳。   幸好是童子功练起来的,不然可受不住陆侯爷这一脚。   赵恒在里面听到动静:“青风,请侯爷进来!”   陆伯山担心女儿,哪里顾得上什么风度,一把推开了青风。   这都是什么玩意,他的平宁侯府什么时候成了楚王府了。   陆伯山一进去便看到泡在桶中的陆瑶,身子被一块布包着,只露出个脑袋,闭着眼睛。   赵恒衣衫整齐,连发冠都一丝不苟,看来他的担心倒是多余。   只是,他一介男子在女子闺房总是不妥。   “多谢楚王殿下救了小女!”陆伯山听夏竹说,是楚王送瑶儿出的宫。   “不必!”楚王没什么表情。   他救陆瑶,也不是为了让陆府感谢的。   当然,要谢他也不是不接受。   但今晚,他该抱的也抱了,该看的也看了。   至于怎么感谢,陆侯自己看着办吧。   陆侯琢磨着赵恒不必两个字的意思。   要说起来,确实不必谢,总归是他赵家人搞出来的事,父债子偿,他救了瑶儿也是应该。   不过,感谢还是必须的。   “陆小姐中毒一事知道的人不易多,小王自作主张让人不得靠近,还望侯爷海涵!”赵恒表情坦荡荡的很。   他确实如此想,毕竟陆瑶的身边婢女已经出了个背叛她的,谁知道这府里还有没有,他只能把人都拦在外面。   陆伯山抱拳行礼:“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瑶儿怎么样?”陆夫人给楚王行完礼,冲到女儿面前,掀开桌布的一角又迅速放下。   这……   总算知道瑶儿为何被桌布围着了,这……   陆夫人下意识的朝赵恒看去,这桌布是楚王殿下盖上的吧,若是这样,他倒还算正人君子。   “陆夫人放心,本王点了陆小姐的穴道,暂时无碍,等陆三公子取了解药回来服下便无事了!”赵恒语气轻描淡写,陆伯山也不疑有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媚药。   他看了看女儿又看赵恒,这他们都回来了,怎么这楚王竟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今日有劳楚王殿下,时辰也不早了……”陆伯山觉得自己这逐客令下的够明显了。   赵恒像是没听懂,撩起袍角,然后大马金刀的在座椅上坐下:“本王等陆三回来!”   陆伯山:这是赶不走了是吗?   陆夫人:不能到外面等吗?   夏竹:赵家果然没有好人。   赵恒确实担心陆玉庭,这宫中守卫自然不比旁处。   能顺利进去,再顺利找到雪灵草又是另外一回事。   稍微出点差错,别说雪灵草寻不回,只怕小命都得丢进去。   算算时间,陆玉庭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赵恒也有些担心,端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   这是刚他喂陆瑶喝过的茶,赵恒并不在意。   不过,放下杯子时陆夫人认出来了,这是女儿的杯子。   女人心思细腻,难免多想,这楚王和瑶儿到底怎么回事?   陆夫人看向夏竹,夏竹完全没有接到陆夫人的眼神,就是接到了那也什么都不能说啊,她答应过小姐的。   陆夫人看了夏竹半天,夏竹都一直盯着陆瑶看,陆夫人叹了口气,这一根筋的丫头。   等了小半个时辰陆夫人有些着急了:“怎么玉庭还没回来?”   按说,他们都从宫宴回来了,他也该回来才是。   赵恒握了握拳:“再等等!”皇宫那地方岂是好出入的,但愿陆三无事才好。   陆玉庭倒是顺利的摸到了太医署,打晕了个小太监,换了身小太监的衣服。   太医署防范不严,一群太医又都不会功夫。   陆玉庭找了一个年轻的太医,他手一挥,那太医表情瞬间变了,开始傻笑。   “我问你,雪灵草放在哪里?”陆玉庭问道。   “雪灵草是贡品,只有院判知道!”   “院判在哪?”   “院判在那间!”小太医指了指院判的房间。   小太医说完被陆玉庭在眼前晃了下:“你什么都没见过,睡吧!”   陆玉庭话说完之后,那太医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陆玉庭在门外看了眼,那院判正在在看书,眯着眼睛,脸差点贴书上了。   陆玉庭没费什么功夫,问到了雪灵草所在,也顺利拿到。   他得快些回去,赵恒虽然还算可靠,但他对瑶儿有歹意,这夜黑风高的,孤男寡女的,万一他对瑶儿做点什么,不行,不行,得快些回去。   “前面那个小太监,许院判在不在房间?”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陆玉庭不打算理,继续往前走。   “喂,你这个小太监,哪个宫里的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那道女声再次响起。   陆玉庭无奈转身,指了个方向,然后继续朝前走。   “给本宫拦住他!”另一道女声响起。   这个太监鬼鬼祟祟的,问他话也不回答,肯定有鬼。   今日宫宴出了事,还是警惕点好。   陆玉庭本来要跑,可已经被叫住了,不得不停下,万一动静闹大了,惹来御林军就不好了。   陆玉庭硬着头皮转身:“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看她的打扮,不像是宫妃,应该是公主。   “你是哪个宫里的,见到本宫为何一直跑?” 第171章 你是何人   问话的正是淑妃娘娘之女,皇上最宠爱的六公主。   这宫中之人没有不认得她的,见到她无不迎上来奉承阿谀,这个小太监见到她就溜,不合常理。   表哥说过,反常即妖。   “奴才是紫兰殿的!”陆玉庭低着头,压低着嗓音道。   “紫兰殿?你是徐母妃宫里的?”赵绾看了眼身旁的宫女,意思明显。   这宫女名唤珍珠,是赵绾的心腹宫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最是机灵,这东西六宫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人。   珍珠点了点头,明白公主意思,公主这是怀疑这个小太监的身份。   陆玉庭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尖细些:“是!”   “你抬起头来说话!”赵绾盯着陆玉庭。   陆玉庭吸了口气,今日这是触什么霉头,犯一个小丫头手里了。   “没听到公主的话吗,公主让你抬头!”这个小太监怎么看起来蠢头蠢脑的。   陆玉庭慢慢抬头,珍珠吸了口气,这小太监竟长的如此俊俏,这样俊俏的小太监她见过怎么会没印象。   赵绾也愣住了,这小太监倒是长得比表哥还好看。   珍珠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紫兰殿的人,这宫中看着几千号人,可得脸的也就那么几个。   紫兰殿属头号,别说新进一个小太监,就是飞进一只苍蝇,那也能有人知道。   赵绾眨了下眼,珍珠明白,准备去喊人。   先把这小太监捉了回去问问清楚,看他是哪个宫里的。   陆玉庭把这主仆俩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   现在越是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心眼就越多吗?   陆玉庭眉如远山翠玉,朗星目神似雪,笑起来更是如谪仙一般。   珍珠这步子还没迈出去,陆玉庭已经到跟前,弄晕了赵绾的两个丫头。   赵绾警惕后退:“大胆,你是何人?”   “公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可是要被灭口的!”   “休得无礼,本宫……”陆玉庭手在她眼前一晃,赵绾当即晕了过去。   陆玉庭本打算直接走人的,想了想,人家好歹是公主,万一摔下的时候脸先着地了,那就不好了。   便伸手扶了一把,赵绾倒在陆玉庭手臂上。   陆玉庭把人放到刚才那个宫女身上,应该很快就有人发现。   被这个公主耽搁了好一会儿,不然这会儿已经出宫了。   陆玉庭出了宫这才松了口气,差点被抓包。   他直接去了海棠院,把雪灵草交给常嬷嬷,让她和之前的药一起熬。   “药拿到了吗?”赵恒看到陆玉庭回来也算松了口气。   陆玉庭点头:“已经让常嬷嬷去熬!”   “玉庭辛苦你了!”陆伯山对这个侄儿谈不上冷淡,但也不算亲热。   他小时跟着父亲比较多,父亲生前曾和他提过,以后若是无子,可立玉庭为世子。   这么多年,他虽对二房亲近,可却一直没有立二房的孩子为世子,也是考虑了父亲的建议。   “一家人,大伯不必客气!”今晚别说是瑶儿出事,就算是二房的人,他也会去。   祖父离世前,让他照顾好家人,一个家族若想屹立不倒,就必须要团结,从内部强大。   陆伯山点头:“你做的很好!”   玉庭初回京看着确实荒唐了些,可上次运送税银的事他做的十分漂亮,即便是他,也未必想出那么好的主意。   他最近观其行,那些荒唐像是刻意伪装,实则是个有能力的。   他查了,那个妙音阁幕后的老板八成就是玉庭。   可惜,这平宁侯府不知保不保得住,不然他就请旨皇上立玉庭为世子,一来让侯府得以传承,二来将来瑶儿和瑾儿也有依靠。   “殿下,在下有事向你禀报!”陆玉庭向赵恒行礼,很是得体。   伯父已经知道了他是清虚道长弟子这事,但赵恒的身份外人却并不知,所以,在大伯面前,他们不能表现的太过亲密。   赵恒点头,随陆玉庭一起出去。   二人走到树下停了下来:“今晚出了点岔子!”   “怎么了?”赵恒神色一变。   陆玉庭这个人很少向人示弱,他说出岔子,那事情一定不小。   “我的玉佩掉在宫里了!”陆玉庭眉头蹙了下。   应该是他扶那个公主时弄丢的,当时走的太急,没有注意。   那公主醒来后,应该就能发现。   那玉佩从外表看倒是平平无奇,但公主若是拿着玉佩去查,总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掉哪了,我马上进宫一趟!”   “我从太医署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位公主,大概是宫中今晚出事,她怀疑了我的身份,应该是落在那里了!”陆玉庭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个时候出了岔子。   他打晕小太监换衣服的时候玉佩还是在的,出宫后,他把小太监的衣服脱掉时才发现玉佩不见了。   “宫中还有三位未嫁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和九公主,你可还记得模样,画下来,我今晚就进宫一趟!”赵恒知道陆玉庭那枚玉佩。   那是师傅给子虚的玉佩,他是皇子,将来是不能收徒将鬼谷一脉传下去。   子虚是师傅挑选的鬼谷传人,这样重要的东西,自是不能丢了。   陆玉庭记忆超群,自然能记得,让人找了纸笔,很快画出那位公主肖像。   “这是六公主,父皇最宠爱于她,我明日正好找她,可以先探探口风!”赵恒虽回宫不久,可也知道这位宫中最得宠的公主。   据说父皇对她的宠爱远超睿王景王,就连贵妃都对这小公主和颜悦色,十分讨好。   皇家没有简单的人,这位小公主能在一众皇子公主中最受父皇宠爱,那一定是有本事的。   她不是嫡公主,可才艺却并不比皇子少,这在大齐,即便是当年最受先皇宠爱的长公主昭华的母亲也不曾有。   淑妃母女能在皇后和贵妃眼皮子下活的如此安好,这就是本事。   而这位六公主,即便是太子哥在世时对她也是十分疼爱。   当然,想必这疼爱中多少也有取悦皇上的意思。   陆玉庭低头看着画像,原来她就是六公主。   “你想什么?”赵恒发现陆玉庭居然在发呆。   “没什么!”陆玉庭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第172章 找个人证   陆玉庭白皙的面容宛如冠玉,眼眸似寒星般孤亮。   “玉佩的事,你先别担心,我明日探探六公主口风再说!”赵恒拍拍他的肩。   这是鬼谷一派祖传信物,若让师傅知道,得弄死这小子。   他要是帮他找到,等于救了这小子一命,这人情他这是还不清了。   “你是鬼谷弟子,找玉佩你是应分,别以为这样就能打我妹妹主意!”陆玉庭变脸道。   赵恒咬了下腮帮,瞪了陆玉庭一眼,这是属狗的吗,变脸如此快:“这你说了不算!”   瑶瑶非要嫁他,他有什么办法?   “我是说了不算,你娶谁你爹说了算!”陆玉庭坏坏一笑。   这皇族的婚姻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即便他这个皇子不受宠,那皇族也会把对他的利用发挥到极致。   想娶个称心如意的夫人?   想什么呢?   赵恒:“我的事谁说了都不算!”   赵恒说完,回了陆瑶房间,常嬷嬷已经熬好了药,让陆瑶服下。   陆瑶喝了药,人还睡着,只是这药极其霸道,还要连喝三天,身体里的毒素才能彻底消除。   陆伯山完全像是和赵恒杠上了似的,谁都不走,跟熬鹰似的,看谁先把谁熬……走。   赵恒心里有些小幽怨,好歹也是他救了瑶瑶,就不能留个单独空间让他们说会话吗?   只是这怨言也只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心情无比苦闷。   陆伯山心里也有些烦这个楚王殿下了。   你说这什么意思,大半夜的待在他女儿的闺房,怎么,是想讹钱咋的?   想要多少,他倒是说个数?   这赖在这里不走是怎么回事?留着吃月饼呐?   陆伯山内心翻了个无数个白眼,虽说没有直接骂人,可这脸色实在不怎么好。   赵恒一肚子委屈,第一次觉得他这个王爷太窝囊了,竟然随便被臣子嫌弃了。   陆玉庭才不为赵恒说话,他姓陆可不姓赵。   看来,他也不用太担心妹妹被赵恒拐走。   他这前路还漫长着呢,先过了伯父这一关再说吧。   伯父伯母宝贝瑶儿跟眼珠子似的,这小子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报应,这就是报应。   这小子就该好好收拾。   好嗨哦!   陆瑶彻底醒来已经是服药后一个半时辰。   这一个半时辰里,房间里的气氛都是诡异的。   下人都在院子里站着,一屋子的主子,但谁都不理谁,也不说话。   陆瑶最先看到的是陆夫人,发现自己是在陆家,这才松了口气。   她隐约记得,是赵恒把她从宫里带回来的。   “瑶儿,你终于醒了!”陆夫人握着女儿的手,拍了拍道。   陆瑶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娘,我没事!”   说话的时候眼神朝四周环视了眼,果然看到赵恒也在。   赵恒注意到陆瑶的目光,很不客气的也靠了过去。   陆伯山的目光要杀人了,前面就是床,他是眼睛有毛病吗,还往前走?   这小兔崽子,若不是皇族,他直接砍人了。   不过,赵恒什么人啊。   有人要杀他都不怕,更别说是眼神杀了。   咳咳!   不过,他的表情还是一本正经的很。   “陆小姐感觉如何了?”赵恒无视陆伯山的目光,还是走到了陆瑶床边。   “多谢殿下,臣女好多了,今日麻烦殿下了!”陆瑶怎会看不到看不到自家爹爹的眼神。   她此刻表现的客气疏离些,赵恒也能少受些敌视。   赵恒此刻急需被安慰的心呐,想被转正的心呐,唉,又不好受了。   “确实够麻烦的!”   陆伯山:……   说句客气话你还当真了,你什么意思?嫌我闺女?   陆瑶:“实在抱歉!”   赵恒蹙眉,手放在眉心揉了揉,表情很苦恼的样子:“陆小姐不知想起来没?”   “什么?”陆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在马车上,本王……”赵恒的话顿在这里,所有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等着他的下半句。   尤其陆伯山,磨着后槽牙,这个臭小子,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他有点控制不住手里的刀。   “殿下……”陆瑶咬唇,她记得模糊,但隐约有些印象,她好像……   “没错,本王被你亲了,二十多年清白毁于一旦!”赵恒的表情十分严肃。   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了吧,侯府必须要对他负责。   陆玉庭很不给面子的咳了一声,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话。   他这鬼谷继承人的身份给他吧,靠他的不要脸,一定能将鬼谷一脉发扬光大。   陆伯山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恒,陆夫人表情也是十分吃惊。   这是遇到碰瓷的了。   妥妥的!   陆伯山:总有混蛋惦记我女儿怎么办?   陆夫人:夫君,快想办法,赵家没好人。   陆瑶脸上的红潮好不容易才褪去,这会儿又回到刚才了,她觉得能把鸡蛋烫熟了。   “陆小姐想起来了吧?”赵恒今晚是一定得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这都已经这样了,总得给他个身份吧。   “瑶儿是不是头又晕了?是不是觉得房间里太吵,我们都出去,你好好休息!”陆伯山身子挡在赵恒面前,灵机一动道。   她女儿这还神志不清呢,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他可不认。   赵恒:还能这样?   “那本王?”   “这夜是越来越长了,难免就容易做梦,殿下,我们不要打扰瑶儿休息了!”   赵恒:……   老狐狸,就是只老狐狸!   赵恒就这样被陆伯山拖出了房间,陆瑶看他们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赵恒是疯了吗,在爹爹面前那样说。   幸好他是皇子,不然小命可要没了。   “侯爷这是打算不认账吗?”赵恒一个八尺多的汉子给委屈的。   他想撒泼!   陆伯山搓搓手,叹了口气:“殿下,臣觉得此事吧,还是等瑶儿恢复了再说,毕竟谁也没看到不是?”   哼,就算是亲了那吃亏的也是他闺女,他还要求负责?哪来的脸呢?   赵恒:好,很好,原来翻脸不认人是陆家祖传的。   那以后可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赵恒笑了笑:“好,那下次陆小姐再亲本王,本王一定要找个人证!”   陆伯山:……   本侯要吐血而亡了。 第173章 本王认了   陆伯山心一横,噗通对着赵恒跪下了:“殿下,老臣代小女赔罪,明日臣就进宫向皇上请罪!”   陆伯山这一跪,赵恒直接懵逼,躲都来不及躲。   陆侯爷,老岳父,老泰山大人,咱不带这么玩的吧?   这么大的礼,这是祝他早日升天吗?   行,你行。   姜还是老的辣!   赵恒亲自将陆伯山扶起:“侯爷言重了,这事……本王认了!”   亲就亲吧,以后本王会慢慢讨回来。   陆伯山诚惶诚恐:“多谢殿下!”   赵恒:……   “本王告辞!”   “玉庭,替伯父送王爷!”   看着赵恒远去的背影,陆伯山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   哼,臭小子,治不了你了!   陆夫人也松了口气:“伯山,楚王殿下这是……”盯上瑶儿了吧。   “放心,皇上不会让任何皇子和武将联姻!”   从先皇开始,皇上就开始削弱武将权力,皇上登基后也只有崔家和陆家。   有崔家这个掣肘在前,皇上不可能再让皇子和武将公侯联姻。   若是哪个皇子将来继承大统,则又会是下个崔家。   若没有继承,皇子背后有公侯世家,会影响皇权。   赵恒很清楚这点,所以,不会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   陆家今晚吃了个哑巴亏,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算了,他得讨回来。   皇上打压崔家和皇后,贵妃的日子是太得意了。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皇上给他的七日期限。   明日侯府必须分家。   贵妃今晚憋屈呀,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让儿子纳了个丫头。   她这会儿杀了那个迎春的心都有了,可偏她已经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了。   死一个丫头不要紧,若是被皇上误以为是她和穆儿不容人那就糟了。   今晚皇上按说该去凤阙殿的,可皇后被禁足三个月,就到贵妃的紫兰殿。   贵妃今晚是没什么心情伺候皇上的,可来都来了,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什么火,什么气都忍着,等以后再清算。   贵妃和皇上入寝后,紫兰殿的一位小丫头被悄悄的叫了出去。   “彩云姐姐,你们紫兰殿什么时候来了一位那么俊俏的公公,那小脸长的叫一个好看!”   “什么俊俏公公?”被叫彩云的丫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你就别藏着了,今日我和好几个姐姐都看到了,她们托我来和那位小哥哥认识一下呢!”说完还故作娇羞的撞了下彩云的肩膀。   “那肯定不是紫兰殿的,我们宫里的都是伺候几年的老人,最近没进生面孔!”   “不会吧,你看我这还带了那位小公公的画像呢!”小丫头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张纸。   四下看了眼,才小心翼翼的展开。   彩云看了好一会儿,这小公公确实俊俏的很,她入宫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呢。   但确实不是她们紫兰殿的。   彩云摇了摇头:“不是紫兰殿的,不然我肯定记得!”   “你确定不是?”   彩云很坚定道:“确定不是!”   小宫女掏出几个碎银锭子:“这是请姐姐喝茶的,麻烦彩云姐姐了,你人面广,若是见着这位小公公,一定告诉我一声。”   彩云捏住那些银子,喜滋滋道:“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小宫女问完话,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回了芳华殿。   “珍珠姑姑,奴婢都打听了,这个公公不是紫兰殿的,而且那彩云说她从来没见过!”小丫头说完,把画像留下,珍珠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公主,确定不是紫兰殿的!”珍珠禀报道。   赵绾摸着那枚玉佩,似笑非笑道:“这倒是有意思了!”   不是紫兰殿的人却说是紫兰殿的,这到底是因为紫兰殿那位在父皇面前得脸,还是因为……有仇?   这块玉佩一看就是个老物件,没有一两千年,那至少也有几百年。   触手温润,观之悦目,抚之悦心,价值连城虽说夸张了些,但绝对值钱。   有这样宝贝的人会到宫中做个断了六根的小太监?   怎么可能!   只怕今晚她是遇到了一个假太监。   她是在太医署碰到的,而太医署并无异常,那小贼似乎急于脱身,并不伤性命。   只怕多是来盗药的。   毕竟满大齐,再没有比太医署药品齐全的地方。   “明日到太医署悄悄查问,看昨日是否失窃!”   珍珠立刻道:“是,奴婢遵命!”   “最近宫中事情不少,机警些,看好门户!”赵绾吩咐道。   赵绾一向是不理宫中这些争斗的,即便是母妃不如贵妃得宠,她也从未在父皇面前抱怨过,或者是利用自己得宠把父皇和母妃往一起凑。   母妃说过,顺其自然,这是皇上的后宫他爱去哪个宫里是他的自由。   至于她,她是公主,就应该享受最尊贵的生活,谁让她是皇帝的女儿。   这么多年,她就是这么过,享受自己作为公主应有的权益,后宫的争斗和她无关。   就算是皇后和贵妃斗了这么多年,可她们也没有一个敢克扣她宫中的份例或刻薄她宫中的丫鬟一样。   这凤阙殿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宫宴才结束那边就封门闭户。   若不是皇后把父皇关在里面图谋不轨,那就是皇后出了事。   据她知,父皇今日在紫兰殿,那就只有后者,皇后出了事。   皇后虽不大聪明,可人家是皇后,后宫中的老大,一般人不敢去招惹。   因为皇后不喜欢讲道理,她是个实干派。   被皇后打了你敢还手?   当然不敢!   所以,别去招惹人家。   但这宫中就有个例外,那就是贵妃娘娘。   能把皇后算计的这么惨的只有贵妃。   剩下的,她母妃和那位西凉的柔妃娘娘都是和稀泥高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   这些年她们就是靠装死过来的。   至于她,公主和皇上的老婆能有什么矛盾,难道她们还会嫉妒她有个皇上爹不成?   贵妃不安分,皇后也不好惹,这两宫只怕有的闹腾。   别牵连到她宫里,随她们。   “是,奴婢知道,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珍珠问道。   赵绾笑了笑:“不必,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发生了什么,明日就知道了!” 第174章 荣辱与共   陆瑶服了解药,人虽看着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已经差不多清醒了。   尤其在经过赵恒好心提醒后,陆瑶真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爹娘。   还好,爹爹和娘在赵恒走后,并没有再提这件事,走之前交代夏竹好好照顾陆瑶。   陆瑶这才松了口气,夏竹走过去:“小姐,要不要喝水?”   陆瑶点点头,确实有点渴,刚才心虚的不敢提这事。   夏竹捧着茶端了过来,陆瑶喝了两口,靠在床上,人恹恹的。   “小姐,还难受吗?”夏竹问道,很是担忧。   “没事了!”就是感觉身上有些软,没劲,别的都还好。   “小姐,连奴婢都看出迎春不对劲,你干嘛就跟着她走了,幸好……”幸好楚王殿下让她带着转回头去找了。   这若是出了事,她死一千次都不够。   陆瑶沉默了,她早发现迎春不对劲,可她觉得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她也已经敲打过,以为她会醒悟,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和迎春是一起长起来的,小时候,她不小心掉进池塘里,差点淹死,是迎春跳进去,拼了命的救她。   迎春只比她大两岁,那时个头也只比她高一点,迎春用尽力气把她推了上去。   自己却得了重度伤寒,在床上躺了一个冬天,差点熬不过去。   这么多年,迎春照顾她也是尽心尽力,从无差错。   却没想到,为了一个男人,竟是……   陆瑶揉了揉太阳穴,眼睛有些酸,不想再去想以前。   “小姐,奴婢知道,你舍不得迎春,放心,奴婢以后会连迎春的活一起做了,好好照顾你!”夏竹虽然入府晚,但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   感情当然有,可迎春在做出那个选择后,已经选择了一条与她们背道而驰的路。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夏竹吸了口气,看陆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这才关了灯,悄悄出了房间。   夏竹没有睡觉,就坐在房间门口,手托着腮,看着已经偏西的明月,心里竟有种从未有过的忧伤。   夏竹是个没心没肺的,很少有这么伤感的时候。   其实,她挺羡慕迎春的,有父母在身边。   这么多年,她早把陆府当家,把迎春当最好的姐妹,迎春背叛小姐,她比任何人都难过。   甚至想过,若是打一顿能把她打醒,她宁愿狠狠打她一顿,也不要像现在这样。   可是小姐都那么难过了,她不想让小姐心烦。   夏竹在门口坐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便起身出了海棠院。   哥哥的房间一片黑暗,她还以为哥哥睡了,在外面喊了声:“哥,我进来了!”   可等了半天里面并没有回应,夏竹这才推开房门,借着月光,找到火折子点了火烛。   这才发现,房间压根就没人,这床铺整整齐齐的,哪里有睡过的痕迹。   难不成小姐派哥出去了,这两天好像都没见到他。   而此刻,陆伯山书房里,陆青正跪在地上:“侯爷,您就把我们兄妹二人交出去吧,这么多年您的大恩陆青记下,来世,结草衔环,定来相报!”   陆伯山站在窗前:“此事不必再说,我是不会同意!”   “侯爷,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不能因为我们兄妹的事搭上整个侯府!即便我们能苟且偷生的活着,也不会安心。”   “从我接你们进侯府那一刻,姓了陆,你们便不是南疆人,也不是大齐公主的遗孤,而是我陆府中人,既然是我府中人,那我便会像护着瑶儿,瑾儿一样护着你们兄妹!”陆伯山罢手,让他不要再多说。   “你也不用想自己偷偷跑去宫门自首,皇上不会相信,另外,你妹妹的性子冲动,你最好不要让她知道!”陆青来侯府时已经十三岁,差不多是个半大小子了。   夏竹因为在那场大火中受了惊吓,又摔到了头,病了一场,醒来便忘记过去的事了。   “侯爷,您救了我们兄妹,我不能眼见侯府有难不管!”   “那就活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你母妃当年是可以活的,她为什么死,她不是为了大齐,不是为了南疆,她是为了你们兄妹,只有活着才对得起她,只有活着才是对我,对陆家最好的感恩!”陆伯山指着陆青,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陆青没再说什么,对着陆伯山行了个大礼,这才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夏竹竟在。   夏竹看到哥哥回来,立马笑着迎了上去:“哥,你去哪了,我这两天怎么没见你!”   “侯爷吩咐我办点事!”陆青随意撒了个谎。   因为这两日小姐并没有吩咐他什么,妹妹每日和小姐在一处,若说是小姐有吩咐,难免露陷。   “你又不是内卫,侯爷吩咐你做什么!”夏竹虽是这样说,但并没有怀疑哥说的话。   “你怎么来了?是小姐有什么吩咐吗?”有时候小姐有事交代他做,会让妹妹传话。   毕竟,他的身份也不方便总是往内宅跑。   “没有,这是白日里小姐带着我们做的月饼,本想着宫宴回来就给你送,没想到耽误了!”今日是中秋,虽然他们无父无母,但幸好他们兄妹还能彼此作伴。   陆青接过妹妹手中的月饼咬了一口,点点头:“好吃,很甜!”   “哥,你是不是有心事,我给你的这个月饼是牛肉馅的?”哥哥不爱吃甜的,所以做的时候她特意让小姐做了几个咸的给哥哥吃。   陆青怔了一瞬,随即低头,笑了笑:“逗你的,我能有什么心事,瞧你愁眉苦脸的,做错事了?”   陆青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他们兄妹到侯府八年了。   妹妹当年跟个小不点似的,如今也长大了。   说来也奇怪,妹妹小时经常生病,母妃都担心她养不活,没想到自从来了陆府,她倒是跟换了个人似的,身体也结实了。   也许陆侯说的对,母妃为了让他们活,选择自杀,陆侯为了保他们,选择牺牲侯府。   他有什么资格不珍惜这机会,不过,他陆青此生,誓与侯府荣辱与共,他会用他的一生来偿还。 第175章 背道而驰   夏竹摇头,做错事的不是她,是迎春。   “没有,这几天没见到哥,就想来看看!”夏竹是个什么事都挂在脸上的,看起来,情绪不高。   “出什么事了?”这个关口,陆青难免把事情往坏处想。   妹妹一直不记得南疆的事,若是此时想起……   夏竹叹了口气,把迎春的事告诉大哥。   陆青虽惋惜,却也松了口气。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不是所有朋友都能一起走到最后,妹妹,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很多身边的人不是渐行渐远就是背道而驰,能一起好好活着都是老天眷顾。   “哥,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夏竹感觉今晚哥怎么比她还伤感呢。   “傻丫头,时间不早,快回去休息,好好照顾小姐!”陆青拍拍妹妹的肩,送她出了小院。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陆伯山把陆家三房都召集到祠堂。   陆季山差不多猜到怎么回事,和儿子对视一眼,父子俩很有默契。   快到祠堂门口的时候碰到二房的人,陆仲山现在走路有些跛,陆玉书在一旁扶着他,看到陆季山时面色不善。   大哥真是糊涂,他一个庶出之子,最近可真是给他面子。   陆季山如往常一般,恭敬的叫了声:“二哥!”   陆玉庭也行礼道:“见过二叔!”   陆仲山哼了一声,不屑一顾,陆玉书看到陆季山也只是微微点头,对陆玉庭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就仗着那张脸,做了露浓姑娘的入幕之宾,陆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陆玉庭受冷眼也丝毫不介意,又不是第一次,若要生气,他早该一命归西了。   陆伯山已经提前到把祠堂祖宗牌位都擦了一遍,上了香。   陆家三房按辈分嫡庶给祖宗叩头,一应礼仪结束之后,陆伯山才开始说今日把大家召来的真实目的。   “我今日召三房人来,其实为了分家一事!”陆伯山表情严肃。   陆仲山因为腿伤,再没有上过朝,再加上大齐的规矩,以后的后半生基本就只能在家休养了。   但他有两个儿子在朝中,多少打听到了些,虽不具体,但知道是因为八年前出战南疆,没有扫清南疆余孽。   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如今大哥主动提分家,他当然愿意。   其实早在大哥被关大理寺牢房时,他就提出过分家,可那时大嫂不同意。   作为陆家人,他觉得很有必要为陆家留下血脉,不能都被连累了。   “我同意!”陆仲山直接道。   这件事就是大哥不提,他也会提的。   陆二夫人也附和:“我也同意,毕竟就算现在不分,等将来孩子们成家也是要分的!”   陆伯山看了眼一直沉默的三房,便道:“好,那就分!”   “大哥,那怎么分可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你看,我的腿被瑶儿弄断了,这仕途算是断了,我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不管我!”陆仲山这是先给大哥提个醒。   他这腿都断了,大哥这一脉眼看是保不住,倒不如把他的那份给他。   陆伯山并不在意这些:“这栋宅子是陆家祖上所留,我乃长子,承祖荫,宅子归我,其余产业二房,三房各得一半!”   陆仲山立刻打断:“我不同意!”   “你有何不满?”   “三房乃庶出,凭什么分陆家一半产业,给个几百两银子也就是了!”陆仲山轻蔑道。   他和陆季山差不多大,可父亲眼里除了大哥就是陆季山,他就只有挨骂的份,大哥就算了,那小娘养的凭什么和他争。   大哥这是脑子坏掉了,居然分给三房一半家产。   陆季山听到陆伯山这话也忙道:“二哥说的没错,三房人口少,没那么大开销,大哥还是留着自己傍身!”   “就这么决定,谁有意见,就一两银子也不许拿,我已经准备好两处宅院,明日就搬出去。”陆伯山早就把房契,地契,银票准备好,各一半。   至于库房里的东西,他已经命人清点,自会送到他们院子里。   陆仲山看了眼摆着的两个盒子,陆二夫人马上抱了过来,夫妻俩毫不避讳的看了起来。   看完后陆二夫人道:“怎么没有京城那几家铺子?那几间铺子可不能给三房。”   陆二夫人马上又换了那个盒子,可翻了一遍,还是没看到房契:“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你只留老宅,怎么把最值钱的都给自己留下了!”   陆伯山早看透了二房的嘴脸,可到底是血亲兄弟,如今陆家因他蒙难,他却是不能不管:“什么铺子?”   “就是那个珍宝阁,还有醉仙楼啊……”那可是京城生意最好的铺子,说日进斗金那可是一点都不夸张。   “二婶,这是母亲的陪嫁!”陆瑶语气不轻不重,可声音刚好够大家听清。   “什么陪嫁,入了陆家的东西那便是姓陆,我们自然分的!”陆二夫人理直气壮道。   陆伯山给陆家惹来这滔天大祸,陆家门庭都要断送在他手里,人都要没了,留着这些铺子有什么用。   “那二婶的陪嫁是不是也分一半给三房?”陆瑶冷笑。   陆二夫人恼了:“我就分那些铺子了怎么样,这祸事还不是你们大房惹出来的,如今连累我们连这侯府都住不得了,补偿我们一下又怎样,难道你们还能把这铺子带到地下去不成?”   陆二夫人话音一落,一直沉默的陆夫人一个巴掌便落在陆二夫人脸上:“放肆,别说陆侯现在还是平宁侯,就算不是,他也是陆家家主,哪有你放肆的地方,你今日再多说一句,便休你回秦家!”   陆二夫人捂着脸,一脸不忿的看着陆夫人。   嫁进陆家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和颜悦色的陆夫人发火。   而且还说要休了她,她凭什么。   陆二夫人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太欺负人了,大哥你自己说,这祸事是不是你惹出来的,把银钱留给你的亲弟弟有什么不妥,以后重振陆家的希望就落在二房了,我这样也是为陆家考虑有什么错……” 第176章 贪得无厌   陆瑶揉了揉太阳穴,总算知道,上一世母亲去后,这侯府为何就死死的把在二房手里。   就二婶这一哭二闹的性子,在府里闹几次,谁也受不了。   “二婶说的没错,陆府如今是要大祸临头,所以,爹爹才决定分家不连累二房,三房,不过,如今看来,除了分家,还该给二叔多纳几房妾室,为陆家多开枝散叶……”陆瑶表情似笑非笑。   陆仲山明显动容,是呀,他才三十多岁,还能给陆家再多添几个孩子,这才是正经道理啊。   “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张口妾室,闭口开枝散叶你要不要脸?”   陆夫人握了握拳,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觉得动手比较过瘾。   才迈出一步,陆二夫人立马退了一大步:“你干什么,你别想再打人!”   “二婶别紧张,您说的没错,不过,您刚才不是说了吗,大房这银子也带不到地下去,侄女还要脸做什么?”陆瑶表情一点也不恼,认认真真的和她讲道理。   陆二夫人被怼的没话说,陆伯山看闹成这样,自然要站出来说话:“分家的事就这样,若有意见,那就一两银子不许带的出府!”   陆仲山一脸委屈的看着陆伯山:“大哥,你这也太偏心了,别忘了,我们才是亲兄弟!”   可是大哥的脾气他也知道,说一不二,这侯府到底是大哥说了算。   若真惹恼了他,他真会一两银子也不分给他。   这三房到底给大哥下了什么蛊,竟让大哥如此偏袒,不过,没关系。   以后这陆家可是二房说了算,到时找个由头,把三房逐出府,那财产还是他的。   二房带着人,带着装房契银票的盒子直接走了。   倒是三房,还站在那儿,好一会儿陆季山开口:“大哥,这陆宅住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我还是不搬出去!”   “不行,必须搬!”分家文书他已经让人拿去签字盖章过了。   也就是说,现在陆家二房,三房与平宁侯府没有半点关系了。   “大哥可还记得父亲生前常说的一句话!”陆季山看着陆伯山,强忍着心中酸涩。   陆伯山沉默,陆季山接着道:“父亲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家谁爱分谁分,我是不分!”   陆季山在这府里从未硬气过,今日是头一次反驳大哥的话。   说完带着一家人走了,留下一排背影。   陆伯山坐在椅上沉默着,上一辈的事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   但让陆伯山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关头,陆季山会留下来一同承担。   他虽未苛待三房,但这么多年他对二房一直是纵容的,哪怕二房一直欺负三房。   无论二房做什么,他都一味的容忍,谁成想,竟是把他们纵成这样贪得无厌。   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他今日被自己的亲弟弟在伤口上撒了把盐。   陆瑶想劝爹爹,可话到口边,她却一句都说不出了。   她知道,爹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交出十三公主的孩子。   人活一世,总有自己坚守的底线。   她也觉得,十三公主的孩子不该死,她支持爹爹。   这个时候四公主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陆瑶猜的没错,四公主这会确实正在芳华殿。   这芳华殿装饰比凤阙殿还要华丽,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儿,用什么都合仪制。   就算四公主来过不止一次,还是忍不住感叹。   同为公主,这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她倒不怪父皇偏心,只怪自己命不好,能为自己争取的就这么多。   “你们公主可在?”四公主虽不受宠,可到底是公主,而且,芳华殿的人都知道,她和自家主子交情不错,便并不拦着。   “奴婢这就去通报!”一个小丫头率先赶去通报,另一个带着四公主往里走。   “四姐姐?”赵绾有些奇怪,昨日才在宫宴上见过,看来,四姐姐找她是有事了。   赵绾把那个玉佩收好,这才起身去迎。   “四姐姐快请进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备了软轿去接!”赵绾平日在宫中行走,都用软轿。   这宫中太大,就算从她这里到她母妃宫中算近的也要一炷香功夫,更何况,四姐从宫门走到这里。   “自家姐妹,哪里就有那么麻烦,你看我生完孩子这身材一直没恢复,多走动走动才好!”赵姝笑道。   “我看就好的很,难不成那世子还敢嫌弃姐姐不成?”赵绾柳眉一横,一副要替赵姝做主的模样。   “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最是老实,等你将来生了孩子就知道,我是自己嫌弃自己罢了!”赵姝笑了起来。   她比赵绾大几岁,可论起在宫中生存法则却是远不比她,能在宫中过的好是种能力。   就比如徐贵妃,论长相也不比皇后好看,更不要说宫中年轻的妃嫔,可就只有她盛宠不衰,这就是本事了。   很显然,赵绾也是其中翘楚,撒娇也好,卖萌也罢,人家就是有讨父皇欢心的能力。   所以,赵姝也从来不在赵绾面前耍心眼子,有什么便说什么。   “下次进宫,四姐把小月儿带进宫来玩,我好一阵没见她了!”这段时间赵绾没有出宫,所以也没见到四姐的孩子。   “好,六妹妹,其实四姐今日来是有事所求!”赵姝很是认真的看着赵绾,直接道。   赵绾笑了笑:“四姐这表情倒是吓到我了,看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妹妹聪慧,姐姐也不瞒你,当年姐姐本是要和亲西凉,幸得平宁侯阻拦,姐姐才能有如今的夫妻和顺,姐姐想帮帮侯爷,无奈能力有限,只能觍着脸来求妹妹了!”赵姝想到当年差点和亲,还是后怕的很。   她到现在做噩梦都是她被父皇送去西凉和亲,这已经成了她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赵绾没有说话,赵姝继续道:“其实,我今日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我是希望以后我的妹妹,侄女,都不用再走和亲这条路,就算是不得已和亲,也有大齐的将军愿意站出来,为她们一战,接她们回家……” 第177章 藐视皇权   赵绾听完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平宁侯确是我大齐一位难得的好将军!”   可说完这句没下文了,赵姝等的有些着急。   她是为了郡王府,但她也是真心想帮平宁侯府一把。   “妹妹,我知道,和亲这种事永远不会落到你身上,可能你没办法理解我曾经的心情,父皇给了我生命,平宁侯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你不明白我对他的感激,但若平宁侯因此获罪,又将会寒了多少将士的心!”赵姝伸手拉住赵绾的手。   她抓的很用力,如同抓着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赵绾没有挣脱她,同为公主,听到十三皇姑的死,当然也会有兔死狐悲的感慨。   平宁侯出征南疆时她那时还小,但也隐约有些印象,她和表哥的婚约好像就是在那不久后定下的。   母妃之所以那般着急,大概也是怕有一天她护不住她,和亲落在她的身上。   “四姐放心吧,这事我会和父皇提,但平宁侯犯下的毕竟是欺君之罪,至于父皇会如何处理我就不敢保证了!”赵绾的娇蛮都是在皇上的容忍范围之内,不会犯了皇上的忌讳。   之前不是没有大臣来求她办事,她从未应允过。   但这次不一样,平宁侯能征善战,忠心耿耿,大齐有这样的将军是大齐的福祉。   赵绾笑了笑:“其实小时陆瑶是我的伴读,为着这份情面我也会帮陆家。”   “是了,我倒是忘了,你们小时关系还不错!”赵姝这才想起来。   只是,这些年,她们二人却极少来往,很多人都忘记陆家和六公主还有这层渊源了。   “当年确实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赵绾笑了笑并不打算细说,轻轻一句揭过。   赵姝也不会那么不识相的去问发生什么事,那是她们之间的私事。   从芳华殿离开后,赵姝的女婢才敢问:“公主,六公主会帮忙吗?”   “只要她答应就会帮,赵绾从不屑骗人!”她的身份高贵,若是不答应直接拒绝,哪里用得着骗人。   “公主,那我们要不要告诉陆小姐一声?”   “不用!”那样反倒显的小家子气,既然答应她便会尽力而为,若是成了,那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以陆瑶的心胸也不会怪罪。   但若父皇真要将陆家满门抄斩为免也太让人寒心。   自古皇家多薄情,一点也不错。   珍珠重新给赵绾泡了一壶茶:“公主,昨日表少爷求公主也是为陆家的事,好生奇怪,怎么一个个的都求到公主面前。”   “表哥极少开口求人,尤其是碍于和本宫的关系,格外避嫌,只怕是欠了别人人情不得不还。”赵绾端起茶,轻轻吹了吹,这才抿了口。   “表少爷会欠谁的人情?”   赵绾笑了笑:“本宫也很好奇!”   赵绾觉得她还是了解父皇的,父皇舍不得杀了平宁侯,可平宁侯先是犯了欺君之罪,接着又抗旨不尊,让父皇扫了颜面。   父皇是君,自然容不得臣下放肆。   若是今日平宁侯挑战了皇权,不尊圣旨,那以后是不是谁都能藐视皇权了?   父皇就算再舍不得,可不能打自己的脸,不能坏了规矩。   如今君臣僵持在这儿,确实需要一个外力,而她作为皇室公主,显然是最合适的。   因为她并不是在为平宁侯求情,而是为大齐的所有公主的将来,求一条生路。   满大齐,再没有比她更合适为平宁侯说情的人。   平宁侯府   侯府内乱作一团,确切的说是二房乱作一团。   二房并不满意分到的家产,自然是把院里能带走的统统带走,恨不得一张纸都不留下。   二房这边忙的热火朝天,三房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打听了之后才知道,三房是要留下一起送死。   陆仲山笑的停不下来:“没想到还有上杆子找死的!”   “老爷,既然三房不走,那剩下的一份理应分给我们二房,毕竟以后陆家的重担可都压在我们二房身上了!”   陆仲山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找大哥!”   陆家经世积累,就算是皇上收回侯府恩荫,私产也是颇丰的。   有这些田产房契,几辈子也吃喝不尽。   陆仲山去了陆伯山的书房才被小厮告知,侯爷还在祠堂。   陆仲山不解,都这个时辰了,还在祠堂做什么,害的他白跑一趟。   陆伯山跪在宗祠面前,看着陆家那些牌位,陆家百年世家却在他手中毁于一旦。   他对不起祖宗啊,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偌大的祠堂里,陆伯山的背影有些孤单。   陆仲山进去,看到大哥如此落寞,脚步顿了下,声音也有些干涩:“大哥!”   陆伯山没有回头:“何事?”   陆仲山犹豫了一瞬:“我听说……三房不打算分家!”   他这话一出,陆伯山便知道他的来意,他深深的看着前面的祖宗牌位,难道陆家真要在他这代彻底陨落。   “仲山……”陆伯山的语气有些沉重:“那箱东西,你拿走吧,以后好好的!”   “大哥……”陆仲山听大哥主动提起,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以后大哥不能护着你了!”陆伯山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弟。   母亲当年因为和父亲感情不顺,也无心教养他们兄弟。   他是长子,父亲还重视些,弟弟受母亲影响对三弟仇视,父子关系也不好。   母亲临终前把二弟托付给他,他终究也是没教好他。   这些家产,只要他不自己作死,即便不入朝为官,也能过的富足无忧。   陆仲山对兄长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只是因为他太爱自己,再加上这次被陆瑶弄断了一条腿,大哥又向着女儿,心中对陆伯山有些成见。   如今看大哥这般模样,心里也是有些不落忍:“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会将陆家再次发扬光大的!”   陆伯山一声叹息:“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陆仲山看大哥似乎对他的话并不信,心里也有些不大舒服:“那我走了,大哥你保重!”   陆伯山挥挥手:“走吧!” 第178章 再无战事   陆仲山看大哥似乎对他的话并不信,心里也有些不大舒服:“那我走了,大哥你保重!”   陆伯山挥挥手:“走吧!”   落日的余辉洒在陆家祠堂,夕阳打在陆伯山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陆伯山在祠堂跪了一天没有起身,他对不起祖宗,妻女,但他不后悔。   陆伯山最后给祖宗牌位磕头,然后起身。   迎着夕阳,回到了自己院子。   陆夫人一直在门口观望着,看到丈夫回来,和往常一样的笑道:“回来了?”   陆伯山点头:“进去吧!”   陆瑶身体里余毒未清,整个人还是恹恹的,刚才又泡了药浴,喝了药,靠在贵妃榻上。   半垂下眸子,喉咙有些干痒,让夏竹给她泡了一杯菊花茶来。   正喝着茶,赵恒来了,他现在是丝毫不避讳了,直接进房间。   夏竹拿眼瞪他,有什么用,她还不得听小姐的。   小姐让她出去,她只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给自己生气。   “昨晚多谢你了。”昨天他走的时候她还不是很清醒。   赵恒闻言眉头皱起来,他救自己的女人可不是为了让她说谢谢的。   不过,倒是没有打断她的话,凝望着陆瑶,蹙着眉头,一脸的心事。   “还在担心你爹的事?”   陆瑶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有些涩:“只怕是死罪可免,只余一腔报国之志罢了。”   父亲一生为国,从无半点私心,若此后余生让他如同普通人一样活着,倒是能常伴妻儿左右,安享余年,但他不会开心。   他的志在天下安定,边疆再无战事,大齐国泰民安。   陆瑶抬起眼睛,里面浮着淡淡的水雾。   “放心,大齐武将凋零,你爹爹会被重用的!”赵恒安慰道。   大齐从祖父时便开始打压武将,如今大齐能征善战的将军屈指可数。   那老东西舍不得杀平宁侯,可他自己说出的话又没法收回。   若大齐朝中还有忠良之士,必会为平宁侯求情,死罪自然可免。   若没有,那便是天要亡大齐,养了一窝子奸臣佞臣,谁也没办法。   “但愿吧!”陆瑶扯了扯唇,笑容苦涩:“殿下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便不能来找你?”过河拆桥说的就是陆家兄妹吧。   “不是,毕竟……”不太方便,爹爹虽没有顾上问,但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疑问。   “你爹……”算了,还是不要在窈窈面前说未来岳父的坏话了,显得他多小心眼似的。   “我爹怎么了?”   “侯爷很疼爱你!”疼爱的有些过头了,做父母的难道不应该给孩子留点私人空间。   想起昨晚他被赶走的情景……心中无比的酸涩。   陆瑶觉得赵恒这话有些酸,难不成是想起他和皇上的父子关系?   他从小就离了京,在边关长大,这父子情分确实浅薄,赵恒也不是个脾气好,会哄着皇上的。   听说每次见面都不怎么好。   “殿下不要难过,皇上毕竟是皇上,你们先论君臣再是父子,和我们这样的家庭总是不同的!”陆瑶劝道。   赵恒无语,这怎么又扯到他和那个老东西了。   “我和他不同!”赵恒一副不想多提的表情。   母后离世时他记忆模糊,他虽难过,但到底年纪太小,最让他难过的是那老东西的漠视。   这宫里人最会拜高踩低,那时太子哥虽然已经封了太子,但一个没有母后庇护,也没有母族撑腰的太子自己活的也是如履薄冰罢了。   宫里的老东西打了喷嚏,常贵立马递了帕子过去:“夜凉了,皇上要当心身体!”   “没事!”皇上刚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鼻子痒痒的,怎么回事?   常贵看皇上连打了两个喷嚏,赶紧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孙公公道了声是,麻溜的去了。   皇上用帕子揉了下鼻尖:“朕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的!”   “皇上您可要千万保重龙体啊,这大齐臣民们可都盼着你身体康健呢!”常贵又给皇上冲了壶热茶。   太医很快来了,不过一起来的还有六公主。   “儿臣拜见父皇!”六公主福了福身,行了个常礼。   “小六怎么来了?”   “本来在御花园赏月,看到孙公公请了太医往这边走,儿臣不放心便跟来看看!”六公主蹲下身子,抓着皇上的手道。   “你倒是有心了,朕没事!”皇上也拍拍女儿的手,表情放松又欢愉。   “这父皇说了可不算,还是让太医瞧瞧!”六公主让太医上前。   太医给皇上把了脉,并无大碍,可他也不能说什么事都没有,那也真是太不把皇上的身体当回事了。   “皇上稍微有些受凉,臣开副药,早晚一剂,喝个两日便好,近日天气转凉,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太医日常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孙公公跟着太医去太医院煎药,御书房也只剩下皇上,六公主,还有常贵。   六公主是可以随意进出御书房的,比几位皇子都受宠。   “父皇,这么多的折子,哪里看的完,父皇就不能休息一日吗?”六公主随手替皇上整理着龙案上的折子。   这事情她常做,皇上也没拦着。   “父皇也想休息,但你看看,没有一处消停啊!”   “父皇别烦这些了,也不是没有开心事,儿臣听说那个北疆公主长得十分漂亮,儿臣倒是很好奇那北疆公主到底有多迷人?”六公主语气里都是小儿女攀比的心态。   皇上登时笑了起来:“那肯定是没有朕的小六好看!”   “儿臣是父皇的女儿,父皇当然觉得儿臣最好看!”六公主这语气更酸了,不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高兴起来:“不过她有一点肯定比不过儿臣!”   “哦?”皇上倒是好奇六公主说的是哪点了。   六公主颇为笃定的点头:“儿臣觉得她的父王肯定不如父皇您这般疼儿臣,不然怎么会舍得让她这么千里迢迢的来我们大齐和亲呢。”   六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皇上,脸上的表情十分得意:“父皇,你说她这点是不是比不过儿臣?” 第179章 大卸八块   皇帝笑容舒朗:“你这丫头,最会逗父皇开心!”   “儿臣说的可是真心话,父皇是肯定不会让儿臣去和亲的!”赵绾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靠在皇上身上姿态亲昵。   “小六啊,和亲有时也是不得已啊!”皇上拍拍赵绾的肩膀。   皇上有皇上的难处,如果能用和亲换回和平,谁愿意让将士们流血牺牲呢。   “父皇,儿臣不懂政事,但儿臣觉得,如果一味用和亲换取和平,未免让我大齐男儿失去血性,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马革裹尸还的英雄气概!”赵绾眉梢挑起,表情兴致盎然,口若悬河。   “而且,若和亲失败,那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多可怜,父皇,若有天,大齐和北疆若起冲突,父皇可不可以留下那公主性命,让她回北疆?”赵绾声音带着一抹伤感。   皇上皱了皱眉:“小六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同为公主,儿臣不过伤感罢了,北疆送来公主和亲,儿臣想若是他们也让大齐送去一个公主的话,儿臣已经订亲,自然轮不到儿臣,未婚且年龄合适的就只有七妹妹和九妹妹……”   赵绾说到这里,话突然停住,抬头看着皇上:“七妹妹性子骄纵,九妹妹才刚十三岁,父皇,若真到了那天,父皇别让她们去和亲,儿臣虽和七妹妹经常吵架斗嘴,但她也是儿臣的亲妹妹,儿臣不忍心她横尸异乡!”   皇上看了赵绾好一会儿:“难得小六有此心,不枉父皇疼你。”   “其实大齐可不止儿臣这般想,只是他们畏惧父皇您天子威仪,不敢说真话罢了!”赵绾一派天真烂漫。   “是吗?”   “是呀,儿臣也是因为你是父皇,是儿臣的爹爹,儿臣才敢说,不然儿臣也不敢,不过,要真有敢阻止和亲的大臣那一定是真心为大齐为皇家着想的好官!”赵绾说的头头是道。   “照小六这般说,这方法能辨大臣忠奸?”皇上被赵绾逗的心情很好。   赵绾想了会儿,点头:“儿臣觉得可以这么说!”   “小六啊,这两日是不是有人去找你说了什么?”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   赵绾想都没想的点头:“父皇,您可真厉害!”   赵绾竖了个大拇指,坦坦荡荡的很。   “陆家丫头?”皇上猜测道。   赵绾摇头:“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陆瑶虽曾是儿臣伴读,但和儿臣关系一般!来找儿臣的是四姐和表哥!”   “他们都说什么了?”皇上也不生气,父女俩跟寻常聊天似的。   后面的常贵听的是心惊胆战的,这诸位皇子公主,也只有六公主敢和皇上这么说话。   “四姐自然是为平宁侯求情,说平宁侯对她有再造之恩,当年四姐要和亲时,儿臣也求过父皇,父皇没答应!”赵绾说到这里撇撇嘴,对皇上不满的样子。   皇上依旧笑呵呵的,也不打断她,赵绾继续道:“至于表哥,你是知道他的,啰嗦起来没完没了的,说什么平宁侯是大齐为数不多的武将,若是父皇斩了平宁侯,若起战事,大齐无将可用,还说什么会伤了大齐将士的心……”   赵绾说到这里有些不以为然:“父皇,儿臣是不赞成公主和亲,可表哥的话为免危言耸听,我大齐也不至于就缺他一个将军吧?父皇,您说呢?”   赵绾饶了一圈,把问题又甩给了皇上。   皇上没有立刻回答,赵家当年也是公侯世家,因不满先朝暴政,这才反了。   可赵家得了天下,自然忌讳大家族中的兵权。   从先皇开始便重文轻武,慢慢消弱他们手中的军权,重用寒门子弟。   顾家,傅家……   “你表哥……”皇上欲言又止。   “我表哥的话父皇不用放在心上,他呀除了破案,什么都不会,不过四姐说是为平宁侯求情,倒不如说是替未嫁的皇妹们说话,儿臣还是赞同的!”   赵绾绝口不提平宁侯如何,句句不离和亲公主。   孙公公端了药进来,正好打断父女二人的谈话,赵绾盯着皇上喝了药,也没有多待,交代皇上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出了华清殿,赵绾松了口气,珍珠赶紧迎上去扶着:“公主,您向皇上说了?”   她在外面提心吊胆的,虽说公主得宠,可到底是皇上啊。   “父皇等着人为平宁侯求情呢,只是没想到是本宫开了这个头!”赵绾笑了笑。   父皇这时候怎么会舍得杀了平宁侯呢?   “陆侯犯的可是欺君之罪!”珍珠小声道。   “欺君之罪嘛看你怎么说,最重要的是陆家太干净了!”干净的没有丝毫污点。   尤其,江南案之后,平宁侯在朝中威望更盛从前,父皇讲究权衡,怎么会容忍另一个世家冒头。   珍珠越听越糊涂,什么叫陆家太干净。   “公主,奴婢怎么不太懂呢?”珍珠疑惑。   “不懂是好事!”若是一个小宫女都能参透政事了,那她赵家天下可真是岌岌可危了。   赵绾回到寝宫,摘了钗环,正准备沐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把最后一个珠钗扔到妆台上,冷冷道:“出来吧!”   能躲过芳华殿的侍卫潜进她的寝宫,绝对是高手。   她进来许久,却并未伤她,肯定不是害命。   若是谋财早就走了。   看来是为了那玉佩了。   陆玉庭从帷幕后走出:“公主聪慧!”   赵绾冷笑:“本宫聪慧不必你夸,不过你今日是来送死了?”   “公主说笑,公主要杀在下,已经喊人了,公主并没有,看来是并不想在下死!”陆玉庭今晚就是为玉佩而来。   免得夜长梦多,万一被她查出点什么,他没脸见师傅。   “哼,谁给你这样的脸敢和本宫这么说话!”赵绾在妆凳上坐下,抬着头看向陆玉庭,姿态高傲。   “昨日在下急于取药救命,对公主多有得罪,今日在下是来赔礼的!”陆玉庭对赵绾拱手一揖。   赵绾睨着他,不屑一顾的模样,敢打晕她,信不信她能将他大卸八块喂狗。 第180章 夜探香闺   “是赔礼还是来找东西?”赵绾手环胸,盯着他道。   她可不会认为有人那么好心,居然还专程来赔礼找死。   陆玉庭唇角扯出个笑容:“看来在下的玉佩确是在公主这里了!”   赵绾状态很放松,漫不经心道:“本宫确实捡了,不过,已经丢了!”   “公主只要承认捡了就好,丢不丢的已经不重要了。”陆玉庭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赵绾眉宇间闪过一抹诧异,很快消失,可还是被陆玉庭注意到了。   “公主不知,这玉佩乃是在下祖传玉佩,在下的祖父送给了祖母,后来祖母又传给在下的母亲,在下母亲让在下留给未来儿媳,公主既收下玉佩那就是……”   “住口!”赵绾大怒:“好你个登徒子,竟敢口出狂言羞辱本宫!”   “登徒子三个字公主还需慎言,公主忘了昨日是如何晕倒了?”陆玉庭似笑非笑的看着卸了钗环的赵绾。   “你放肆!”从小到大一直顺心顺意的赵绾被气个倒卯。   她还不曾见过如此无赖的人,明明长得一副读书人的面相,怎么就是个无耻狂徒。   “公主殿下,在下并无意冒犯,只要把玉佩还给小人,小人一定感激涕零,日后若公主有吩咐,在下必定鞍前马后死而后已!”陆玉庭抱手又行了一礼道。   “鞍前马后倒是不必,不如你自断一条手臂,本宫就把玉佩还你,决不食言!”赵绾讨厌死了眼前这个人。   “公主倒是狠心,在下自断手臂,公主不怕溅一身血吗?那玉佩在下不要也罢,毕竟比起驸马爷,一个小小玉佩算什么,在下告辞!”陆玉庭似乎是真不在意。   “对了,在下虽是白丁,但在京城的三教九流还算熟,公主若听到什么夜探香闺的流言千万别动怒!”陆玉庭转身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头交代道。   赵绾也经常出宫,可从未遇到像眼前人这般的无耻之徒,什么夜探香闺,真是找死。   可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赵绾觉得他不是在吓她。   “站住!”赵绾怒气冲冲道。   陆玉庭脚步顿住,过了一瞬才转身,笑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想要玉佩也可以,替本宫办件事!”赵绾道。   “公主殿下请吩咐!”陆玉庭声音不急不徐。   “替本宫给平宁侯陆二小姐带句话,就说让她明日到醉仙居天字号房等本宫!”赵绾吩咐道。   “公主殿下见她做什么?”陆玉庭唇边挂着淡笑。   “你负责传话就好,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自然要问清楚了,公主手下护卫婢女无数,却让在下传话,在下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诈!”陆玉庭靠在赵绾对面的桌上,随手拿起盘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赵绾真要被他气死,陆家此刻就像是个靶子,到处都是眼线,她这里派人出去,只怕很快满六宫的人都知道了。   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今日她说的一切都白说了。   “若你想要玉佩就按本宫的要求做,否则,本宫就真的毁了那玉佩,你今晚也别想出宫!这芳华殿可是本宫的地盘!”赵绾威胁道。   说是这样说,可这殿中她也不敢保证有没有其它宫里的眼线。   若是此人逃到院子里嚷嚷,那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这宫中多的是嫉妒她的人,这个家伙真是太奸诈了。   “公主殿下小小年纪总是爱威胁人的习惯可不好,公主殿下要传话在下传就是,不过,公主得先让在下看一眼那玉佩是否完好!”陆玉庭不是没在她寝宫找过,可是并没有发现。   “别想耍花招,本宫说会给你就会给你,赶紧滚,不然休怪本宫不客气!”   陆玉庭无可奈何的摇头:“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大口气吗?把这月亮都吹圆了!”   赵绾气的从妆凳上起来:“你……”   “公主小声点,别让外头听到!”陆玉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可赵绾起来时带翻了妆凳,珍珠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公主收拾好了吗,沐浴的东西奴婢给您备齐了?”   赵绾生怕珍珠发现异常,赶紧挡在门口:“马上好了,你先出去!”   “是!”   赵绾再转过身时,陆玉庭已经不见了,赵绾以为他藏在房中,小声的喂了一声,可是并无人回应。   赵绾又喂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她朝他刚才藏身的帷幕走去,并没有人。   赵绾提高了分贝:“喂,滚出来!”   可是丝毫动静没有。   赵绾纳闷,就说了两句话的功夫,这人去哪了?   赵绾看到开了半边的窗户,有些明白了。   瞪着窗口哼了一声,果然是鸡鸣狗盗的下三滥,就会做些翻窗的勾当。   赵绾关了窗户,从妆奁夹层里取出那块玉佩。   虽然那人插科打诨,但能看得出这玉佩一定对他十分重要。   看他的气度倒不像是混迹三教九流的下三滥,可京中有些体面人家的公子她也基本见过。   虽说大多叫不上名字,可总归有些印象。   这个人……   赵绾还是没想起来。   “来人!”赵绾突然开口道。   珍珠忙进来,刚才就觉得公主有些怪,这会儿听到公主喊人,立马进来了。   “去找个擅丹青的宫女过来!”   珍珠也不问缘由:“是!”   很快,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被带了进来。   “奴婢参见公主!”   “免礼吧,本宫让你把这个玉佩的样子画下来,你可行?”赵绾把玉佩递给珍珠,珍珠又交给那小宫女。   小宫女看了眼点点头:“奴婢可以试试!”   “很好,本宫给你半个时辰,就在这里画!”   “是!”   赵绾交待完,沐浴去了,等沐浴出来,那小宫女也把玉佩的样子描绘了下来。   珍珠给赵绾擦着头发时,赵绾的眼睛也一直不离那个玉佩:“公主若是喜欢让工匠照着打一个便是!”   赵绾没有吭声,她摸着那个玉佩中间的图案,这图案她没见过,倒像是图腾。   大齐的世家图腾好像也没有这样的,不过,想确认这些也不难,改日去查查。 第181章 把腿打断   陆玉庭到海棠院时赵恒还没有离开,脸色在看到赵恒那一刻,垮下了。   这贼心不死的,当陆府是他们家后花园呢?   赵恒感受到背后有道目光,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仿佛下一秒要把他刺穿。   “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做什么?”赵恒很不满意。   别说是堂兄,就是亲哥哥也没有大半夜进妹妹房间的吧。   “楚王殿下还知道这是晚上?”陆玉庭冷冷道。   若是哪天,哪个臭小子敢偷溜进小玥儿院子,他得把他狗腿打断。   不对,先把他毁容了,再毒哑了,最后再把腿打断。   若不是看在师兄弟的情分上,他赵恒的坟头已经长草了。   “本王又不瞎,你来做什么?”赵恒一脸冷漠。   他来他准王妃的房间怎么了,平宁侯赶他走,好歹以后是他老泰山大人,他忍了。   就这个臭小子算什么,就一个堂哥,真把自己当回事。   那有句话怎么说的,一表三千里,他这个堂哥不说三千里,两千里有吧?   陆瑶看着两人又掐起来,浑身汗毛四起。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让两人都住口。   你说这师兄弟俩也真是奇怪,明明都很关心对方,可到一起就吵,一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模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陆瑶硬着头皮开口:“三哥这么晚来想必是有事!”   陆玉庭点头,然后看了赵恒一眼:“是有事!”   “什么事!”陆瑶下意识问道。   陆玉庭又朝赵恒看了眼,瞧这纹丝不动的坐在那儿,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赵家的人果然没有省心的。   “六公主约你明日在醉仙居天字号包房见面!”陆玉庭也不避讳了。   赵恒这才看向陆玉庭:“你进宫了?”   陆玉庭白了他一眼,他不进宫,怎么找六公主要玉佩?   指望他也指望不上啊,一天到晚的就想着勾搭他妹妹,能做什么事?   陆瑶没有说话,表情也没什么讶异。   “你和六公主很熟?”赵恒问道。   “也算吧,我少时曾是六公主伴读!”   她和这位六公主关系有些特别,虽说是伴读,但并不算是朋友。   可若说是敌人,那就更谈不上了。   大概皇室中人,自小便有玩弄权术的本事,这六公主也是如此,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之人。   她是六公主伴读,而魏荣是七公主的伴读。   那时年纪小,并不懂得藏拙,她在诸位公主和伴读中成绩是最好的,经常被先生称赞。   而且她的性子也着实算不得好相处,七公主向来看不惯她,没少和魏荣一起捉弄她。   而六公主骨子里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热情性子,偶尔会提醒七公主,但大多数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再看中陆家,可七公主到底是天子的女儿,是君,她明白这些,也并不放在心上。   后来一次意外她救了魏荣,魏荣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从那天开始便开始跟着她玩,不再做七公主的小跟班。   魏荣拒绝了七公主的所有要求,除了正常学堂里读书,私下都是和她在一起。   七公主一向心胸狭窄,自然要报复。   有一次夫子交代的作业只有七公主一人未完成。   那日夫子称赞的除了她的文章还有魏荣的一幅画。   这可让七公主彻底记恨上了,七公主把魏荣骗到御花园假山,还把肃王也约到那里。   虽说那时不过十二三岁,可已经开始有男女大防。   等她赶到,魏荣已经被人推入了荷花池,而那肃王正要往下跳。   若是魏荣被肃王救起,这桩婚事怕是跑不掉了。   就算这肃王再草包,那也是皇帝的儿子,难不成你魏家嫡次女还委屈了不成?   陆瑶的力气自然拦不住肃王,她记得是六皇子还有曾江拦住了肃王,然后让两个小宫女下水把魏荣救了上来。   魏荣不识水性,她被人推下水自然吓的不轻,抱着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魏荣一边哭一边说,是有人把她推下河的。   这事并没有闹到皇上面前,却是闹到了夫子那里。   因为魏荣一口咬定是七公主让她去的御花园。   七公主自然不认,急赤白脸的和魏荣吵。   都是半大孩子,谁也不让谁,夫子也差不多明白了。   七公主记恨自己的伴读魏荣和别人关系好,画作也比她好,所以这才想要毁了魏荣的清白。   因为大齐的女孩子被赐婚后就安心在家中待嫁,不用到宫中伴读了。   若是魏荣被赐婚给肃王,以后就不能到宫中当七公主的伴读了。   夫子一想这事他可处理不了,怎么处理,一边是公主,一边是阁老的孙女。   他都得罪不起,他本来要差人禀报皇后的。   魏荣自然也是想让皇后做主,可这事被六公主拦下了。   六公主一句,刚才七妹妹并不是让她去御花园,是魏荣听错了,而且七公主方才一直和她在一起。   夫子一想,很快想明白了,这是皇家书院,他拿的是皇上俸禄,这事最终以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了。   魏荣虽委屈,但对六公主的话她也找不到证据反驳。   可陆瑶是知道的,六公主没有和七公主在一起,她并不喜七公主。   至于为何替她说话,当然是为了皇家颜面。   魏荣的哥哥可是睿王伴读,皇后怎么都不会偏袒七公主。   皇后的性子,此事自然是要闹大的。   皇家公主嫉妒臣子的女儿更加优秀,伺机报复,这要是传出去,那可就热闹了。   别人可不管你是七公主还是六公主,总之一句话就是皇家公主教养不好,善妒,心胸狭窄。   陆瑶理解赵绾为皇家声誉考虑的做法,但也无法再和她做朋友。   此事后不久,先是她以年岁渐长,需在家学习女红为由辞了六公主的伴读。   没多久,魏荣也不做七公主的伴读。   从那之后便再也没什么交集,两人谁也没说破,但矛盾就是从那里起的。   有些事,理解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倒是没想到事情过去三年,赵绾会主动约她。 第182章 多少分量   赵恒一听说是陆瑶伴读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从未听窈窈提过,看来关系并不好。   “窈窈放心,明日本王陪你一起去!”   “楚王殿下,你是不把我妹妹的名声毁了你不甘心还是怎样?”   这明日他若去了,那他那点私心还不一下就传到皇上耳中了。   皇上本就对陆家颇为防备,这要是知道,除了景王,陆家还和新鲜热呼的楚王殿下关系不错,那陆家就更麻烦了。   “陆玉庭,你脑子被驴踢了?”谁说陪窈窈去就一定要现身?   想砍死他。   “我记得殿下瞎过一段时间,不知道哑了会怎样?”陆玉庭丝毫不掩饰现在的心情,想毒哑他。   陆瑶:……   “时辰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你们两个本事大,到外面较量吧,她这边地方小,经不起折腾。   赵恒又一次被赶走,心里很不爽是真。   不过,时辰确实不早了,若不是陆玉庭捣乱,他这会儿已经走了。   当然,这两者走是有很大区别的。   都怪他。   俩人离开后,陆瑶松了口气,这神仙打架的,她哪个也得罪不起。   陆瑶这口气还没松完,一抬头,房间里站着的不是赵恒又是谁。   陆瑶舌头有些打结:“殿下,不是走了吗?”   “这么盼着本王离开?”他是走了,想了想不对,又回来了。   他怎么能和那家伙一样呢?   堂哥怎么配和夫君比呢?   陆瑶摇头:“当然不是!”   就他现在这表情,她哪里敢说实话。   赵恒微微眯眼:“窈窈,本王回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你心中本王重要还是那家伙重要?”   陆瑶立刻道:“当然是殿下重要!”   您可是未来的皇帝,最关键,她欠了他许多,得还。   赵恒的表情好了很多:“放心,本王知道你对本王的情意!”   陆瑶:……   情意是有,但只怕此情意非彼情意。   楚王殿下这一世真的是相当自恋了。   “殿下……”陆瑶犹豫了下,就楚王的脾气,也不能直接赶人啊。   万一他傲娇性子一来,今晚不走了,那可就不好了。   “嗯?”赵恒靠近了她一步,将陆瑶的神情看在眼里。   “夜里凉,殿下要多加衣服,别着凉了!”陆瑶抬起头来,眼睛里含着几分笑意。   “放心,本王身体好的很!”他在军营时,冬天还洗冷水澡,这点寒怕什么。   “毕竟京中和西北天气不同,夜里寒露重!”   赵恒被哄的开心:“知道了!”   “这种季节最容易风寒,殿下记得泡个热水澡驱寒!”   赵恒一听心里更熨帖了,还算她有良心。   “知道了,本王这就回去泡澡!”赵恒格外咬重泡澡两个字。   其实王府的浴桶挺大的,两个人一起泡都容的下。   “那殿下回去时小心些!”尤其翻墙的时候,可别崴到脚。   赵恒点头:“本王走了!”   陆瑶等了一瞬才点点头,直到赵恒背影消失,陆瑶才收回已经僵硬的笑容。   赵恒昨日在爹爹和娘面前那般说话,相当于是在爹面前过了明路。   爹爹就算一时装傻可以,可赵恒若是日日来,那爹爹总不好日日过来赶人。   还得她自己想个办法解决。   等陆府的危机解除,爹爹肯定要过问这件事的。   她得准备好说辞才是。   她希望陆家好,也希望赵恒好,不想爹爹和赵恒因为她起了嫌隙。   贵妃这件事之后,只怕爹爹更不会让她嫁入皇族。   爹爹忠心大齐,忠心赵家江山是一回事,可把女儿嫁过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陆瑶揉了揉太阳穴,常嬷嬷端着药进来了。   这药已经热了两次了,刚才楚王殿下一直在房里,她也不好进来打扰。   毕竟这楚王殿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万一逼的他急了,真对小姐做点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   “小姐,药好了!”常嬷嬷把药端到陆瑶面前。   陆瑶其实吃药并不怕苦,良药苦口她打小就知道。   每次喝药都是一口喝干净了,那样一勺一勺的反倒难受。   可如今陆瑶倒怕苦了。   这都是被赵恒惯出来的,她的身体不算差,但久居宫中,心情郁结,身体也不大如从前。   每次生病,赵恒都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一般,宫里的太医都必须到值,有时连早朝都不肯去。   那时,她就盼着赵恒做不好这个皇帝,他不去上朝,她也由着。   甚至,有时故意使小性不肯吃药,让他上不了朝。   后来,便是她一生病,赵恒便不上朝,而且,必须亲自喂她喝药,一口汤药,一口蜜饯。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嫌弃自己的矫情,可偏赵恒就愿意宠着,伺候着。   满六宫都说皇后给皇上下了蛊,满朝臣都说皇上疯了,说皇后是妖后。   她不是个合格的皇后,他也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但她却是他捧在掌心里的人。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是想祸乱他的江山,还是想看她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   陆瑶端着药碗发呆,常嬷嬷轻轻叫了一声:“小姐,药凉了就不好了。”   陆瑶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嬷嬷,帮我拿几颗蜜饯吧!”   常嬷嬷愣了下,小姐从小喝药就不怕苦,没用过那玩意的。   夏竹已经端着蜜饯进来了:“嬷嬷,您不在的几个月,小姐不但口味变刁了,连吃药都怕苦!”夏竹虽是吐槽,可脸上都是笑。   “你这丫头,敢编排小姐,讨打!”常嬷嬷虎着脸。   不过,夏竹一点不怕她,嘻嘻哈哈的,把蜜饯端给陆瑶:“小姐,这可是最甜的了!”   陆瑶喝了一口,直皱眉头,险些喝不下去。   最后,还是忍着喝了。   这人啊还真是不禁惯,她和赵恒也就不到四年的夫妻缘分,倒是把她从小到大的习惯都给改了。   陆瑶喝完了药,一下放了好几颗蜜饯到嘴里,这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而赵恒已经回到了王府,交代青风道:“备热水,本王要沐浴!”   青风:什么,热水,王爷不是一向都是冷水的吗,什么时候洗热水了? 第183章 通体舒畅   赵恒看青风杵在那里:“还不去!”   青风赶紧道:“是!”然后下去准备了。   主子好奇怪,突然洗热水澡,这也没热水啊,赶紧烧去。   青鸾牵着昆仑散步回来,拐道到厨房找点肉骨头。   昆仑自从养成了爱往陆府跑的习惯后,就改不了了,死赖着不走,被主子捉回来后狠狠给罚了。   怎么罚的?   关小黑屋。   每天早晚只有一个时辰的遛弯时间。   唯一的乐趣就是吃点肉骨头了。   不过,家里的肉骨头还是没小姐姐家的好吃。   青鸾看到青风大晚上的在厨房:“你这偷吃什么呢?”   青风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懒得理他。   青鸾掀开锅盖看了眼:“水?大半夜的你热这么一大锅热水做什么?”   青风被他吵的烦:“主子洗澡!”   “是不是陆小姐来府上了?要留宿府中?”主子洗澡从来用冷水,烧热水,那肯定是为女人准备的。   除了陆小姐,大概也没谁敢靠近王爷。   可也不对啊,这大半夜的,陆小姐怎么会在王府。   那是谁?   又有不长眼的往主人那凑?   也不会,王府静悄悄的,没人敢作妖啊。   难不成……   青鸾一张八卦脸。   实在看不下去的青风啪的盖上盖子:“主子洗澡,你聋?”   青鸾:……   过了好一会儿:“你烧个洗澡水拽什么拽!”   赵恒泡在热水里,热气氤氲,通体舒畅。   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浴桶有点大,空荡荡的,不太好。   赵恒靠在桶壁上,手托着下巴,怎么才能说服平宁侯早点把窈窈嫁给他呢。   唉,都怪自己出身不好,惹平宁侯嫌弃。   他是不是得搞出点事,不做这个王爷了,然后就能带着窈窈回西北去,肆意自在。   这般多好!   搞点什么乱子呢,得好好想想。   第二日,陆瑶一大早就被吵醒了。   “小姐,那二房也太不要脸,连库房里的药材都不放过!”夏竹被气的不轻。   “由着他们吧!”只要爹爹安好,这些身外之物算什么。   “可是那些都是……算了,奴婢说了也没用!”   这二房之人,趁着侯爷早朝,要把陆府搬空了。   皇上给陆伯山的期限就剩四日,可陆伯山拒不肯透露消息,惹的皇上大怒,当即就要把陆伯山打入死牢。   皇上最近的脾气比较暴躁啊,动不动就要打入死牢。   前几日五皇子踹了一个小宫女,就要把五皇子打入死牢,这才几天,又轮到陆侯爷了。   虽说这陆侯确实犯了欺君之罪,但也确实情有可原。   一向对朝中任何动态都保持中立的魏阁老,这次居然第一个求情了。   “皇上,陆侯虽有抗旨之罪,但他剿灭南疆动乱,让我大齐边疆和平了这许多年,功过相抵,罪不至死,那十三公主血脉有我大齐皇族一半尊贵血统,陆侯救的是大齐皇族,还请皇上三思!”魏阁老首先站出道。   魏阁老乃文官之首,他站出为陆侯求情后,不少大人都站出附议魏阁老。   大齐武将不算多,但拥护陆侯的也不少。   而且今日真是稀奇,连陆家的死对头崔侯也替陆伯山求情了。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啊。   崔侯之所以替陆侯求情那是有原因的,先前的江南官员案,陆侯为崔家说过话。   崔家虽跋扈,但也不喜欠人情,这次帮陆侯求情,也算还了上次的人情。   最关键,这崔家和陆侯之间的恩怨,最先因贵妃而起。   这陆家和贵妃据说已经闹翻了,陆家显然是不会支持景王了。   崔侯这几日和幕僚们商量过后,觉得这件事是一个向陆家示好的契机。   搞不好,能把陆家拉到支持睿王的阵列。   皇上看着下面跪着一排为陆侯求情的官员,手摸了把胡子,照小六的说法,他大齐倒都是忠臣了。   皇上看着跪在一侧的陆侯,一方面欣慰朝中都是忠臣,一方面又忌惮陆伯山在朝中威望。   连政敌都能为他求情,这陆侯还有什么做不到。   今日他敢违抗他的旨意,他日,要反了他的江山时,是不是也这般的一呼百应。   皇上犹豫了。   看着陆伯山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看了常贵一眼,常贵立马过去:“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常贵这话一出,下面大臣一个个紧张到不行:“皇上,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身体不适,今日退朝!”常贵说完,扶着皇帝走了。   等出了大殿,皇上才直起腰来,推开了常贵:“常贵,去召魏阁老到朕书房!”   常贵很快道:“是!”   皇上一个眼神,常贵就知道皇上想什么。   平宁侯的事给皇上闹的,满朝文武求情,这不是公然打皇上脸吗?   可杀了平宁侯,皇上也舍不得啊。   平宁侯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对社稷是有功的,皇上可不就心烦吗?   不过,皇上叫魏阁老商议,看来是想给平宁侯一条生路。   不然今日也不用装病,直接打入死牢了。   魏阁老退了朝慢悠悠的走着,像是在等人似的。   直到常贵过来说,皇上请您御书房叙话。   魏阁老和亲家看了眼,两人心中了然。   这皇上是既想陆伯山继续给赵家卖命,又怕陆伯山威望过高,功高震主。   这帝王之术啊……   魏阁老毕竟年纪大了,走的很慢,常贵也在一旁慢慢的跟着,并不快。   魏阁老,三朝元老,这朝中再没有比他资历更老了。   不过,这魏家低调的很,不结党营私,不站队立储,就连家族中子弟都像魏铭那般年少有为。   “阁老来了!”皇上从龙案上抬起头来。   “老臣参见皇上!”魏阁老行礼到一半被皇上扶了起来,让常贵搬了把椅子来。   皇上的授业恩师是周太傅,但他也得过魏阁老辅导,这些年魏阁老也是尽心尽力,皇上对他很是尊重。   “阁老,平宁侯一事,朕也很是为难,朕知他忠心,也知十三皇妹为大齐所做的牺牲,可朕是天子,朕得为天下百姓考虑!” 第184章 没了后盾   皇上也为难啊,前些年边疆不安,四处征战,这几年各处不是干旱就是洪水,国库早已空虚。   不然,他也不会让陆伯山下江南查税银。   这一查就查出这么大乱子,他作为皇帝,能不震怒吗?   “皇上,此次南疆作乱,乃南疆蓄谋已久,那无双公子是南疆先王后之子,实与十三公主遗孤无关,至于平宁侯,他确实抗旨不遵!”   “皇上,君王若不海量,又何来将军保朝纲,若皇上重重惩罚了平宁侯,只怕会伤了将士之心呐!”魏阁老语重心长道。   顾大将军府封刀,定国公安守西北,崔家被打压,若是陆伯山这次被问斩,那大齐真的再无武将世家,赵家江山无后顾之忧,可大齐江山危矣。   魏阁老掀起官袍跪下:“臣不是在为平宁侯求情,臣是为大齐留下忠臣良将,望皇上三思!”   魏阁老说完一揖到底,到他这个年纪,皇上早已经免去他的行礼,此刻却向皇上行如此大礼,可见其决心。   皇上伸手扶起魏阁老:“阁老言重,快快请起!”   “皇上,大齐的江山永固,皇上的君臣同心,都当得起臣这一跪!”世家势力盘踞确实威胁皇权,可一味打压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此事,容朕再想想!”   陆家   陆瑶用过早膳便出门了,虽不知六公主目的,但人家堂堂公主主动相约,总不好让她等。   上午客人并不多,楼下寥寥几人喝酒闲聊。   陆瑶今日戴着帷帽,马车也无特殊标识,别人并看不出她是谁来。   天字号房是醉仙楼最好的包间,不是谁都能约到的。   陆瑶是幕后老板自然随时能约到,至于六公主,自然是财大气粗。   她的食邑和皇子一样,不用养幕僚,不用日常应酬,在诸位皇子公主中可以说是最有钱的。   陆瑶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六公主便到了。   赵家人都生的不差,赵绾也不例外,尤其华贵无双的气度,眉宇间自带一股凌厉,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臣女参见公主殿下!”陆瑶起身行礼。   六公主眉间藏着几分笑意:“陆小姐不必多礼!”   说完在主位上坐下,陆瑶虽到的早,但君臣有别,况,六公主今日做东,她自是不能喧宾夺主。   “想必你十分好奇,本宫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六公主挥手让珍珠退了出去。   陆瑶看了夏竹一眼,夏竹施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臣女愚钝,还请殿下明示!”陆瑶起身道。   这皇族中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这位六公主独得皇上的宠爱,自是不简单。   六公主喝了口茶,抬眸笑了笑:“陆瑶,本宫难道还不了解你吗?”   当年在学堂,夫子最喜的就是陆瑶,说她悟性好,又勤奋,若是男儿必出将入相。   “殿下,臣女虽不知殿下约臣女何事,但臣女多谢殿下在皇上面前为家父求情!”四公主昨日一早进宫,并未传她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显然,六公主同意了。   赵绾手里捏着茶杯,垂眸含笑:“你不必谢本宫,本宫和四姐交好,她来为侯府说情,本宫自然不能落了四姐脸面!”   “殿下可以这样想,但陆瑶不敢忘殿下恩德!”陆瑶嗓音淡然,没有丝毫起伏。   道谢是真心诚意,但并无谄媚。   赵绾目光往上,看着陆瑶的眼睛,宠辱不惊,清澈透亮,确实好气度。   “陆小姐不敢忘这件事,只怕是之前的事也忘不了吧!”赵绾兀自继续道。   “臣女不敢!”   赵绾微微眯眼,笑出声来:“这大齐还有你陆瑶不敢的事!”   陆瑶没再开口,当年六公主为了皇家公主颜面替七公主说话,她理解。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就像她并不喜二房的姐妹,可一同出去,她也要护着。   但理解并不等于认同,若是七公主算计得逞,害的就是魏荣一生幸福。   赵绾再次开口:“当年的事,若是放到此刻,本宫依然会保七妹妹,倒不是本宫喜欢她,相反,本宫比任何人都讨厌她。”   “可人这此生唯有父母兄弟无法选择,本宫不喜她,却要为着颜面护她,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本宫知你和魏荣埋怨本宫,本宫宁做真小人,坦坦荡荡,这么多年也不曾让七公主再为难你们!”   赵绾说到此句,看向陆瑶,目光炯炯。   不过经赵绾这么一提,陆瑶也发觉,这些年,七公主跋扈之名越甚,却也从没有找过她和魏荣麻烦。   “本宫不得已陷魏荣于尴尬境地,不管她接不接受,这是对她弥补,本宫亦不觉得亏欠于谁。”赵绾姿态始终傲然。   她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大齐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未来夫君也是人中龙凤,什么都不用做就坐享富贵,能不骄傲吗?   “殿下所言极是!”陆瑶这句是真心的。   “但愿你这句是真心实意!”赵绾难得大笑,眉宇间的高傲之气竟柔和了几分。   “本宫出宫前父皇召见了魏阁老,想必你父亲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以父皇的处事,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   “多谢殿下告知!”   “适才本宫来的路上,听路人说陆家分家,二房运东西的马车把路都堵了!”赵绾唇瓣微微勾起,带着极淡的讽刺。   陆瑶做她伴读之时,曾带她的堂妹进宫,品行和陆瑶相比,差远了。   “平宁侯袒护亲弟弟冷落三房,而你维护你堂妹多年,此举未免让人寒心!”赵绾的指甲修的颇为好看。   手指捏在水杯上,越发显得修长好看。   陆瑶笑了笑:“殿下方才说各人有各人选择,只要不后悔便好!”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颇有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本宫保你父亲无虞,且能继续出入朝堂,只是……”   “只是如何,公主但说无妨!”陆瑶道。   “只是平宁侯府爵位不保!”赵绾直接道。   这是最让父皇放心的法子,没了爵位的平宁侯就如失了退路,没了后盾,只能勇往直前。 第185章 快点滚开   陆瑶倒是松了口气,皇上打压世家,这侯爵早就成了累赘,没了这平宁侯的爵位对陆家并非坏事。   爹爹的愿望是保家卫国,而不是功高震主的侯爷。   陆瑶端起面前的茶杯朝六公主举起,声音清脆好听:“如此,多谢公主殿下!”   赵绾也举杯:“本宫不是帮你,本宫也是受表哥所托,为我大齐保下良将!”   “那公主殿下替臣女多谢曾大人!”陆瑶笑容爽朗,语气自然。   赵绾垂眸含笑:“客气,若它日得空,本宫在府中宴饮,还望陆小姐莫要推辞!”   赵绾在京中的公主府早已建成,她有时出宫便会到府中小憩。   “臣女荣幸之至!”   很快,皇上的圣旨便到了陆府:平宁侯违抗圣旨,本应诛其九族,皇上仁善,念其军功,褫夺平宁侯封号,贬为上府折冲都尉,钦此!   平宁侯被褫夺封号一事,很快在京中传开,百年世家,几代心血,如今毁于一旦。   崔侯感慨最深,皇上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可他不能做崔家的千古罪人。   曾经的清河崔氏是何等的风光,即便是比皇族也不差。   大齐建国后清河崔氏嫡系在家族走向这个问题发生矛盾。   曾祖父带着家人迁移京城,走了一条与清河崔氏截然相反的路,才有了如今的侯府。   让他放弃,着实难矣。   想到崔家的未来,想到被禁足的皇后,想到还未被立为太子的睿王,崔侯一夜未阖眼。   相比较崔侯的暮霭沉沉,陆侯府,不对,侯府牌匾已摘,如今他只是上府折冲都尉。   陆伯山在宗祠跪了一夜,他没有保住百年侯府,却也不堕家族门楣。   即便只是一个都尉,他也要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迎着朝阳,陆侯走出祠堂,没了平宁侯爵位的陆家将走向另一条路。   不过就是紫袍换绯袍,金鱼袋换银鱼袋,他还是陆伯山,上了战场,还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褫夺爵位对别的家族来说是天大的坏事,但对陆家,丝毫没有影响。   接了圣旨当晚,陆瑶在醉仙居定了几桌席面送到家里,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有份。   此宴庆祝陆家否极泰来,没了爵位,交了兵符,陆家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四品京官,没什么好让皇上惦记的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对陆家是好事。   她陆瑶也不稀罕做什么侯府小姐,谁爱做做去。   “大哥,小弟敬你!”陆季山举杯,表情颇为感慨。   生死门前走一遭,功名利禄什么都没有一家人在一起重要。   一家人的脑袋总算是保住了,没了爵位算什么,爵位也是先祖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难不成他陆家儿郎以后就不能挣回来?   陆季山看向儿子,陆玉庭接触到老父亲殷切的眼神,连忙低头喝酒,别这么看人家,人家害怕!   陆季山:……   这小兔崽子。   一家人正用膳,一道灰白色身影蹿过,陆玉庭一看,可不是昆仑那个小狼崽子,竟是越来越肥大了。   陆瑾也发现了,从坐上下来就朝昆仑跑去:“昆仑!”   王嬷嬷吓了一跳,这么大的狗,可别伤到六小姐:“六小姐,你慢点!”   昆仑本来要去找陆瑶的,看到陆瑾跑过来,怕自己冲过去撞到她,收了脚,站在那儿。   陆瑾抱着昆仑的头:“你怎么最近都不来了,都没人陪我玩了!”   大人的世界太多烦恼,她也不懂,但也不能添乱。   最近就待在自己院子里跟着夫子读书习字,可真是憋闷坏了。   现在好了,爹爹不再愁眉不展,姐姐脸上也有笑了,一家人又可以开开心心了。   现在,昆仑又来了,可真是好事都赶一起了。   陆瑾把剩下的酱牛肉端下来,铺在油纸上:“昆仑,快吃,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酱牛肉,全给你吃!”   一人一狼倒是组成了另外一种萌感,逗的人哈哈大笑。   女眷们散的早些,最后只剩下陆伯山,陆季山,陆玉庭,陆瑶不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但这日,爹爹喝的大醉,举着酒杯对月敬故人,臣终不负公主所托。   陆青抱剑站在不远处,听到这句,终是红了眼。   他们兄妹欠陆家的注定是还不清了。   陆瑶今日也喝了几杯,不过,她酒量不错,并没有醉,反倒觉得挺舒服的。   准备睡下的时候昆仑来了,自己把门撞开,很不客气。   夏竹冲昆仑嚷嚷:“进来要敲门懂不懂,”果然是什么主子养什么狼,一个德行。   当然,后面是小声在心里嘟囔,这家伙贼精贼精的,说什么都能听懂。   昆仑傲娇的很,昂着头,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故意气夏竹似的。   夏竹:……   瞧这目中无人的模样。   这是楚王殿下本尊吧。   昆仑走到陆瑶面前,在她腿上蹭了蹭,好久没见到小姐姐了。   今日主子倒是发善心,主动把它放了。   它当然趁机会就过来了,还等什么呢,它又不傻。   它有一个梦想,可以换个主子。   它还有一个梦想,可以吃小姐姐做的肉骨头。   夏竹不屑道:“狗腿子!”   就会讨好她们小姐,它就是来和她争宠的。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陆瑶问道。   昆仑点头,又摇头,不是偷跑,它是离家出走,那个家已经待不下去了。   “你这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吗?”   昆仑: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快走吧,我们小姐要休息了!”夏竹催道。   吃了那么大一盘酱牛肉,又吃了糕点,也该走了。   小姐这几日忧心侯爷的事都没休息好,今日总算能好好休息了,这家伙可别捣乱。   昆仑从陆瑶腿边起来,噌的跑到脚踏上卧下。   不管,它今晚要住这里。   夏竹不能忍了:“喂,那里是我的地方好不好!”   小姐的脚踏只有她才能睡,快点滚开!   夏竹走过去拖它,可哪里能拖的动,这家伙重的像头大肥猪。   累的她满头大汗的,可它还死赖在那儿不走。   陆瑶被逗笑:“好了,好了,别管它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小姐,你太纵着它了,就应该让楚王殿下好好管管它!”夏竹气的很。 第186章 打架惹事   楚王殿下虽然凶巴巴的,有时候会欺负她们小姐,但对小姐好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比如,上次宫宴,小姐中毒,楚王还是很紧张小姐的。   告诉楚王殿下,楚王殿下一定会收拾这匹坏心眼的狼。   秋霜和冬雪一起打趣:“夏竹姐姐,小姐是纵着你才是,连楚王殿下都敢说!”   “你们两个是越来越过分了,当心我告诉常嬷嬷收拾你们两个!”夏竹吓唬道。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起出了房间,陆瑶看着她们,难免就想起了迎春。   迎春回来过,在她醒来的第二天。   夏竹把她拦在外面,劈头盖脸一顿骂,但最后还是放她进来。   迎春是来给她磕头的,迎春说,无论在哪,她都是她的丫头。   她赐了一副头面给迎春,主仆一场,好好开始,好好结束,再见时,不是主仆,亦没有情分。   迎春磕头谢恩,这陆府,她再也回不来了。   陆瑶收回目光,过去的,总归是过去了。   她摸了摸昆仑的头:“一切都会和上一世不一样的,对不对?”   昆仑似懂非懂的看着陆瑶,陆瑶笑了笑,一定会的。   赵恒到陆瑶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陆瑶还睡着,昆仑精明的很,不过看到是主人,放心了。   陆瑶睡的很沉,毕竟好几天都没睡过安稳觉了,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赵恒在陆瑶脸上拧了拧,这没良心的,这两天他上天入地的给她报仇解恨去了,她倒睡的安心。   陆瑶感觉到有人在拧她的脸,无意识的伸手拍了下,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昆仑看着主人,主人这是有毛病吧,小姐姐的脸都要被他拧肿了。   居然还吃小姐姐,太丧心病狂了,它作为狼都不吃人了,居然人开始吃人了。   昆仑去咬赵恒袍子,被赵恒一脚踹开了。   它再去,他再踹。   实在被他踹的怕了,昆仑嗷的叫了声。   陆瑶抬手,啪的打了下,不偏不倚的打在赵恒脸上。   赵恒:这是他第二次被打脸。   被同一个人打脸。   怪谁?   当然是这只蠢狼!   大半夜的嚎叫什么。   赵恒凶狠的朝昆仑看过去,昆仑缩了缩脑袋。   它又不知道主人不是真的在吃小姐姐。   主人好凶,它不要回去了。   赵恒看了看陆瑶红肿的唇瓣,算了。   早上醒来,秋霜给陆瑶梳洗的时候发现,小姐的嘴唇怎么比平时红了些,连口脂都省了。   陆瑶用早膳的时候,汤刚碰到唇瓣,就赶紧拿开了。   汤有点烫,碰到唇瓣的时候就疼的很。   也不是那种疼的要命的,就是像被什么蜇了一下似的。   “小姐怎么了?”   “汤有点烫!”   “那小姐先吃这个……咦,小姐唇瓣怎么肿了……”和上次被蚊子叮那次一样。   这个季节应该没有蚊子了吧?   夏竹盯着陆瑶的唇瓣看,陆瑶伸出手指点了点夏竹额头:“好了,没事!”   陆瑶就觉得夏竹好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房间昨晚确实进来了一只大蚊子,还是特大号的。   宫里的贵妃娘娘也在用早膳,这皇后被禁足,皇上对她心有愧疚,按说应该春风得意的,可此刻贵妃娘娘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本来这几日就是为皇子们选正妃的赏菊宴,可惜,前日在御花园正赏花,不知从哪跑来一群蜜蜂,把她脸都给蛰肿了。   这就算了,跑的时候还把脚给扭了,伤筋动骨,且得养着呢。   可真是够晦气的!   如今正是她立威六宫的时候,却偏偏只能待在紫兰殿,这和那禁足的皇后有什么区别。   皇后禁足,贵妃养病,这一时间宫中风头最盛的两个人物都待在自己寝殿,这后宫倒是一下安静了许多。   不过,这贵妃娘娘也真是流年不利啊,这边自己才刚摔着,这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呢,景王那边又出事了。   景王前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了个小丫鬟,王爷和小丫鬟,这身份地位,能不让人生气吗。   可这不是最倒霉的,徐尚书府那个得了失心疯的徐小姐,不知怎么从家里跑出来,满大街的嚷嚷自己和景王……   一边说还一边扯自己衣服,京城都说这景王殿下接二连三的犯桃花,是被人下了咒……   贵妃娘娘着急的,嘴里也起火泡,太医来了好几波,也不见好。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进宫请安,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景王也不辩驳,任由贵妃骂,他现在已经心死了。   他去了陆府好几趟要解释,可瑶儿都不见他。   这迎春的事还没解释明白,又出了个徐蝉儿。   “母妃不是神通广大,什么事都能搞定,这件事母妃自己处理吧!”景王请完安之后,直接走了。   迎春已经把那晚的事都告诉他了,他什么都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母妃的算计。   他本来以为母妃和他一样是真心喜欢瑶儿,看来是他天真了。   景王到华清殿的时候皇上正在和大臣议事,皇上本来是要叫他进去一起听的。   正好,睿王,肃王,淮王都在,可景王完全等不及,跪在门口给皇上请完安,直接走了。   皇上后来听说,心里不好受啊,老四可是个好孩子,最近的打击太重了,搁谁都受不了。   皇后不像话,这徐家也是个没规矩的。   脑仁疼。   高鹏派去的御林军暗探回来禀报,陆家除了分府给另住的二房外,一切如常。   皇上在御书房听完高鹏的汇报,挥了挥手:“退下吧!”   高鹏退下后,皇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常贵,你说他是不是怨朕!”   被点名的常贵乐呵呵的上前:“皇上这陆都尉平日里就最是豁达,不会在意的,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不要太过费神!”   皇上看着眼前一大摞的折子,他怎么能不费心,这大齐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呢。   前几日提到立太子,景王就接连出事,既然有人如此心急,他便偏要抬举景王。   这次山东的灾荒就派老四去吧,朝廷出钱出粮,这是得民心的好机会。   而且,山东多大儒,老四若能得山东名门相助,那对崔家也是一种抗衡。   皇上突然想起来有几天没见老五了,这孩子这几日静悄悄的,不会又跑去打架惹事了吧? 第187章 到底像谁   老五在西北野惯了,大理寺关不住他。   他一出手就搞死了马尚书的儿子,还让崔家说不出话来。   崔家上次借着那宫女的事也没翻出什么浪花来。   皇上忽然觉得,指不定这老五就是崔家的克星。   想到这儿,皇上愁眉不展的脸突然笑了。   常贵不知皇上笑什么,也不敢问,正想着呢,皇上开口了:“常贵,朕久不见老五,传老五进宫陪朕用膳!”   常贵很快回道:“是,老奴这就去!”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上今日竟让楚王殿下陪用膳,可真是稀奇。   看来,楚王的好日子要来了。   孙公公带着人赶到楚王府时,楚王还没回府,问府里人楚王去哪了,没人清楚。   “韩长史,你作为王府长史竟然不知道王爷行踪吗?”孙公公表示不理解。   韩长史:……   他说了,也得王爷听啊。   那些个什么规矩他也都给王爷讲了,王爷一句,本王知道如何做就把他怼了回去。   他没机会说第二次人已经被青鸾架出去了。   他也想做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长史,王爷不配合啊。   等了快一个时辰,楚王终于回府了,韩长史一溜小跑的过去告诉了孙公公来意。   楚王直接来了句:“本王已经用过膳,时辰不早,想必父皇也已经用过,本王今日就不进宫了!”   孙公公:……   这话让他怎么回?   若是别的王爷,能和皇上用膳,就算是用过也会立刻进宫,陪皇上再用一次。   不过楚王殿下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违抗圣旨了。   韩长史抹了一把汗,他这个长史估计真会死在楚王府。   楚王殿下就是一不按理出牌的主。   孙公公走了,不对,确切的说是楚王殿下说,本王还有事要忙,就不送孙公公了。   孙公公哭丧着脸被赶出了大门,回到宫里,常贵往他身后望了又望:“楚王殿下呢?”   孙公公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楚王殿下说已经用过膳,今日就不进宫了!”   常贵拿起手中的拂尘在徒弟身上打了下:“什么,你是榆木脑袋吗,你没告诉王爷皇上还等着呢,哎呀,这事弄的,让杂家怎么回!”   常贵转身,急急的进殿了,皇上面前一桌子的菜。   还有一只烤鸭。   他没记错的话,老五喜欢吃这个,因为烤鸭还和崔家那个小丑八怪打了一架。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第一次体会挨饿的滋味。   这滋味真不好受啊,皇上想到了山东那些灾民。   明日就传旨,让老四去山东赈灾。   本来想先用的,可想到这是他和老五第一次一起用膳,还是等等吧。   皇上看到常贵进来,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老五呢?”   常贵噗通跪下了:“皇上,楚王殿下……他没来!”   “什么!”皇上火气蹭一下就上去了,往起站的时候竟有点晕,一下又坐椅子上了。   常贵连爬带滚的过去,吓的半条命都没了:“皇上,您没事吧,快传太医!”   皇上硬气道:“朕没事!”   不过就是饿的有点狠了,头晕。   真的是年纪大了,不经饿,他大概是大齐第一个被饿昏头的皇帝了。   “皇上,您可要当心身体!”常贵眼泪汪汪的。   “让高鹏带着御林军把老五那个混账给朕押进宫来!”皇上抖着手指道。   这个混账东西,不信治不了他。   皇上话刚落,肚子咕噜一声响了。   安静的大殿里,无比的尴尬。   常贵犹豫了下,还是道:“皇上,您先用膳吧,楚王殿下方才说,他已经用过了,所以才不进宫的!”   皇上脸色更难看了,他居然自己用过了?   他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父皇?   他错了,这混账不是崔家的克星,是他的。   皇上虽然饿,但实在是没胃口了。   他作为皇上,要和儿子一起吃顿饭,被拒绝了,被嫌弃了。   他想掀桌。   他想打人。   ……   皇上就喝了半碗参汤,今日也是卯上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臭小子还敢不敢不来。   御林军都请去了,赵恒不来也不行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御林军请进宫了。   比起韩长史的提心吊胆,赵恒表情坦然多了。   这老头子真是稀奇,吃顿饭而已,至于这排场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赴的是鸿门宴,没命回来的那种。   赵恒摇摇头,他那么多儿子女儿,都没人愿意陪他用膳吗?   这皇帝做的连自己儿女都嫌弃,也真是没谁了。   不要以为他刚回京就不嫌弃他,他也嫌弃。   他晚上还要去找昆仑呢,这下倒好,给闹的。   摊上一这么不省心的爹,他也很苦恼。   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到什么办法断绝父子关系。   头疼。   皇上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铁青,不对,确切的说是面如菜色。   又饿又生气,脸色能好看吗?   等了这么久,菜早冷掉了,御厨重新做了一桌。   楚王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御膳房刚送来的。   楚王行了个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哼了一声:“朕没有你这个儿子!”   几个皇子,哪个敢让他等这么久?   赵恒一喜:“真的?”   没想到进宫还能有这好事,早说是这样,那他早就来了。   皇上:……   反应过来赵恒的话后,皇上抓起面前的盘子就丢过去了。   赵恒伸手就接住了,这老东西什么意思?   自己说没他这个儿子,他确认一下哪错了?   “朕怎么生了你这个混账!”他到底像谁?   皇后最是贤良淑德,傅沛也是文武兼修的谦谦君子,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孙猴子。   “这个……儿臣实在不知!”他还想问呢,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摊上这么一爹!   皇上气的从座椅上起来,要掀桌子的时候,常贵跪到皇上脚边:“皇上息怒啊。”   这楚王殿下可是用过膳了,把这一桌子菜掀了,饿的人是皇上,这御膳房现做也要时间的啊。   常贵看着跪在下首的楚王:“殿下,您就好好陪皇上用膳吧?” 第188章 同桌用膳   什么叫好好陪皇上用膳?   老头子一把年纪,是不会用筷,还是不会端碗?   还非得让人喂不成?   瞧那把碗当暗器的力道,还能把自己饿死了?   “父皇,您到底在气什么,您要是想反悔,不认儿臣这个儿子,儿子绝无异议!”双手赞成,回家后还要放鞭炮庆祝。   皇上一口老血差点上来了,推开常贵就冲过去了。   他说什么,不认儿子?   他要打死这个小混蛋。   这气势汹汹的,谁不跑谁是傻子。   皇上到底慢一步,一脚没踹赵恒身上,被他躲过去了。   常贵提心吊胆的,能把皇上逼成这样的,也就楚王殿下了。   皇上都要被逼疯了!   楚王殿下说什么胡话的,儿子能说不认就不认的吗,更何况是皇子,还是先皇后遗孤。   “父皇,您到底看儿臣哪不顺眼,您就直说,不用在这挑三挑四的打暗语,儿臣听不懂!”   “儿臣也不是非要在您面前碍您的眼,儿臣是要回西北的,您又不让!”赵恒站在那,表情十分委屈。   果然,不受待见就是不受待见,他老老实实府里待着,不在皇上面前来回晃悠惹人烦也有错了?   同样是儿子,人家宫宴上睡了大臣的丫鬟都没事,他就自己用个晚膳,怎么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他到底是不是他儿子,他表示怀疑。   赵恒这话一出,常贵吓死了,这楚王殿下真是什么都敢说?   皇上也愣了,什么叫不顺眼,挑三挑四?   他就是找他一起用顿晚膳,增进下父子感情,这倒成他错了?   皇上看了眼他委屈的模样,唉,算了。   从小也没在身边,什么规矩都不懂。   和这个小混账计较什么呢,他还能不认这儿子了?怎么都是皇家血脉。   “坐下用膳!”皇上指了指桌上的菜。   气一下就消了。   这气氛瞬间就变了。   常贵多看了楚王一眼,这个真是厉害了。   能把皇上火撩起不算什么本事,能瞬间平息,这个就厉害了。   常贵笑的谄媚:“楚王殿下,您请吧!”   皇上等了您一晚上,晚膳都等成宵夜了。   楚王在位置上坐下,总觉得老头子脸上的和蔼有点假。   “朕今日让御膳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皇上指了指桌上的菜。   赵恒扫了眼,基本都是肉,老头子是觉得他几辈子没吃过肉吗?   “多谢父皇!”人家都示好了,他总不能不接啊。   “吃这个烤鸭,你不是最爱吃!”皇上脸上露着慈父般的笑。   赵恒:烤鸭这个梗能不能过去?   皇上看着儿子盯着烤鸭:“御厨做的,尝尝看?”   赵恒很识时务的吃了,到底是御厨,味道还不错。   皇上看赵恒吃了,会心一笑,这是他们父子第一次同桌用膳。   他去西北时才六岁,转眼这么大了。   有时候看着老五,真会有种白捡了一儿子的感觉。   先皇后是因为这孩子身体越发不好,他一直不怎么待见。   “父皇,您也多用些!”赵恒被皇上盯着看,挺不自在的。   常贵看着父子俩气氛渐渐融洽,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也不敢彻底松气了,万一吃着吃着再打起来……   不敢想。   “老五啊,有什么打算,在大理寺做的怎么样?”一个来自老父亲的日常关心。   赵恒:“挺好的,也没什么打算!”   过一天算一天呗!   “这可不行,堂堂王爷总不能一直在大理寺当个小书吏!”皇上目光殷殷。   赵恒:……   什么意思?   老头子不会对他抱什么希望了吧?   绝对不会。   赵恒迅速否定。   难不成景王的事他知道了?   也不可能。   赵恒迎着皇上的目光看了会儿,心里想着,老头子这是在套他话,还是鼓励他谋朝篡位?   “父皇,您就直说,让儿臣做什么!”赵恒懒得猜心思。   这顿饭吃的,要积食了。   皇上吧唧了下嘴,这孩子这急性子,做父亲的问一问这些不是很正常。   “有没有考虑到别的部门锻炼锻炼?”皇上突然和蔼可亲的笑起来,挺瘆人的。   皇上都是高坐庙堂之上,高高在上那种,这突然对着你笑,还笑得这么瘆人……   这是个假皇帝吧?   赵恒直摇头:“没有!”   好不容易在大理寺混熟了,他没兴趣去别的部门。   皇上:……   不是说龙生龙吗,他怎么就生了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呢?   他是想着,把这孩子弄到兵部去,兵部是崔家的势力。   可这孩子压根就不接话。   “父皇,我们就好好用膳吧,儿臣觉得大理寺挺好!”   皇上:……   这孩子!   唉!   算了,用膳吧!   赵恒年轻,虽然用过膳,但到这个点,还是能吃些的。   赵恒酒量好,还喝了酒,父子俩气氛也算是融洽了。   皇上回忆起当年,也颇为感慨,他终究是亏欠了这孩子。   皇上酒量也不差,但是不能和年轻人比啊。   赵恒喝的是西北的烈酒,这酒对他来说和白水没什么两样。   这一杯一杯的,皇上可不就醉了吗?   皇上饿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楚王来了,又差点被气的动手,好不容易能安生的坐下用膳了,又被灌醉了。   这楚王殿下怎么就不知道劝着呢。   常贵看着趴在桌上的皇上,皇上也不容易啊。   赵恒已经走到门口了,想了想,又折回来了。   一把抱起皇上,把皇上放龙榻上了。   皇上没什么反应,赵恒盯着皇上看了会儿,面无表情道:“常公公好好照顾父皇!”   成年皇子是不能留在皇宫过夜的,这都快宵禁了,是该走了。   常公公本来对楚王把皇上灌醉有点小意见的,可看到楚王折回来把皇上放回龙榻,又觉得楚王还不错。   到底是父子,还是知道心疼皇上的。   赵恒走出一段距离后,转身看殿门,父子血缘无法改变,可失去的感情终究是弥补不回来的。   他对着大齐江山没兴趣,什么太子,皇帝,谁爱做做去。   赵恒越走越快,本想去陆府,但喝了酒,虽不醉,但还是算了。   就让昆仑那个没良心的再多住两天吧。 第189章 百年无虞   赵恒回王府和陆府并不顺路,不过,还是从陆府门前绕了一圈。   瑶瑶应该已经睡了吧,都这个时辰了。   赵恒在门口站了会儿,要走的时候,和刚回府的陆玉庭对上了。   “贼头贼脑的做什么?”陆玉庭从马上跃下,让小厮牵了马先回府。   “等你!”   “不过一日不见就想我了,这可不像师兄你呀!”陆玉庭手里拿着折扇,不过并未打开。   “六公主在查那枚玉佩,可别把自己玩死!”赵恒冷声提醒道。   陆玉庭长身如松,衣袂随风轻飘:“放心!”   “查不到玉佩但总能查到你!”   “我也没有作奸犯科,查到又如何?”明明看着温润如玉的人,身上却带了股肆意张扬的气场。   赵恒:……   “罢了,你迟早是要入仕的!”赵恒薄唇勾出一丝弧度,神色难辨。   “是呀,只怕你这些年已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陆玉庭拇指轻轻一推,打开扇子,摇了两下。   赵恒的瞳孔遽然缩紧,眸子如同这凛冽暗夜的寒光,掺杂着莫名的情愫,极尽阴鸷。   气氛如同山雨欲来,低沉压抑。   可最终什么也没说,翻身上马,要打马离开时,听到陆玉庭在他背后道:“以德化民,以法治国,以义待士,以武定国,以文安邦,内圣行,外王道,圣行王道造王者……”   赵恒目光宛如掺杂了严冬的碎冰,冷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周身发寒:“说这话的不是本王,是先太子!”   “是呀,若先太子在,大齐可保百年无虞!”说完,也不理赵恒,径直进了陆府,大门从里面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恒坐在马背上,衣角被风掀起,烈烈如旗,眸光如晦。   “驾!”赵恒拉马缰,留下一串哒哒的马蹄声,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皇宫   皇上虽喝了酒,但第二日还是如平常时间醒来。   坐在至高无上的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官员高呼万岁。   皇上朝熟悉的位置看去,那里站着的已经不是陆伯山。   四品的上府折冲都尉,没资格站到这么靠前的位置。   不过,还是很快找到了陆伯山,一身绯红色圆领官袍,腰间玉带,蹀躞带上悬着银色的鱼符。   即便不再身着紫袍可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却是压不住的。   薄唇高鼻,眼神锐利,透着坚韧,就如年轻时一般。   如今看着他穿这身官服,竟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那时他还不是太子,在朝中被三哥打压,而陆伯山那时也还只是平宁侯世子。   沉默坚韧,不苟言笑,京城的少女都私下说他是玉面阎罗,身上的肃杀之气像阎王,却偏长了一副好面相。   也是在他成亲后,大家才发现原来玉面阎罗也会笑。   陆伯山曾陪他走过最艰难的时期,见过他作为皇子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曾发誓,他在位一日便保陆家荣耀满门。   如今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当初,不对,还不如当初。   皇上收回目光,落在最前面,和魏阁老并排站着的崔侯身上,眸子闪过一抹暗色。   山东的灾情越发严重,前半年大旱,如今又是大涝,整年颗粒无收,很多地方的百姓已经食不果腹,灾情刻不容缓。   朝廷出钱出粮这是长脸的事,崔家一直在帮睿王争取,赈灾回来,这就是大功一件,对夺太子之位便更有把握。   此事,早朝再次被提起,内阁已经拟出了赈灾方案,皇上也通过了。   如今,就是推个人选出来。   大多是支持睿王,也有一部分支持景王。   景王一身王爷蟒袍,大概是人瘦了许多,竟显得有些宽大,人看着也是十分憔悴。   反观睿王春光满面,志得意满。   “好了,这次就由景王前往山东赈灾,灾情一日不解决便一日不可回京!”皇上面无表情。   睿王:……   什么意思?让老四去?   为了这次赈灾他都准备多久了,结果便宜老四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声音:“皇上,驿馆紧急文书,湖山县地动了!”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地动对人类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一夕之间,所有一切化为乌有。   因为是在夜间发生,湖山县百姓死伤大半。   而且,临县也感觉到余震,像这种地动不会一下就停了的。   一般地动过后,还伴随着涝灾,最怕的就是疫病。   “皇上,湖山县地动,非同小可,赈灾之事刻不容缓!”魏阁老率先道。   庆和帝,也就是皇上的祖父在位时,江安县也曾发生过地动,当时京城都有感觉。   后来因为处理不够及时,灾民暴动,被外族利用,险些攻入京城。   皇上自然也知道,如今是派谁去的问题,皇上的目光看向睿王,睿王低着头,不和皇上对视。   这地动可不是玩的,万一再动起来,命都要搭在那了。   再去看肃王,肃王下意识的往后躲,这种事就别派他去了吧,父皇好几个儿子呢。   淮王一贯低调,他的身份也够尴尬,这种场合,别的皇子不开口,他是万万不会开口的。   皇上脸色立刻沉下来,当着文武百官自然不好掀桌子。   可这几个不孝子真是不争气。   这会儿怎么不争了?   刚才不是争的厉害?   皇上的目光从几个儿子身上扫过,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老五不在。   哦,是了,老五在大理寺是个八品小官,不用上殿,确切的说是没资格。   睿王心里最紧张,毕竟,朝中争太子之位的也就他和景王,景王被派去山东,剩下的不就是他了?   睿王朝肃王看了眼,肃王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没看到。   他才不当那个倒霉蛋呢,好事怎么不轮到他。   大臣们当然也不愿去,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要是命丢了,这一大家子谁管?   再说,这种赈灾的事,都是皇子们功绩薄上添光辉的时候,轮不到他们。   “怎么都不说话?”皇上压着怒气。   睿王作为最年长的皇子,不能一直装缩头乌龟啊,出列道:“一切但凭父皇吩咐!”   剩下几位皇子也出列附和:“但凭父皇吩咐!” 第190章 利益驱使   皇上的双眼像是鹰隼一样盯着几位皇子,目光最后落在距离他最近的睿王身上。   睿王是皇后所出,不论是论嫡还是论长,他都是几位皇子中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   这些年虽无大功可也无错,资质不差,也算勤勉,交给他做的事也完成的十分漂亮。   若是以后继位,多大成就不知道,但不会是位昏庸的皇帝。   可最让他失望的是两年前睿王的婚事。   那崔家丫头虽然是个好的,但她背后是崔家。   睿王并不喜欢崔家丫头,也不是不懂作为皇上对崔家的猜忌,可他还是在他的父皇和崔家之间选择了崔家。   他是觉得他要的东西只有依靠崔家才能得到吗?   崔家不会甘心权力地位被收回,那睿王就必然成为傀儡。   崔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形中成为世家的代表。   他越是打压,世家就越抱团。   那些个世家只是暂时淡出朝堂,若是以后睿王继位,这些世家就会很快复出朝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这些个世家大族。   陆伯山本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是他插向世家心脏,将他们钉死在朝堂之外的利刃。   可如今局势,陆家和贵妃的利益团体解散,必会将陆家推向睿王。   有时候并不是志同道合,不过利益驱使而已。   皇祖父在位时,大齐的朝堂上但凡说的上名号的,没几个不是世家子弟。   朝堂上那些人看着对皇上俯首低头,好像是忠心无二,可真到利益冲突之时,却是一分亏都不肯吃的。   这千百年龙椅上的人来来去去,昨日是张家天下,今日是赵家天下。   可这五姓十家却是稳如磐石,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到头来,皇上成了世家共同推出的傀儡,而世家借皇族的名义执行他们的意志。   所以,皇祖父才下定决心打压世家,大力推行科举,选拔寒门人才,皇祖父一辈子都拼了命跟世家做斗争。   赵家皇族经三代皇帝,才有今日的局面,绝不能毁在崔家手中。   睿王看到父皇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发怵,父皇不会派他去吧?   毕竟地动后的重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些人在一无所有之后,就会变成一群穷凶极恶的暴民。   “几位皇子,睿王最为年长,做事也稳妥,湖山地动,就由睿王去吧!”皇上的语气就像是让睿王去游山玩水一般。   皇上金口一开,睿王自知此事便不能更改。   失了山东赈灾,母后又被禁足,他唯有接下这个差事方能在父皇面前扳回一局。   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不同意,可他也知道,湖山他是必须要走一趟了。   “儿臣遵旨,儿臣必不会让父皇失望!”睿王认清形势后领旨道。   皇上点点头,面色好了许多,这就是睿王,即便是不想去,不愿去,可还是肯为大局着想的。   “皇上,湖山地动,恐会波及周边县镇,睿王一人恐分身乏术,不如另派一位皇子和大臣一同协助!”说话的正是兵部侍郎张大人。   此人乃崔家一手提拔,是崔侯的心腹。   人还未去,崔家已经在给睿王准备退路了,若有功,自然是睿王的,可若出了差错,就有了背锅侠了。   淮王不合适,那剩下的就只有……肃王了。   肃王也想明白了这点,这张大人不是坑他吗?   “父皇,儿臣推荐五哥,五哥出身军营,上过战场,见过大场面,一定能应付那些暴民!”肃王怕自己被点到名,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赵恒不是在军营长大,身手好吗,这种地方最适合他了。   万一发生暴乱,他就当战场杀敌了,就他的功夫,肯定没事。   肃王这话一落,皇上没忍住,抓起案上的奏折砸肃王脑袋上了。   皇上素来喜怒不行于色,大臣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过这肃王也是自找的,皇上都还没发话呢,他这就临危脱逃陷兄弟于不义了。   皇家兄弟多不睦,这都是私底下的事,在明面上还是要做出兄友弟恭的姿态。   可这肃王一句话,把皇家薄凉的丑态全给暴露了。   这是你赵家的江山,自己儿子都不愿去,何况大臣呢。   反正去不去,一个月也就是那么多俸禄,若是有功,功劳也是睿王的。   肃王没赵恒那么好的功夫,这奏折结结实实的砸脑袋上了。   皇上的力道掌握的非常好,砸到肃王头上的是奏折的角,差点破皮。   肃王捂着脑袋立刻就跪下来了,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什么错了。   睿王也是服了这猪队友了,他和赵恒不睦打架闹到大理寺的事,满京城皆知,如今说这话,不是犯父皇忌讳。   这蠢货。   楚王府   楚王本尊早起练完剑后正和顾昭华一起用早膳呢。   顾小郡王昨晚上就来了,也没人敢不让他进来啊,他有自己的住处,熟门熟路的,也不用人带着,跟自己家似的。   赵恒昨日回来晚,并不知道,而且这种事青风都懒得通报了。   这顾小郡王隔三岔五的就过来,在王府里比主子都像主子。   那些丫鬟小厮被他赶走好几拨了,不是嫌丑就是嫌笨,如今宫里也没人敢再送人过来的。   别说,经过顾小郡王这么一闹腾,还有主人那一脚,剩下的都服服帖帖的,话少做事好的那种。   “这府里的早膳做来做去就这几个花样,我都吃腻了!”赵恒这个主人还没说什么,顾郡王又不满意了。   青风眉毛挑了下,得,府里的厨子也要遭殃了。   赵恒对吃的不挑,在军营待过后就没什么不能吃的。   “哥,我带你去家早点铺子,绝对好吃,走走走,吃完直接去衙门了!”顾昭华拽起赵恒。   赵恒懒得听他一大早啰嗦,也跟着去了。   铺子不大,人不少,不过顾昭华总有办法找到位置。   老板一看到他,立马搬了一张桌子过来,擦了又擦:“郡王,这是您的桌子,都给您备着呢!”   顾昭华得意:“瞧见了吗?备着呢!”   俩人正吃着呢,孙公公跑的气喘吁吁的,停在赵恒跟前。 第191章 出钱出力   顾昭华嬉皮笑脸的打招呼:“哎呦,孙公公,这儿都能碰到你,坐下一起吃吧!”   孙公公拱手行礼,是一点都不敢怠慢,这是皇上最疼爱的外甥。   这皇上的外甥,外甥女多了去,能入眼的可就这一个。   “郡王说笑了,奴才哪配和您老人家一起,奴才是奉旨来找楚王殿下的!”孙公公笑的五官都挤一处了。   他赶到王府的时候,王府的人说,王爷和郡王爷刚走,一起外面吃早点去了。   问了郡王的小厮,才知道地方的,一刻都没敢耽搁的跑过来了。   “楚王殿下,皇上他老人家召见您呢!”孙公公道。   昨晚他就没把人请到,还是御林军亲自上的门。   赵恒皱眉,他这是被老头子惦记上了,不会又要他进宫陪用早膳吧?   原来被皇上关注是这种滋味,苦恼。   还是西北自在。   “这会儿早朝还没散呢,舅舅召见五哥做什么?”顾昭华插话道。   顾昭华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这时辰确实还没下早朝呢,看来不是用早膳了。   “这个奴才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说哪里地动了。”孙公公道。   孙公公这不太清楚是在打太极,他就站在皇上身后不远,这朝堂上发生什么听的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   但皇家的事,他有几条命敢议论的。   “地动?不过,地动我五哥也管不了啊,五哥也不会补天缝地的,舅舅召见他干嘛?”   “这……”顾小郡王这问题问的,他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啊。   他能说,肃王那个坑货,把楚王给坑了吗?   本来皇上是在六皇子和七皇子中间选人,但肃王把楚王给推出来了。   楚王虽在大理寺,但也是亲王啊,大理寺书吏没资格上朝,可是亲王有啊。   这不,楚王就被宣旨进宫了吗?   赵恒起身:“走吧!”   孙公公听到赵恒答应,这给乐的,跟捡了大金元宝似的。   “我也一起去!”反正他随时都能进宫。   而且,他是自愿入的大理寺,官职比赵恒高,上朝还是有资格的,至于说不说的上话那就另说。   孙公公哪里敢拦,他就是想,也得有那个命才行。   朝会是十分壮观,里面站着的,外面站着的,一眼看过去,乌泱乌泱的。   好家伙,不亲眼看都不知道大齐有这么多京官呢。   赵恒和顾昭华一起被带进去,俩人身上穿的都是大理寺的官服,最末流的那种。   两个人在这群紫袍绯衣的朝中重臣中间格外显眼。   皇上看着赵恒身上那身大理寺官服格外碍眼,怎么就穿成这样。   这两个人显然是没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丢人了,撩袍下跪行礼,格外郑重的那种。   皇上看的出神,都忘了叫二人起身了。   还是常贵小声提醒,皇上这才回神。   皇上心里叹了口气,都是儿子,怎么就有长有短了。   这大理寺卿也太实心眼了,他说让做个普通衙役,好好锻炼,他还真就给他个芝麻小官吗?   孙大人莫名被皇上的目光注视,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皇上不会想派他也去吧?他一个大理寺卿不至于吧?   孙大人和宋轶对视一眼,皇上这什么意思?   宋轶耸肩,他也不知道啊,看起来是不太高兴,小心点伺候吧。   顾昭华向来是不守规矩,但他的不守规矩都在皇上的容忍范围之内,不会惹了圣怒。   “舅舅,孩儿来的路上听孙公公说湖山地动了,是需要出钱还是出力,舅舅你说吧,孩儿这就回府准备!”顾昭华也不等皇上问话,自己先开口了。   肃王瞅了顾昭华一眼,这没规矩的样,狗腿子,呸!   还出力,他以为是谁,女娲吗,能把地上的窟窿给补上?   顾昭华这话一出,气氛全变了,紧张的气氛如今一下变的轻松了。   这孩子一句话说到关键了,国家有难,正是大臣世家们出钱出力的时候啊。   国库空虚啊,这又是山东灾害,又是湖山地动的,得要钱,得要粮啊。   光凭国库哪填补的够,这些大臣一个个都不愿去,那就出钱吧。   皇上阴郁的脸一下笑起来,格外慈爱的看着顾昭华:“你还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满朝大臣还不知道皇上打什么主意呢,一看皇上笑了,这一个个都松了口气,心想,这顾郡王不得了啊。   皇上都气成这样了,都能被顾郡王给逗乐了。   啧啧,这比亲儿子都亲啊。   “舅舅,孩儿存了好多私房呢,这次就都捐了吧,若是不够,孩儿再去向父亲母亲三个姐姐讨些来。”顾昭华不缺钱。   顾老太太的私房殷实着呢,再加上,顾家人丁凋落,几房的财产都归到一处了。   顾昭华母亲又是长公主,食户也不少,说白了,顾小郡王是位实打实的土财主。   “你这孩子有心了!”皇上这会儿眼里只有外甥。   明明召见的是五皇子,可皇上压根也没把五皇子放在眼里啊。   大臣甲:可怜的娃。   大臣乙: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大臣丙: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大臣丁:心疼楚王。   肃王刚才挨了打,惹了皇上不高兴,这会儿看到顾昭华说拿出私房赈灾父皇高兴了,也有样学样道:“父皇,儿臣也有私房!”   景王一看这事给闹的,不说话都不行了:“儿臣也愿捐俸禄赈灾!”   睿王,淮王一个个附和,心里骂着肃王这个大傻叉。   赵恒:“儿臣没有俸禄!”   此话一出,肃王很不给面子的笑出来了。   赵恒可不是没有俸禄吗,大理寺八品小官,俸禄本就不多,上次还罚没了。   孙大人抹冷汗:这事真不赖他,是皇上金口玉言罚的。   顾昭华豪气的拍拍胸口:“舅舅放心,五哥那份我出了!”   皇上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怎么形容呢,舅舅的光辉照大地。   顾昭华说完,一脸赤诚的看向徐尚书:“徐伯父,您打算捐多少?”   这个老不死的,纵容儿子欺负三姐,这回非叫他好好出血不可。   皇上想为自己外甥鼓掌,但他得克制啊,这问题问的太好了。   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太懂他了。 第192章 父皇代付   皇上心里十分欣慰啊,昭华这孩子总能给他意外惊喜。   徐尚书突然被点名,脸上表情有些跟不上心里的想法。   捐什么,湖山地动关他什么事啊?   他这最近还烦着呢,女儿疯了,还闹那么一出,被皇上训斥教女无方,还被景王嫌弃。   这朝堂之上什么时候容这个黄口小儿说话了。   可偏皇上没有打断,笑眯眯的看着顾昭华,比看自己亲儿子都亲。   皇上怎么就喜欢这个小兔崽子呢,徐尚书心里骂了一句。   “徐家伯伯,徐家是不是没钱?你放心,我三姐的嫁妆殷实着呢,等下了朝,我找三姐要去!”顾昭华大大咧咧的笑容里藏着捉弄。   今日这徐尚书若是答应捐钱一切都好说,若真让顾昭华去找顾三小姐要了嫁妆钱,那徐家在京城别想做人了。   连儿媳的嫁妆都要算计的人家,是要被唾弃的。   徐尚书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郡王说笑了,臣捐一万两!”   旁边肃王一听,撇嘴道:“徐大人也忒小气了,您可是堂堂户部尚书,我大齐的钱粮都从你手中过,怎么也得捐个十万八万的!”   肃王这话一出,徐尚书吓的噗通一声跪下了:“皇上,臣真的没有十万两,臣回家变卖田产,再凑些出来!”   徐尚书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肃王这话说的,就是有十万两也不能捐啊。   捐了那不就是承认他这些年从中贪墨了吗?   皇上笑着打断:“徐爱卿这是什么话,不管捐多少,都是徐大人心意,朕替湖山的百姓谢徐爱卿,老七,不许胡闹!”   皇上前几句说的颇为和蔼,最后一句微微变了脸色,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话是那么说的吗?   若不是这张脸不能作假,他绝对不承认这蠢货是他儿子。   皇上扫了眼下面的大臣,都到这份上了,谁还看不明白呢?这甥舅俩唱双簧呢。   早设计好坑银子的吧?   可都到这份上了怎么办?   这个徐尚书到底贪墨了多少银子,一张口就一万两,让他们跟还是不跟。   大理寺卿孙大人悄悄摸了摸袖筒里的一千两银票,存了好久的私房了,唉!   宋轶的日子也不好过,和孙大人一样都是寒门读书出来的,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哪有什么闲钱啊。   靴子底的五百两银票存了大半年了,留着给夫人买生辰礼物呢,这下泡汤了。   宋轶想到这儿,觉得膝盖处嗖嗖冒冷风,他这老寒腿不禁跪啊。   刘御史绝对担得起两袖清风这四个字,别说五百两,他身上的私房银子没有超过一百两的。   前些日子家里的牌匾坏了,没有钱修,还是皇上听说后,御赐了一块新的。   刘御史可以说是大臣中的第一穷鬼,谁都别和他争这个称号,不然他就向皇上参谁。   魏阁老作为大齐第一臣,三朝元老,早看出皇上的意图了。   皇上把戏做足了,得有人接着唱啊。   “老臣愿捐一万两!”魏阁老道。   魏家虽不如世家门阀,但几代积累,祖孙三代入仕都有俸禄,哭穷是没人信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捐了。   “臣捐一万两!”崔侯十分低调,不能越过那两位去。   接着大臣们一个个的开始晾家底。   一万两,八千两,五千两,三千两的,两千两的……   到了陆侯这里……这就有些尴尬了。   他以为自己躲不过一劫,府里的银子,田庄,铺子都被二房分走了,一干二净,这两日的吃穿用度都是夫人的嫁妆银子。   皇上也想起来了,这陆都尉没有银子。   捧着本子等着记录的孙公公也是机灵的越过了陆伯山到其他大臣面前。   大臣们也都十分理解陆大人,陆大人今年真的是倒霉,几起几落,家底被亲弟弟搬了个底朝天,不众筹吃饭都是万幸了,再让人家捐银子,你不如一刀杀了来的痛快。   陆伯山表情讪讪,活了四十年,第一次感受到穷的窘迫。   当然,窘迫的不止陆伯山,还有我们的楚王殿下赵恒。   虽然每日到大理寺点卯,也破了几件大案,但至今没有俸禄,混的还不如大理寺办案时临时抽调的编外人士。   封楚王时,皇上,各宫娘娘也赏赐不少,但那些东西都是有记录的,不好捐的,大不敬。   在西北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皇子应有的俸禄银子,回京这都几个月了也没人给他补啊。   刚封的王爷,俸禄还没领就被罚了,没办法,谁让他出身不好。   楚王大剌剌的站着,脸上就差写上我没银子几个字。   肃王实在忍不住,嘴贱道:“五哥,你这是穷的连一千两都出不起吗?”   楚王:关你屁事!   众大臣:刚才皇上砸肃王那一下感觉太轻了。   顾昭华把孙公公重新扯到肃王面前:“孙公公,听我七哥的语气就知道他有钱,快,孙公公再给我七哥个表现机会!”   他就不明白了,这肃王是缺心眼咋得,舅舅摆明了等着大臣们捐银子呢,就他在这儿唧唧歪歪,等大家回过神来,谁还捐。   肃王:我捐过了,怎么又来了。   皇上:谁让你蠢,人蠢就该少说话。   肃王去看睿王讨主意,睿王根本不看他,头疼。   淮王眼观鼻,鼻观心,反正他捐了。   他虽然注定与大位无缘,但皇上对他这个儿子还是没得说的,俸禄待遇和睿王他们并无差别。   他不养幕僚,也无妃嫔要养,手中确实宽裕,所以,他捐了五万两。   他清楚自己的位置,自然不能越过睿王,景王的十万两。   至于肃王……他不想评价。   肃王这骑虎难下了,又添了一万两银子。   想哭,家底要被掏空了。   孙大人一千两。   宋大人五百两。   刘御史……五十两。   孙公公手抖了下,也只有刘御史当得起穷鬼的名号了,比他都穷。   本子最后送到皇上手中,他一行行阅过,原来他的臣子们都这么有钱,穷的只有他一人啊。   常贵:您倒是少踹几张书案啊。   今日实在是意外之喜了,皇上的目光最后落到最后一行楚王殿下,上面写着,一千两,父皇代付。 第193章 皇上圣明   来来来,谁来给他解释下父皇代付是什么意思?   要他出钱?   这倒霉孩子!   这么损的招也就他能想出来。   皇上扶额,大齐的重灾区不是山东,不是湖山,是他的儿子!   常贵自然也看到簿子上的那行显眼的字。   这楚王殿下也……他怎么想出来的。   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知道捐款还能代付的。   常贵想,下次皇上会不会收到从宫外送到宫里的账单,让皇上代付的。   不敢想……   孙公公接到师傅的眼神,他的脸皱成一团了,他有什么办法,楚王让他写,他敢不写吗?   皇上的目光从簿子上抬起,看向群臣:“我大齐有难,君臣应上下同心,从今日起,朕的一应供需减半,另从朕私库拿出十万两银子赈灾!”大臣都表态了,作为皇上怎么也得捐。   常贵小本本记下,那叫一个心疼。   对了,还有楚王殿下的一千两,这一共是十万零一千两银子。   皇子大臣齐齐跪下:“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虽然这些银子远远不够,但总好过没有,人得知足。   皇上的目光落在楚王身上,肃王心中一喜,陪同睿王湖山赈灾肯定是楚王了。   谁让就他一个人不捐钱呢,卖什么惨,他能惨过陆伯山吗?   好好的平宁侯成了陆都尉,钱也被卷走了,他楚王有人家惨吗?   既然没钱,那就出力吧。   皇上看着楚王一身深青的大理寺官袍,看着着实寒酸啊。   一直在大理寺当个小书吏也不是回事啊。   不如这次去湖山就由他和睿王前去,挣个功绩。   而且,老七那个没脑子的有一点说对了,老五上过战场,万一发生灾民暴动,老五的能力可以控制的住局面。   就这份功劳也不是谁说抢走就能抢走的。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在心里默默的为楚王点了根蜡。   “老五……”皇上开始点名了:“这次湖山地动,你和你三哥去吧!”   肃王幸灾乐祸,老五这次要倒霉了,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定呢。   顾昭华:他都搅合成这样了,这苦差还是落五哥头上了?   太没天理了!   都怪那个蠢货,顾昭华凶狠的目光落在肃王身上。   肃王暗自窃喜后抬头就触到顾昭华的目光。   看他做什么,又不是他让老五去的。   睿王蹙眉,不大乐意,赵恒是个多事的家伙,不是省油的灯,马表弟不就是被他弄死的。   楚王:湖山不远,但也不想去,他走了窈窈怎么办,窈窈一定会想他的。   可公然抗旨也不能啊,既然都被点到名了,与其抗旨惹父皇不待见,还不如欣然接旨。   楚王掀起袍子,单膝跪下:“儿臣接旨,儿臣多谢父皇信任!”   皇上看一向忤逆的老五竟然欣然接旨,脸色好看多了,露出笑意:“这就好,你们兄弟齐心,定能稳住局面!”   皇上再如何揣度,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不要自相残杀,可以和睦相处。   睿王和楚王齐声道:“儿臣遵命!”   皇上让二人起身,目光从睿王的王爷朝服上划过落在赵恒身上:“老五在大理寺锻炼有段时间了吧!”   “是!”赵恒异常的乖顺。   皇上点头:“孙大人,老五表现如何?”   孙大人被点名,动作虽迟缓了一瞬,脑子反应不算慢,从善如流道:“回禀皇上,楚王殿下十分勤勉,之前的税银案,杨大人,孙大人自杀案都身先士卒,亲下江南,调查真相,大理寺上下对殿下交口称赞……”   宋轶脸上微笑,内心不屑,马屁精!   谁都知道,楚王和顾郡王俩人是偷溜出京,被皇上御林军抓回来的。   皇上问完孙大人又问曾江:“小曾大人觉得如何?”   “殿下为人,臣十分佩服!”曾江人冷话不多。   皇上点头,沉思一会儿:“那从今日起,老五便兼任大理寺右少卿一职,和小曾大人一起协助孙大人!”   赵恒跪地领旨:“儿臣谢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升官发财娶老婆,傻子才不高兴呢。   皇上还是第一次看老五如此恭顺,自然开心。   常贵离皇上最近,能看出皇上这高兴是发自内心的,眼睛里都藏着笑呢。   能把皇上哄开心的人不少,可把皇上惹的发毛,还能把皇上哄开心了的就楚王一个。   大臣有点不大明白这什么意思了,还没去赈灾呢,还没立功呢,这就升官了?   那即便是被睿王抢去功劳,这楚王也不亏啊,皇上这招玩的真够高明的。   肃王:什么,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凭什么他们捐了银子都没得好处,就他一个人升官啊?   睿王:还不是你蠢,好好的提什么老五。   淮王:五哥厉害了。   顾郡王:这还差不多!   不过,五哥都去了,他也要去,顾郡王主动请缨,前往灾区赈灾,皇上还在犹豫。   这可是顾家独苗苗,他怕顾老太太拄着拐杖进宫找他哭诉。   “舅舅,你就答应吧!”这若不是在朝堂上顾昭华已经冲过去抱皇上大腿了。   皇上想起自己上次被顾郡王弄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衣服,答应了。   这次主动请缨的还有魏铭,魏阁老也是意料之中。   铭儿在翰林院快三年了,大齐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他的身体要不了几年就要致仕,铭儿是该锻炼锻炼了。   他和皇上看法相同,这湖山地动有危险,却也是机会。   皇上对睿王这个嫡子到底还是看重些的。   睿王对魏铭的毛遂自荐十分满意,魏铭是他的伴读,若是将来登帝,有魏铭辅佐他是放心的。   “臣也愿往!”这次说话的是工部的员外郎齐大人。   皇上心情好,大手一挥:“准了!”   如此,随行的官员已经定了下来,湖山赈灾一事算是解决了。   景王前往山东赈灾本是大事,可如今在湖山地动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父皇任命他去山东在先,知道湖山地动在后,他并不在意,好好做好差事便是。 第194章 冠冕堂皇   下了朝之后,几位皇子还有随行的官员都被请到皇上御书房。   皇帝扫了眼,数了下人头,人都来了,他喝了口茶,沉声道:“朕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对这次赈灾有什么看法?”   赵恒站在后排,姿势很随意,他旁边站着顾昭华,顾昭华凑到赵恒耳边正要说话。   还没开口就被皇上抓包了:“昭华,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这孩子今日在朝堂歪打正着,帮朝廷筹了那么多银子,他这会儿看着这孩子就喜欢。   “舅舅,孩儿没什么想法,这次是三哥负责,孩儿配合三哥行动就好!”顾昭华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   若不是看在灾区百姓的份上,以上次的仇恨,他不捣乱就好了,配合已经是最高境界了。   再说,他是陪着五哥来的,有想法也是告诉五哥,凭什么让他赵显抢功劳。   皇上点头,这孩子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今日已经是帮了大忙,也别难为他了。   “皇上,儿臣认为,湖山赈灾,先要安抚民心,然后组织百姓自发灾后重建!”睿王道。   赈灾最怕的便是灾民变暴民,田园尽毁,家人死伤,这些人心中无顾忌,没什么好怕的,极容易被挑唆生事。   肃王自知惹了睿王不快,这时马上附和道:“三哥说的极是!”   顾昭华心中不屑,这是什么,马屁精一个,这些大道理谁都懂,关键是如何安抚又如何重建。   睿王等于什么都没说,这肃王也是个猪脑,夸都不会夸。   景王不说话,神情有些颓靡,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失了斗志。   皇上目光看向景王又收回,这孩子,被磨的一点斗志都没了,这个样子,如何和睿王在朝堂分庭抗礼对抗崔家。   “老四,你怎么说?”皇上主动问道。   被点名的景王出列,先向皇上行了一礼:“父皇,儿臣觉得关于赈灾一事,还需看当地受灾情况,因地而异,因人而异,现在我们不知情况,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湖山此行与他无关,睿王若有功,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可若太过冷漠,父皇这边也不好应付。   所以,怎么回答,至关重要,不能说对,更不能说错。   赵恒对赵穆的这些话嗤之以鼻,沽名钓誉。   不想帮就是不想帮,还说的冠冕堂皇。   不要脸!   瑶瑶的事还没完!   大概是赵恒这一声哼太过明显,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不止是皇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睿王心里有小九九了,这老五和老四又是怎么回事?   肃王:老五这缺心眼这下可把皇子得罪的就剩淮王了。   皇上朝赵恒那边看过去,这孩子在军营也不知吃的什么,竟比最高的老四还要高些。   站在那儿,想不注意到都难。   “老五,你说说看!”皇上对老五这股子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傲娇劲还是挺欣赏的。   当然,是在他不这么对他这个父皇的时候。   “父皇,儿臣不同意景王说法,什么因地而异,难不成别的地方地动是地陷,湖山是天塌不成?”赵恒睨了赵穆一眼。   “地动就是地动,地陷房塌,和此前别处地动有什么区别?”   “地动后一般都会有暴雨,腐尸最易引发瘟疫,大多地动后,除了灾害受伤,最多的便是瘟疫,儿臣觉得此行应该有太医随行,以防疫情蔓延!”   皇上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能想到这儿,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儿臣还觉得对遇难家属可按男女年龄给予补助,在空旷处搭建临时棚户,集中居住,以防再有异动!”   把人集中控制,这样既可以防止外界有心人煽动,也能集中人力,便于灾后重建。   皇上对赵恒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这混小子倒是有些见地。   “舅舅,五哥说的没错,我支持他!”顾昭华就差鼓掌了。   “臣也认为楚王殿下说的有道理!”魏铭主动道。   魏铭可不随便夸人的,至于他为什么赞同赵恒,那也是有根据的。   他之前曾翻阅过庆和帝在位时江安县的地动资料。   当时便是当地发生了疫情,灾民要逃离,当地官府不肯,灾民才发生暴动。   江安和清河县相隔不到百里,距离如此近之地再次发生地动,当地百姓必然惶恐,若不及时处理,极有可能再次暴动。   睿王看魏铭出声赞成,看来,赵恒的法子是可行的。   魏铭熟知大齐各种典籍,可以说是移动的百家宝典,他肯定是在哪里看到过解决之道,不然也不会主动要求随行。   他作为兄长,这时候自然也要表现出容人之量,尤其,赵恒刚刚打了赵穆的脸。   往日里赵穆可最是巧言令色,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讨父皇欢心,难得看他这种吃瘪的表情。   若是以后由赵恒对付赵穆,他这边倒是能松口气。   肃王:三哥疯了吧,居然帮赵恒说话?   皇上笑出声来:“看来朕这次选对人了!”   老五倒是个能做事,不怕得罪人的,皇上眼睛眯了眯,由他……   对于赵恒提的要求太医随行,皇上答应了。   一行人出了御书房,赵显笑脸朝赵恒走去,抬手就朝赵恒肩膀拍去。   赵恒身子一侧,赵显扑了个空,他讪讪一笑:“五弟,之前的事是我这个做三哥的不是,这次五弟你肯陪我去湖山,三哥真的是很欣慰。”   欣慰个屁!   他又不是心甘情愿的,难不成违抗圣旨?   他心里正苦闷着呢,当然对睿王也没什么好脸色。   睿王本来打算当着景王的面做一番戏的,可惜,失算了。   景王唇角扯出一抹淡笑,落在睿王眼中便是讽刺。   睿王站在那儿,手下意识的握紧了,不识抬举的东西。   肃王凑过去道:“三哥,你说赵恒算什么东西,也敢对你甩脸子!”   睿王心里正有火,看到肃王凑过来:“还不是因为你没用!”   说完,拂袖离开,留下肃王一人傻愣愣的站在那。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可是最支持三哥当皇帝的。 第195章 古井无波   睿王碰了一鼻子灰,当然不高兴,不过老五这傻乎乎的不怕得罪人的耿直劲儿,倒是比老四暗地里耍心机要省心。   他的劲敌还是老四。   父皇派老四这次去山东,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奔着上官家去的。   赵恒越走越有气,他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好好的用个早膳都能被人带进宫。   然后送去给赵显当炮灰。   父皇临时把这个苦差交给赵显,不就是想看若没有崔家相助,赵显能力究竟如何。   可又不想太落赵显的脸,找个垫背的。   哼,父皇的算盘打的倒是精,可惜,人家未必领情。   想让他背锅,也得看那锅够不够结实!   睿王确实不知皇上的良苦用心,在他看来,山东赈灾才是个长脸的活,也是笼络山东大族的机会。   湖山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一群刁民,不好对付。   睿王回府,直接去了王妃院子,崔锦绣正坐在椅子上绣花,一时也未注意赵显进来。   赵显脾气冲,直接道:“没看到爷回来了吗?”   崔锦绣被吓了一跳,一针扎在手指上,也顾不得弄,忙站起身:“王爷回来了,可要摆膳?”   “吃什么吃,一肚子的气!”赵显掀袍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崔锦绣给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忙泡茶去了。   很快便端了茶过来,崔锦绣亲自给赵显倒了一杯,送到他面前:“王爷,先喝杯茶吧!”   菊花茶降火的,最近他的火气越发大了。   赵显接过,送到口边,才沾了一口,连杯子一起摔在地上:“你是想烫死本王!”   “王爷恕罪,臣妾不敢!”崔锦绣忙拿出帕子帮赵显擦袍子上的水渍。   赵显蹙眉一把推开,崔锦绣被他推的趔趄了几步,险些跌倒,被丫鬟扶住了。   赵显看她这样越发的不耐烦:“一天到晚的拉着一张脸,本王的晦气都是你招的!”   说完,从椅子上站起身,大步出了崔锦绣的院子。   丫鬟看赵显离去才敢道:“王爷也太过分了,每次有火都朝小姐撒,小姐该告诉侯爷和世子为小姐做主才是!”   崔锦绣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下,只有她知道他在气什么,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王爷不喜姑母和崔家控制,对这门婚事不满,可又无力抗衡,被祖父威逼利诱才肯娶她,自然对她不喜。   成婚两年,王爷很少到她院子,只有在朝堂上受了委屈才到她这里发泄。   看来,今日,王爷在朝中又受气了。   崔锦绣去拿绣绷,一抬手,丫鬟发现崔锦绣指头上的血都红了指头:“小姐,你受伤了?”   刚才被针扎了下,不过指头上的血已经干了,也不疼,崔锦绣摇摇头:“没事!”   “小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任由那些贱蹄子一个个爬到你头上!”明月是崔锦绣从崔家带来的丫鬟,自然是护着崔锦绣。   可小姐什么都不让她给家里说,自己受欺负,每次进宫皇后娘娘还总是怪小姐肚子不争气,抓不住王爷心。   这能怪小姐吗,王爷来小姐院子除了发火连说句好话都难,小姐一个人怎么生。   那董侧妃仗着生了个女儿,处处挤兑小姐,这王妃做的也真是憋屈!   “好了,别说了,王爷有他的难处!”崔锦绣一双漂亮的眼睛平静如古井。   明月用湿帕子给崔锦绣手指擦干净,小声嘟囔,反正王爷有什么难处她不知道,小姐的难处她都看在眼里。   明月看崔锦绣拿起绣绷,要继续绣,伸手夺过:“我的小姐,你能不能别绣了,那董侧妃就是故意羞辱你,王府里绣娘多的是,偏偏让小姐给小郡主绣里衣,凭她也配吗?”   说什么小姐绣工比王府的绣娘好,闲着也是闲着,王府不养无用之人,简直放肆,可小姐居然忍了。   “说了多少次了,要改口叫王妃,你再如此放肆,本宫就送你回崔家!”崔锦绣拿起绣绷:“你出去吧,本宫不用你伺候!”   明月气的跺脚,转身出了房间,不过并未走远,坐在门口的青石上,气的直抹眼泪。   房间安静的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崔锦绣坐在那儿,背挺的直直的,眼神看着一个地方,动也不动,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半天都没反应。   直到一滴泪落在手上,崔锦绣才迅速抬手擦了下,吸了口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古井无波。   崔锦绣低头看到绣绷上竟沾染了一处血迹,好好的一块刺绣竟然被这一滴血毁了。   这是做给小郡主的,沾了污秽是为不吉,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她拿过笸箩里的剪刀将整块布都剪了。   崔锦绣抬头看向窗外,秋天已经过了一半,这一年又快过完了。   可她还不知要在这府里熬多少个春秋。   陆府   陆瑶如今有自己的消息路子,很多事情都不用从陆伯山那里知道。   可今日的消息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湖山地动……   上一世好像湖山也地动了,只是她对此没太深印象。   因为上一世这时,母亲便开始缠绵病榻,身体时好时坏,她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不过,湖山地动好像一时并未平息,民怨四起,灾民暴动,他们杀了当地的州官,重蹈庆和帝时江安地动覆辙。   上一世,最终平息了湖山动乱的是景王。   有方家的银子做后盾,自然做什么都更容易些。   而也是在湖山地动后,有了这份功绩,景王在朝中的风头越来越盛,渐渐能与睿王分庭抗礼。   这一世,皇上派了睿王和赵恒一同去,那这结果应该会有不同吧。   睿王有崔家和幕僚出谋划策,在朝堂提出要一名皇子同行,只怕打的就是顶包的主意。   谁知,这阴差阳错去的不是肃王而是赵恒。   赵恒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容易操控,他又是个什么都肯吃,就是不肯吃亏的个性,想让他背锅,只怕睿王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恒军营出身,见过无数战乱,流民失所,最擅长的就是如何安抚民心。   皇上这次倒也是选对人了。 第196章 兄弟一场   赵恒下了朝,并没有去大理寺上任大理寺右卿,而是先回了王府。   换了衣服便出了府,只带了青鸾一人。   韩长史倒是想问,但还没说话呢,人已经走远了。   韩长史叹了口气,这万一宫里来人了,他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青鸾从不问主子去哪要做什么,只管跟着,两人疾马奔驰,一路到了玉坛山下,下了马步行上的玉坛寺。   玉坛寺修在半山腰,长长的阶梯沿着山形一路往上。   玉坛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庙,香客颇多。   不过,赵恒并不是来上香的,他是来见他的师父,清虚道长。   清虚道长在玉坛寺的消息并无人知晓,这玉坛寺方丈和师父是多年至交好友,自然不会泄露师父行踪。   赵恒才进院子就听到陆玉庭说话的声音,怎么这家伙也在,还真是阴魂不散。   “徒儿见过师父!”赵恒拱手行礼。   “起来吧!”清虚道长示意他在身边坐下。   “谢师父!”赵恒对清虚道长可比皇上恭敬多了。   “你们俩今日倒是有默契,一起上山!”   “师父,徒儿可是先来的,这家伙是学我!”陆玉庭插嘴道。   赵恒一个眼神过去,这家伙能不能闭嘴。   “师父,徒儿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皇上同意你离京了?别像上次一样被抓回来!”陆玉庭调侃道。   赵恒想冲过去掐死他,上次离京还不是替他跑腿,这会儿倒说起风凉话了,要脸不?   “你不说话能把你憋死不成!”   “憋死倒不会,但很难受!”陆玉庭蹙了蹙眉,表情夸张。   清虚道长已经习惯了他们俩斗嘴打闹,也不管。   开始的时候他也会惩罚,后来发现,这俩怎么折腾也没真闹出人命,都留着底线呢,就随他们闹。   真闹的不像样,就两个一起罚。   赵恒这会儿懒得和他斗嘴:“师父,湖山地动,徒儿领了圣命要去湖山赈灾!”   “湖山地动,什么时候的事?”陆玉庭正色道。   湖山地动,非同小可,一则湖山离京城不过数百里,再则,湖山的临县曾发生过地动,当地百姓必然人心惶惶。   湖山地处山区,本就盗匪猖獗,再加上地动,很容易暴动。   赵恒不理他的话,继续和清虚道长道:“今日早朝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父皇命我们两日内启程,徒儿今日是来和师父道别的!”   此行只怕要几个月时间,这么久不能来见师父,肯定是要来说一声的。   “皇上不会只派了你吧?”这种露脸的事,应该没那么轻易轮到他。   “睿王赵显负责此次赈灾,徒儿只是随行!”   “原来是背锅侠!”陆玉庭哼了一声,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   当今圣上,十分勤勉,也不是个昏君,但和他的祖父,父亲一样,疑心重,猜疑臣子。   这京中的世家在他们祖孙三代的折腾下,都凋零隐居,如今是连儿子都不放过。   当年,若不是庆和帝的赐婚,他的祖母便不会惨死,父亲便不会被折磨的一身病痛。   陆家若不是伯父争气,这陆侯一门早被搅合的不成样。   “子恒!”清虚道长出口制止。   清虚道长虽未入仕,但当今毕竟是子恒的父亲。   “你出身皇室,湖山受灾,你作为王爷自然要尽心尽力,凡事无愧于心便是,其余不必纠结!”清虚道长自然知道徒儿的本事。   这湖山赈灾他一定能处理妥当,只是,皇上命睿王负责,子恒只怕做的再好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徒儿知道!”赵恒达不到师父那么高的境界,师父说的他都懂,但至于他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师父肯定会理解他,谁让师父境界高呢。   清虚道长看他表情怎会不知他心底所想,唉,他怎么会收了这么两个孽徒呢,没有一个省心的。   将来到地下,真是无颜见鬼谷各位师祖。   赵恒中午陪师父在寺里用了斋饭,饭后不久,就回房午睡了。   清虚道长本就年纪大了,这次苗疆又受了伤,虽然表面看着无碍,但骨子里大不如从前,这才到玉坛寺清修调养。   清虚道长在里面休息,师兄弟二人便在院子里闲聊。   陆玉庭在研究师父留下棋谱的残局,赵恒也十分有兴趣的模样。   陆玉庭吃惊:“你不是不能见这个吗?”   师父当年丢给他们一人一本棋谱,让自己研究,他在他的棋子上下了毒,后来,他看到棋子就难受,再不能下棋。   “我这是为了让你少点内疚!”赵恒瞥了他一眼。   陆玉庭嘴上不说,当年心里确实内疚,后来,不论他用什么方法,赵恒不能碰就是不能碰。   “我内疚什么,不过是怕你堕了师父威名罢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说这个,十三公主的两个孩子就藏在你们陆府吧!”赵恒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陆侯这招灯下黑玩的确实高明。   陆玉庭捏着棋子,并不意外赵恒能查到:“好歹是你表哥,表妹,你不会打算赶尽杀绝吧?”   赵恒在石椅上坐下:“这事瞒不了多久!”   “皇上不过借题发挥,侯爵已褫夺,兵权已交,陆家已没什么让皇家忌讳,还能怎样?”杀人不过头点地,若再追究便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出尔反尔了。   “我说的是无双公子!”他能查到,那无双公子必然也查的到,时间问题而已。   他这段时间不在京城,他是怕陆府出事。   陆伯山如今已经不是平宁侯,按例护卫少了大半,府中门客,幕僚也都遣散,若是那无双公子这时报复,只怕是要吃亏。   “你放心去,有我在陆府不会有事!”陆玉庭扬眉,想了下,有些话还是早些说的好。   “子恒,你我师兄弟一场,有话我就明说,我知你对瑶儿情意,但陆家女绝不嫁皇族!”   一码归一码,兄弟是兄弟,底线是底线。   陆家的门楣他自会立起,但不会靠家中姐妹一生幸福做赌。   瑶儿上次在宫中被贵妃算计,他多谢他相救,但欠下的情,他陆玉庭拿命还,娶瑶儿,免谈。 第197章 非敌非友   陆玉庭的话令赵恒表情沉凝下来。   他盯着陆玉庭的脸,嗓音沉稳低哑,有种令人无法反驳的笃定:“陆瑶,我一定要娶!”   但陆玉庭认定的事也容不得别人驳斥,与赵恒的目光对视着,冷哼出来:“师兄,陆家女绝不入宫!”   赵恒瞬间眯紧了眸子,眼底晦暗不明,最终归于平静。   “师弟,若我宁愿不做这个王爷也要娶窈窈呢!”秋日里清冷的阳光光洒下,勾勒着他立体的五官,明明是清冷的。   可唯独那双眼睛,在说到窈窈二字时仿佛两湾深潭,漾着难以忽视的温柔缱绻。   “你疯了!”作为先皇后嫡子,大齐最尊贵的王爷,先太子的重托,他都忘了吗?   “大齐不差我一个王爷,我只为自己而活!”赵恒说完,朝陆玉庭拱了拱手:“替我转告师父,我有事,先走一步,从湖山回来,再来看他老人家!”   一贯谦谦如玉,只有他气别人份的陆玉庭,此刻气的差点跳脚:“赵恒,你这个疯子!”   可惜,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赵恒走的潇潇洒洒,干脆利落,一如他刚才轻轻松松就宣之于口的决定。   师父说有些事是注定的,即是注定,又岂是他能逃脱。   没多久,清虚道长便午睡醒来,陆玉庭也告辞下山,走到门口时,清虚道长突然道:“子虚,为师送你句话!”   陆玉庭转身:“师父请说!”   “前日玉坛寺方丈讲《佛说四十二章经》沙门问佛:以何因缘,得知宿命,会其至道。佛言: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陆玉庭看向师父,拱了拱手:“徒儿谢师父指点!”   清虚道长看着徒儿离开,久久站在门口不动,他的这两个徒弟,都是命格生来不凡,又绝顶的聪明。   按说这样的命格不该收他们为徒,但这一切皆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他最近观星象,却发现,星象有所变动,只怕……   陆玉庭没有回陆府,而是去了妙音阁。   包厢里早有人在等,看到陆玉庭进来,从位置上起身行礼:“公子!”   陆玉庭挥手让他起来:“你要去湖山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当时情况紧急,皇上点名让王爷陪同睿王,魏家的魏铭又主动请缨随行,在下恐王爷会有危险。”齐思宇道。   “你在朝中一向低调,这次却一反常态,皇上多疑,便是此刻没功夫想,等闲暇时难保不会猜测你此行的动机,你这次太沉不住气!”   齐思宇孙听得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   陆玉庭盯了他一眼:“崔家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对楚王下手,一则睿王如今最大的威胁是景王,再则,楚王和崔家多有不睦,若楚王出事,崔家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你此举反倒过早将关系暴露。”   齐思宇起了一身冷汗:“那如今怎么办?”   当时情况紧急,他一时间没有空想那么多。   “还好楚王并不知你是太子的人,这次湖山之行,你不可再与楚王有任何接触,必要时要与睿王统一立场,不能再露破绽。”   陆玉庭走了几步,站在窗前停了脚,透过窗户往外看。   天色刚暮,他从山上下来时天气还好,可是这会儿却灰沉沉得像是深夜一般。   这是要变天了。   景王和睿王不睦已久,不过彼此都没有撕破最后一层脸皮,还没有真的干起来。   本来山东赈灾,两人都想要在这件事上给对方一个难堪。   可没想到湖山突然地动,这倒是给两人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公子,那若是此行湖山赈灾不利,睿王把罪责推给楚王那该如何?”   “若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他也不用当你的主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还不到楚王显山露水的时候,这次,楚王的功劳不能越过睿王。   “那皇上会不会怀疑……”皇上肯定也会暗中派人去,若是发现,皇上会不会觉得楚王在故意藏拙,反倒起疑心。   陆玉庭目光一冷。   他自然知道皇家的手段有多狠厉。   皇室想把朝堂里所有的世家都打压下去,红河谷一战顾家就剩个年幼的顾丰生。   平宁侯世子贬妻为妾,娶了个搅家精,家族不安,无暇顾及朝堂。   国公世子离奇毙命,傅家一蹶不振,偏居一隅,这都是皇家的手笔。   他们的帝王之策谋的是他赵家江山稳固,而不是天下大安,百姓安居乐业。   他永远记得太子的那句话,以德化民,以法治国,以义待士,以武定国,以文安邦,内圣行,外王道,圣行王道造王者。   太子虽逝,然精神不灭,他一定要让大齐成为这样一个国度,让大齐成为百姓的安乐之乡。   “抢功劳的事崔家也不是第一次做,没什么奇怪!”   “属下明白,那魏铭……”   “魏家不会那么轻易站队,魏铭目前非敌非友,不要刻意招惹!”   “是!”   齐思宇离开之后,包厢里只剩下陆玉庭一个人,没多久,露浓端着酒进来:“公子!”   露浓在陆玉庭对面坐下,给陆玉庭斟了一杯酒,只是陆玉庭却没有喝。   “这是公子最喜的桂花酿!”露浓笑道。   “今日并不适饮酒。”陆玉庭此刻的气场和在外截然不同。   露浓表情赧然:“是属下考虑不周,我这就撤了!”   “不必!”陆玉庭抬手止住:“工部侍郎的位置该动动了!”   露浓抬头看向他:“公子这是要抬举齐思宇?”   “既然做戏便要做足,这工部侍郎苏大人是景王的亲信!”此行齐思宇必然得信睿王。   湖山带着功绩回来,这员外郎自然是要往上升一升的。   能挤掉景王的人,睿王自然是乐意的。   两人要在朝中大动干戈,总得有个由头。   这个由头未必要很大,但一定要戳中对方的心窝。   “是,属下这就搜集那苏大人的证据,送到刘御史府上!”露浓道。   “不要做的太刻意!”   “是!” 第198章 豁然开朗   露浓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公子,六公主的人昨日又来这里找你了!”   “不必理会!”陆玉庭语气风轻云淡。   露浓没再说什么,离开的时候把那壶桂花酿也带了出去。   赵绾迟早查到他,他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她也只能查到这里,不然也不会来妙音阁找人。   陆府   赵恒现在来陆家是熟门熟路了,就像出入自家王府似的。   不过今天不大幸运,才刚进来就碰到陆青了。   赵恒愣了一瞬,想着今日大概是先要打一架了。   可接下来就有点傻眼了,因为,陆青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径自走了。   留下赵恒干巴巴的站在那儿,怪尴尬的。   赵恒继续往前走,陆瑶的房门关着,他正要推门,房门从里面开了。   开门的是夏竹,比起平时,今日这脸色还算好,不像平日凶巴巴的:“小姐在里面!”   赵恒心里一喜,刚才陆青没拦着他,这会儿又让夏竹请他,颇骄矜地想,窈窈应该是想他了。   赵恒进去时陆瑶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很是随意的口气:“殿下来了。”   两人私下里见面的次数多了,陆瑶也不再执着向他行礼,免得他每次都不高兴。   赵恒唇畔带着笑,朝陆瑶走过去:“窈窈今日是在特意等我吗?”   赵恒也就只在陆瑶面前才能露出笑脸,对旁人冷肃着一张脸,凶的厉害。   陆瑶起身泡茶:“殿下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高兴?   那倒真谈不上。   接了个苦差事,还被某人明晃晃的威胁了一番。   其实来之前,心情是非常苦逼的。   直到见到她。   有种拨开云日,豁然开朗的感觉。   “见到你自然高兴!”若能日日相见,谁还做什么劳什子王爷。   陆瑶低头勾了勾头发,面上陡然浮现一抹娇羞,就不该问他。   把茶水举到赵恒面前,赵恒接过:“这又是什么茶?”唇上笑意更浓。   “桂花茶!”陆瑶喜饮花茶,便自己做了各种花茶。   赵恒举杯嗅了下,确实是桂花香味。   他想起陆瑶上次的口脂,便朝陆瑶的唇瓣看去。   赵恒的喉结滚动了下,嗓子干的难受,低头喝茶的动作太急,险些烫了自己。   陆瑶假装没看到他的狼狈,叉开话题,开口问道:“我听说皇上派你去湖山?”   她虽然消息广暗线多,但手伸不到皇上的御书房,皇上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她并不知道。   赵恒点头,目光中竟都有几分轻蔑:“不过是怕赵显控制不住局面,让我替他收拾烂摊子!”   陆瑶手摩挲着手中茶盏,细白的茶盏薄如纸,隐隐透着茶盏内淡黄色茶水。   她抬头看向赵恒:“殿下,你有没有想过,皇上是想要重用殿下呢?”   毕竟上一世,皇上越过赵穆把皇位传给了赵恒,可见对赵恒是喜爱的。   重用?   算了吧!   就算是用,那也是利用。   他才不在乎。   赵恒盯着陆瑶放在茶杯上手,纤纤玉指,比这细瓷还要细腻温润。   他很羡慕这杯子,可以被她捧在手里。   做杯子都比这王爷有意思。   若是以后日日能和她牵手漫步,看西北的落日,看西北的黄沙……   “殿下?”陆瑶看赵恒盯着杯子出神。   “殿下在想什么?”   赵恒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自然羞于出口,连忙捞起旁边的茶,端起喝了一口,掩饰了他的内心:“没什么!”   陆瑶这才开口:“殿下想好了要如何做吗?”   赵恒语气不急不缓:“不用担心,地动虽可怕,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   “普通百姓要的无非是三餐饱食,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也不愿暴乱。”   对百姓来说,战争是灾难,天灾也是灾难,只是以不同形式降临,他们只想过安生日子。   说起政事,赵恒的表情极其认真,若不是百姓无辜,他才懒得趟他们这勾心斗角的浑水。   “殿下,景王这次前往山东……”   陆瑶话未说完,赵恒就情绪不受控制的打断:“你到现在还关心他的动向?”   陆瑶一愣,怎……怎么这话听着酸溜溜的,还带着委屈?   转瞬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赶紧解释:“我不是关心他……我是说景王这次去山东只怕是冲着山东氏族去,山东除了上官氏还有江氏……”   江氏也曾是显贵之家,皇族猜忌世家,江家族长带领族人退隐山东老家。   这些年无声无息,族中子弟也是悄无声息。   如今别说京城,连山东百姓都是只知上官家而不知江家。   可日后江家可是出了位了不起的人物。   赵穆就是这次山东之行结交了江源,不过,江源却不是立刻就入仕的。   赵恒登基后,大赦天下,科举提前,江源便是赵恒登基后的第一个状元。   那时,魏家已经满门抄斩,魏铭已死,江源便如同第二个魏铭,被京城人捧为文曲星下凡。   江源也确实做了几件漂亮事,很受爱戴。   京城人称,左江右陆,意思就是江源和陆玉庭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可她记得,三哥和江源关系并不和睦。   三哥死后,赵恒终日留恋后宫,这朝政便被江源把持。   后宫有她,前朝是江源,如此赵穆才能兵不血刃,登上了皇位。   赵恒听得眉峰皱起,江家?确实好多年没有听说过了。   确切的说,江家在庆和帝时便退隐,他还是偶听外祖提起江家。   曾祖父夺江山时,江家是第一个支持的世家大族。   正是因为江家支持,曾祖父才夺得天下,曾祖父和江家曾经的族长还是拜把子兄弟。   只是后来……   赵恒薄唇紧抿,皇家自古是薄情的。   陆瑶想了想,继续道:“景王若得江家,便是如虎添翼……”   陆瑶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了。   可赵恒却是沉默不语,没什么表情,抬起眼仔细盯了她半晌,然后又垂下眼端起杯子喝茶。   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味道没有刚才浓郁,不过,喝起来很解渴。   陆瑶被他这说不清喜怒的神态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手臂放在桌上,手托着腮,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第199章 无计可施   陆瑶轻轻叩了叩食指:“殿下?”   赵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邃的眸光锁住她,然后,轻声道:“窈窈,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有朝一日登上那个位置吗?”   “我……”陆瑶心间一滞。   她是有这样的想法,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得到那个位置。   这是她欠他的。   只是,没想到赵恒会这般直白的说出来。   赵恒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很轻,视线逐渐变得温柔:“窈窈,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殿下……”陆瑶的心颤了下:“殿下最有资格继承那个位置!”   “是吗?”   “是……是啊!”陆瑶竟猜不透赵恒的心思了。   “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我,你说的那些誓言也是假的?”陆家女不嫁皇族,陆伯山如此说,陆玉庭亦如此,她陆瑶怎会不知。   她明知如此,还要他去争夺那个位置。   陆瑶的呼吸彻底滞住:“赵恒,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明知道陆家绝不会让你入宫?还是你打算我坐上那个位置后一道圣旨,强娶你为妃?”   “陆瑶,你当日发誓此生除我绝不另嫁,若违此誓,万箭穿心,不得好死,你是连死都不怕,还是死也不愿嫁给我?”   赵恒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都盯着陆瑶,表情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陆瑶哑然失语,他竟记得她说过的话,一字不差。   她是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嫁给他,但她也不会嫁给旁人……   “怎么不说话,我的窈窈不是最善辞令,怎么不解释了?”   “赵恒,我没有骗你,可是……”陆瑶手指有些发颤,话不成句。   “可是什么?”赵恒与她目光相接,然后,面无表情地同她讲:“你费尽心机的接近我,是你三哥让你这么做的?”   子虚一心让他继承太子哥哥的遗志,可他厌恶皇族勾心斗角,不死不休的争斗,一直没有答应。   除了他,不会有人希望他去夺那个位置。   陆瑶急急摇头:“不是的,和我三哥无关。”   “是吗?”赵恒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也收尽了所有温柔。   “赵恒,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痴心妄想,会错殿下意,我三哥并不知!”陆瑶急急解释。   她可能真的会错了赵恒的意,没有想到,他会对此事反应如此大。   赵恒慢慢眯起了眼睛,起身,站到陆瑶面前,俯下身子,看着陆瑶:“如今你父只是四品都尉,本王若是如上次景王一般强要了你,你说,你的父亲陆都尉会不会把你嫁给我?”   陆瑶全身被一抹不安迅速笼罩,看着情绪濒临失控的赵恒。   身子下意识的朝椅子上缩了缩,可惜,椅子空间有限,避无可避。   “陆瑶从未欺骗殿下,为殿下陆瑶死都不怕,若殿下真要如此,陆瑶亦无话说!”   不知是愤怒还是难过,陆瑶的眼眶逼出了一圈红。   陆瑶看着赵恒的眼睛,身子慢慢坐直了,抬手一点点褪下了外衫,接着是里衣……   赵恒看着她,如同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浑身火气无处使,突然间就无计可施。   “住手!”赵恒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伸手扯过她的衣服,遮住了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   “怎得,殿下不要了吗?”陆瑶轻轻吸了吸鼻子,泛红的眼眶,泪眼婆娑。   “你……”赵恒气的在陆瑶面前来回的走了两圈,然后才站定身子道:“你别以为本王不敢!”   “殿下也别以为臣女不敢,臣女不介意名分声名,殿下若是敢,明日便抬了臣女到王府做侍妾去!”说话间,陆瑶眼角那滴泪终是藏不住,从眼眶落下。   但又倔强地用手擦了去,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赵恒:……   侍妾?   她倒是能作贱自己。   他怎么那么想掐死她呢?   赵恒手握成拳又伸开,再握成拳,再伸开。   很久没被人气成这样过了。   好,很好!   他们可真是一对好兄妹。   “陆瑶,你别以为这样,本王就会放过你……”赵恒舔了下唇瓣,竟气的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若不是,若不是正妃需父皇赐婚,明媒正娶,她以为他不敢?   “殿下此话正如臣女所想,臣女亦不会放过殿下!”   上一世他们不死不休,这一世她只想他山河在手,美人在侧,内有贤臣,外有良将,江山稳固。   她不想和他吵架,不想惹他生气。   但今晚这架不吵过不去。   这时候示弱反倒越是让他觉得她心虚。   赵恒被她气笑,不放过他?   他倒是第一次见撒谎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很好!”赵恒咬了咬后槽牙,被气疯了已经。   抬手,竟被气的不停颤抖,指着端坐在那,一副问心无愧有胆你就来的陆瑶道:“你最好乖乖等着本王娶你,不然,本王……亲手掐死你!”   若此生不能把这个女人娶了,他就不姓赵。   “那王爷最好快些平安从湖山回来,不然臣女能等,臣女父亲未必肯等!”陆瑶眼眶因充血而隐隐发红,明明该楚楚可怜,可桀骜的气质却不肯服输。   这样复杂的表情融合在一起竟给这张华丽的脸蛋增添了一抹生动的鲜艳。   “很好,你给本王等着!”赵恒盯着女人的脸,嗓音低哑藏着压抑,有种令人无法反驳的笃定。   赵恒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风吹动珠帘微微晃动。   陆瑶那口气还未来得及松,赵恒又转身回来了。   走到陆瑶面前,双手撑在她椅子两侧的扶手上,眼底渐渐簇起了一团暗黑色。   陆瑶的手下意识的蜷缩一起,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陆瑶的心忐忑不定,有种被危险笼罩的感觉。   可男人却蓦地牵起了嘴角,一丝极邪又极优雅的弧度慢慢荡漾开来。   “你是故意惹怒本王,好让本王离开,嗯?”   “臣女不敢揣测王爷想法!”陆瑶瞪着他,心虚的很。   “不敢?那本王恕你无罪,”赵恒似笑非笑的迎着陆瑶的目光:“你猜,本王现在想要做什么?” 第200章 别耍花样   “唔……唔……”明明是询问,赵恒却不给她回答的机会。   所有的声音尽数被他吞入,势如破竹,不容丝毫反抗地抢夺。   赵恒单膝跪在椅子上,将陆瑶挤在椅子角落,手臂将她整个人困住,无法动弹。   陆瑶节节败退,刚才所有的气势都被赵恒此刻悉数碾压。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感受到她身体的瘫软,呼吸困难,赵恒总算离开了她的唇。   只是,却没有完全离开:“窈窈,不要以为激怒我,这件事就可以翻篇!”   “本王想要那个位置,自会争取谁都拦不住,不想要,拱手白送也不要,更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冒险,只有你,本王志在必得,别耍花样,懂?”   赵恒说话时,唇瓣若即若离的贴着她的唇瓣,暧昧而缱绻。   陆瑶的体力连同自尊全部被碾压成碎片。   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与赵恒对峙。   他的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又专又横,霸道的很。   赵恒说完,也不顾还软在椅子上的陆瑶,转身离开。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帮她掩上了房门。   关上门后,赵恒定定的站在那儿看着已经关了的门,伸手在自己唇角摸了下,勾起一抹笑。   等从湖山回来再收拾她!   比起赵恒碾压式的胜利,陆瑶完全被赵恒欺负惨了。   缩在椅子上,半天都没动,过了好久,确定他是走了,而且没有再回来,这才松口气。   陆瑶一个人想了好一会儿,理顺自己的思路,得出了结论。   赵恒肯定是在爹爹和三哥那里碰了钉子。   而且,他是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甚至说,厌恶。   陆瑶努力的想上一世他做皇帝时的情形。   不可否认,能力他是有的,可也十分任性。   尤其,在碰到她的事,可以说毫无底线。   怪她对他关心太少,竟从未留意过他心底到底怎么想。   也许,他那时便不想做这个皇帝。   陆瑶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眉头慢慢蹙了了起来。   如今只怕是即便赵恒不要这个皇位,可不管是睿王还是景王得了天下都不会放过他这个先皇后嫡子。   陆瑶叹了口气,怎么办,她该要如何护他。   赵恒出了陆府,直奔妙音阁,找陆玉庭算账去。   他自己上蹿下跳的鼓动他就算了,把窈窈拖下水算怎么回事。   她就算再聪明,可也是个女孩子,若真遇到危险,自保能力都没有,再聪明都没用。   赵恒到了妙音阁,并没有在他们常待的包厢找到陆玉庭。   露浓知赵恒来了妙音阁,匆匆过来拜见:“殿下,公子被六公主的人带走了。”   露浓语气急切,求救之意明显。   “赵绾?”赵恒表情玩味。   “是,公子会不会有危险?”露浓表情紧张,公子就是再聪明,可对方是公主啊。   公主的人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几天,这次,真还被他们给守到了。   “危险?”赵恒淡淡嗤笑,目光平淡无澜:“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们公子!”   和陆玉庭在一起,只有别人吃亏的份。   这个家伙,绝顶聪明,也幸好走正道。   师父便曾说过,他若成佛,天下无魔,他若成魔,佛奈他何?   说起来,倒是那六公主比较让人担心了。   已经这个时辰,被六公主请走,应该不会再回这里了。   也罢,等他回来,再一并算总账吧。   六公主查遍了京中世家的图腾,甚至,连山东,山西,江南的大族图腾都查了,可惜,没有一个和那枚玉佩图案一样的。   既然从玉佩上找不到线索,六公主索性直接找人了。   很快,便查到陆玉庭身份,原来是陆家庶出三房的公子。   这陆公子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还是个被妙音阁最红牌的露浓姑娘包养了的小白脸。   可直觉告诉她,不是这样。   她派了人足足在妙音阁守了三天都没有消息,今日总算把人逮到了。   陆玉庭被六公主人拦住时,压根没反抗,乖乖的就跟着走了。   “草民参见公主殿下!”陆玉庭上身被绑着,可给赵绾行礼时并没有气恼,风度翩翩,最是有礼不过。   “陆三公子,陆玉庭?”赵绾挽唇冷笑。   “正是在下!”陆玉庭丝毫不慌乱。   “你那日擅闯皇宫,到底是何目的?”赵绾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那晚正是中秋宫宴,宫里可是热闹的很,出了不少事。   “在下好像告诉过公主,就是取药!”   “取什么药?”赵绾冷声道。   “给在下妹妹取药,虽说多有不妥,但事情紧急,在下也只能如此了。”陆玉庭语气不紧不慢道。   “休想巧言令色,蒙混过关,你倒是说说,你是给哪个妹妹取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竟不惜以身犯险!”若是被人当刺客抓住,御林军的羽箭能把他射成筛子。   “公主殿下,在下倒是敢说,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但公主敢听吗?”毕竟真说起来,那可是皇家丑闻。   “哼,真是好笑,竟有本宫不敢听的?”赵绾一双漂亮的眸子,瞪着陆玉庭。   “如此,那在下便只能如实说了。”陆玉庭拱手,便把那晚陆瑶是如何中毒之事说了,只是,略去了陆瑶是被赵恒救走。   “下毒之人心思歹毒,竟是罕见的奇毒,只有北疆圣药雪灵草可解,雪灵草是贡品,只有宫里有,太医署应有记载,公主殿下自可去查是不是少了一只!”   他就那么笑着,风轻云淡却又仿佛意味深长。   “本宫自会去查,若是你撒谎,本宫就让人拔了你的舌,砍了你的腿!”赵绾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温浅清润,睫毛纤长微垂,在柔软的烛光下很是无害。   但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狠毒至极。   陆玉庭听了赵绾的话,并无丝毫害怕,反倒笑意更甚。   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一种熠熠的光辉:“这个好说,至于何人下毒,又为何下毒,此事就发生在宫中,想必公主殿下可以查的清清楚楚!” 第201章 君君臣臣   赵绾挥手,自然有人去查证,很快就会有结果。   陆玉庭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像是双手被绑的人不是他。   “陆玉庭,你擅自闯宫的事等下再算,你那玉佩到底哪里来的?”那是一块上古美玉,年代久远,宫里也找不出几块。   那图腾纹案凭他一个庶出三房的儿子,怎么可能?   陆玉庭一点不意外,闯宫只是个借口,玉佩才是真正目的。   赵家人的血液里果然都沸腾着算计啊。   “我祖父送给我祖母的定情信物!”陆玉庭目光平静无澜。   “陆家根本没有这样的玉佩!”   “这个要问在下祖父了,公主若是喜欢在下送你就是,不必如此麻烦!”   赵绾被弄了个红脸:“谁喜欢你的玉佩!”   陆玉庭静静地凝着她,片刻后,方轻笑着启了唇:“不喜欢玉佩,难不成是喜欢在下?”   赵绾恼羞成怒,伸手拔出身边侍卫的剑,指着他道:“陆玉庭,你找死!”   “公主殿下既不喜欢在下,那就放在下回去,毕竟这深更半夜的被带走,容易让人误会!”陆玉庭语气缓缓却仿佛别有深意。   赵绾收回剑,目光有些轻视:“你……不知羞耻!”   也许是她想多了,这个陆玉庭空有一副好皮囊,就是靠女人养的小白脸。   “公主富贵,不知生活艰难啊!”陆玉庭叹了口气。   赵绾懒得理他,转身吩咐侍卫:“带他滚!”   侍卫拉起椅子上的陆玉庭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公主若是要找在下,下次不用去妙音阁,有一条陆府和妙音阁的必经之路……”   “滚出去!”赵绾怒道。   大齐建国之初时,大齐有两位公主的驸马因为战争早逝,后来,朝局稳定,确实在府上养了几位面首。   可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放肆。   侍卫把陆玉庭推出了公主府,门砰的一声关上。   陆玉庭抬头看了眼匾额上公主府几个字,挽了挽唇角。   一个玉佩就让她如此上心,看来这个六公主也不是真的不问朝事。   若真的什么都不懂,又如何真的能讨皇上欢心,伯父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陆玉庭转身,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皇上第二日一大早传了赵恒进宫,派他和老三同去湖山,皇上也不是没有顾虑。   老五根本不按理出牌,老三降不住他,到时不会给他整出什么事吧。   皇上想了一夜,决定把老五叫进宫,叮嘱一番。   赵恒几次三番的被皇上召见,有些不耐烦了,一大早正练剑呢,那孙公公又来了。   若不是看在是皇上派来的人,他早一脚踹死了。   孙公公这几日,日日来楚王府传旨,说实话,有些怕怕的。   不过,这次楚王殿下倒是很好说话,换了衣服就跟着进宫了。   楚王进去的时候,皇上正用早膳,顺口问了句:“有没有用膳?”   楚王摇头,那个孙公公巴巴的等着,他倒是想用,不是怕有的人脾气不好,等不及,又要用碟子砸他脑袋吗?   “一起用吧!”   赵恒这次也很不客气,军营出来的,吃饭速度都很快。   不过,并不失仪。   反倒让皇上胃口也跟着好起来。   这时的情形,倒有了几分寻常父子间的温情。   常贵看着眼前这对父子,皇上最近真的是十分看重楚王殿下。   只是这看重是肉中刺还是心头宝尚不得知啊。   “老五,你昨日说的那些赈灾方案是你自己想的?”皇上接过常贵递过来的湿帛巾擦了擦手道。   “灾后百姓心理都差不多,经历过战争,这些也不算什么!”赵恒语气太过轻描淡写,连表情都是历经沧桑后的无畏。   他这态度反倒让皇上准备好的话说不出口了。   几个皇子,就算是注定不能继承大统的老六也是早早的封了亲王,在宫里锦衣玉食的长大。   唯独老五……   老五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可说起经历过战争时的那种表情,竟深深刺中了他这个做父皇的心。   “老五,这么多年,你可有怨过父皇?”皇上一脸慈爱的看着赵恒。   赵恒闻言愣了一瞬,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道:“不曾!”   皇家从来就没有爱,只有利用,夫妻是君臣,父子亦是君臣,君君臣臣而已。   没有爱又何来的怨!   “老五……”   “父皇,儿臣明日便要出发湖山,很多东西还未准备,儿臣告退!”赵恒起身朝皇上行礼。   良久后,皇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去吧!”   赵恒离开后,大殿安静的厉害,许久才听皇上道:“他终究还是怨朕的!”   常贵:……   他要怎么回答?   皇上也知道常贵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自然也没指望他会回答。   赵恒从华清殿出来就和朝这边走来的六公主碰个正着。   “五哥!”赵绾微微屈膝,朝赵恒行了个极简的常礼。   公主尊贵远不如皇子,赵绾受宠,地位超然,可赵恒是兄长,赵绾自然要行礼。   “六妹!”赵恒表情也十分淡然,皇家的兄妹,又哪里有什么情意。   “听说五哥要和三哥一同去湖山,五哥可准备好行装?”赵绾主动问道。   “未曾,正要回府准备!”赵恒说话从不留情面,哪怕眼前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妹。   赵绾并不气恼:“那妹妹不打扰五哥了!”   赵恒嗯了一声,直接走了,珍珠看着赵恒的身影走远才道:“公主,这个楚王殿下也太傲慢了,在这宫里,他如何能和您比!”   “珍珠,你失言了!”六公主摘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花,轻轻嗅了嗅道。   “公主您可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那个楚王殿下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王爷罢了。   “走吧,见父皇去!”六公主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朝华清殿走去。   ……   “父皇……”宫中没有通禀直接能进皇上书房的也只有这位最受宠爱的六公主了。   沉思中的皇上骤然醒过神来,抬头道:“是小六来了?”   “父皇,儿臣知父皇为湖山,山东的灾情烦忧,所以就和众姐妹凑了些银两为父皇分忧!” 第202章 感恩载德   皇上拍了拍赵绾的头发:“还是小六贴心啊!”   皇后禁足,贵妃受伤,如今皇上命六公主代处理后宫庶务。   昨日早朝后六公主便开始动员六宫捐钱,很有成效。   “父皇,可不是儿臣一个人的功劳,母后,徐母妃,四姐,七妹妹都尽了力!”六公主一伸手,珍珠便把一张纸递给了她:“父皇,你看!”   “十万石?”皇上简直大吃一惊,他的女儿居然有这么多粮食。   “是啊,这些都是父皇赐给儿臣的食邑,这十万石是京郊粮庄调出的,随三哥他们一起送往湖山,还有些远的,赶不及和三哥他们一起,等父皇派了御林军亲自运往湖山,四姐姐封地远些,那些粮食运不回,就捐了六万两私房……”   皇上看着这张单子,他没想到他的儿女竟如此富有。   小六京郊粮庄竟有十万石,就连小四都能拿出六万两私房,还有小七……   可老五堂堂皇子居然拿不出一千两银子……   皇上的内疚更重了。   他这些年实在是忽略老五太多了。   这些年在西北他都是怎么过的?   和那些普通士兵一样吗?   “父皇,想什么呢?”赵绾唤道。   “父皇看到你们如此孝顺懂事,十分开心!”   赵绾闻言,忽然抬眼看了一眼皇上:“父皇,儿臣们这些都是父皇所赐,说到底这些都是父皇您的东西。”   皇上抚摸着女儿的头:“朕的小六长大了!”   六公主并没有在御书房多待,很快离开。   六公主一走,皇上立刻道:“常贵!”   “老奴在!”   “从朕私库取十万两银子,还有各式珍玩十套,送给楚王府!”   常贵一愣,什么,十万两?还有各式珍玩十套?   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楚王殿下如此好。   之前的皇子公主再如何受宠也没有从私库赐这么多东西。   皇上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常贵回应:“还不快去,你亲自送去!”   “是,老奴这就去!”常贵看皇上发火,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去了。   这些赏赐到楚王府,王府上下欢天喜地,就连古板老成的韩长史都难得露了笑脸。   虽然赐这些黄金白银之物俗气是俗气了些,但耐不住实用啊。   就比如这次赈灾,楚王殿下捐了一千两,还是皇上代付,唉,他都抬不起头,别说王爷了。   如今,有了这些银两也是好事,王爷入仕,总要有些人情来往,这花费多了去。   韩长史打赏了来送东西的公公,自然少不了常贵公公那份。   韩长史毕竟是跟过太子的人,自然不会失礼。   青鸾十分意外,捉摸不透道:“主子,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然,青鸾不敢说。   去看青风,青风没反应,面无表情,就跟刚才看到的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石头。   青鸾暗道,真是个木头疙瘩,唉!   楚王喝着茶,还能有什么意思,嫌他这个儿子穷酸,丢了他人呗。   毕竟,连一千两银子都出不起的皇子,从大齐开国到现在也只有他了。   以为这样他就感恩载德?   哼!   他缺的是那点银子吗?   要娶窈窈,要准备的聘礼还多着呢。   皇上赏赐楚王这么大的事自然很快传开,三皇子在王府里发了一大通脾气,把王妃屋里的屏风都给踹了。   景王面上淡定,但这心里……   有睿王一个就够难对付了,若再加上个楚王,那就麻烦了。   陆瑶也知道了。   突然赏赐,还是黄金白银这样之物,御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瑶正疑惑,陆青匆匆进来:“小姐,六公主派人送来的信!”   陆瑶打开一看,又迅速合上,她居然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她和楚王……   陆青看陆瑶脸色大变:“小姐,出了什么事?”   陆瑶摇头:“没事!”   这个六公主可真是厉害,陆瑶把信烧了丢入火盆:“送信人还在吗?”   “已经走了,说公主约小姐今日申时老地方见!”陆青如实道。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陆瑶挥挥手,脸色并不好看。   陆青退出去之后,夏竹问道:“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六公主知道了我和楚王的关系,而皇上这次赏赐楚王也是因为六公主的缘故……”   “什么?那她到底想做什么?”夏竹吃惊道:“这宫里果然没好人,就想着算计!”   早知道这个六公主如此可恶,上次和小姐在醉仙楼见面时就该弄死她。   “六公主虽精于算计,但应该不是要害我,若是真要利用我和楚王的关系做文章,她就不会派人告诉我!”陆瑶渐渐冷静下来。   是她太紧张了。   六公主这般费功夫,应该是有事要他帮忙。   “那这事要不要告诉楚王殿下!”楚王殿下那么护着小姐,肯定会想办法处理的。   夏竹虽然讨厌楚王欺负小姐,但从陆瑶中药那件事后也开始信任起楚王。   “不必!”陆瑶拒绝道。   赵恒明日便要动身去湖山,那边危险重重,她不想他为她的事担忧。   “可是若那六公主欺负小姐怎么办?”小姐如今不再是侯府小姐,那六公主肯定仗势欺人。   “放心,不会!”六公主不像七公主那般骄纵跋扈,且多有贤名。   毕竟,六公主将来是要嫁到曾家做冢妇的。   公主府   “公主,信送到了!”送信的人回复道。   “知道了,下去吧!”赵绾从华清殿出来回宫换了衣服便出宫了。   赵绾这几日派人找陆玉庭,没想到她派去陆府的人竟看到楚王殿下翻墙去了陆三小姐的院子。   这事情前前后后联系起来,赵绾再傻也想明白了。   怪不得陆瑶不肯嫁给景王,贵妃要那么算计陆瑶。   那日,陆瑶中药,也是五哥带她出宫的吧?   这前朝有三哥和四哥斗来斗去就够热闹了,难道陆家已经暗中支持了五哥?   不过,他们如何争斗,反正不会影响到她这个公主。   但她这次确实有事需要陆瑶帮忙,她不想欠人情,就顺手帮了五哥一把。 第203章 无比嫌弃   赵绾虽是得宠公主,但在宫外却没有势力。   曾家是文官,而且,舅舅势力也有限。   平宁侯现在虽是四品都尉,又交了兵符。   但陆家军名义是大齐的军队,可实际上经过陆家几代经营,只听陆瑶父亲一人指挥。   这大概也是父皇答应她求情的原因。   六公主的约,陆瑶自然是要去的。   她和六公主虽非挚友,但也非敌人,如今既已结盟,那就要尽到盟友的职责。   六公主如此直白,必然是遇到麻烦,只怕麻烦还不小,需要宫外势力。   陆瑶今日乘坐的马车没有陆家的标志,马车一路摇晃,在醉仙居门口停下。   这次,六公主先到的,门口守着两个护卫,穿的是常服,看不出身份。   陆瑶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公主和她的贴身婢女珍珠。   “公主!”陆瑶行礼。   “快起吧,不必拘礼!”赵绾伸手虚扶了一把。   待坐下,寒暄了几句后,陆瑶开口:“公主,我和楚王殿下并非公主想的那般!”   楚王殿下如今才受皇上重视,这次湖山之行,是历练也是考验。   如果,他们的关系传到皇上那儿,让皇上觉得赵恒有所图谋会对他不利。   赵绾挽唇笑:“你这么着急解释,可见我五哥对你有多重要!”   陆瑶:……   她这是关心则乱了。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赵绾给陆瑶倒了杯茶:“我之所以帮五哥,一则是有事需要你帮忙,再则,他也是我五哥,我是奔着和平相处去的!”   几个皇子,包括不受宠的五哥和有外族血统的六哥,将来都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据说当年父皇就是在众人不看好的情况下逆袭的。   所以,没有万分把握,她不会在几位皇兄中站队。   此刻雪中送炭总好过将来锦上添花。   “我能帮公主什么?”陆瑶虽已经猜到,但还是故作吃惊。   在聪明人面前若表现的太过聪明,反倒显得卖弄,适当藏拙并不是坏事。   “瑶瑶,其实……”六公主话还未说出口,包厢的门砰的一下被打开。   门口那两个侍卫在他推门的同时被撂倒。   赵绾和陆瑶齐齐看过去,门口站的人不是赵恒是谁。   他怎么来了?   陆瑶去看夏竹,夏竹摇头,真的不是她。   夏竹指了指赵恒身边立着的昆仑,肯定是这家伙,这狼都成精了。   夏竹猜的没错,陆瑶出门没带昆仑,昆仑一路嗅着陆瑶的气息跟过来的。   可到了醉仙居门口,人家不让进了,这就很为难了。   它又不能当街咬人。   唉。   只能回楚王府搬救兵,主人那么凶残,一定可以搞定。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后,昆仑一路狂奔,回了楚王府,拽着赵恒的衣襟就往外走。   赵恒也搞不懂昆仑是发什么疯,可看它着急的,肯定是什么要紧事。   昆仑带着赵恒到醉仙居门口,赵恒无语低头:“你想吃烤鸭?”   昆仑摇头,主人眼里就只有烤鸭吗?   小姐姐啊,小姐姐在里面呢。   昆仑死命要把赵恒往里拉,可赵恒纹丝不动。   赵恒摇头,昆仑自从跟着陆瑶一段时间,这口味刁的。   作为一匹狼,竟也想到这京中最繁华的酒楼吃酒吗?   昆仑看到主人的眼神,无比的嫌弃!   请老天给它一次重新选择主人的机会。   无奈,昆仑看到陆瑶的马车,跑过去,扒了扒。   赵恒终于明白点什么了,走过去看了看马车。   没什么特殊标记,但这马车设计的十分小巧精致,和上次陆瑶的马车倒有些相似。   这是……   赵恒低头:“窈窈的马车?”   昆仑拼命点头,总算开窍了,急死它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也不是饭点,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   赵恒脸色立马变了,看昆仑的眼神也带着杀气:“走,进去看看!”   昆仑被他的眼神弄的怕怕的,但一听能进去,乖乖跟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昆仑嗅着陆瑶的气息,一直到包厢门口。   赵恒看到门口守着两个护卫,顿时火气冲天的,不问缘由直接把俩护卫给收拾了,然后一脚踹开房门。   看他不掐死那个勾—引窈窈的小白脸,他这还没走呢,就敢动他的女人。   这不是找死吗?   昆仑看主人杀气腾腾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不是好事。   主人发怒了。   那可是要死人的。   赵恒看到里面的人是六公主,有些……   她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陆瑶看到赵恒表情,心里一惊,自然以为赵恒知道了。   赵恒的脾气,连皇上面子都不一定给,更何况是六公主。   六公主不管出于何因,总是帮了他,这俩人可不能闹开了。   陆瑶连忙起身,快步走到赵恒面前,小声道:“这件事我等会给你解释!”   赵恒低头看陆瑶,什么意思,敢情还瞒了他什么事?   赵恒依旧沉着脸,手环胸,昂着头,一副我现在就要听的模样。   “赵恒,你先到隔壁等,我马上过去!”陆瑶压低声音。   但包厢就这么大,六公主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   陆瑶的态度也让她大跌眼镜,她和陆瑶也认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这么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话。   即便是从前对四哥,那也是没有过的,都是四哥哄着惯着她。   有爹爹宠着,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庶弟庶妹,还有皇子追捧着,至今未嫁。   陆瑶活出了女孩子最想有的样子,谁不羡慕。   自然,她自己也骄傲着呢,就连她这个公主她也不曾真的放在眼里。   可如今,竟对着楚王如此低声下去,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赵恒看向赵绾,态度并不友好,目光落在陆瑶身上,冷冷道:“快点过来!”   陆瑶点头,看到赵恒总算出去,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才对赵绾道:“公主,稍等我片刻!”   赵绾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是她求陆瑶帮忙呢,有什么不能等的。   “你去吧,没事!”赵绾拍拍陆瑶手。   五哥可是个狠角色,才回京就打了三哥,七哥,打断了崔书伟的腿,弄死了崔侯的外孙,这彪悍的,堪称大齐王爷第一人了。 第204章 一世周全   皇族里长大的孩子,玩弄权术像是与生俱来的。   从没有人教你如何做,看的多了,见的多了,那些个如何勾心斗角,如何在父皇面前争宠就会了。   若是不会,吃过几次亏,就什么都懂。   能在皇宫里生长下来的孩子,即便是天真烂漫,那不过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若是真的天真,小命早没了,即便跋扈如小七,她也懂得不犯父皇忌讳。   可她这个五哥,完全是不按常理出牌,连阴谋都不屑搞,不和你玩什么花样,直接怼,直对要害,这脾气,够刚!   只是,她有些好奇,五哥才回京半年不到,是怎么搞定这位陆二小姐的。   毕竟贵妃算计了这么多年,还不惜用那种下三滥的方法都没能得逞。   这真的是厉害了。   陆瑶硬着头皮到了隔壁包厢,昨晚他们就闹的不愉快,本以为他出发前不会再见。   景王出行山东和他们出行湖山是同一日,到时文武百官都会去送行,她肯定是不太方便露面的。   不过,陆瑶也给他准备了衣物,让明日陆青送出城。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今日的事再加上昨晚的事,陆瑶有些心虚。   赵恒坐在那,一脸脾气,很不好哄的样子。   陆瑶心里腹诽,从小到大,对她爹爹都没这么怕过。   这位真是祖宗。   唉,没办法!   陆瑶走过去,还没开口呢,只听赵恒道:“自己老实交代!”   声音不高,却叫人分明感受到如芒在背。   他在生气。   陆瑶:……   该怎么说?   怎么就这么巧,被他知道了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六公主要我帮个忙而已!”陆瑶斟酌再三开口道。   赵恒哼了一声,六公主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可见棘手,她倒是敢答应。   陆瑶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赵恒从椅子上起身,冷着一张脸逼近她:“你是自己说,还是我过去把六公主请来!”   陆瑶连忙伸出手阻止他的贴近,她可不想等下见六公主的时候肿着唇瓣。   便急急的道:“六公主她知道我们的事,皇上这次赏赐也是六公主帮忙,所以,六公主就想请我帮她一次!”   这话一出口,陆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怔愣住。   赵恒也愣了愣,眼神变得幽深,他低头看着陆瑶略显慌张的眼睛。   “为何不告诉我?”赵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你是觉得你男人有多无能,什么事都要你冲在前面!”   “看来,昨晚我给你说的那些话,你还是没有记在心上,你说,我该如何才能让你长长记性。”   赵恒表情似笑非笑,可陆瑶却是心跳加速,满满的不安。   赵恒他从来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她倒不担心别的,就怕他找六公主麻烦。   他已经树敌一大堆,若再得罪六公主,那她就弄巧成拙,日后他会更加举步维艰了。   “你别误会,我没有要故意瞒着,我是觉得你马上要去湖山,不想你担心,不过你放心,六公主她没有恶意的。”陆瑶情急道。   赵恒看她急的脸都红了,心里又不忍了,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他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全更重要,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赵恒放在她下巴上的手渐渐收了力道。   然后突然将她抱起来,放到旁边空无一物的桌子上,身体朝她倾过去。   他的双掌紧紧握住她的腰,力量大得她无法动弹。   脸慢慢的贴进她,陆瑶头下意识的向后仰去,赵恒更快一步的扑捉到她的唇。   这次他的动作很轻柔,不像昨晚那般粗暴,可依旧让陆瑶凝住了呼吸。   这可是在外面,而且赵绾还在隔壁,陆瑶脑中轰然炸开,迅速别开了脸。   如此却是将白如羊脂的耳垂送到了赵恒口边。   赵恒故意使坏似的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呼吸的热气萦绕在她的耳边。   痒痒麻麻的感觉让陆瑶忍不住一声低呼,然后迅速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生怕隔壁的赵绾听到。   赵恒却因这一声低呼笑了起来,哼,这就怕了?   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赵恒故意的又在她耳朵上亲了下,陆瑶一双眼睛瞪着赵恒,生气倒是有点,但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啊。   “松开,你再敢咬,我就继续亲你!”好好的唇瓣都被她咬的变了颜色,他看着心疼。   “……”陆瑶缓缓的松开唇瓣,真怕他突然亲过来。   “六公主的事我来处理,你答应她的事也由我来做,我不在京城这几个月,你最好老老实实待着,不然……你知道的!”赵恒明明白白的威胁道。   “不用,这是我和公主之间的事,我自己可以,你不用……”陆瑶顿住了没有继续说,因为赵恒的眼神不对。   似乎,她要再敢多说一句,他立马就亲给她看。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赵恒正色起来:“以后不要为我做危险的事,记住,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你来的重要,明白了吗?”   陆瑶雾蒙蒙的双眼看着赵恒,这样的话,他上一世也同她说过。   只是,那时她并不领情,也不放在心上,只觉得他傻。   陆瑶伸手去抚赵恒的脸,低声似呢喃:“对不起!”   却被赵恒捉住了手,放在他唇瓣亲了下:“知道错了就要改,下次,本王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   陆瑶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六公主并未恶意,你不要误会她!”   “她有什么让我误会的!”不过是看在窈窈的份上。   别以为她在父皇面前耍了点小把戏就能让他感恩载德,那点赏赐,他还不稀罕。   他不过是一贯潇洒惯了,外祖留给他的,还有太子哥留给他的,他都是交给手下打理,这么多年也没过问过。   最关键,他不想动那些银钱,一旦过问,便是覆水难收。   他不想辜负谁,也不想为了谁,他只想过做好自己。   如今,多了一个愿望,护她一世周全。 第205章 真是欠揍   亲王的爵位,十万两银子都不是他想要的。   这京城留不住他,他也不想留。   母后去世太早,他早已模糊,却唯独记得她把他的手和太子哥的放到一起,让他们好好活着。   太子哥没有外家势力帮助,举步维艰,事事小心,步步谨慎,是为了好好活着,将来有一日实现他的理想世界。   外祖把他丢到军营如小兵般训练也是让他有保命的本事,好好活着。   师父带他云游四方,让他心胸豁达,勿念过往,好好活着。   可如何才是真正的好好活着,他说了算。   “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余生我来做你的不二臣,为你分忧,护你周全,便是委屈也只能我给。”赵恒启唇,微微敛眸子,深深凝望着陆瑶。   “赵恒……”陆瑶心陡然漏了一拍:“你别对我这么好!”   她受不起。   他自小就没得到过什么关爱,陆瑶是第一个不问缘由对他好的人。   他不管她最初有什么目的,但他永不会忘。   赵恒再次逼近,一贯森冷的气势压迫着陆瑶:“怎么,勾了爷的心,又不让爷对你好,你是欠虐?”   陆瑶眼中泛起慌乱,赵恒他压根也不是个适合讲道理的人。   他在军营长大,说话自然带了股子痞气。   上一世她十分嫌弃他这样说话,觉得他太过粗鲁,不如赵穆温文尔雅,谦逊有礼。   可后来才知道赵恒的坦荡是在骨子里的,做事大开大合,从不作伪。   赵恒做事也狠,他说过,他不狠,别人就会对他狠。   可他的狠都是明面上的,让所有人都明晃晃的看到和他作对的下场,不耍阴的。   他答应她放过赵穆,他就真的放过。   除了不让他们见面,他从未算计过赵穆分毫。   不然,赵穆也不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我不是!”陆瑶被他这般语气弄的不好意思,弱弱的反驳,哪里有人欠虐。   他可真是……欠揍。   赵恒双手撑到桌上,把陆瑶完全笼罩自己的气息之中:“不是就乖乖听话,坐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倒要去看看,赵绾整什么幺蛾子。   她若聪明便知道该怎么做,她若糊涂,他这个做皇兄的不介意教教她!   “我和你一起!”陆瑶一着急,抱住他的手臂。   赵恒低头看了眼抱在他手臂上的手,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挽唇,笑容透着坏劲:“想去?”   陆瑶点了点头,她还是在场比较好。   万一这兄妹俩起了冲突,她也可以调和下。   而且,六公主让她帮忙的事她也想知道。   她不想他独自面对危险。   “亲我一下就答应你一同去!”   “……”陆瑶眼神一颤。   不要脸。   男人凑近她,高挺的鼻梁像是冷玉雕成,配合上那双冷琥珀色的眸子,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句公子人如玉。   可是,若不是亲身经历,大概没有人认为这样温润的外表,耍起混来和那些兵痞子没什么区别。   甚至,连皇上都没有办法。   “不亲拉倒!”赵恒说走就走,一丝都不带犹豫的,直接转身。   “你别走呀!”陆瑶一着急,直接从桌上跳了下来。   落地时脚踩的不太稳,身子因为惯性朝前扑去。   一头撞在赵恒的背上,赵恒常年习武,身材属于劲瘦的那种,肉特别硬,更何况是背部。   陆瑶鼻子撞上去,疼的她眼冒泪花。   这给闹的,想打人的心都有,可眼前这人她哪里敢打。   不过,幸好,赵恒也没再往前走,停下了脚步。   赵恒转过身看到陆瑶鼻子红红的,眼睛也水汪汪的,眉头一簇:“委屈了?”   陆瑶含泪摇头,口是心非。   赵恒俯下身子,低头凑到陆瑶面前,一副快亲我的模样。   反正就这一个条件,她若不亲就别想和他一同去。   陆瑶一咬牙,豁出去了,头贴近他的,蜻蜓点水似的在赵恒唇上沾了下:“好了!”   赵恒笑:“这叫亲,蚊子都比你敬业!”   陆瑶憋了一肚子委屈,脱口而出道:“那你找蚊子去!”   赵恒笑意更深了,挑着陆瑶的下巴:“有脾气了?”   “是你自己说我不如蚊子的!”   “蚊子没你甜!”   “……”   赵恒盯着陆瑶一瞬间精彩纷呈的表情,到底没再继续逗她,和她一起去了隔壁包厢。   赵绾看到两人一起过来,下意识的去看赵恒身边的陆瑶。   赵恒拉着陆瑶在自己旁边坐下,:“你的事跟我说一样!”   赵恒这句话完全就是在赵绾面前挑明二人关系了,丝毫不遮掩。   赵绾又去看陆瑶,陆瑶轻轻的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赵绾:……   得,人家夫妻一体,倒是她枉做小人了。   “五哥,那我就直说了!”   “请讲!”   “五哥,两个月前,我的奶娘桂嬷嬷回乡荣养,我派了两个护卫护送,护卫本该半个月前就回来复命,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连封书信也没有。”   赵恒眉宇渐皱,便听赵绾继续道:“十天前我又派了宫中侍卫打听,才知她们刚出京师不久便没了消息。”   可因为时间隔的有点久了,她派去的人并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几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只怕不是一般绑匪!”赵绾派出去的护卫都是御林军,身手自是了的,一般绑匪绝非对手。   陆瑶说完才意识到,她就是过来旁听的。   迅速的朝赵恒看去,赵绾看陆瑶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聪明无双心比天高的陆二吗?   五哥简直太可怕了,她第一次见到有陆二小姐害怕的人。   陆瑶不会有什么把柄被五哥握着吧?   赵恒一手捉住陆瑶在桌下的手:“你分析的没错!”   陆瑶有些心虚,冲赵绾笑了笑,生怕她看到这一幕。   “所以,我才想请瑶瑶帮忙,那里离陆家军驻地不到十里,他们查起来应该会方便些!”陆家军兵符虽然现在由父皇保管。   但赵绾也知道,在陆家军里,只怕陆瑶说句话都比父皇管用。   陆家军如今的两个将军都是陆瑶父亲陆伯山的心腹。 第206章 谋算人心   赵恒听到赵绾叫瑶瑶,心里顿时不乐意了。   瑶瑶也是她能叫的吗,没点眼力劲。   赵绾不知为何五哥的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   便悄悄去看对面的陆瑶,陆瑶摇头,故作不知,心里叹了口气。   楚王殿下这醋吃的莫名其妙啊,就是个称呼而已,至于吗?   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捏了捏赵恒,这样的小事就别计较了,说正事要紧。   感觉到陆瑶的小动作,赵恒也捏了捏陆瑶的手以示回应。   俩人这狗粮撒的,赵绾只能假装自己眼睛瞎了,什么都没看到。   “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有结果,自会有人和你联系!”赵恒既应下这事,便不会失信于人,陆瑶很确定这点。   她从未问过,赵恒也不曾说过,但她知道,赵恒有自己的势力。   赵绾朝赵恒举杯:“多谢五哥,妹妹以茶代酒谢过五哥!”   赵恒也端起面前茶饮了:“客气!”这事便如此谈妥了。   赵绾也是聪明人,主动示好:“五哥放心,你不在京城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瑶瑶的!”   “不必!”赵恒干脆利落的拒绝。   他的女人还不劳别人照顾,他会派人暗中保护她的。   毕竟,此行湖山,父皇万寿节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最好的情况也是能赶回京城过元日,很多年没有在京中过年了。   以前倒没什么,如今有瑶瑶,一切便不同了。   赵绾没想到赵恒拒绝的如此干脆,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不过,很快消失,笑了笑,挽尊道:“这样最好,我就不和五哥抢功劳了!”   赵绾能在母妃并不是最受宠的情况下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女儿,识时务的能力自然非常人能比。   她这个五哥占有欲很强啊,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事情说清楚后,赵绾识相的先走人,再不走,楚王殿下只怕就要发飙了。   皇家之人能做到如此真性情也是少见了。   怪不得每次五哥都能把父皇气的跳脚。   这才一会儿功夫,她都想跳脚了。   等赵绾离开,陆瑶才敢挣扎抽回自己的手。   可握住的时候容易,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赵恒拽着不肯放。   赵恒又不傻,好不容易主动上门,他才不放呢。   天色还早,不着急回家。   “你松手!”陆瑶手用了些力气,反正这会儿也不怕有人看到了。   “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哪里学的?”   “你把我手捏疼了!”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你再乱动会更疼!”赵恒放松了力道,但恰好陆瑶又逃不脱的那种。   陆瑶只得作罢,换了隔话题:“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青风会收拾!”他每次出门的行装都是青风准备。   “哦!”陆瑶哦了一声,又是沉默。   “我要去两三个月,你就没什么对我叮嘱的?”赵恒嫌这样说话不够亲密,直接把人抱自己怀里了。   这次不仅是不松手,连人都不松开了。   其实是有很多话要交代,但他这么一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怎么不说话了,昨晚不是厉害的很?”赵恒语气轻柔,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陆瑶要躲,可这一躲,头贴到了赵恒胸口,倒像是在撒娇似的。   赵恒看到认怂的陆瑶,心情一下舒畅。   “地动天灾固然可怕,但你和睿王同去湖山,还是要小心!”最难防的不是天灾是人心。   “放心!”赵恒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抚摸她脸颊的动作亦愈发温柔:“我十一岁上战场,经历生死无数,这算什么!”   又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谋算人心的本事虽比不过陆三,可也不差。   只是懒得和这些人玩弄心眼,能直接解决,就不浪费那个时间。   赵恒的语气颇为轻松,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也许最残酷的并不是战场!”战场都是明刀明枪,可那里却是谋算人心,比战场更为可怕。   “无欲则刚,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怕!”睿王敢让他背什么黑锅,他也不必从湖山回来了。   父皇只要不想要赵显这个儿子,尽管纵容就是。   只是,这话,他不会和陆瑶说,免得她担心。   她一个闺阁女子敢只身下江南,又知山东江氏,就知她胸中有丘壑,见识不凡。   可他对那个位置无意,管他是勾搭江家还是勾搭上官家,都和他没有关系。   赵恒没有留陆瑶太久,天未黑前把陆瑶送回了陆家。   陆伯山从衙门回来,正巧在门口碰到还未离开的赵恒。   陆伯山握了握腰跨的刀,直眉瞪眼的行礼:“下官参见楚王殿下!”   这表情,只怕恨的要杀了他吧?   唉,娶妻路漫漫啊。   “陆大人快快请起!”赵恒倒是想扶,可陆伯山已经快一步起身。   赵恒也不觉尴尬,摸了摸鼻子,这算什么,父皇不也砸过他的脑袋吗?   都是长辈,尊敬点,应该的!   “瑶儿,还不进去!”陆伯山看向站在一边装鹌鹑的女儿。   “是!”然后转身假模假样的给赵恒行礼:“多谢殿下送臣女回来!”   赵恒也故作正经:“陆小姐客气!”   陆伯山:演,使劲演,当他没有年轻过吗?   瞧这臭小子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瑶儿,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陆伯山气的握拳,想打死这小子。   陆瑶看到自家爹爹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再多逗留,带着夏竹进去了。   昆仑要跟着的时候被陆伯山拦住了:“殿下,昆仑是殿下爱宠,十分金贵,只怕陆府简陋,怠慢了昆仑,殿下还是接昆仑回王府吧!”   昆仑摇着尾巴,什么,不让进?   它这是被迁怒了吧?   怎么有好事没有它的份,一有坏事它就第一个倒霉。   作为一个正正经经的狼,它到底得罪谁了?   赵恒讪笑:“昆仑最近多有打扰,还望陆大人海涵,本王这就带它回去!”   陆伯山迫不及待拱手行礼:“恭送殿下!”   赵恒:……   这陆大人真是……忍了!   “告辞!”赵恒一颗不安分的心呐,能怎么办?   先走呗!   昆仑无精打采的跟在赵恒身后,唉,苦日子要开始了。 第207章 善始善终   明日便要出发,刚才竟忘记和瑶瑶告别了。   算了,晚上再来一趟吧!   反正路线都踩熟了。   赵恒低头看到耷拉着脑袋的昆仑,抬脚踹了它屁股下:“你愁眉苦脸的什么劲?”   昆仑嗷了一声,它能不愁眉苦脸吗?   瞧这一脚踢的,它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整日面对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它也很为难的好不好?   不想理人,让它安静的思考下狼生。   陆瑶刚回到院子不久,陆伯山就过来了。   至于原因,父女俩心照不宣,如今,她和赵恒的关系,在陆家已经不是秘密了。   陆伯山进到女儿房间,扫了眼夏竹和秋霜:“你们两个出去!”   两人齐齐看向陆瑶,但家主的命令也不敢不听,到底是离开了房间。   陆瑶不待陆伯山开口,走到爹爹面前,端端正正的跪下:“爹爹,是女儿的错,还请爹爹不要怪罪楚王殿下。”   陆伯山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脸色并不好看。   这个丫头从小便善揣度人心,做事快人一步。   就如现在,他还没开口,她就自己开口请罪,倒让他不好再凶她了。   还替楚王开脱,看来,心里已经是打定主意了。   父女俩都没有再开口,这样的沉默更像是对峙,心理上的较量。   陆伯山看着女儿,心情复杂,瑶儿看似乖巧,实则倔强,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性子。   在某些方面很像他的母亲,如果他的母亲不是嫁给不爱她的父亲,而是嫁给一个愿意爱她宠她的男人,她的一生不会那般凄凉。   侯府夫人又如何,不过是块冰凉的牌匾。   皇族子弟更是妻妾成群,他怕瑶儿的一生都耗在深宅大院的妻妾争斗中,郁郁而终。   她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好的人生。   躲过了贵妃和景王的算计,没想到在楚王这里栽了。   这个赵恒,当真可气。   他到底给瑶儿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替他下跪,过去她何曾如此过。   即便是赵穆,她也不曾这般委屈自己。   门突然从外面推开,陆夫人着急过来,头上的珠钗都歪了,厉声质问陆伯山:“你这是做什么?”   然后走过去扶女儿:“瑶儿,快起来,娘给你做主!”   陆瑶并不敢起:“娘,是女儿的错,该罚的!”   陆夫人一脸怒气的看向自家相公:“陆伯山,我倒是不知道你们陆家还能私设刑堂,瑶瑶是我的女儿,要管教也轮不到你!”   陆伯山:……   他什么都没说呢好不好?   陆夫人可没那么轻易放过他:“你还有脸管教女儿,一年四季,你掰着指头数数自己在家的日子,女儿从小到大你管过几次,现在倒是有脸摆爹爹的架子,谁给你的脸!”   陆伯山:……   他在家时间再少,管的再少,那也是他的女儿啊。   可是夫人正发火,他也不敢说啊,站在那,七尺高的汉子被骂的跟狗似的。   陆夫人朝夏竹看了眼:“快扶小姐起来!”   夏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陆夫人就是她去请来的。   老爷阴沉着脸,凶的很,她若不去请夫人来,只怕小姐要受罚。   陆瑶这会儿也不敢再跪着了,若她再不起,爹爹肯定被娘骂的更厉害。   陆瑶起来,走到陆夫人跟前:“娘,是女儿的错,爹爹是因为女儿和楚王私下来往所以才生气的!”   陆夫人脸色着才好看了些,抬眼睨了丈夫一眼:“是这样吗?”   陆伯山迅速点头:“是,那楚王一直纠缠瑶儿,为夫也是实在生气!”   “楚王纠缠瑶儿,你就该去找楚王,在这里惩罚自己的女儿逞什么威风!”陆夫人白了丈夫一眼。   陆伯山:……   冤枉!   陆瑶:……   娘亲太威武了!   陆伯山被夫人当着女儿的面数落一通,老脸……还有什么脸,唉!   “夫人,是为夫错了!”不就是认个错。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能的,又不是给别人认错。   陆夫人哼了一声,楚王的事她是知道的,这确实是个麻烦。   陆夫人看向女儿,女儿长的太漂亮总是惹人惦记。   比较烦。   “娘,女儿和楚王……”陆瑶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一咬牙开口道:“女儿心悦楚王!”   她和楚王的事父母已经知道,如果再拖下去,依着赵恒的脾气,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他明日出行湖山,倒是一个很好的缓冲期。   他不在京中,父亲不会找他的麻烦。   大家都可以在这段时间冷静思考下。   “不行!”陆伯山坚决不同意。   陆夫人也不同意,这点她和丈夫观点一致。   陆瑶再次跪下:“爹爹,娘,女儿若不能嫁给楚王,便终生不嫁!”   “住口!”陆伯山知道女儿主意正,可这件事他不同意。   嫁给皇族的女人,哪里有善始善终的。   他不想瑶瑶为了权力名声,郁郁终生。   “瑶儿,皇家虽富贵,却不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地方!”陆夫人不好直接说自己的女儿爱慕富贵。   这楚王才回京多久,他们又、有什么非君不嫁的感情。   “娘,女儿嫁给楚王并非是因为他皇族身份,因为他是真心对女儿好,女儿不敢隐瞒爹娘,之前女儿下江南查爹爹案子,若不是楚王相助,女儿怕是不能活着从江南回来!”   “女儿若是贪恋富贵,就不会拒绝景王,除了父母,他是对女儿最好的人,女儿不想辜负他!”   陆瑶从小到大从未这般言辞恳切的求过父母什么。   她虽心气高,但善于隐藏心事,很多事她都是放在心里,不会这般直白的说出来。   但若是说出来,便是心意已决,覆水难收。   “瑶瑶……”陆夫人沉痛道。   陆伯山脸上满是内疚,若不是因为他的事,女儿不会去江南,也不会和楚王有这段孽缘。   说到底,是他害了女儿。   “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欠下的情,爹爹还,瑶儿,爹爹不会让你委屈自己。”陆伯山道。   “爹爹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楚王帮我才嫁给他,女儿是佩服楚王为人,爹爹,娘,女儿心意已决!”   若她不能坚定表态,就是赵恒再如何有诚意,爹爹和娘都不会同意。 第208章 有点难度   之前陆家和贵妃关系虽不能说一荣俱荣,可也是相互扶持。   即便这样,爹爹也一直没有同意,甚至不惜和贵妃闹翻脸。   所以,单凭赵恒,无论如何不可能说服爹爹。   陆伯山还要再说什么,被陆夫人拉住,摇了摇头。   瑶儿性子执拗,极有主见,若他们反对太过激烈,难保她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楚王明日便要去湖山,他们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说服女儿,不急一时。   若是逼急了,瑶儿跟着一同去了湖山,到时候只怕不同意也不行。   “瑶儿,娘知道你一向懂事,但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嫁人就如同女人再世投胎,娘不反对,但娘也不赞同,我们都再好好考虑考虑,如何?”   陆夫人毕竟是女人,考虑问题比陆伯山要委婉很多。   陆伯山的强硬显然不适合处理这种小儿女的感情问题。   陆瑶一听便知娘用的是拖延战术。   也怪不得这么多年爹爹被娘管的死死的,后宅清净,陆夫人的位置稳稳当当。   但她也没有指望,今日便说通父母,只是让他们提前有思想准备。   “是,女儿听娘的!”陆瑶乖顺道。   陆夫人笑着扶陆瑶:“好,快起来,地上凉,别伤了身子!”   陆瑶顺势起来:“娘,都是女儿不好!”   “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只有适合不适合,你还小,等到娘这个岁数你就明白了,可真到这个岁数,那也什么都来不及了!”陆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   母女俩在椅子上坐下,气氛不再僵持,成了一场母女的聊家常谈心。   陆伯山站在一边,看着母女俩相谈甚欢的模样,有些插不上话。   干巴巴的站着,心情有点烦躁。   赵恒那小子到底哪点好,哪点配上他的宝贝女儿?   帝王家的男人都是薄情寡义,只有江山王位,哪有什么痴情种?   无非就是看他女儿长的漂亮,起了歹意。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陆伯山的目光落到站在一边的夏竹身上。   这个多事的小丫头,不要以为他不知道是她把夫人请来的。   陆伯山咳嗽一声,在这些个小丫头面前还是要把家主的威风立起来的。   “夏竹,还不去传膳,杵在这里干什么?”不就是想看他的笑话吗?   瑶瑶院子里的这些个小丫头片子,坏的很。   夏竹憋着笑,但还是恭敬道:“是,老爷!”   陆伯山在边上转了两圈:“夫人,不如先用膳吧!”   “也好,先用膳吧,秋霜,去把瑾儿接来,今日就在瑶儿院里用膳!”陆夫人和颜悦色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是,夫人!”秋霜一溜烟跑开了。   一家人和乐融融,就好像刚才陆瑶没说过那些话,楚王殿下这个人也不存在一般。   直到父母都离去,陆瑶才松了口气,本以为最难说通的人是爹爹,如今看来,倒是娘。   娘说的都是尊重她的意见,婚姻大事要她好好考虑,一句也没有提反对,可句句都透着不赞同。   这也是意料之中,若她一开口,爹娘都不反对,那才叫不正常。   夏竹站在陆瑶身后:“小姐,你这样什么都说了不怕老爷夫人把你关起来吗?”   这戏文里不是都是官家小姐爱上了穷秀才,父母不同意,便把小姐关起来。   不过结局大多都是好的,穷秀才高中状元,抱的美人归。   可是这也不对,那楚王殿下也不是穷秀才啊。   是身份太高,老爷夫人怕小姐嫁过去受欺负。   夏竹嘟着嘴,那小姐和楚王的结局又该是什么?   总不至于让楚王殿下不当这个王爷,去做个穷秀才吧?   这个问题还真有点难度。   “不会!”爹爹或许会这么做,但娘不会。   赵恒明日就走了,把她关起来有什么用。   反倒惹的大家都不痛快,娘才不会做那么傻的事。   “那小姐明日要去送楚王殿下吗?”夏竹如今也不那么反感楚王了。   毕竟楚王是真心对小姐好的,事事处处都为小姐着想。   陆瑶摇头,她只是提前让父母有心理准备,可没傻到弄到众人皆知。   陆瑶泡了个澡,里面滴了几滴她自制的玫瑰精油,最是解乏。   陆夫人院子里,陆伯山被夫人痛骂了一顿,这会儿正帮陆夫人按摩头皮。   陆夫人很会保养,每日都要按摩头皮,虽然三十多岁,可一头青丝又黑又亮,丝毫不比二八女子差。   “夫人,你今日骂的也太狠了!”成亲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被夫人骂成这样。   “我看还是骂的不够,若我今日不去,你们父女俩就打算这样僵持下去?”陆夫人哼道。   陆伯山:……   事出突然,这倒还没想过。   “瑶儿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她若一定要嫁,那赵恒又要娶,我们拦得住?”陆夫人偏过头看向丈夫。   陆伯山愣了下,瞬间想明白了,若他态度强硬,瑶儿必然会向着楚王。   可若他态度软化,那楚王若要强娶,瑶儿必然是不肯惹他们伤心。   那到时就不怪他们了,怨他自己没本事。   陆伯山傻笑开来:“夫人英明,在下佩服!”   陆夫人伸手在丈夫头上敲了下:“真不知道你在战场上是如何领兵的,一碰到家里事就犯傻!”   白白让那二房卷了全部家当不说,这会儿又差点逼的瑶儿离心。   “夫人教训的是,夫人一席言,胜过百万兵书!”陆伯山阿谀道。   “其实,那楚王也算有心,瑶儿中药的事他做的还不错,只是不知是演戏还是真心,皇家人没有心思单纯的!”女儿家在这个时代本就是弱势。   在娘家的时候还好,到了夫家一切就身不由己了。   幸好丈夫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小妾,若是有,她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就像那魏夫人,太傅嫡女,又是阁老儿媳,这京城中最风光的贵妇人。   当年就为当一声贤惠,挺着大肚操办丈夫纳妾。   那魏荣出生时难产,险些丢了命去。   人前的风光不过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不想她的女儿过的如此辛苦。 第209章 出行湖山   陆伯山接过夫人的话:“不管他心思单不单纯都休想娶我女儿!”   “这些话就不要在瑶儿面前说了!”楚王和瑶儿认识不过两三个月,说不定,这一分别,感情就淡了。   年轻人,若不经历生死,那些个山盟海誓又算什么,骗小孩子的话而已。   陆伯山点头,若不是明日赵恒就要走,真该把这小子装麻袋里,好好打一顿。   和陆玉庭正一起喝酒的赵恒突然打了喷嚏,后背也凉飕飕的。   卧在一边的昆仑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去。   “做什么亏心事了?” 陆玉庭调侃道。   赵恒瞥了他一眼:“刚和你说的事你怎么想?”   “公主丢了奶娘和护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何不交御林军调查,却舍近求远?”陆玉庭态度倒显得懒散。   “你怎知不是皇上授意?”赵恒喝了口酒。   父皇治国之术一般,可这算计人心的本领却是一流。   “皇上这是怀疑陆家军有异动?”陆玉庭神色警惕。   毕竟陆家被褫夺爵位在先,也没什么老皇帝做不出的事了。   “这倒不至于!”赵恒摇头,老头子虽然多疑,但不至于在这时候作死。   心腹大患崔家还没解决,老头子已经削了侯爵,惹的朝中非议,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整顿陆家军。   陆家军虽听命陆家,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支近年来战无不胜的军队。   若在此刻动陆家军,那和自掘坟墓没什么区别了。   “此事那么巧出在陆家军营附近,又和刘铭其死在牢里时间相近,我担心陆家军中是否混入了外族!”这才是他之所以答应六公主的真正原因。   从时间上看,太过巧合,这次陆家的事,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若真有人混入陆家军,只怕有更大阴谋。   “你出入陆家军方便,不如趁此仔细查查军中可有异常!”   他虽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但终究是大齐人,大齐的安危他不得不顾。   “好,这件事我会尽快查,倒是你这次在湖山若是有困难,可求助洞山温家!”   洞山和湖山相距七八十里,温家是当地名门,颇有威望。   这温家也曾是鬼谷的弟子。   只是和他们有所不同,鬼谷一脉行踪飘忽,并无常居之地。   谷主在游历时也会收徒,不过并不受师徒之礼。   师徒情缘长短,全看缘分,谷主离开,便是师徒名分结束之时。   这温家便是在先谷主游历到洞山之时所收的一名弟子。   “别不放在心上,昨日崔侯已经悄悄派人提前前往湖山,你之前可是得罪人家不少,小心小命不保!”陆玉庭冷哼道。   虽说崔家可能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受些伤,缺胳膊断腿的,他们也做的出来。   “你不也偷偷摸摸联络了温家!”赵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点也不怕。   “就该让你死在那,省的回来祸害人!”陆玉庭虽是这样说,可表情却没有半点愤恨。   “我不在京中……瑶瑶交给你了。”虽然他派了人保护,但总怕有疏漏的时候。   陆玉庭这些年虽不在京中,但在京中培养了不少势力。   “你要点脸行不行,我的妹妹要你托付,你别搞笑!”陆玉庭斜睨着赵恒,语调慵懒而高傲。   “我是担心无双公子趁此捣乱,你别太自负!”从目前看这无双公子一直在针对陆家。   陆玉庭微垂着眼皮,沉声道:“放心吧!”   无双公子的师父就是他的手下败将,还怕他这个徒弟。   这大齐京师还轮不到他兴风作浪。   “你自己喝,我还有事,先走!”赵恒饮完杯中酒,把杯子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他还要去和瑶瑶道别,该说的都说完了。   这家伙嚣张一世的性子,也少有吃亏的时候。   赵恒刚到陆瑶院子就被岩火带的人拦住了。   岩火拱手:“楚王殿下,别让属下等为难!”   赵恒:……   这陆大人够狠的啊,连内卫都派出来守瑶瑶院子了。   这些内卫都是精挑细选的,虽然动起手来,他也不怕。   但这大半夜的吓到瑶瑶就不好了。   昆仑:唉!   “属下恭送楚王殿下!”岩火抱手,丝毫不敢怠慢。   楚王对陆家有大恩,之前江南那些事他都记得,只是,家主之命不可违。   “本王不在京城,昆仑留下吧!”赵恒淡淡道。   岩火一想,家主是命令他不许楚王靠近小姐,但也没说不许昆仑靠近。   昆仑在赵恒袍子上蹭了蹭,可赵恒却嫌弃的很,转身离开。   昆仑冲着赵恒摇了摇尾,看赵恒身影消失,才跟着岩火离开。   陆瑶看到昆仑便知赵恒来过,看来爹爹已经派人守了她的院子。   就说,爹娘才不会那么容易妥协。   果然啊!   第二日,陆瑶起了个大早,今日,赵恒出发湖山,她还有东西要交给他。   不过,倒是不用陆青跑一趟了。   陆瑶用早膳时,昆仑就在旁边吃肉骨头。   常嬷嬷天不亮就将这些肉骨熬上的,昆仑最喜肉骨,吃的香甜。   待到昆仑吃完,陆瑶拿了帕子将它嘴边擦干净。   免得它不知又从哪叼了衣服擦自己嘴巴。   “昆仑,这次我怕是不能留你在府中!”陆瑶话才说完,昆仑就不乐意的嗷了一声。   小姐姐怎么变狠心了。   “昆仑,这次赵恒前去湖山,危险重重,我想你陪在他身边,保护他!”陆瑶摸摸昆仑的脑袋。   然后把一个包袱系在昆仑身上:“去吧!”   昆仑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眼,这才飞奔离开。   昆仑很快找到赵恒,赵恒从昆仑背上取下包袱,里面是两身常服还有两双鞋子。   应该是瑶瑶亲手做的,赵恒笑了笑接过包袱:“回去吧,陪着她!”   昆仑:这就为难了,到底听谁的。   青鸾过来道:“殿下,要出发了!”   赵恒拍了拍昆仑的背,然后翻身上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这次赈灾,除了护卫粮食,还有随行的医官。   昆仑站在官道上,看着一行人越走越远,渐渐看不到主人的身影。   然后,突然奔跑起来,朝着大队人马奔去。 第210章 到底像谁   赵恒看到追逐而来的昆仑:“怎么又追来了,回去!”   昆仑爱答不理,继续跟着队伍朝前走。   哼,它们狼族最讲情义的,认主,已经认了他做主人,自然忠心到底。   小姐姐说此行有危险,它还是去保护主人。   等它回来,再吃肉骨头。   那些肉骨头要好好的等着它。   顾昭华看昆仑的傲娇模样:“哥,我怎么觉得这狼比我家流光都精?”   流光:我招谁惹谁了?跟主子这么多年竟混不过一匹狼?   青鸾笑岔,流光白了一眼过去,你以为你比的过?   笑的跟个缺心眼似的,还不如他呢。   一晃五天过去,赵恒等第一批赈灾人员已经到了湖山。   运送粮食的车队,因为走得慢,会晚两天到达。   京城从赵恒离开的第二日便开始下雨,一直到今日才放晴,却是一下子冷了下来。   早起,风吹到脸上都觉得有些冷。   陆瑶去了魏府看望魏荣,魏荣最近被她母亲拘着学规矩。   魏夫人已经悄悄在替魏荣相看了。   说起来,魏荣比陆瑶还小三个月。   但魏夫人希望女儿嫁个对她好的夫婿,提前打听没什么不好。   魏荣这几日正学刺绣,手上扎了好几个血窟窿,一看到陆瑶就诉苦。   说实话,陆瑶的女红也是一般,帮赵恒做的那两套衣服,还有鞋子,下了很多功夫。   自然也免不了在手上扎洞,其实主要是不做,做的多了便顺手了。   之前迎春在时,她都是把女红丢给迎春做,如今……   夏竹那丫头懒得很,指望不上。   “你呀就是懒,女红都是练出来的,伯母就该把你拘在家里好好练!”陆瑶打击道。   “陆二,你说,你是不是我娘请来的帮凶!”魏荣苦哈哈道。   大哥去了湖山,如今娘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盯她了。   “你这丫头,就是该跟着陆小姐好好学学!”魏夫人亲自端着糕点送了进来。   “娘!”魏荣不满的撒娇:“陆二的女红还不如我呢!”   “好了,你们小姐妹好好聊,陆小姐今日留下用膳,我已经让厨房备上了!”魏夫人对陆瑶的态度十分和蔼。   陆瑶顺势道:“多谢伯母!”   魏夫人出去后魏荣才松了口气:“我现在真的很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我娘没有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这样就可以少盯着我了,真不知道我大姐当年是怎么受得了我娘的!”魏荣叹了口气。   “你这口无遮拦的,这话要是被伯母听到得多难过!”陆瑶拍了下魏荣的手。   魏夫人当年生魏荣,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可身子却受了损,不能再有孕。   魏夫人一直遗憾,没有再给魏家长房添几个男丁,长房只有魏铭一个男丁。   也幸好魏铭争气,这才弥补了她的些许遗憾。   这些年,这都是魏夫人的心病。   魏荣也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幸好我娘没听到!”   “你呀!”陆瑶戳了戳魏荣的额头。   “好了好了,对了,给你说件怪事,六公主前日突然派了宫女给我送了请柬,说要在公主府办赏菊宴!”魏荣很是纳闷。   你说这都多少年老死不相往来了,突然给下帖子,还真是……惊吓,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我今日来便是和你说这事的,我和六公主……言和了!”陆瑶觉得这件事不该瞒着魏荣。   “什么……你们和好,陆二,你太过分了吧,当年她怎么对我们的,你都忘了吗?一身公主病,我永远都不想理她们!”魏荣不记仇,但那件事差点毁了她一生。   “你先别着急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陆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选!”魏荣气道。   “阿荣,你听我说,这件事其实是这样……”   陆瑶便把她和六公主之间所有的事都告诉了魏荣。   当然,暂时略过了她和赵恒之间的事。   “瑶瑶,我知道你聪明,可是宫里的女人有多恐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玩不过她们,还不能躲着吗?”魏荣之前一直觉得七公主性子太过刁蛮,但六公主是好的。   为此,她还羡慕陆瑶呢。   可那件事之后,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有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了。   “阿荣,这个世上的人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好,也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坏,有些事有些人也不是我们躲着它就不来!”陆瑶拉着魏荣的手,拍了拍。   “阿荣,我们总是要嫁人,六公主也要嫁人,将来不可能不参加应酬,不见面的,我们不一定志同,但这也不妨碍我们在某些方面道合!”   “可是我心里总是膈应,一想到赵煊那个猪头就恶心得慌!”满大齐敢骂肃王是猪头的,大概也就魏荣了。   “你呀,阿荣,人总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会做很多我们以为自己不会做的事,守住我们自己的底线便可,其实当年提醒我去找你的也是六公主!”当年提醒她去找魏荣的确实是六公主的丫头。   只是,人在过分担心一个人,又对另一个人太过失望的话,会忽略她的好。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轻易原谅她,我拒绝和她成为朋友!”   “也没人逼你和她做朋友,见面不要太难堪就行了,阿荣,我只是不想在六公主这件事上瞒着你,那个赏菊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还不至于勉强自己!”   “干嘛不去,好像我心虚似的,是她对不起我,还有,我可以不介意你们的事,但是,我在你心里要更重要,更更更重要!”魏荣不停的晃着陆瑶的手臂,晃的她头都晕了。   “好,好好,你更重要,你最重要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陆瑶在魏家用了午膳,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竟和魏阁老碰到。   魏阁老看到孙女的棋,连连摇头:“阿荣啊,你这臭棋篓子到底是像谁!”   魏夫人得其父周太傅真传,在棋道上也颇为精通。   魏荣的大姐也是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魏铭就更不必说了。   甚至连魏芳都下的不错。   唯独阿荣……   “祖父,观棋不语知不知道,你老不羞!”   这魏府里敢和阁老大人这么没大没小的也就魏荣了。   魏阁老:……   但还是不想孙女输太惨:“不要下那里……不对,唉……”   “得,我不下了,祖父下吧,等下输给瑶瑶,你可别哭!”魏荣实在听不得祖父再在耳边叨叨个不停了。   魏阁老早就忍不住了,也不客气。   才刚开始,就听魏荣在魏阁老旁边吆喝:“下这里啊……哎呦,祖父,你行不行啊……祖父,瑶瑶要赢了,你加把劲呀……”   “你别吵了!”魏阁老被孙女吵的头都要炸了,这死丫头,分明就是在故意干扰他。   “咦,祖父,你这也不怎么样嘛,怎么混到阁老的,运气真好!”   魏阁老:……   这是要气死他,臭丫头!   陆瑶:……   忍着才没笑出来,这祖孙俩太逗了!   魏阁老自然是技高一筹的,老狐狸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魏阁老看陆瑶完全就是看未来孙媳妇的眼神。   越看越满意。   沉稳,又不刻板。   说话娓娓道来,连阿荣都能听进去,不一般啊。   孙子临行湖山之前把这事托付给了他,也是该抽空和儿媳谈谈这事了。   陆瑶回到家已经差不多要用晚膳了。   陆夫人知道陆瑶去了魏府,听到下人来报说回来了,便放心了。   不过,并没有派人跟着活打听,这丫头聪明得很,很容易察觉。   这个时候就是要适度放手,不能逼她太紧。   陆瑶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都快睡着了。   这几日晚上总是睡不好,泡了个澡,连晚膳都没用就睡了,趁着有睡意赶紧睡觉。   第二日倒是起了个大早,陪爹爹和娘一起用了早膳。   从湖山传回来的消息说,湖山又发生了两次余动,这几日连日大雨,尸横遍野,灾民流离失所。   朝中气压也很低,山东灾情需要粮要钱,湖山赈灾也要粮要钱,国库又不充盈。   这两日,皇上着急的,晚上都没睡好觉,就怕哪天湖山那边传来灾民暴动的消息。   山东连着三季不收,真的是一般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   比起突然被派去湖山的睿王,景王算是早有准备。   虽然,因为母妃下药的事,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但赈灾的事,丝毫不容怠慢,而且,在他被派往山东之前,府上幕僚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除了朝廷的赈灾银两,还让少府监的人准备了来年播种的种子。   光靠朝廷救济,早晚会把朝廷拖垮。   赵穆虽有个不省心的母妃,但在能力方面确实没得说。   作为皇上宠信的王爷,当地官府自然没有不配合的。   若将来这位爷能高进一步,他们这些人自然能得好处。   山东只是闹饥荒,家园并未毁坏,如今有朝廷救灾,自然不会想着往外跑。   为了防止灾民把派发下去的种子吃掉,光凭官府派去的人监督不够。   赵穆想出了让村户互相监督,举报有赏,很快把第一批的种子种上。   而且,他的其中一位幕僚想了种植番薯的主意。   其实番薯在大齐并不是第一次种植,出海的商队曾带回过种子,只是很多人不信这个东西能种得活。   不过,倒是有个人胆子大,便在极小范围的试种,已经取得大丰收。   赵穆听幕僚说了之后,便派人把他所有的番薯都买了。   这次山东灾荒能不能彻底度过,便要靠这个西域的番薯了。   即便山东赈灾的功劳没有湖山大,可番薯一旦试种成功,在大齐推广,这功劳就不是睿王能比。   所以,这次种植番薯才是他的目的,当然还有……江家。   比起山东这边的顺利,湖山简直是重灾难。   地动后暴雨又引起了山洪,山体滑坡,灾民居无定所,在山体滑坡的第二天就发生大批流民要离开湖山到外地去。   家园被毁,随时都要面临死亡的危险,他们当然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   因为连雨,尸体腐烂,已经开始有灾民染上疫症。   这个时候如果让这些灾民离开湖山,若是疫病大规模的传染开,那可不是一个湖山这么简单了。 第211章 臭不要脸   赵恒虽是被肃王坑到湖山的,但看到当地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甚至比战争后场面更加残酷。   战争是人为的,手握兵戈的将士在上战场时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悲壮但不凄惨。   可这些都是手无寸铁且毫无防备的百姓。   甚至睡觉前还是一家团聚,妻贤子孝,一觉醒来已经生死离别。   赵恒一到湖山便一头扎进了灾民中,搭临时窝棚,设粥棚,设医馆,等活动结束便和灾民一起组织重建。   可现实显然给了他重重一击,这显然和战争后的重建不同。   山洪之后,彻底的击溃了灾民的最后防线。   大批灾民开始抗议,要离开,一场暴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赵恒连着几天几夜没有阖眼,身上都是干了湿,湿了又干的泥水,刚从一个窝棚处回到帐篷。   他召集了这次随行的大人紧急商议,山洪爆发后如何安抚和安置二次受灾的百姓,还有疫情处理。   “你那边现在情况如何?”赵恒嗓子有点哑。   顾昭华脸色也是一脸疲惫:“情况不好,山洪滑坡后,西岭村和南杨树村最为严重,少有生还。”   魏铭也十分狼狈,眼下青黑,嘴唇周围生了一圈的胡须。   谁能想到这是京城里一身青衣,风度翩翩,少年成名的魏公子。   “这几日染上疫病人数剧增,灾民情绪激动,有的不肯配合治疗。”魏铭负责的是医馆这块,主要汇报这方面的工作。   坐在主位上的睿王蹙了蹙眉:“既然不肯配合治疗就杀了,还有那些病入膏肓的,一并处理了,免得疫情蔓延。”   这话听得众人皆是沉默,连一向最配合睿王的当地州官都不敢开口了。   赵恒冷哼:“杀了?睿王是觉得湖山尸体还不够多?”   “你……本王是为大家考虑,若不及时处理,疫情蔓延,谁能担保,你我中人不会有人染上疫病!”   这些贱民死就死了,他可是大齐王爷,若有闪失,谁能负责?   睿王这话一落,在坐的人渐渐有人附和,毕竟比起自己的命,那些百姓算什么。   昆仑一身灰白色的皮毛连日跟着赵恒东奔西跑,一身泥水,弄的比野狗都狼狈。   朝着睿王龇牙,它最近都没肉吃。   睿王看到昆仑直眉瞪眼的看他,心里有点虚,这可是个畜生。   他堂堂大齐王爷怎会和一个畜生一般见识。   “睿王日日待在帐中,想染上疫症还真不容易!”顾昭华开口道。   这位要是能染上,湖山百姓得死绝了。   睿王的脸色铁青一片,正欲发火,魏铭站起身道:“若大家按着太医的吩咐,每日服用汤药,以草药沐浴,外出戴上专用药罩,疫病也没有那么可怕!”   睿王:……   睿王不好对魏铭发火,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说过他多少次了,他这次过来什么都不用做,功劳少不了他的,就是不听。   这赈灾可不像上战场打仗那么容易,打完,杀完就完事了。   尤其这几日疫病爆发,这可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出一趟门,那么麻烦,谁爱去谁去。   赵恒也不欲在这个节骨眼和赵显吵起来。   他们乱了,民心就更难控制了。   “百姓安置的如何了?”赵恒再次开口。   随行的工部齐大人先是看了睿王一眼,这才开口道:“已按睿王吩咐,在城中划分了两个区域,城北是没有染上疫病的,城南是疫病区,这两日疫病区人数增加特别快……”   睿王很满意这个齐大人,识时务,不要忘了,他才是主要负责人。   顾昭华听齐大人公然的谄媚睿王,气的很,这些明明都是五哥吩咐的,什么狗屁睿王,好不要脸。   睿王很满意,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钱大人,姚大人你们要全力配合齐大人的工作,明白吗?”   钱大人和姚大人都是湖山当地官员,连连点头:“是,谨遵睿王吩咐!”   顾昭华送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很大声的一个冷哼,马屁精。   睿王几次三番被怼,面子自然挂不住:“顾昭华,于公本王是此行钦差,于私本王是你表哥,你这是什么态度,不管你对本王有何成见,为了湖山百姓都应该共同扶持才是!”   睿王这一番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齐大人等连连点头。   顾昭华气的不轻,他倒有脸说这些话,不怕被自己的话臊死吗?   整日躲在营帐的人有脸说为了湖山百姓?   呸,臭不要脸!   顾昭华欲骂回去,被赵恒的话打断了:“齐大人,百姓死伤人数要详细登记好,死尸要集中统一掩埋,凡死者家属十五到三十男丁官府补贴白银二两,其余一两,银两务必发放到家属手中,安抚好家属情绪,配合我们的救灾工作!”   齐大人听完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睿王。   这明晃晃的态度,谁都看出来怎么回事。   睿王那种虚荣心得到了极大了满足,狂什么狂,这些人还不是得听他的。   睿王点了点头:“就按楚王安排去做!”   有这个傻蛋替他赚功劳,他乐的轻松。   齐大人恭敬的拱手:“是!”   “昭华,守好城门,务必不能放任何人出去!” 凡是疫情发生地都是如此。   湖山离京城并不算太远,而且还有周边县区百姓,若是携带疫病的灾民出去,可要起大乱子。   “是!”   “魏大人配合太医院,汤药统一煎服,药包发放到户,就辛苦几位太医署的大人了!”   “是!”   ……   太医署的任务颇重,要处理外伤,还有疫病,太医不够,已经重金聘了当地郎中帮忙,可面对越来越多伤者,他们几乎整日和病人在一起。   若要染上,他们无疑是最先被染上的一批。   睿王听的不耐烦,打断赵恒的话:“好了,今日就到这里,都下去准备,钱大人留下!”   一行人出了营帐,顾昭华憋了一肚子的火:“哥,你干嘛拦着我,我今日才知道赵显真不是东西!”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至少他并没有阻拦我们的计划,只要他不捣乱就是最好情况!”睿王只是惜命,又不是真傻。   有人替他鞍前马后的处理灾情,他自然乐得轻松。   等论功行赏的时候,他的功劳自是少不了。   “等回去看我怎么向舅舅告他的状,什么玩意!”一副小人嘴脸,还有那个齐大人。   若不是看他还算配合五哥的安排,就他在睿王面前的谄媚样,他早就把他按泥浆里打一顿了。   太气人了。   睿王留下钱大人自然是有话说,灾区缺衣少粮,就算他吃的是小灶,那也是清汤寡水,半点肉腥不见。   吃惯了京城的山珍海味,这简直不能看。   这几日下来,简直觉得食不下咽,想吃点好的。   昨日,昆仑不知道从哪叼回一只野鸡,那香味,简直绝了。   钱大人立刻会意:“下官这就让属下去打些野味!”   可是这野味不好打啊,先是地动,又是山洪,闹着饥荒呢。   这湖山如今是穷的连鸟兽都不如了。   睿王也真是,钱大人倒是想骂人,但不敢啊,还得小心伺候着。   地动,暴雨,山洪,一连串的灾难后,湖山终于放晴了。   百姓看到久违的太阳,高声欢呼,像是看到了希望。   只要没有余动,控制好百姓情绪,接下来就是重建工作了。   随行和当地官员也会叫苦喊累,可该做的事还得做。   不然,顾郡王一本奏折呈到皇上面前,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位小郡王是皇上最看重的外甥,在大齐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大家都清楚,回京之后,那就是论功行赏,只要不作死,人人有份。   至于睿王,谁让人家是皇上的儿子呢。   “既然没有余动,疫情也有所控制,那就让大家搬回去,很多房屋并未损坏,修一修便可以住人,百姓和官员也能住的好些。”如今都是在旷野搭的帐篷,草屋,虽能勉强住人,可哪有大屋舒服。   这破帐篷他是住够了,还有那硬板子床,睡的他腰疼。   比行军条件都艰苦,他真是受够了。   若不是此刻回京没法向父皇交代,他早走了。   魏铭:……   顾昭华:翻了个白眼,怎么不砸死这王八蛋。   昆仑盯着睿王干净的外袍,想咬一口下去。   这次齐大人出声了:“王爷,万一发生余动,恐危及您的安全!”   睿王带来的幕僚也是相同意见,若睿王出事,他们也活不成了。   虽然条件艰苦难以忍受,但至少命保得住。   睿王一阵烦躁,没女人就算了,还没酒肉,没软床锦被,憋屈死他了。   “那就不能在临县非灾区找个舒服的地方!”睿王咆哮道。   齐大人暗自吐槽,要他每日做出谄媚嘴脸真是挺难的。   他每次见完睿王都要到无人的地方扇自己几巴掌,脸他妈都笑僵了。   钱大人是知府,并不是湖山县的父母官。   他是听说这次皇上派了王爷亲临他才特意过来混脸熟的,他这知府已经做了快五年了,也该动一动了。   其实他也早受够了,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哪里敢提出要走。   如今睿王提出,他还不趁机溜了,更待何时。   “这个……王爷不如到凤山县休养,凤山离湖山不远,处理公务也方便!”   “那就去凤山!”睿王迫不及待道。   “不可!”睿王其中一位幕僚道。   如果殿下此刻退离了湖山,那这功劳可就真真的落到楚王头上了。   睿王只要不走,他就是这次赈灾的钦差,谁都越不过他去。   而且,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只怕皇上会有看法。   他们随行就是要配合王爷处理好灾情,如今可是不能不说话了。   魏铭立刻道:“王爷,臣也觉此举不妥,湖山只许进不许出,百姓情绪好不容易稳定,若王爷此刻出城,只怕百姓不好控制,到时纷纷闯入凤山,必会将疫情带去凤山!”   魏铭这话无疑警告睿王,如果他走了,百姓会暴动,疫情会蔓延。   睿王对魏铭的话还是听的进的,毕竟做了他多年伴读。   睿王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跳,怎么连魏铭都阻拦。   他这次离开本来要带着他的,瞧这段时间他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哪里还有阁老之孙,天之骄子的风度,他可是大齐的文曲星,该供着受人膜拜的。   赵恒一言不发,冷眼瞧着睿王作死。   随行的官员,还有当地官员心中自有一杆秤,这睿王是想撂挑子不干,享受去。   谁都想过这样的日子,若能去凤山,他们当然乐意,可谁都不敢开这个头。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到底怎么样行呢,你们倒是说说?”这都十多日了,再这样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疫情已经有所控制,等解决了疫情之后,王爷再去凤山也不晚!”齐大人道。   “那是不是这疫情一日不得控制,本王就一直得待在这鬼地方!”睿王要跳脚了。   他又不是要离开,湖山的灾情他不是不管,只是找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   若是他真的不管他们死活,赵恒的那些个命令能执行下去?   众人:……   睿王想把这些人都拖出去统统问斩。   待到人都离开后,钱大人并未走:“王爷确实辛苦,其实疫情已经有所控制,这样严防死守确实小题大做,况且,王爷身体康健,出去休息几天又有何妨?”   睿王气道:“谁说不是,这帮顽固!”   “王爷若真想……下官可以想办法!”钱大人一脸阿谀。   “什么办法?”睿王立刻来了精神。   钱大人悄悄在睿王耳边耳语几句,睿王立刻大喜:“很好,钱大人,等这次本王回京,父皇面前少不了你的好处!”   钱大人立马下跪行礼:“下官多谢王爷!”   睿王笑了两声,对钱大人道:“你去准备吧,等天黑我们就出城!”   钱大人欢喜的出了帐篷,这守城的官兵里有他带来的人,想出城也没那么难。   赵恒和顾昭华看着钱大人从营帐离开,顾昭华骂了句:“这个狗官,真想宰了他!”   本来就人手不足,他还每日的让手下去山上打猎,没良心的狗东西。 第212章 杀一儆百   赵恒面无表情,眼神阴翳,眸中杀意尽显。   城中人手不足,守城的都是当地官兵,钱大人打的什么主意再清楚不过。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   “昭华,这个钱大人必然会有动作,必要时……杀一儆百!”   顾昭华一愣,接着道:“是!”   赵显坐在帐中,吃着底下人送来的鸽子肉,做法太简单,没有上好的美酒,什么味道都没有。   他一把掀了,桌上的鸽子肉落在地上,幕僚赶紧劝道:“殿下,且先忍耐几日,等疫情控制住一切就好了!”   “忍,忍,忍,还要本王忍到什么时候,怎么连你们都来找本王的晦气!”睿王大骂道。   “殿下……”   另一个谋士也开口劝道,可刚开了个头就被睿王打断:“给本王住口,一群没用的东西,那赵恒都要骑到本王头上来了!”   众幕僚:……   睿王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楚王就是再卖力,这功劳最大的也只会是他。   皇上是让楚王协助睿王的时候,谁的功劳最大便已成定局。   睿王实在是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计较。   只要能漂亮的把任务完成回京,这就是最大的得体。   可睿王为什么就不能大度些呢。   他最大的政敌是远在山东赈灾的景王殿下,不是楚王。   睿王府的这些幕僚中有几个是当年先太子薨逝后,崔侯花了大力气留下的。   当年的景王还平平无奇,论起资源,朝中无人和睿王匹敌。   可就算如此,景王这些年凭着自己的努力,在朝中不断冒头,愣是争出了一席之地,也可见其才华。   众幕僚面面相觑,然后都低头叹了口气,跟对主子很重要啊。   其中两个曾跟过先太子的幕僚,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也许当年,就该和那些太子府旧人一起归隐。   等这次回去,就递帖子离开吧。   说起来,楚王倒有几分先太子之风,但也只是几分,比起先太子还是差的太远。   睿王发完一通火,出了帐篷,整日憋在帐篷里快憋屈死了。   今日难得不下雨了,便到外面转转。   可没走多远,便是一股难闻的味道,那些灾民身上都是快要馊了的味道。   下了十多天的雨,逃难出来也什么都没带,也难怪他们身上会馊了。   地面也不是很干,睿王很快便沾了两脚泥。   “扶本王回去,还愣着干什么?”睿王要被气死了。   现在就盼着赶紧天黑,然后出城,离开这个鬼地方。   顾昭华得了赵恒的吩咐后,特意把城门守卫弄的外松内紧,十分配合钱大人的安排。   天气晴朗后,这十多日活的暗无天日,犹如在地狱之中,看不到希望的百姓也因此精神起来。   赵恒这十几日整日和百姓待在一起,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停下行礼。   赵恒向来冷面,不会因为百姓无礼便放弃自己要做的事,也不会因为他们恭敬便沾沾自喜。   “殿下,我们带来的药材不多了!”魏铭汇报道。   “还能坚持几日?”   “勉强三日!”   “那些药材大多是常见药材,只是……”   只是,湖山只能进不能出,外面的药材自然进不来。   “魏铭,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本王不知,你这是在为睿王离开找借口!”   众人皆知,魏铭是睿王的伴读,虽然没有站队睿王。   但自古以来这种关系便是最牢靠的利益团体。   魏铭十分镇定,拱手道:“臣不敢,殿下可亲去问医官!”   “魏铭,你最好不是,否则,城墙便多一个人头!”楚王声音阴冷。   魏铭知道这位楚王殿下来自西北军,杀伐决断,但如此直接威胁一个朝廷命官,也是少见。   “臣问心无愧!”魏铭不卑不亢,他也不是被吓大的,自然不会被楚王的几句话就吓到。   “魏大人最好如此!”   夜幕降临,一直活在黑暗里的湖山百姓,难得在今夜看到了火光。   大家从窝棚中走出来,架起了火把。   天气放晴,鸟兽出来走动,一些擅长捕猎的农户到山上抓了猎物,在火光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肉的香味弥漫的在空气中,可把人肚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虽然缺少调料,但半个月没有尝过肉味的人来说,这也已经是人间美味。   其中一位把最大最肥的一只山鸡送到了楚王帐门口。   一个小老百姓,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过王爷,虽然苦难,但从另一方面说也是幸运了。   余动的时候是楚王救了他的女儿,他感激楚王,可楚王平日里都在忙,虽然日日能见到,可也说不上话。   今日放晴,他特意去猎了山鸡,以报殿下大恩。   “殿下请你进去!”   “草民参见楚王殿下!”李铁柱下跪道。   “起来吧!”   “殿下,草民谢殿下救小女,这是草民一点心意,希望殿下不要嫌弃!”李铁柱声音有些抖,又激动又害怕。   楚王看了眼那只烧鸡,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礼物了。   “你有心了!”青鸾接过烧鸡,端到赵恒面前。   赵恒拔剑时,吓了李铁柱一跳,可楚王却将烧鸡劈成了两半:“本王留下一半,这一半赐给你的妻女,拿去给她们补补身体!”   李铁柱一阵激动:“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青鸾亲自送了李铁柱出去,看着他欢天喜地的走了才转回帐里。   “殿下怎么收下那烧鸡!”昆仑每日都上山捉猎物,殿下并不缺这点食物。   “若是不收下,他不会安心,如此,那救命之恩便了了!”他不需要任何人感恩载德。   救人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赵恒掰了个鸡腿下来,剩下的给了青鸾,青鸾闻了闻,可真香。   早在一边守着的昆仑眼馋的,主人真偏心,那么大一块都给了青鸾。   这小子不过跟在主人身边跑了几圈,主人就把肉给他了。   好气!   察觉到昆仑眼神的青鸾,马上掰了一半给昆仑,这家伙不能得罪。   以后能不能跟着主人吃到野味,还要指望这位仁兄呢。   昆仑:算你有眼力劲。   它可和这小子不一样,它可是凭本事留在主人身边,凭本事吃肉的。   很快,已是深夜。   钱大人派人接了睿王,为了不惊动众人,睿王甚至连跟着他来的幕僚都没有通知。   外面的篝火已经灭了,万籁俱寂,月明星稀,安静极了。   睿王很激动,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过,作为大齐王爷,他不会亏待这里的百姓。   等他离开之后,就让非灾区的那些大户募捐,为湖山捐粮,捐钱,比傻待在这里要有意义的多。   钱大人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回去,除了怕自己染上疫症之外,还在府里准备了美女。   他的三个女儿,个个长的貌美如花,如果能有幸被睿王看中,那可是极大的造化。   “王爷,这边走,下官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出了城门,那边便有马车接应我们!”钱大人谄媚道。   “很好,等本王回京,便让父皇调你到京中!”   “多谢王爷!”   一行人,很快到了城门口,钱大人挥了挥手,那些他安排的人立刻打开了城门。   可正当他们要出去时,忽然出来了很多人。   有随行的官员,有百姓,还有睿王的幕僚……   睿王傻了眼,敢情所有人都没睡,就等着他出城呢。   这些混蛋。   睿王盯着从人群中走来的赵恒,顿时明白了,是他。   这个混蛋居然敢算计他。   赵恒大步走到睿王面前,拔剑时可把那些随行官员吓坏了。   这楚王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在京城时可是连皇上的话都敢怼的。   之前还和睿王,崔小爷打过架,没什么不敢干的。   杀了睿王这事他肯定干的出来。   虽然睿王违令出城是犯了条例,按例要处死,可是毕竟是大齐王爷,就算是有错,也该回京后让皇上定夺。   魏铭上前一步:“楚王殿下息怒!”   可是他的话还是没有快过赵恒手中的剑。   手起,剑落,剑刃上滴着血,在一片火光中泛着阴冷的光。   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钱大人冷声道:“叛逃者,死!”   睿王脸色一片惨白,连身体都微微发抖。   钱大人刚才就站在他边上,那把剑本来是冲着他来的。   可在到他脖颈上的时候,剑锋一偏,落在了钱大人脖子上。   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加恐怖。   赵恒,好一个赵恒!   这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那些大臣终于松了口气,睿王府的幕僚上前一步:“钱大人挟持睿王居心叵测,楚王殿下英明!”   楚王懒得理会这些人的话,他们倒是反应快,挟持?   这借口可找的真是好。   赵恒滴着血的剑在睿王小厮的衣服上擦了擦,那小厮直接吓尿了,结结巴巴道:“殿,殿下……”   赵恒视若无睹,冷冷道:“青鸾,割其首级,高挂城门,这便是擅自出城的下场!”   围观的百姓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没有再比这个更具威慑力。   那个血淋淋的人头会提醒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楚王殿下连朝廷命官都敢杀,更何况是小老百姓。   楚王殿下的剑真是太快了,都没看清楚呢,那钱大人就倒下了。   太吓人了!   这楚王殿下胆子真大。   钱大人的首级是当着百姓的面割下的,血淋淋的,太吓人了,很多人都直接干呕了起来。   睿王虽上过战场,可这样当着他面取首级却是第一次。   睿王看向赵恒,眼睛都快盯出血了,可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他一旦有埋怨,那便是和钱大人一起出城的。   赵恒根本不给他任何回应,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这睿王……做的不错。   赵恒带着人离开,睿王怒吼:“还不扶本王回去!”   百姓也跟着散了,连议论都不敢,全程沉默。   这一夜,整个湖山平静极了。   而远在数百里的京城,时局也是一片安静。   北疆公主已经到大齐半个多月,可大齐的皇子却一半不在京中。   只剩下淮王,肃王,还有才刚五岁的八殿下。   皇上也十分为难,这北疆公主也不能就这么送回去。   北疆这两年不太平,摄政王大权在握,这位公主是希望大齐出兵干预。   可这是北疆的事,北疆越是不太平,对大齐反倒有利,皇上很乐意看到他们内斗。   想个什么办法呢?   皇上靠在龙椅上,双眸半眯,殿中安静的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第213章 欺软怕硬   皇上不说话,伺候的人更是连呼吸都屏住,生怕打扰了皇上思考。   这个北疆公主颇有些誓不罢休的意思。   看来北疆的内斗很严重啊,北疆摄政王其实是现任北疆王的侄子。   当年,先北疆王薨逝,叔叔趁其年幼,夺了其王位,为堵悠悠之口,便留了其性命,封麒麟王。   麒麟王这些年战功赫赫,替北疆王统一了周边部落,在北疆权势越来越大,北疆王为安抚,又加封其为摄政王。   当年现任北疆王能顺利继位,大齐确实有干预,他还把义妹淑媛公主嫁给了北疆王。   只是淑媛公主思念故乡,没过几年便去了。   北疆王这些年对边疆也是虎视眈眈,他们自己闹起来,国力消耗,自然没心思打大齐的主意。   但是,这个摄政王确实是个威胁。   他借口六公主奶娘在陆家军练兵场附近失踪,目的便是能名正言顺的查陆家军是否混入异族。   如今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最终的目的便是逼的他不得不处置陆伯山。   然后再借削爵挑动陆家军谋反,陆家军若反,西北军偏安一隅,崔家这时只会趁火打劫,那样大齐就彻底乱了。   这躲在幕后之人到底是南疆还是北疆,又或者是西凉?   总之,一定要查个清楚。   所以,他才让六公主找陆瑶,陆瑶知道了,那便是陆家知道了。   而,北疆的事,大齐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常贵,传六公主!”   “是!”   北疆公主由大齐公主接待,也不算失礼。   自从三位皇子离开京城赈灾,皇上便越发看中六公主,时常召公主到书房议事。   就如前几日的赏菊宴,六公主邀请了百官家的小姐,便是被皇上授意,为几位未婚的皇子选妃。   这本来是有贵妃主持的,可贵妃有疾,皇后禁足,这件大事又不能耽搁,索性便由六公主主持了。   倒也选出了几个贵女,等除夕夜宴的时候便给他们赐婚。   六公主接小公公的传信,却并没有多高兴。   有时候圣宠太过,并不是什么好事,皇族之人,若非将来得继大统,但凡和朝政纠缠太深,又有什么好下场。   父皇真的宠爱她吗?   湖山   睿王在大灾面前表现得如此怕死,连幕僚都觉得太过尴尬!   看着从城门回来便一直大发脾气,把帐篷里本就不算好的桌子椅子全给砸了。   众人默默抬眼望天,睿王真是……   不过,睿王到底没再让他们提什么如何离开的意见。   今日楚王已经开了杀戒,若是再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二日,天空碧蓝,阳光灿烂,陈腐的味道在阳光照射下渐渐褪去。   灾民对着太阳祈求,希望一切灾难都过去。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跪倒在地,从远处看乌泱泱的一大片。   这就是普通百姓,他们求佛祖,求老天,但有什么用,命运从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从不会眷顾这些人。   赵恒叫了青鸾进来:“有件事要你去办!”   青鸾不问缘由,拱手道:“是!”   赵恒把手中的信交给青鸾,青鸾看了眼信封,藏入怀中。   他今日问了太医,药材确实坚持不了几日。   如果没有药,那些人都撑不下去的。   必须要救活他们,活着才有希望,有这些百姓,湖山才有希望。   他吃了人家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受人家最真心的跪拜。   人的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他在一日,便要为湖山百姓着想一日。   他不是为了什么功劳,更不是得父皇一句赞赏。   只是救人尔,别无它念。   这两日疫情控制的很好,并没有继续蔓延。   有不少伤者已经开始慢慢痊愈,   只要药草及时,半个月差不多便能完全控制住。   赵恒难得能休息会儿,靠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接连几日未休息,是铁人也熬不住,昆仑守在帐门口,任谁都不放进去。   它身上的毛已经洗干净了,太阳也晒干了,站在那儿,看人的时候浑身的毛都竖起来,谁敢靠过去啊。   顾昭华站在门口:“我都不能进?你这没良心的,我那兔子肉真是白给你吃了,白眼狼!”   昆仑哼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傲娇的很,以为它很稀罕吗?   等回了京,有肉骨头吃,谁还稀罕他的兔子肉啊。   唉,想念小姐姐了。   主人应该也是想小姐姐了吧,它刚听到主人喊小姐姐名字了。   顾昭华气的直瞪眼,他能跟一个畜生一般见识吗?   昆仑在湖山可是出名了,就因为余动的时候,昆仑救了一个小婴儿。   那婴孩不过五六个月,昆仑叼着那婴孩的包被急速狂奔。   人都以为,这恶狼要把那婴孩吃掉,可谁都没想到,昆仑把那孩子救了。   完好无损的送到了孩子母亲手里。   昆仑也因此出名,虽然长的凶,不敢靠它太近,但当地人都尊它一声神兽。   顾昭华也是执拗脾气,昆仑不让进,他就席地而坐,也在帐篷门口守着。   一狼一人,跟俩门神似的,站在不远处的流光想扭头走了,主子也太……   只当自己瞎了吧!   赵恒这一觉睡了快一个时辰,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帐篷里没有掌灯,醒来时稍微有点不适,在床上坐了会儿才往外走。   “哥!”顾昭华看到赵恒出来,着急道。   “何事?”   “刚才睿王的人去了救济站,说从明日起,粮食,药品,人员调配,皆由睿王统一调配,不再听你安排!”顾昭华赶紧道。   “由他去!”赵恒并不在意。   睿王手下的那些个幕僚也不是吃屎的,这种情况下不会让他胡来,睿王此举不过想杀杀他的威风罢了。   “哥,你辛苦了这十几日,好容易有点成效了,凭什么被他夺了去!”顾昭华愤愤道。   他刚才在那边就要和睿王的人吵,可那个狗屁齐大人,说什么睿王是兄长,又是赈灾钦差,自然由睿王说了算。   那个魏铭又拉着他,不让他说,他真是憋了一肚子火。   “你觉得眼下什么最重要?”赵恒侧头看向顾昭华。   顾昭华愣住,然后结结巴巴道:“当然是赈灾!”   “既然知道还闹什么脾气,公道从不在人心,在父皇如何判断!”   父皇忌惮崔家,可对睿王却是一片父子心啊。   毕竟睿王现在既是嫡又是长,立他为嗣,朝中非议最少。   大齐失去过一个太子,再经不起失去一个嫡子了。   他早说过,大齐皇子,但凡活到成年都能混个亲王当,没什么自豪。   这话套用在睿王身上依然一样,只要睿王别作死和崔家做出什么逼宫的事,他便是最有可能的皇太子人选。   “舅舅可真偏心!”这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赵恒冷哼一声,并不在意,谁都知道且已经习惯的事,在意那个干嘛。   如今他只担心两个人安危,一个是瑶瑶,一个是煦儿。   虽然都留了人暗中保护,但还是怕生出什么变故。   尤其煦儿,他这个先太子遗孤的身份就像个明晃晃的靶子。   立嫡长孙为皇太孙在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而且朝中也有人提过,只是太子妃母族太弱,不能在幕后运筹帷幄,不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景王,睿王都不在京中,即便煦儿出事,他们也能摘清关系。   “哥,你真不管?”顾昭华还是气不过。   他就看不惯那个睿王指手画脚。   “不用管!”他也正好看看,这位睿王到底有多少本事。   青鸾后半夜悄悄的进了赵恒帐篷,昆仑警惕十足,幸好认出是青鸾,不然它这一口可要咬到他屁股了。   “主子,温家家主说,给他一天时间准备,还让属下带了封信回来。”青鸾把信交到赵恒手中。   赵恒看完大惊,这都是什么鬼,那个老东西居然要给他指婚。   这就算了,王妃居然不是窈窈,还打算把窈窈指给昭华。   这老糊涂,办的都是什么糊涂事。   他都能想象的到,陆玉庭在写这封信时笑抽筋的幸灾乐祸模样。   陆玉庭那个混蛋肯定会破坏窈窈的指婚,但他的,估计他还会推波助澜。   可惜现在不能回去!   他的脾气,他太清楚了。   赵恒坐在那,捏着纸团,一句话也不说。   青鸾发现主子脸色不对,忙道:“是不是京城出事了?”   赵恒过了好久才吸了口气,把信烧掉,冷冷道:“无事!” 第214章 焉知非福   赵恒一个人坐在灯光晦暗不明的帐篷里,青鸾不敢打扰,主子脸色太可怕了,悄悄的退了出去。   赵恒想了想,如今在湖山,便是什么招也没用。   几个皇子都在外面,自然是不能接旨。   只要他这圣旨没下就不算数,就算下了旨,也别想逼他就范。   逼他急了,他可不介意后宫再多个母妃。   远在京城的老皇帝从睡梦中醒来,恍恍惚惚的,竟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皇上坐了很久,才将自己拉回现实,原来是梦,皇后她……并未回来。   皇后走了整整十八年,他极少梦到过她,自太子去后,他便再未梦到过她。   他知道皇后怪他,怪他没有护好太子。   当年,他就没有护住傅家,此生他最对不起的是皇后。   傅瑧嫁他时,他还是一个并不受宠的皇子,尽管他极力的证明自己,可因为没有母族支持,他还是什么都比不过三皇兄。   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未过门的正妃被三哥抢了去做侧妃。   莫说是皇子,便是于普通男子也是奇耻大辱。   他在父皇书房外跪了一个上午,也只换来父皇把三哥禁足一月的惩罚。   不过,父皇为补偿,把定国公嫡女傅瑧赐给他为正妃。   他虽是皇子,可娶定国公嫡女却是他高攀了。   他那时并不知,父皇早就起了削弱傅家的心思,他的赐婚只是一个契机。   傅瑧年幼丧母,一直随父兄在军营,成婚前,他从未见过她。   不过,京中皆传,定国公嫡女五大三粗,貌若无盐。   连父皇听到后都安慰他说,女子容貌并不重要。   父皇的赐婚,就算是真的貌若无盐,他也是必须要娶的。   更何况,他觉得传言未必是实,毕竟傅沛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   但对傅瑧的容貌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洞房之夜,他被灌得大醉,是被小厮抬回新房的。   接下来发生何事,他并不清楚,因为他醒来便是第二日早上了。   迎着清晨的阳光,他看到一女子缓缓朝他走来。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他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这是他的王妃,傻愣愣的盯着她问:“你是?”   傅瑧朝他微微福身:“妾身见过王爷!”   “你是傅小姐?”他简直不敢相信,传说中的无盐女竟是如此绝色,这世人都瞎了不成。   傅瑧并不恼他的无礼,反倒笑答:“正是,妾身伺候王爷梳洗!”   他的母妃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夫人,他虽不是在冷宫长大,可也和冷宫没区别。   那样的境况,他连美梦都不敢做,更何况是白日梦。   那是他做过最好的梦。   可惜太短。   他和她只做了九年夫妻。   傅瑧十五岁进王府,走时也不过二十四岁。   傅沛的死对她打击太大,那时又怀着太子。   傅沛的死虽不是父皇授意,但绝对是父皇乐见的。   那时,他已经距太子之位一步之遥,三皇兄因为自己作死,势力已经大不如他。   他也为此面见父皇,可还未说出口,父皇便知他来意。   父皇只说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便知道傅沛之死正合父皇心意,又或许,父皇早知有人会对傅沛下手却未阻拦。   就像当年父皇赐傅瑧为他正妃时也从未将他列为太子候选人。   顾家卸甲交兵后,定国公如日中天,京中都传,定国公世子,人中龙凤,才华横溢,只怕将来有一日九千岁也当得。   父皇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人存在,所以他当时只能迁怒大理寺卿上官大人。   傅沛的死对傅瑧打击很大,她那么聪慧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一年后,他被立为太子。   而定国公为了女儿自请离京,镇守西北。   傅瑧就一直郁郁寡欢,即便是他终于登上帝位,立她为后。   人人都以为她再次怀孕是为后宫争宠,可只有他知道,她早知自己早已油尽灯枯,活不了多久。   她一意孤行生下老五是怕太子孤单单一个人太孤独,给他留个伴。   生下老五后就算用最好的药材吊着,请了清虚道长为她续命,也只活了两年。   所以,他不喜老五,一则是因为他傅瑧才去的那么早,再则,老五那一双眼睛极像傅沛,他不敢看那双眼睛。   虽然三皇兄逼宫,他护驾有功,但说到底他的皇位是傅沛的死换来的。   若傅沛在,国公府如日中天,这皇位大概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这么多年,定国公避世西北,他也不曾召回。   他是无颜面对这个把他推上帝位的老岳父。   “皇上,您醒来怎么不披件衣服!”常贵拿了披风赶紧给皇上披上。   这值夜的人怎么伺候的,竟让皇上一直冻着。   “常贵,朕梦到皇后了!”皇上这一声皇后悲悲切切。   常贵知道,皇上说的皇后不是凤阙殿那位。   “朕……”想她了几个字却是哽在喉中,说不出口。   是他配不上她。   “明日将煦儿送到她母妃那儿吧!”皇上叹了口气。   煦儿想念母亲,太子妃乃守寡之人,不便在宫中行走,他们母子已经许久未见了,煦儿也想母亲了吧。   他把煦儿接到华清殿教导,也是为防老五把煦儿带走,如今老五也不在京中,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   “功课不可废!”周太傅教导的很好。   “是!”   皇上转身坐在龙榻上,又开口道:“湖山可有消息传出?”   “并无消息,想必一切都好!”常贵安慰道。   这贵妃娘娘的伤到底什么时候能好,他有点怕怕的。   皇上最近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不好,白日六公主还能哄一哄,可这晚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皇上又生气了。   整个湖山,也就是十天前还有消息传出,最近,是什么消息也没有了。   也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最后一封从湖山传出的消息是湖山疫情肆虐。   老五和昭华凑在一起,老三绝对是干不过的,他怕出乱子啊。   还有魏阁老的嫡长孙魏铭,这可是大齐的国宝,若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这几个孩子可都是大齐的未来啊。   疫情到底有多严重,到底有没有控制住。   不行,明日再派些官员,让户部再拨笔款子吧。   第二日早朝,湖山没有消息传来,山东却传来了好消息。   山东灾情已有缓解,景王到山东后,除了派发粮食,还打算治理河道,彻底解决水患问题。   因此特意百里加急,亲自上了奏折。   这次山东灾情最为严重的是东阿县、平阴县、长清区、齐河县。   黄河水底泥沙太多,河床不断抬高,再加上今年山东雨水太多,河水暴涨,终酿成祸患。   朝廷前年才拨赈灾款,修葺河堤,可当地官员,并不尽心,贪墨了银两。   从五月开始一直大雨,早在两个多月前便冲垮河堤,可地方官隐瞒不报,致使灾情越来越严重,终蔓延致山东多个县区。   说起来,这黄河水灾是旧疾,河底的泥沙总不能让人下去挖,所以,每年都是加高堤坝。   可堤坝再高,碰上这种连月大暴雨,也经不住,说到底,这法子治标不治本。   景王提出,水有性,拂之不可;河有防,弛之不可;地有定形,强之不可;治有正理,凿之不可。   通俗的说便是,束水攻沙,借水攻沙,以水治水,蓄清刷黄。   这是景王从古籍上看到的治水方法,据说当年大禹治水便用的此法。   黄河经泰安市的东明县流入山东省内,自西向东。   山东又地处平原,景王令当地官员先疏散百姓,然后再以水冲沙,黄河水最终流入渤海。   皇上当即下诏书,同意景王治水之法,让他负责黄河沿岸水患治理。   又调去了几个工部官员,全力配合,不可延误灾情。   如果山东黄河道治理成功,其它黄河途经省份便效仿此法,便可彻底解决水患。   老四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没想到山东赈灾竟让他看出如此多问题来。   只是,皇上并不知,提出此法治理河道的并不是景王赵穆,而是陆瑶提过的江源。   景王是从自己一个山东门客得知江源此人的。   整个江氏家族为人特别低调,江氏家族有自己的族学,并不比上官家的泰安书院差。   只是泰安书院广纳天下学子,可江家族学非江家子弟不得入。   而那位门客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乃是江家一门远亲,有幸和江源讨论诗词,才知江源此人腹有诗书,胸有乾坤,便极力推荐给景王。   赵穆冒着大雨在江家门外站了一天一夜才得见江家家主,后才见到江源。   江家从大齐立国后便避世到此,自不肯出仕。   赵穆也是拜访数次,江源才告诉了他这么个治水法子。   赵穆本不肯冒领这功劳,要把江源举荐给朝廷,可江源不肯,说若要如此,便再不见赵穆。   江源同意帮赵穆解决山东灾情,因他也是山东人,只是,仅此而已。   所以,大家都好奇景王赵穆最近身边总跟着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却并不知这便是江源。   如今他还有那个番薯的杀手锏没有实验成功,若成功,睿王拿什么和他争。   他就是要证明,母妃错了,即便没有陆家,没有徐尚书,他赵穆一样可以凭自己得到父皇赏识。   皇上心情因为山东的灾情缓解,心情好了很多,下了朝便到贵妃的紫兰殿去了。   贵妃却依旧避而不见,说疾病未愈,怕过了病气给皇上。   皇上自然也不勉强,走着走着便到了淑妃的芳怡殿。   常贵看皇上驻足脚步:“皇上,要进去吗?”   说起这淑妃娘娘六公主的生母,六公主虽得宠,可这淑妃娘娘却恩宠平平,实在是这位淑妃的脾气啊……太过清高。   宫中四妃,崔德妃晋升皇后,徐贤妃晋升贵妃,剩下这淑,柔二妃……   淑妃清高,柔妃冷傲,这些年也有新人冒头,可还没熬到妃位便香魂归去,四妃之位便一直没有凑齐。   幸好,皇上也并不在意,便有了贵妃一枝独秀,盛宠不衰。   如今贵妃养病,倒是让皇上没地方去了。   “去看看淑妃也好,有段时间没见她了!”好像还是上次宫宴。   “皇上驾到!”常贵的喊了声,竟没人理会。   常贵又喊了一声,才从里面跑出个小太监来,慌慌张张道:“奴才叩见皇上!”   “这芳怡殿的奴才都哪去了,皇上来了都不知道迎接,快去告诉你们娘娘,皇上来了!”   小太监这才道:“娘娘不在宫中,一大早便去了柔妃娘娘的婉芳殿!”   “婉芳殿?”这淑妃娘娘一大早的去柔妃娘娘宫里做什么。   “柔妃娘娘小厨房做了蟹粉糕,还有桂花酿丸子……便请了咱们主子尝尝……”   说起吃的,皇上肚子确实饿了,咕噜叫了声,早朝的时间有点长了。   常贵机灵道:“皇上,不如摆驾婉芳殿,柔妃娘娘宫里都是现成的!”   皇上点了点头,一行人又朝柔妃娘娘处去。   小太监倒是要喊,被皇上拦住了,才刚靠近便听到一阵笑声,听声音像是柔妃。   没想到她还会这样开怀笑,皇上兴冲冲掀开帘子,两位娘娘压根都没注意到他。   倒是小宫女跪了一地:“参见皇上!”   柔妃和淑妃这才抬头,看到皇上时,两人脸上的笑容齐齐止住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看到怪物。   愣了一瞬才弯身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吧,朕去了芳怡殿,听说你这里做了好吃的,便来看看!”   皇上说着,已经在座椅上坐下,抖了抖袍子,很明显,等着宫女把吃的呈上来。   柔妃看了淑妃一眼,然后朝宫女道:“快去小厨房把糕点端上来!”   小宫女一个个出去,很快端来了几样糕点。   “你们坐下来一起用吧?”皇上心情不错。   “皇上慢用,臣妾等刚才已经用过了!”柔妃恭敬道。   皇上点点头,再看着几样糕点,不对劲啊,蟹粉包呢,桂花酿丸子呢,翡翠虾仁呢…… 第215章 打起来了   “就这些?”就这几盘点心和刚才那小太监说的那几样差别也太大了。   确切的说是没一样相同的,而且这些糕点的式样更像是御膳房做的那些普通糕点,和他平日吃的并无区别。   柔妃道:“是!”   刚才她和淑妃用完膳之后,剩下的都赏给小宫女了。   那些个食物不吃也是浪费,倒不如赏了这些当差的孩子。   皇上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脑仁突突的跳了跳,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自古以来,有她们这样的妃子吗,自己吃好的,还都吃完了,用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打发他,他是叫花子吗?   他简直是史上最憋屈的皇帝,大臣一个个的不省心,后宫妃子也敢给他甩脸子。   皇上手中的筷子啪放桌上了,不吃了。   柔妃和淑妃毫无反应,不吃就不吃呗,摔筷子做什么。   这筷子是她让工匠用白玉雕成的,筷头处用金丝镂空缠绕,很贵的,可别摔坏了。   下次得交代小宫女,皇上来的时候别用这套白玉碗筷,寻常的金器便可。   皇上看二人丝毫没反应,起身对常贵道:“回华清殿!”   常贵无奈喊道:“摆驾回宫!”   他拼命的给两位娘娘使眼色,眼睛都挤抽筋了,可两位娘娘却一直无视,他有什么办法。   一听说皇上要走,柔妃和淑妃齐齐道:“恭送皇上!”   看到皇上出了殿门,松了口气,淑妃道:“皇上这又是怎么了?”   “皇上见到我们什么时候有过好脸色,谁知道,算了,我们也别猜!”浪费这脑子干吗,擅自揣测圣意可是死罪。   “也是,刚才说到哪了,我们继续!”这宫中无聊,若真没有个能说说话的姐妹,能闷死。   “你们几个把这糕点分了吧!”放着也怪浪费的。   小宫女们兴奋道:“是!”   幸好皇上没吃,不然可没有她们的份了。   跟着两位娘娘就是好,整日里都有好吃的,好穿的,皇上也不常来,不用担心出错掉脑袋,她们都不想出宫了。   常贵看着皇上拉着的脸,脸也皱成了一团。   你说这两位娘娘也真是,皇上难得来一趟,还是饿着肚子,她们怎么能把好吃的都吃完呢?   就是吃完了,抓紧让小厨房做啊,愣是端了那些皇上都吃腻的糕点,这不是成心的气皇上吗?   怎么说她们好呢,这两位娘娘心可真大。   就算是不受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皇上走了也不知道挽留,一副巴不得皇上赶紧离开的模样,他都觉得皇上可怜。   婉芳殿里‘自暴自弃’的两位妃子,正在说柔妃祈福路上发生的趣事。   他们母子确实去五台山祈福了,当然也趁此好好游玩了一番,不然也不会大半年才回京。   这一路上好玩的事多了,淑妃虽然家就在京城,但入了宫,便再没出过宫,着实羡慕。   “等明年我和你一同祈福!”淑妃向往道。   “那自然好,这次我们去江南祈福,那里风景肯定更好!”柔妃也是一脸向往。   听说,大齐江南风景甚美,她在西凉时便十分向往。   “这么一说,我现在都想去了,到时候带着绾绾一起!”   “正是呢,外面可比这宫里有趣多了!”   ……   两个‘自暴自弃’的妃子聊的热火朝天,哪有心思想皇上怎么了?   而且,最好别来她们宫里,爱去哪去哪!   毕竟,熬到妃位,即便不受恩宠,一个是六公主生母,一个是六皇子生母,宫人也不敢怠慢。   身份尊崇都有了,这日子过的快活的很,给个皇后都不换。   皇上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华清殿,宫人正好端了御膳房刚做的糕点上来。   皇上看了眼,可不是和柔妃宫里的一样。   直接掀了桌子,盘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宫女不知哪里惹恼了皇上,忙下跪道:“皇上息怒!”   紧接着华清殿所有宫女奴才都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宫女甲:皇上肯定是在早朝受了气。   宫女乙:难道刘御史又纳谏了?   太监甲:是不是哪里又闹灾了?   太监乙:楚王殿下也不在京中啊,谁把皇上气成这样?   常贵:我想静静!   皇上怒吼:“都给朕滚出去!”   常贵也麻溜的想溜,可被皇上喊住了:“你留下!”   常贵:“是!”   皇上坐在龙椅,久久心情不能平静:“常贵,传朕旨意,湖山,山东灾情严重,六宫即日缩减用度,取消各宫小厨房!”   常贵屏住了呼吸,什么?取消小厨房?   看来皇上这次为了柔妃宫中那口吃的真是气大了,所以才下了这么不理智的旨意。   这宫中有资格有小厨房的也就那几位,皇上,皇后,贵妃还有淑妃,柔妃,六公主。   这可都是宫中有面子的人,灾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时候差这些人小厨房的一口吃的。   “皇上……”这旨意怎么传啊。   皇后娘娘在禁足中,贵妃娘娘在养伤,淑柔二妃全凭小厨房打发时光……   皇上把小厨房取消了,这不是让几位娘娘搞宫斗吗?   唉!   “即刻传去六宫!”皇上那双不安分的腿似乎要踹向龙案。   常贵紧张大呼:“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去传旨,这就去,皇上息怒啊!”   可别再折腾这可怜的龙案了,就不能让它善始善终,寿终正寝吗?   很快停用六宫小厨房的消息就传遍了,自然,淑妃和柔妃也知道了。   俩人坐在那儿对视了一会儿:“皇上这什么意思?”   刚从婉芳殿离开就搞事情,他这是嫌弃婉芳殿的东西难吃,不配搞小厨房?   呵!   柔妃翻了个大白眼,冷笑。   “不让搞就不让搞,到时派了人到御膳房做了拿回来不就行了!”淑妃道。   等灾情过去,小厨房就可以恢复了,用不了几日。   “也只能这样,这天越来越冷了,等从御膳房回来都冷了……不如改日我们在宫里吃热锅,这总可以吧?”天气冷,围着炉子吃热锅,喝桂花酒滋味最好了。   “你这主意好!”   ……   皇上下完旨意,凤阙殿里就闹上了,砸了不少东西。   被禁足,哪里都不能去,本来就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幸好小厨房还能做点钟爱的吃食。   这倒好,小厨房取消了,每日还要等着御膳房送饭,她是犯人吗?肯定又是那个贱人的主意。   什么赈灾缩减用度,都是借口,一定是紫兰殿的那个贱人,等她出去不扒了她的皮!   凤阙殿闹上了,紫兰殿也不消停,贵妃娘娘自从在花园里被一群蜜蜂攻击,然后又摔断腿。   这脸上的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好转,那些被咬的地方还是红肿的厉害,所以这才躲着皇上。   贵妃因为脸上的伤,每日着急上火的,吃的都是极其清淡。   而且,为了保持身量纤纤,每日的吃食也是格外讲究,这要是没了小厨房,让她怎么活?   倒是柔妃和淑妃两个小厨房案件的主要涉案人员,静悄悄的,完全没动静。   六公主那边也没反应,反正她可以随时出宫,宫里不合心,大不了出宫去吃。   常贵听说后,一脸纳闷,你说这事怪的,该闹的不闹,不该闹的闹腾个什么劲。   不过,皇上这取消小厨房的旨意很快就后悔了。   为什么?   到了下午,这御膳房里就挤满了凤阙殿的,紫兰殿的,芳怡殿的,婉芳殿的各宫娘娘们的心腹,抢灶台的,抢锅的,抢勺子的,抢菜品的……   谁也不肯让着谁?这年头在宫里行走,谁还没点依仗啊。   姑娘们的战斗力一点也不比大老爷们弱啊。   这好好的做饭的地方成了战场,菜叶子满天飞,一片白菜叶子一下就糊到御厨脸上了,吓的御厨拔腿就跑。   幸好砸过来的是菜叶,这要是菜刀什么的,那他这小命都没了,还做什么饭呐。   当了大半辈子御厨,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也是个危险活啊。   他的爷爷和爹爹都告诉他说,孩啊,好好学咱祖传的手艺,就是改朝换代,也少不了咱的手艺。   可如今真的是时代变了啊!   御膳房机灵点的小太监朝华清殿跑去,这事闹的太大了,得禀告皇上啊。   “常公公,不,不好了……打,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常贵像训孙子一样训斥小太监。   这孩子也忒不会说话了,什么叫不好了,打起来了,这要让皇上听到小命都没了。   这两日皇上担心湖山情况,心情本来就不好,又被两位娘娘伤了心,正烦心呢。   “是御膳房不好了,各宫里的几位姐姐们打起来了,战况激烈,御膳房打成一团了……”小太监磕磕巴巴,总算把事情讲清楚了。   “什么?”他就知道得出事,果然,这才几个时辰,宫里的娘娘们就斗上了。   这后宫的厮杀可是一点都不输前朝,这得马上禀告皇上。   常贵把小太监带了进去:“皇上,御膳房出事了!”   皇上蹙眉:“什么事?”   “几位娘娘的宫女在御膳房争灶台打起来了……”常贵不敢看皇上的脸色。   这后宫女人打起来一般只有一个情况,争宠,这个争灶台真是属于二般情况了。   脑壳疼,不好搞啊。   皇上脑壳也疼,他的后宫到底养了一群什么奇葩。   难道不应该是争他吗?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吗?   可结果呢,他堂堂大齐皇帝居然比不过灶台。   简直……好气!   皇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让她们滚回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去!”   滚回小厨房?   常贵:这就是传说中的朝令夕改吧?   皇上:这还不都是那两位给闹的。   这心中憋着一口气,始终下不去,不行,他得去趟婉芳殿。   皇上也是个倔脾气,不服输,说走就走,常贵都有点追不上他的步伐。   关键,皇上也没说去哪,常贵胖胖的身体,拿着拂尘,在后面追着:“皇上,您这是要去哪?轿辇呢,快跟上……”   皇上健步如飞,哪里还有心情坐什么轿辇,他倒是要好好问一问她们,知不知道一个做妃子应尽的本分。   柔妃和淑妃已经在房里起了小炉子,等着小宫女把菜拿回来,就可以涮锅子吃了。   今日还邀请了六公主和淮王一起,这可是今年第一次吃锅子,当然要和最亲的人一起。   虽说现在吃锅子有点早,但她实在不爱吃御膳房送来那些温淡的食物,索性今日就吃这个。   等过两日,她打算在院里起个火堆,给大家做烤肉吃。   六公主也十分期待,毕竟平时也没吃过。   主要这东西吧,人少没法吃,人多吃起来也不雅。   这汤底咕嘟咕嘟的,香气扑鼻,闻着就有食欲。   “六哥最近在忙什么,这几日也不见你进宫!”赵绾问道。   要说宫里的几个皇兄,她和六哥关系最好。   自然是因为她们的母妃关系和睦,而且,六哥无欲无求的,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没有压力。   父皇也很喜欢六哥这种淡泊宁静的气质,父皇这么多的儿女,若说父皇最能听进谁的话,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六哥了。   大齐有规定,凡有异族血统不可继承皇位,所谓没有利益便不会有伤害。   几个皇兄不会找六哥麻烦,父皇也不会猜忌六哥,反倒多了几分父子真情。   六哥保持中立,他的话,父皇自然是信几分的。   “父皇近日心情不佳,我还是躲远点!”赵毓笑道。   赵毓和赵绾说话没什么顾及,心底坦荡,方能想什么说什么。   “你倒是会躲懒,我的日子可没什么好过!”她最近可是忙坏了。   前几日筹备那菊花宴,这宴请的贵女中有哪些是关系不睦的,有哪些本身家族是不合的,这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了。   还得防着有人在宴会上作妖,坏了规矩,毕竟,那天父皇还派了宫中的女官暗中查看的。   说起赏菊宴,她倒是想起那日的事了,崔侯府的崔锦唐趾高气昂的像只骄傲的孔雀。   就因为陆瑶如今不是侯府小姐,见了面好一番奚落,嘲讽陆瑶只是四品官之女,不配参加赏菊宴。 第216章 走路带风   崔锦唐这话一出,多少人等着看陆瑶的笑话。   毕竟侯府小姐和四品官之女差距太大了,她生怕陆瑶承受不住这些。   陆瑶也是厉害,丝毫没有动怒,不紧不慢的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需崔小姐为她抱不平,不论是平宁侯之女还是四品都尉之女她和陆家都感念皇恩,恭祝皇上安好,千秋万岁。   陆瑶这段话堪称最完美还击,自始至终,人家面不改色,不卑不亢,语气不急不缓,从容淡定。   倒是气的那崔锦唐一句话也说不出,因为她再多说一句便成了她对陆家褫夺爵位的事有怨言了。   陆瑶这番言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再去奚落她什么四品官之女。   这件事便彻底翻篇了,不会有人再傻到去提起。   陆瑶作为陆家嫡女,在陆家出事后的第一次宴会,表现绝对完美。   不管她是平宁侯嫡女,还是四品都尉之女,她都是世家女中最亮眼的一个。   五哥也是厉害,才一回京,就把满京城最优秀的姑娘给挑走了。   不过,陆瑶和五哥还真有点不好说,父皇也不知怎么想的,要把陆瑶指给顾郡王。   还把冯尚书的小女儿指给了五哥,这不是乱套吗?   就五哥那脾气,等回了京,还不得把父皇的华清殿给掀了。   所以,她对父皇的安排不看好。   六哥的王妃还没定,父皇还在考虑,毕竟家世不能太显赫,免得王妃母族起了什么心思。   但也也不能太差,还得长相和六哥般配,又得有才华不能辱没六哥,父皇列了一大堆条件,起初选的那几个名门闺秀就又排除了。   父皇倒是压根没考虑崔锦唐,就崔锦唐那样的性子还想嫁给六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别说六哥看不上,就那样的教养,连宫里的女官都看不上。   若不是崔家的身份摆在那,这宴会她都懒得给她下帖子。   “六妹妹辛苦,来皇兄先敬你一杯!”这是果酒,喝了不容易醉。   淑妃和柔妃也先喝了起来,等的有些着急了,就是去御膳房拿点菜,怎么这么久。   正要派人去看怎么回事,四个宫女回来了,要用的菜四人倒是都备齐了,看到几位主子,先是跪下了。   “怎么了?”淑妃问道,好好的去了,这怎么一个个狼狈成这样。   “回娘娘的话,奴婢们遵两位娘娘吩咐……奴婢们没有想闹事,是凤阙殿和紫兰殿的先打起来了,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奴婢们,就成这样了……”小宫女把事情如实汇报了。   柔妃开腔道:“算了,她们今日也着实倒霉,碰到那两位宫里的人,当了炮灰了,都起来吧,回去收拾收拾!”   这都弄成这样也没法当差了。   不过,这小插曲并不影响大家心情,这锅子终于可以吃起来了。   外面小太监喊皇上驾到,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个点皇上也从来没来过呀。   这今日是怎么回事,一天来两次,迷路了?   但还是得行礼迎接啊。   肉骨熬浓汤的香味皇上站在外面都闻到了,进来一看,瞧这阵仗,该在的都在。   皇上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会儿竟是说不出口了,他今日也是疯了。   “父皇,不如一起尝尝吧!”六公主邀请道。   淑妃暗道女儿多事,有他在,大家还怎么愉快的享用美食啊。   柔妃和淑妃一样的心思,在这宫里,皇上是大家的,只有姐妹,儿女是自己的。   等儿女大婚,连儿女都不是自己的了,她们只能在这宫里孤独终老。   皇上沉了沉脸:“不必了!”   转身离开时,也只得一句,恭送皇上。   赵毓起身道:“母妃和六妹妹先用,我去去就来!”   柔妃也不阻拦:“去吧!”   赵毓很快追上皇上:“父皇!”   皇上听到赵毓的声音,缓了脚步:“你怎么出来了?”   “父皇可是生母妃和淑母妃的气了?”父皇和两位母妃的关系他这些年倒是也看出几分来。   父皇偏宠贵妃,而母妃也是有脾气的,不屑用那些阴私手段争宠,久而久之也就淡了,淑母妃也一样。   皇上不语,他真的是很生气,他的帝王啊,这后宫的女人不都得讨好着他。   “儿臣不知父皇今日怎得忽然来了婉芳殿,想必是无意走到这里的!”他听说父皇先是到了淑母妃那里,后又找到这里的。   但窥探帝王行踪是大罪,即便他知道也不能说。   “你这是替你母妃怪朕!”皇上果然有些不悦。   “儿臣不敢!”赵毓拱手请罪然后继续道:“父皇,您是帝王,帝王从来就不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儿臣知,母妃和淑母妃也都知!”   “这后宫的女人的就如同园子里的花,永远不缺最新鲜的,母妃老了,已经过了争芳斗艳的年纪,如今这样不争不抢,偏安一隅,岂不也是很好!”   皇上脚步一沉,看向赵毓,继而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儿臣送父皇回去!”赵毓坚持道。   皇上没有反驳,父子俩一前一后的走着。   一直到华清殿门口,赵毓才再次开口道:“父皇,近日朝政繁忙,儿臣不孝,不能替父皇分忧,父皇要保重龙体!”   “朕知道了,以后多进宫看看你母妃!”皇上说完回了华清殿,赵毓那声是从背后传来,落入耳中。   赵毓看着皇上的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去,他的话想必父皇明白了,母妃到了这个年纪,又是西凉公主,争宠和争死没什么两样。   她安安分分的当个后妃,而他安安分分的做个闲散王爷这才是保命良策。   至于淑妃,淑母妃就更无需争了,她并无皇子,曾家是文臣,六公主得宠父皇跟前,没有和亲的担忧,她已然是这宫斗的胜利者,无需争。   湖山   温家送来的药材和粮食十分的及时,暂时解了湖山的燃眉之急。   这几日疫情已经有所好转,而且,并无余动发生,城中应该是安全了。   赵恒和湖山官员看了城中的房屋情况,大半被毁,修缮也需要大笔的银子。   尤其,城西那块基本属于贫民区,集中了湖山三教九流,百姓住的都是窝棚,地动后已经是一片废墟,不是简单修缮这么简单了。   朝廷的赈灾银并不多,想要重建,劳力,材料,这都是要钱的。   劳力倒还好,修建自己的房子,百姓自然要自己出力,还能赚份工钱。   主要是材料,砖瓦,木材,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赵恒巡视回来,发现睿王竟在自己帐中。   看到赵恒进来,劈头盖脸的质问:“赵恒,你什么意思?”   赵恒压根也不理会他,在椅子上坐下,青鸾倒了杯茶给他,像是没看到睿王一般。   “赵恒,你别忘了,本王才是这次赈灾的钦差,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本王争!”睿王被他无视的态度气疯了。   他要找官员议事,可除了他的幕僚和齐大人,别的都不在。   顾昭华说自己要守城走不开,魏铭在带人清点药材,连那些个户部的小官都说随楚王巡城去了,不在帐中……   这些人都反了不成,居然敢不听他的号令。   “三哥误会,父皇派我来就是协助,眼下正有个难题需要三哥解决,修缮城中房屋的材料,也只有您有这个面子!”赵恒靠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喝茶,一口一个三哥的叫着,倒并不让人觉得谄媚。   青鸾手环胸站在赵恒背后,主子是疯了吗,对睿王怎么这么客气。   这睿王也是够不要脸,来湖山这大半个月什么苦差累活都是他们主子做的,他倒是有脸在这儿说这话。   要不是主子想办法暂时解决药材问题,他还钦差,等着被湖山百姓一口一口吃了吧。   睿王一听赵恒这句只有他有这个面子,心里倒是舒坦多了,还算他有自知之明。   也是,他堂堂大齐嫡长子,和他理论个什么劲。   这湖山大小事,可不是都是他说了算。   回到帐中,幕僚们都还在,睿王便将楚王刚才的话问了遍:“城中房屋修缮,你们可有建议?”   “殿下,湖山房屋大半被毁,说是修缮倒不如说是重建,殿下可找当地官吏了解地形,然后让工部官员重新设计,臣观之前街道南北路倒是尚可,东西街设计不太合理,百姓出行不便!”   尤其西街那块,鱼龙混杂,算是湖山积患,官府越是不管,越是乱,所以那里案件频发,百姓都躲着那里,白白浪费了块好地方。   出路四通八达,才有生意做,百姓才能富裕安定。   睿王手下自然也是有人才的,就比如此刻这位。   如果趁机能将湖山多年弊端改善,这也是利民大事。   “李先生说的对,殿下,灾后重建做好,湖山百姓必然感恩载德!”另一个幕僚也十分同意。   显然,他们之前已经商量过这个问题。   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等灾情平息,谁还能记得楚王做的这施药施粥的事,把湖山城修建好,这可是百姓日日都看得到的。   说白了,这才是重点。   “殿下,别的事项都可交由楚王负责,唯独此事,殿下务必亲力亲为!”又一人附和。   睿王也不是没脑子,自然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他从椅子上起来:“你们说的不无道理,如今便是这材料和劳工如何解决,总不能让本王亲自去做!”   幕僚看这次睿王没反对,松了口气,实在是之前睿王的表现太令他们失望了。   “湖山有这么多百姓,这可是给他们自己建房子,他们自然愿意出力,那些妇女小孩就负责烧火做饭,打杂,至于材料,”李先生的话顿住了。   另一个人接腔:“其实材料也不难解决,百姓中也不乏能工巧匠,殿下可派人,将那些技工征集起来,比如烧砖的,做瓦的,伐木的,按劳动所得分得酬劳和房子,他们必然愿意!”   ……   睿王听的热血澎湃,有种恨不得冲到第一线的冲动。   “好,就这么办,齐大人,你带着户部工部的人全力配合李先生!”睿王发命令道。   “是!”齐大人起身领旨。   睿王信心满满,这次看那个赵恒还敢再嚣张。   赵恒帐中,青鸾和顾昭华正为赵恒打抱不平:“那个赵显,什么东西吧,哥你做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把安抚了百姓,他倒好,捡现成的,不要脸!”   赵恒倒不在意,睿王这次来带了那么多幕僚,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人物。   之前是睿王怕死,他们使不上力,这灾后如何重建,他们想必早就有筹谋。   “睿王手下得力,我们岂不清闲,说不定还能早日回京!”   疫情解决之后,如果睿王那边的人能稳住局面,让重建有条不紊的进行,他倒是想早日回京,反正他也不打算抢什么功劳。   京城才真正是一帮不省心的,尤其那个老家伙。   一想到瑶瑶被他指给昭华,他这心情就……   怎么那么想把这小子拖出去打一顿呢。   顾昭华被赵恒的眼神看的有些毛骨悚然:“哥,你看我做什么?”   赵恒吸了口气:“你好看!”   顾昭华笑容越甚,摸着自己的脸:“真的吗?我最近又帅了?”   赵恒:……   傻缺孩子!   旁边的昆仑实在看不下去,朝着顾昭华昂了昂头,按捺不住想扑上去咬一口。   顾昭华美美的出了帐篷,一路沉浸在自己又帅了的幻想中,倒也不去找睿王麻烦了。   睿王的幕僚也确实厉害,重建各方面的计划的十分漂亮,更是连日将湖山街道大体布局图都画了出来。   睿王到湖山后难得得到大家认同,得意的很,看赵恒的眼神都是飘的。   赵恒忍了好久才忍住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睿王也是一个傻缺呢,出苦力有什么好炫耀的。   睿王走路都带风,这腰杆总算挺起来了。   像是和赵恒卯上了,睿王这几日完全是大包大揽,除了疫情区没有他的身影外,睿王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睿王如此长脸,睿王府的那些幕僚说话也硬气起来。   总之,经过那一夜诛杀钱大人之后,湖山官员百姓可谓上下齐心,一派欣欣向荣。   赵恒乐的轻松,一心只在疫病区,带了人把病区的帐篷改善,尽力做到重症患者一人一帐,早日清除疫情。 第217章 今非昔比   又是十天后,京城终于等到从湖山传来的消息,疫情已经完全控制。   睿王正带领官员在进行灾后重建,睿王亲自参与设计的湖山新街道图纸也传回了京城。   睿王党在朝中本来就颇有势力,这些人对睿王的称赞是极尽溢美之词,呼吁立嫡长子睿王为太子。   景王治水策略如果试行成功,那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设计个街道根本就不能比,景王党自然拿此说事,支持景王为太子。   剩下的一些是中立派,比如,老奸巨猾魏阁老,年事已高周太傅,事不关己冯尚书,不关我事曾大人。   皇上习惯性的看陆伯山的位置,这才发现那个位置换人了,也是,现在是陆都尉了。   皇上在那一众绯色官服中找了半天才找到。   陆伯山低着头,手中举着的笏板挡着脸,若不是太过熟悉,皇上还真认不出来。   他现在就是个四品小官,立谁为太子他说了有屁用。   反正,哪个他都不看好。   宋轶老鬼和大理寺卿俩人都是一副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你们谁都看不到我的表情,不想参与进去。   皇上扫了一圈后,收回目光,其实立太子这个问题,他并不喜欢被提起。   他是老的快死了吗,立太子之事有必要催的这么紧吗?   就是他死了,皇位也是传给他儿子,你说这些个人争个什么劲,好气!   皇上咳了一声,问道:“湖山可有楚王和顾郡王的消息,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这算是叉开话题了,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谁还敢再提,那不是惹皇上生气吗?   “暂时并无楚王和顾郡王的消息!”传信人道。   这个传信人是睿王府的,自然不会告诉皇上楚王正亲自盯着疫病区,而顾郡王担着守城之责。   皇上冷哼了一声:“两个大活人,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都瞎了不成?”   那人立刻跪下:“皇上息怒!”   众大臣:皇上这又吹的什么风,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楚王了?   孙大人悄悄给好基友宋轶递了个眼神,皇上这什么意思?楚王是被推出来当挡箭牌了吧?   这孩子也真是倒霉,别说,这一个月没见这孩子,还挺想念的。   还有顾小郡王,这衙门里太安静了,都没人搞事情,不好玩。   “若是楚王和郡王出任何差池,朕要你们的脑袋!”皇上很少这样在朝堂上发怒。   散了朝,朝臣们三五扎堆,议论着,这皇上什么态度?   倒是景王一党高兴坏了,这皇上明显是在打压睿王党,那是不是就表示,皇上无意立睿王为太子?   那剩下的几个殿下除了景王还有谁?   一个个乐的跟偷吃了油的老鼠似的,乐开了花。   魏阁老,魏大人还有冯大人在后面慢慢的走着。   魏大人按耐不住的问道:“父亲,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魏大人心里是支持睿王的,毕竟儿子是他的伴读,将来那儿子就是未来皇帝最亲近的人。   可皇上今日的态度,他有点琢磨不明白了。   魏阁老对儿子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当着亲家面还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皇上暂无立太子之意!”   而且这睿王党吃相太难看,楚王和顾郡王怎么会没消息?   分明是崔家把两人消息给截了,皇上去之前已经金口玉言的说了睿王是钦差,也就是不管是谁做事,睿王都是头功。   可他倒好,什么功劳都要抢,丝毫不给兄弟留机会,就这点心胸皇上能不生气吗?   皇上这心思典型的,我可以给,你不能拿,你拿就拿了,还踩兄弟一脚,你不是找死?   还有他那个孙子,他也担心的很啊,可朝堂上也不好问啊,这睿王啊,急功近利的都不知给魏家送份消息?这是多不把魏家放在眼里?   魏阁老拂袖,一脸的阴沉,还有他这个傻缺儿子,关心别人家儿子干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尚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可是皇上之前不是同意了吗?”魏大人不明白了。   那个范大人是皇上的心腹,上次他提立太子,父亲大人说只怕是皇上的意思。   魏阁老白了儿子一眼:“圣心难测!”   上次说立太子,只怕更多是试探。   魏大人还要再问,看父亲一脸不欲多说的表情,便不敢再问。   冯大人一向谨慎,心里想什么一般也不会说。   不过,魏阁老的话他还是认同,皇上只怕暂时并无立太子之意。   人越是年纪大,就越是不服老,皇上是不认老啊。   以后这个立太子的话题,冯家更不能参与了。   陆伯山下了朝,刚到书房门口就碰到陆玉庭,很明显是在等他。   “伯父,陆家军内部只怕确有问题!”陆玉庭道。   “你查出什么了?”陆家军一直是铁桶一块,军纪严明,虽然把军权上交,但是有秦丰和许嘉在他是放心的。   为了避嫌,把陆家军交出后,他便没有再去过,倒是写了封信给秦丰和许嘉,让他二人配合新到的统领。   陆玉庭刚开始说陆家军有异,他是不信的。   但陆玉庭言之凿凿,说也许从下江南开始他们就走进了别人布的局,目的便是逼反陆家军。   陆家军若反,大齐必乱。   尽管他不信,可从江南开始,税银案,贪墨案,紧接着他便牵扯进杨大人自杀案,逼着皇上派人二下江南又查出刘铭其之死和南疆蛊毒有关,再接着便是南疆王室遗孤,陆家被褫夺侯爵。   这所有事情确实和陆家缠到一处,或者说这些事情一步步推着陆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尽管他仍存疑虑,但国家大事容不得他不信。   所以,他才让玉庭着手去查。   “皇上派去的蔡勇十分打压陆家军旧势力,凡事大包大揽,虽不敢动许嘉和秦丰,可也架空了他们许多权力,下面的中将小将颇为不服,蔡勇最近安排了不少自己人进去!”   蔡勇原是御林军副统领,这人倒是有几分才干,但刚愎自用,太看中手中权力。   到了陆家军之后冷落许嘉和秦丰,扶植自己人,这些只怕也有皇上授意。   如今蔡勇的人和陆家军旧部斗的厉害,若不插手,陆家军迟早反了。   他查了这段时间查到一个人身上,可那人就在昨日,离奇死了。   幕后之人确实厉害,他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厉害的对手了。   应该不是无双公子,现在看来,只怕这无双公子也是局中人罢了。   到底幕后是谁,可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如今,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断了,但能断定一件事,陆家军确实有异。   陆伯山听完问道:“那人尸体可有异常?”   “并无留下任何线索,不过,侄儿查后得知此人已经在陆家军中一年有余,这幕后之人心机不是一般的深!”能让陆玉庭夸心机深之人这是第一个。   陆伯山蹙眉:“此事蔡勇可知?”   “知道,不过此人有异侄儿并未告诉他,因为此人是死于半夜心悸,军医查不出任何异常,伯父,皇上只怕也对陆家军起了疑心。”   陆玉庭既然是借调查六公主奶娘护卫失踪一事进的陆家军,自然也是要将这件事查清。   他在后山处找到了奶娘和护卫的尸体。   都是一刀致命,对方显然是军户出身,经验丰富。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被杀,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是正巧碰到什么,才被杀人灭口。   按日期推算,奶娘一行人出京第二天便出事,当时军中正在军事演习,秦丰和许嘉各自带队。   可他问了秦丰和许嘉,那日演习十分圆满,并无异常。   这倒是越发扑朔迷离,人无缘无故的被杀,然后杀手又无缘无故的消失,这倒是出了鬼了。   “这件事你继续调查,我进宫向皇上汇报!”谋反这么大的锅陆家军可不背。   至于那个蔡勇,皇上自己看着办吧。   “伯父,侄儿打算……入仕!”陆玉庭看着陆伯山,表情极其认真。   陆家是可以走恩荫这条路的,虽然伯父如今不是平宁侯,但在皇上面前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所以他也不必去费劲参加什么科举,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虽然他有自己的路子,但通过伯父最合情合理,且不会让人怀疑。   “你想好了?”陆家如今非昔日可比。   玉庭一向置身事外,闲散性子,这个时候入仕,便是要挑起陆家的担子了。   而且,玉庭是清虚道长弟子这事……   “伯父,师父他老人家并不反对。”师父他老人家很早便说过,他收了两个不安分的孽徒,将来无颜见鬼谷一脉祖宗。   命运自有其缘法,这是从一出生就注定的。   若不是师叔害了那傅沛性命,先皇后不会郁郁而终,师父便不会心有愧疚收赵恒为徒。   师父几个月前说他和师弟命星异动,许是有人擅自逆天,改变命数,乃乱世之兆。   他是天生破军命格,便是为守护江山安定而生。   鬼谷一脉顺的是天意,修的是不争,其实,他和赵恒都不是合适的继承人选。   所以,为免鬼谷一脉到他们二人这里失传,他得及时寻个徒弟,然后丢给师父教导。   反正他老人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帮着徒弟教导教导徒孙。   陆伯山点头:“这就好!” 第218章 心照不宣   鬼谷一脉倒没有不许弟子入仕的规矩,但鬼谷最让帝王惧怕的便是占卜之术。   虽然早先几代鬼谷门主便说过占卜之术历经千年早已失传,而鬼谷弟子退出朝堂也有两百多年。   先皇曾召清虚道长推算,清虚道长以鬼谷一脉如今只以医术为主搪塞,又有父亲从中斡旋,躲过一劫。   如今玉庭入仕,身份迟早瞒不住,这便是将平静了两百多年的鬼谷重新推入朝堂,到底是对是错,连他也不敢说。   比起赵恒和陆玉庭,陆瑶这段时间就悠闲多了。   那次赏菊宴之后陆瑶就彻底不出门了,连陆夫人都有些琢磨不透女儿了。   在他们面前她绝口不提楚王,这让她完全找不到切口去谈这个问题。   太平静了。   张光志已经到了西北军,有陆瑶模仿赵恒笔迹的手书,张光志到了军中便得到重用。   其实凭张光志的本事,就算是不靠这份手书也迟早脱颖而出,但她没时间慢慢等。   陆瑶并未给张光志回信,他那样的人不会受任何人控制,而以他的人品,她的提携之恩他必然会报。   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就不要说出来,反倒弄的难堪。   岩飞和宋毅也从江南传回消息,青风镖局迅速在江南一带打开名气,已经成为江南富商押运货物首选。   宋毅是江湖出身,有不少江湖好友相助,有的加入其中。   而岩飞对盐帮帮主有恩,自然会在水路帮衬,镖局发展势如破竹,已经在江南各地设立分局。   岩飞说按如此势头,镖局很快就能在京城设立分局。   镖局是她的秘密势力,除了外祖,连爹爹都不知晓。   不过,她还是在信上告诉岩飞和宋毅,凡事循序渐进,毕竟名为镖局,实则以后将会是大齐最大的情报组织,必须谨慎。   外祖的来信和岩飞他们的信是前后脚到的,之前便听外祖提过,方家树大招风,要把方家的方通钱庄献给皇上。   皇上盯上江南,迟早会盯上方家,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外祖来信时已经动身前往京城了,因为不久便是万寿节,没有比万寿节上献礼更合适了。   想到不久就能见到外祖,陆瑶心里高兴极了,这次外祖要在京中多留一段时间,毕竟钱庄献给皇上后还有许多交接工作要做。   如今湖山虽还戒严,但已经可以和外面通书信了,陆瑶也给赵恒写了信,还捎了几件换洗衣物。   这次不是陆瑶做的,给了尺寸,让京城最好的裁缝做的,她这段时间虽日日在家,但却是没有心思女红。   陆家军的事陆瑶自然也是知道的,难道无双公子的势力这么强,已经渗透到大齐?   可上一世她并未听说南疆有叛乱之事,给大齐带来莫大灾难的是张氏兄弟谋反。   张氏兄弟好像是庆历二十四年,今年是庆历二十三年,那就是明年……   可她明明记得陆家军是死守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张氏兄弟是顾丰生带进京的,难道战况惨烈还因为陆家军中有人有异心?   陆瑶从椅子上起来,那陆家军中藏匿的人难道是张氏兄弟的人,或者是被张氏兄弟收买的人。   可她之前派人去张家打听,张氏兄弟一个是折冲都尉,一个是果毅都尉,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统领山西的府兵多年,并无任何异动,在当地口碑极好。   这中间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她派去的人还在山西并未回来,不过传回来的消息也都是未有异常。   难道是这张氏兄弟藏的太深,她派去的人没有经验,所以才什么都查不到?   这件事,她要不要和三哥商量下,上次赵恒就因为江家的事大发脾气,还是不告诉他了。   赵恒上次说无心那个位置,她也想了很久,上一世她不曾注意到这些,而这一世,她又只想着把欠他的还了,倒是从未问过他心里如何想。   也许,她真的做错了。   但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他不要那个位置,可别人不这么想。   就算是为了自保,她也不能真的像赵恒说的那般,什么都不做。   可这件事要如何告诉三哥,做梦那种连她娘都骗不了的话更骗不了三哥。   陆瑶手里拿着璎珞,刚学的,那日赏菊宴结束后,她顺道去了珍宝阁看婉姨。   婉姨送了她好几块玉佩,她看有一块青玉很适合赵恒,便想亲手打个璎珞系上,等他回来的时候给他。   陆夫人一进来就看到陆瑶手中的璎珞,深青色的上好丝线,配上她手上的玉佩,很是精致。   “这玉佩成色倒是不错!”陆夫人笑道。   “这是婉姨送的,还有好几块,娘挑挑,女儿最近学打璎珞呢,等练了手,给娘打一个!”陆瑶也是一副坦荡荡的样子。   “这敢情好,娘就不客气了!”陆夫人缺的是玉佩吗,缺的是女儿亲手打的璎珞相配。   这么好的璎珞居然是送给……好气!   “夏竹,快拿出来让娘挑挑看!”陆夫人倒是认认真真选了。   这李婉婉可真是大方,这上好的玉佩,一送就是六块,做了这么多年姐妹,对她都没这么大方过。   陆夫人挑了块白玉,她还是喜欢白玉。   “娘这块就用红色的丝线,还有这块玉佩和娘挑的正好一对儿,瑶儿也给爹爹打一个!”   陆夫人故作不知:“怎得这块不是送你爹爹吗?”   陆瑶:……   娘变坏了!   不过,她也反应很快,面不改色:“这块女儿是拿来练手的!”   陆夫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顺便看了女儿好几眼,陆瑶索性装傻到底。   陆夫人:这死丫头,如今是给她也耍心眼了。   夏竹看母女俩打太极,唉,有什么直说不就好了,真费劲,烧脑!   若不是她早知道小姐这个是送给楚王殿下的,她也以为是练手呢。   “娘明日要去玉坛寺上香,顺便住上几日,你和瑾儿陪娘一起去如何?”陆夫人常去玉坛寺上香。   之前很少带陆瑶,她和李婉婉常在那里见面,因为瑶儿不喜婉婉。   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关系突然好起来。   中秋时瑶儿还特意送了亲手做的月饼和糕点送去了珍宝阁,可把婉婉给高兴的。   “好啊,女儿成日在家里也无事!”陆瑶柔声道。   “那娘就先回去准备,你也准备准备,山上冷,记得带披风!”陆夫人叮嘱道。   陆夫人回了自己院子,王嬷嬷的茶就斟上了:“夫人这次带大小姐一起?”   自从二房分了出去,便改口称陆瑶为大小姐,三房的陆玥为二小姐,陆瑾儿是三小姐,至于陆玉庭也改口称大少爷。   “最近总是心烦意乱,前几日便送了拜帖给慧然方丈,他正好明日开始讲经,一连三天,我便去听听!”陆夫人放下杯子。   丈夫的性子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不肯说,但最近肯定是又有什么棘手的事。   女儿又是个主意正的,万一趁她不在府中跑去湖山……   陆夫人想到了那个璎珞,楚王殿下到底给瑶儿下了什么迷魂汤。   说实话,赵恒除了那张脸比赵穆更惹女人喜欢些,其他各方面也很一般啊。   瑶儿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到只看重皮相的人,怎么就非君不嫁了呢。   她这个当娘的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还是太不了解女儿了?   陆瑾听说要出门,自然高兴,她平日最爱出去玩了,可没人带她啊。   上次的赏菊宴姐姐倒是带她去了,搞得一肚子气。   那时她就想,要是昆仑在就好了,扑上去,抓花那个崔锦唐的脸,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作妖。   而且,她是真没看出来菊花有什么好看的,还什么稀有品种的绿菊。   那颜色,那长相,做鲜花饼她都看不上,真不知道那些个小姐们夸的什么劲。   一个个装模作样的吟诗作对,酸的呀,她都听不下去。   还是姐姐说的对,读书作画这种雅事不能不会,但这种只能锦上添花,既不能保命,又不能赚钱的东西呀,没什么实际用。   她很认同的,就比如二叔他们搬空了侯府,还不得靠外祖的银子吃饭,总不能侯府上下都去摆地摊卖字画吧?   陆夫人虽没指望小女儿琴棋书画像大女儿一般出色,但她这番言论也是把她惊到了。   虽然是实情,但女孩子家不能张口闭口都是金银,未免太俗。   陆夫人的教导陆瑾左耳进右耳出,缠着陆瑶问楚王殿下许诺她的昆仑雪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送到。   “下次见到他,我一定问。”陆瑶搪塞。   她以为妹妹小孩心性,早就将这事忘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记得。   赵恒应该已经忘记这事了吧?她去哪搞一只昆仑雪狼啊,没事乱许什么愿。   “姐姐可要提醒殿下千万别忘了,不然我可不同意他做我姐夫!”陆夫人当陆瑾是小孩子,有时候用膳时和丈夫说起这事也不怎么避讳,就被陆瑾给听了去。   “不许胡说!”陆瑶面对陆夫人的时候倒能坦坦荡荡的,可听到陆瑾这小屁孩说这话,反倒不好意思了。 第219章 夺妻之恨   陆瑶和瑾儿一起,经常提起昆仑,但从未提过赵恒。   越是放在心里的人,越是很难和人讲出口。   关于赵恒,她连魏荣都没有告诉。   倒不是不信任,而是赵恒是她心里最深的秘密,埋在最深处,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且,她和赵恒之间如何还未知,魏荣天真散漫惯了,她不想她为她担心。   再者,上一世,魏铭喜欢她,她是从魏荣口中知道的。   总觉得,告诉魏荣会是一种伤害。   瑾儿知道很显然是从爹娘那听到的,看来爹娘这是没少商量着怎么让她死心。   这次去玉坛寺上香估计也是怕她悄悄溜去湖山吧。   其实这个娘还真是多虑了,她是要嫁给赵恒,但还没想过用这种私奔的方式。   她是陆家的女儿,自然不能把陆家的颜面放在脚底下让别人踩。   “姐姐快别瞒我,我可什么都知道哦!”陆瑾鬼机灵的朝陆瑶眨眨眼。   “有你这样为了一只宠物把亲姐姐卖了的吗?”陆瑶故作生气捏她的鼻子。   “放心,等我把狼养大,楚王殿下要是欺负姐姐,我就让我的狼咬他给姐姐报仇!”   陆瑶:……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亲妹妹也是个暴力派呢。   “瑾儿,养宠物不是为了咬人的!”她在想,要不要让这丫头养狼了。   “我知道,放心,不该咬的时候绝对不让它咬!”陆瑾儿竖起手指给姐姐保证,娇憨可爱。   陆瑶:……   算了,算了,这样也好,长大了不至于吃亏。   上一世,瑾儿看到她中箭,那声凄厉的姐姐后从城楼一跃而下……   那翻飞的红色裙裾,如同血一般的染红了她的眼,可她却无力阻止,眼睁睁看她落下……   如今,她只想她的瑾儿一直这般无忧无虑的活着,她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护好她。   瑾儿是年头生的,待过了这个年就满九岁了,一味的让她学什么女德女戒反倒拘束,哪里有这样的性格可爱。   陆瑶捏捏妹妹肉肉的小脸蛋,然后亲手给陆瑾剥石榴籽。   没一会儿便剥了一小碗,陆瑾拿着勺子吃的毫不客气。   翌日   陆夫人上山上香,明面上没了以前的侯府夫人出行的阵仗,可陆伯山暗地里派的护卫一点不少。   而且,还让陆玉庭陪同一起,确保万无一失。   他这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他们母女三个,若是出事,他大概也活不成了。   幕后一直有双黑手针对着陆家,他不得不防。   车子还未出城便和魏家的女眷碰到一起。   原来魏夫人也是上玉坛寺为儿子祈福。   魏铭去了湖山一个月了,也没有书信传回,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不担心。   魏夫人倒是没想到碰到陆夫人,前几日公公给她说了魏铭的事。   她竟没想到她那个闷不吭声的儿子居然有了喜欢的姑娘。   再者,听嫂子口风,皇上有意侄女为景王妃。   父亲虽不同意,但大哥和嫂嫂似乎有些心动。   她虽遗憾,但还没有傻到和皇家争儿媳。   正好公公说魏铭心悦陆瑶,别说,这俩孩子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瑶和荣儿又是好友,有这么个手帕交的嫂子,完全不用担心姑嫂问题。   而且,侄女不能嫁铭儿,荣儿就可以嫁回自己娘家。   嫂嫂因为嫣儿的事对她有些内疚,以后也会对荣儿好。   魏夫人是越想越觉得合适,就算对宫里娘娘都没有笑的那么不矜持的魏夫人对陆瑶母亲格外的热情。   陆夫人:……   对她一个四品都尉夫人不用这么热情吧?   魏荣是个神经大条的,看到陆瑶,硬是要和陆瑶挤到一个马车上。   马车坐不下,那就只能陆夫人和魏夫人坐一辆了。   奇怪的是,一向重礼仪的魏夫人竟也没有阻拦女儿。   陆夫人:……   魏夫人今日好生奇怪,这笑容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不热情了。   你说之前也只是见过几次,没什么深的交情啊。   “夫人把瑶儿教的可真好,我们荣儿见到瑶儿连我这个亲娘都嫌弃了!”魏夫人这开场白极妙。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孩子的,还顺带把陆夫人也夸了。   “荣儿这孩子性子爽朗,我见了也十分喜欢,便是有多大烦恼也忘了!”人家夸了自己孩子,总得礼尚往来一下不是?   “这孩子呀,打小我就没怎么管,谁知道竟养成了这散漫性子,我都头疼死了,前段日子把她拘在家里做女红,和我怄气呢,还是瑶儿开解,这几日倒是安生的很,女红也象模像样了,这孩子就是肯听瑶儿的话……”   陆夫人听的心里美滋滋的,能得魏夫人一句夸赞可不容易,但也没飘,稳住。   可这一路,魏夫人是一句接一句的夸。   难不成看上瑶儿了……   陆夫人立马心生警惕,那魏荣可不是有个哥哥吗?   十二岁的状元郎,传说中的文曲星君下凡,文韬武略样样不输。   她倒是见过那孩子一次,眉清目秀,温润如玉,一看就是读书人的好面相。   气质也极好,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孩子真是来报恩的。   最关键,风评也是极佳。   生子当如是啊!   魏家是清流之家,家风也是极正,魏铭的父亲魏大人虽有一名妾室,但他也并未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大逆之举。   说起来,确实比楚王合适。   皇室复杂,不适合瑶儿,还是这样的文官清流之家好。   不过,陆夫人并没有表现出来,总得矜持点啊。   一路上,两位夫人相谈甚欢,另一辆马车陆瑶和魏荣就更别说了。   陆瑾本就欢脱,再加上魏荣这个脱缰小野马,就差把马车顶掀了飞出去。   湖山   比起刚到湖山,赵恒现在真的是清闲了许多。   除了疫病区,别的活都被睿王的人包圆了,生怕他插手。   睿王如今住在修缮好的姚大人府上,呼风唤雨,操控着湖山全局。   用顾昭华的话说,瞧把他得瑟的,不知道的以为做了土皇帝呢。   睿王府的幕僚也确实厉害,终于到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湖山百姓经过生死之后都格外的听从指挥。   除了因为李先生安排得当外外,城门上还挂着的那个已经被飞鸟啄的不成样的人头威慑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每当有人想作乱的时候,默默抬头看一眼,就又低头继续干活去了。   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   别说,湖山现在还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   地动后被彻底毁坏的房屋,那些废土破瓦都被清理走了,土地十分平旷,而统一修缮好的屋舍,整整齐齐的。   统一的以村镇为组,由里长带领,男女老少,各有其责,小孩老人推不了车就搬砖瓦,哪怕一次一块,没人闲着。   到了晚上,大家围着火堆,嬉笑欢闹,像是一个大家庭,竟是从未有过的和乐融融。   疫病区的人也渐渐康复,也加入到建设新湖山的行动中来。   那些得过疫病康复的人离开疫病区之前都会给赵恒磕头谢恩。   今日可以康复离开的这个人叫牛亮,牛家村的人。   经历过死的人才知道那种濒临的绝望的感觉,才会分外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   他们可以说是被放弃的人,任他们自生自灭,是楚王殿下和魏大人坚持一定要施药到他们康复为止。   要知道,地动后,大家可是连饭都吃不饱,更何况是金贵的药。   如今,他们康复了自然要感激楚王,还要为湖山出一份力。   楚王杀了那个姓钱的贪官也是为民除害了。   前几日,楚王挑了几个侍卫,先让他们沐浴换衣,与他们这些人隔离七日,确定没有感染疫情后才让他们出去。   拿着手书找巡抚大人抄了钱大人的家,那些钱财全都买成了药品,粮食。   湖山的百姓都说,楚王殿下下一个就要抄姚大人的家,可姚大人攀上了睿王。   睿王如今住在姚大人的府里,姚大人还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了睿王。   大家都在打赌说楚王敢不敢抄姚大人的家。   不过,他觉得,没什么楚王不敢的,那钱大人的人头可还挂在城门楼子上呢。   比起干的热火朝天的湖山百姓,赵恒的情绪有点不大好。   昨日梦到窈窈了,但不是什么好梦,居然梦到有人趁他在湖山去陆府提亲。   一大早起来眼皮子就跳个不停,沉着一张脸,青鸾不敢说话,昆仑也乖乖的站在一边,降低存在感。   一人一狼都识趣的很,但,有人就不那么识趣了。   比如现在大剌剌的从外面进来的那一个:“哥,我快饿死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安静的帐篷里,顾昭华的声音犹如一记炸雷,昆仑身子往后缩了缩,不关它的事。   青鸾暗自退了半步,和他也无关。   顾昭华也注意到这格外沉默的气氛:“怎,怎么了?”   顾昭华看向青鸾,青鸾摇头,不知道也不敢问。   赵恒这才抬头朝顾昭华看去,这小子……   顾昭华打了个冷颤:“哥,你这怪吓人的,别老这么看我!”   最近五哥总用这种眼神看他,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他都以为自己和五哥是不是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第220章 文曲星君   “你,好,看!”赵恒这三个字咬牙切齿的。   “哥,你这表情可不像夸我!”被五哥夸了几天,他也回过味了,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昭华,”   “怎么了?”   “是你自己出去还是让青鸾丢你出去?”   “啊?”顾昭华完全没反应过来,刚才还夸他好看呢,他就知道不对劲。   忽然,顾昭华想到什么,一副什么都明白的表情:“哥,你是不是想女人了,要不要我……”   不用青鸾,赵恒直接一脚踹过去,顾昭华躲的也快:“哥,你别动手啊,我又打不过你,我就关心你……”   话没说完,被赵恒一脚踹屁股上了,摔了个狗啃泥,顾昭华苦哈哈的抬起头:“我到底做错什么,我又没抢你媳妇儿!”   杀父之仇肯定没有,他肯定不会杀自己亲舅舅的,至于夺妻,五哥也没娶妻呀。   再说,陆小姐长得是好看,但他有点怕怕的,不太适合他。   赵恒眉毛跳了跳,还敢说没抢,就差赐婚了,换了别人他早打死了。   陆玉庭不是能耐的很吗,怎么还没想办法搅黄呢,陆玉庭那家伙再不出手,他这里可等不及了。   他怕自己哪天没忍住,那一脚就不是踹在屁股上了。   算了,也不怪这孩子,被无良舅舅给坑了。   “起来!”赵恒哼道。   顾昭华一大早的,饿着肚子来找哥哥,好吃的没吃到,吃了一记腿脚,冤枉死了。   盘腿坐在地上撒娇:“不起!”   你要打就打,要他起就起,他顾小郡王也是有脾气的。   赵恒看着地上蓬头垢面的顾昭华,心软了。   这孩子金尊玉贵的长大,打小就没吃过苦的主。   跟着他来,起早又贪黑,吃苦受累的,人也瘦了一圈。   唉,除了瑶瑶,他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但除了瑶瑶。   “起来!”   “不起!”   赵恒也不是劝人的性子,声音顿时冷了:“起来!”   “那你扶我!”顾昭华伸出一只手臂。傲娇的很。   赵恒扶额,这也是个祖宗。   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昆仑:……   青鸾:……   顾昭华揉着自己被踹疼的屁股:“哥,你下次不高兴照赵显那家伙的屁股踹去,我可是你亲弟弟!”   赵恒白了一眼,赵显才是他正儿八经的亲哥吧?   可顾昭华没这个自觉性,他不管,他只有五哥一个哥,五哥也只能有他一个弟弟。   顾昭华被踹了一脚,出去的时候屁股还疼着呢,回到自己帐篷的时候这才想起,他是去五哥那里找吃的,怎么吃的没找到,吃了一顿打。   唉,五哥最近有点喜怒无常了,是不是在军营养出杀人的毛病,一时不适应,最近没杀人,心里难受?   想想在江南五哥杀那些黑衣人,还有那个钱大人……   顾昭华摸摸自己的脖子,他最近是不是该躲着五哥点?   不会,不会,五哥才不会这样,那姚大人的脖子不是现成的吗,城门楼子挂的下。   赵恒出了营帐,算了,还是去看看疫病区的人,这些人彻底康复,他也能放心离开。   不然,这个时候他若走了,赵显绝对敢把这些人给活埋了。   毕竟这药比粮食还费钱,若不是抄了钱大人的府邸,早没钱吃饭了,这法子最立竿见影。   远远的就看到一抹青色衣衫,被一圈百姓围绕着,如同鹤立鸡群,青竹松柏般拔萃。   看背影就知道是魏铭,魏大人。   魏大人文曲星君下凡的威名绝对不只是传说。   大难不死后,湖山人产生了一种自信。   什么自信?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就说地动吧?在大齐也不是第一次,可哪次也没有来了两个王爷,一个郡王,还有文曲星君也来了,湖山已经不是过去的湖山了。   那些家里曾有读书人的,或者说正有供孩子读书的,看到魏铭,就差跪地膜拜了。   最近求魏铭字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没有纸的,就撕下衣服上的布,也一定要魏铭留下字迹来。   打算将来高挂于中堂之上,日日膜拜。   这不,一大早的,文曲星君又被人围起来了。   魏铭这样的好面相本该是招蜂引蝶,最受小姑娘喜欢的。   可他是个例外,那些大爷大妈见到他比儿子都亲,亲闺女都得靠边站,不能亵渎文曲星君。   再说,小姑娘的战斗力不行啊,哪有那些大妈威武霸气。   赵恒也见惯不惊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梦中那个和他抢窈窈的人好像也是一袭青衫,背影和魏铭很像。   随即又觉得不可能,魏铭和他一样在湖山呢,怎么可能去提亲。   再说,就这小身板,他一脚能踹飞好几个。   冷静,一定要冷静,大概是太久没见到窈窈了,看谁都像情敌了。   他本来以为这魏铭是睿王一党,吃不了什么苦,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很是不错。   这一个多月相处,他态度谦和,文雅有礼,即便面前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也能知无不言。   赵恒否了自己的想法,换了个方向,随意的走着。   巧的很,和睿王碰到一起。   睿王最近是春风得意,昭华形容的一点没错,有点土皇帝的感觉。   姚大人把自己的宅院日夜赶工修缮后留给了赵显,连自己的女儿也送给了赵显。   搞得自己真跟王爷老丈人似的,狗仗人势的模样,再让他蹦跶几天,迟早弄死。   “三哥!”赵恒一副尊敬兄长的好弟弟模样。   赵恒最近的表现让睿王很满意,一个不会有什么前途的挂名王爷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他自己的位置,不要试图和他争。   之前不过是不想理他,现在他一出手,他那点小把戏不够看了吧?   “五弟今日倒是难得出来!”睿王也做出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是,天气不错,出来走走!”赵恒从善如流的样子。   赵显抬头看了眼天,阴沉沉的,太阳都没有,这天气好?   “五弟看着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住帐篷条件是艰苦了些,瞧这脸都绿了。   “三哥借一步说话!”赵恒眼神划过站在他旁边的姚大人。   睿王手一挥,姚大人很快退下,在他眼中,赵恒是不算什么,但这个姚大人更是屁都不算。   “三哥,这城中粮食又不足了!”他身边可是有个大肥猪,宰了,大家就可以吃肉了。   “父皇的赈灾粮应该很快到了!”睿王不以为然。   “三哥,国库如何你不知道吗?三哥若是能不靠朝廷救济解决湖山问题,这份功劳倒是和四哥在山东治水有功不相上下了,到时……”赵恒及时止住,没有再往下说。   睿王看向赵恒,老五这是在向他示好?   赵穆在山东治水他也收到消息了,外祖传信,让他老老实实待在湖山督促湖山重建,务必要做出成绩,不能让景王的成绩越过他。   最好能拉拢楚王和顾家支持,顾家虽然早已经卸了军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父皇对顾家还是很信任的。   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公然支持立景王为太子了。   “五弟的意思是……”睿王下意识的开始询问赵恒的意见了。   “三哥王府幕僚无数,想必他们一定比我的主意好!”赵恒的目光似是无意的从姚大人身上瞥过,但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一点没有要抢功劳的意思。   睿王点点头,他府上的幕僚都是重金从全国招募来的,还有不少出自先太子府,自然是厉害的。   睿王府的幕僚早就看不惯那姚大人父女了,尤其那女儿,打扮的跟妖精似的,王府里的洗脚婢都比她端庄。   王爷到了湖山之后这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啊,就喜欢这种妖艳贱货。   唉!   睿王一提出让大家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大家一个个先是默契沉默,等着睿王点名。   最先被点名的李先生,在幕僚中地位是比较高,也比较得睿王信任。   他没有直说,只给睿王讲些落草为寇的英豪,是如何劫富济贫,赢的百姓爱戴。   睿王又不傻,自然听懂了,这身边不是有个现成的大贪官吗?   而且,照李先生的意思,整个巴蜀地区能揪出不少贪官,既为百姓除害,又能解决湖山燃眉之急。   最妙的便是,腾出的这些位置可以安排自己人。   巴蜀之地沃野千里,素有天府之国美誉。   这巴蜀可是个好地方,汉高祖刘邦便是先占巴蜀后一统天下,这是个好兆头,也是个吉祥宝地。   睿王并没有反对,只是这抄家的人选嘛……   “诸位可有合适人选?”睿王问道。   “殿下,喊打喊杀这种事就交给擅长之人,殿下只管笼络人心!”齐大人道。   睿王这次议事叫的都是心腹,除了幕僚就叫了齐大人一个。   以前在朝中他竟没有发现这齐大人也是个人才,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重用。   睿王点头,其实他也觉得五弟比较合适。   就交给他吧。   若是这次能让五弟归他所用,那五弟就是他手中的一把刀,比肃王那个贪生怕死的蠢货有用的多。 第221章 冤魂无数   赵恒接到消息,并不意外,睿王或许犯糊涂,可他的那些个幕僚粘上毛比猴都精。   湖山赈灾如今这情况,除了重建之外,睿王怎么才能赈出个花来,也只有从赈灾粮下手。   不用朝廷拨款拨粮这才叫本事,想凭空变出银子,只有这个法子。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姚大人家底殷实着呢。   他查了,巴蜀地像钱大人姚大人这样的蛀虫少说还有十数人,想必睿王的幕僚一定也想到了。   巴蜀地历来易守难攻,若是不能得到此处民心,被有心人挑拨利用,煽动百姓在这里作乱,就如同把大齐的后背给了敌人。   他无意争功,可作为大齐人,也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不过,要杀姚大人容易,如何才能将他的死起到震慑,这才是重点。   这两日,赵恒都在琢磨这事。   被赵恒无缘无故的踹了一脚的顾小郡王这两日也没往他这边凑。   五哥喜怒无常的,嘴上夸他长的帅,表情却是想弄死他的样子。   怕怕的。   他还是自己玩吧!   不过,他还真找到一处好地方。   地动后的湖山虽然房屋倒塌,但有处地方真不错,天然温泉。   他和流光饿的很了,想找点肉吃,无意找到这里的。   或许是一直都有,只是正在经历着生死的湖山百姓都把它忘了。   反正,现在属于他的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昭华带着自己下午猎的兔子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去了。   先生一堆火,把兔子洗了烤上,等泡完澡就可以吃了。   顾昭华手里提着兔子,一路还捡了几根干枝丫,等会好生火堆。   才刚走到地方,正准备到水边把兔子洗了,突然水里钻出个人,别的看不清,就看到长长的头发贴着整个面部。   顾昭华以为自己见到水鬼,一声哎呦我去,一头栽进水里去了。   灌了一大口水,又惊又吓的,一下就呛晕过去了。   许璐没想到自己趁空洗个澡居然遇到个冒失鬼,连忙从水里把捞了上来。   随便把衣服裹上,用力的挤压他胸腔,才把积水弄了出来,人暂时还没醒。   许璐认出他了,这是经常跟在楚王身边的顾小郡王。   她现在衣衫不整,男女授受不亲,她也不打算把他弄醒了,救命之恩就不用他谢了。   待穿好了衣服,要离开时,想了想不对,万一这顾小郡王躺在这里被什么野兽吃了,到时查到她,那罪过可就大了。   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扎了他的穴位,应该一炷香的时间就能醒,够她离开了。   许璐戴上面纱和帽子匆匆离开,她也是这次湖山之行的医官。   考虑到地动一般外伤居多,而太医院只有她一名女子,便被派来了这里。   平日她都是戴着帽子和面纱,他应该不会认出她的。   顾昭华醒来,从地上坐了起来,警惕的很,周围都是黑的,他这是死了吗?   当手摸到土地,还有旁边他捡的一堆柴火,顾昭华才敢相信自己是活着的。   然后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跌跌撞撞的从地上起来,有鬼,有水鬼,他差点被水鬼吃了。   顾昭华一路不敢停的跑到赵恒帐篷,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也是湿哒哒的滴着水:“哥,我看到鬼了,水鬼,真的!”   赵恒还没说话,旁边的青鸾扑哧一声笑了。   顾郡王真逗,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真的哥,我就是被水鬼拽进水里的,要不是我命大,早死了!”顾昭华委屈的很。   “去找身衣服给他换上!”这么冷的天,别冻着了。   “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看到水鬼了,披散着头发,伸着舌头,红眼睛绿鼻子的……”   “郡王,伸着舌头的是吊死鬼……”青鸾插话。   顾昭华白了青鸾一眼:“反正都一样,都是鬼!”   “那你怎么上岸的?”   “我……我……”爬上来的吧,他也不记得了:“我命大,哥,你差点看不到我了,以后你可得对我好点,不然万一哪天我死……”   “住口!”赵恒打断顾昭华的话,声音冷厉。   顾昭华被吓了一跳:“哥,你又凶我,我不管,我今日要住你这里!”   赵恒被他吵的头疼,他正在想着如何处置那个姚大人呢。   忽然,想到了个主意。   赵恒偏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椅子上死赖着不走的顾昭华勾唇笑了笑。   “哥,你别这么对着我笑,感觉我要倒霉了似的!”   赵恒扶额:“带他去换衣服!”   他这个全身湿淋淋的样子倒像个水鬼。   当天夜里姚大人府上就传出了闹鬼的消息。   据说去年那个被姚大人害死的豆腐西施回来复仇了。   姚大人吓的尿了裤子,第二日就疯了,满嘴说胡话,将自己的罪行抖露的彻底。   湖山百姓都说,姚大人坏事做的太多,再加上这次湖山地动,冤魂无数,怨灵一起索命来了。   除了自己揭老底,还有百姓检举,姚大人的罪状列了二十多条,这可是够他死几回的大罪。   姚大人的人头成功的挂到了城门楼子上。   震慑无数。   谁还敢做坏事啊,会有报应的。   京城   马车只能到山下,玉坛寺建在山上,上山就只有这一条石阶路。   虽然也有山下村民在这里抬滑杆赚钱,但这石阶还是要一步步走才算有诚意。   年轻人体力好,走在前面,陆夫人和魏夫人都不着急,慢慢的在后面走着。   一边走一边聊天,陆玉庭于魏家女眷来说虽是晚辈,但也是外男,走在最后,刻意保持了距离。   光上山的路就走了快一个时辰,因为是提早预约过的,山上僧人已经预留好了客房。   陆夫人经常来这里上香,每年都要给寺里添不少香油钱,寺里的知客给安排了一个僻静的院子。   每次到这里上香,都是住在这里,陆夫人看着院里的那棵桂花树,上次来上香是夫君下江南的时候,那时桂花还未开,这次来已经谢了。   这棵桂树据说建寺之初就有了,比这寺庙历史都长。   她们上山不久李婉婉也到了,因为已经提前告诉了知客,直接把她带进了这个院子。   魏家的院子也离这里不远,她们也是来听慧然方丈讲经,自然也要在这里住下。   因为上山听经的人多,客房紧张,陆玉庭没有再另外要院子,去了师父那里。   “师父!”陆玉庭在师父对面坐下。   清虚道长没有抬头,最近这小子常常往他这里跑。   他们师徒可没这么厚的情意,别套近乎。   慧然方丈和他下棋下了一半跑了,他正一个人研究呢。   “这子落这里……”陆玉庭刚伸手就被清虚道长抬手拍了回去:“多管闲事!”   这小子是难得的天分好,可……   清虚道长抬头:“今日又是何事?”   陆玉庭手环胸坐着:“我伯娘上山听方丈讲经,我便一起来了!”   “子恒可还好?”清虚道长到底还是按陆玉庭刚才说的位置落了子。   “师父,你这也太偏心了,就他那性子不欺负别人都好了!”陆玉庭拿起桌上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清虚道长问:“这一子该落哪?”   陆玉庭瞄了眼,随手一指:“这儿!”   清虚道长看了眼落子之处,天分这东西呀,和年龄没什么关系。   “师父,你说你那个师弟还活着没?”陆玉庭暗自猜测,他的毒会不会没有毒死他,这一系列案子幕后之人会不会就是他?   “不好说!”清虚道长自己落下一子,眉头皱了皱,这子落的不好。   “师父,你那师弟到底和大齐有什么仇怨?这总是鬼谷家务事,作为下一任门主,弟子有必要知道吧?”陆玉庭总觉得师父有事瞒着他。   清虚道长捻棋子的手顿了下,又把棋子丢了进去,神情落寞,却什么都没说。   陆玉庭便知道,还是问不出来,也罢,自己查吧。   “子虚,万事顺其自然,切勿强求!”陆玉庭走到门口时,清虚道长开口道。   “弟子知道了!”陆玉庭笑着应下,出了房门。   清虚道长看着空空的门口失神了很久,萤火在心宿徘徊不去,两性争红斗艳,天下将乱。   他这两个徒儿身负天下安定大责,重情重义,却都和萤火星宿主纠缠不断,恐有性命之忧啊。   可天命如此,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改变不得。   陆夫人和魏夫人这两日每日一起听经,关系愈发好了。   连李婉婉都看出来了:“淑兰,我看这魏夫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夫人笑:“你也看出来了?”   “那么明显,傻子也看出来了,这魏夫人倒是好眼光,我们瑶儿可是大齐最好的姑娘!”李婉婉一生未嫁,无儿无女,是真心疼陆瑶姐妹。   “魏家那个魏铭想必你也听说过,是个极好的孩子,就是……”陆夫人想到那个楚王又是一阵忧虑。   “就是什么?”李婉婉问道。   “就是……”陆夫人最终还是道:“那个楚王和瑶儿互生情愫,说要娶她!”   李婉婉手中的绣绷从手中滑落,脸色忽然苍白一片,楚王?皇家之人。   她当年就是被…… 第222章 儿女姻缘   皇家之人素来凉薄,哪有什么情意可言,瑶儿若是入了皇家,和跳进火坑有什么两样。   “淑兰,瑶儿她……”李婉婉握住陆夫人的手,用了好些力气。   “我知道,我和夫君都是不同意的,只是瑶儿的脾气……”这是陆夫人最担心的地方。   所以,她现在在魏夫人面前是什么都不敢表露。   这结儿女亲家,若是结不好便成了冤家,况且又牵扯皇家,她不能擅自做主。   “这事不能着急,瑶儿素来乖巧懂事,一定知道我们都是为她好!”李婉婉道。   陆夫人虽点头,可自己女儿的脾气自己最清楚。   瑶儿是乖巧懂事,但素来也是个主意大的。   李婉婉知道了陆瑶的事,一整天都有些神思恍惚,用膳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陆瑶来了玉坛寺两日,大人们去听经,她和魏荣带着瑾儿在寺里后山玩。   这玉坛寺后山的枫叶还没落,秋风凉爽,有种别样的瑰丽。   不过,今日两人倒是没吵着再出去,昨日魏荣和瑾儿追着一只野兔满山的跑,腰酸背痛的,瑾儿到现在还赖着不肯起床。   陆瑶这一夜也睡的不好,眼下有些乌青。   上一世发生过的那些事会不会再发生,三哥猝死,陆家败落,这一切都好似巨石一般的压在心上,令她片刻不得展颜。   赵恒在湖山不知情形如何,藏匿在陆家军的人又断了线索……   也许很快就是一场腥风血雨,陆瑶拿着梳子一点点的梳着发尾。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坚定,她从不认命,老天让她重活一世,可不是让她认命的。   这困局之势,反倒激起了她内心的斗志   怯懦,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因为是在寺庙里,等下还要陪母亲上香,陆瑶打扮的很是素净。   头上的发饰是珍珠的,和耳朵上的耳钉正好是一套。   陆瑾怎么叫都醒不来,陆夫人只好留了王嬷嬷在房间里看着,母女俩就带了夏竹一人。   走进庄重高洁的大殿,来到佛前,陆瑶缓缓跪在了蒲团上,诚心诚意祈福。   赵恒在湖山处境尴尬,不能强出头又不能不作为。   本来以为陆家被褫夺侯爵是好事,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结束。   即便是交了军权,只怕也洗脱不清。   不求富贵,只要平安。   陆夫人看女儿如此诚心,缓缓笑了笑,瑶儿以前总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是不信这些,如今倒是虔诚。   陆夫人满心虔诚,所求与陆瑶差不多,在心中默默道:“佛祖保佑陆家人平平安安,瑶儿……婚事顺遂。”   上了香之后便是捐香油钱,多少随自己心意。   陆夫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银票交给夏竹,夏竹再递给僧人。   僧人认真点清了夏竹给的银票,然后在功德簿上记下:陆夫人某年某月某日捐香油钱两千八百两。   僧人登记完之后,冲着陆夫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夫人慷慨,佛祖定会保佑夫人心想事成。”   陆夫人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银钱都是俗物,若能让佛祖看到信女的诚意,就是信女的福气。”   “夫人说的极是!”小僧回道。   陆夫人除了上香还求了签,求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往前走不远便有解签文的大师,陆夫人让陆瑶和夏竹先回去,独自去给大师解签。   陆夫人把求的签交给大师:“劳烦大师,求姻缘!”   大师取出相应签文,然后念道:“重迭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陆夫人是通文墨的,听到这两句诗,脸色微变:“大师,这可是下签……”   “并非下签,只是情之一事,外人不足道也,儿女姻缘,夫人切莫干涉太多……”   陆夫人离开时神情恍恍,人生只有情难死,难道瑶儿就只能……陆夫人回头看了眼这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将手中的签文握做一团。   陆夫人回到院子时,李婉婉正在和魏夫人聊天。   魏夫人也是珍宝阁常客,和李婉婉自是打过照面。   魏夫人虽出身高贵,但对李婉婉并无轻视之意。   即便大齐民风还算开放,可这世道于女子也是极其不易,李婉婉一介女子,能凭自己本事在京中生存便是能耐。   “陆夫人回来了,怎得脸色如此不好?”魏夫人关心道。   陆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许是风大,吹的有些头疼!”   “这山上的风确实有些大,陆夫人可要多注意身体,我就不打扰了,夫人好好休息!”魏夫人起身告辞。   陆夫人这表情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事,她待在这里反倒不美。   “那我就不留夫人了,改日再上门给夫人赔罪,还望夫人海涵!”   “这是哪里话,夫人快休息吧!”   魏夫人出了院子,身边的嬷嬷才开口:“夫人,当真要选陆小姐……”   嬷嬷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但魏夫人自然听的懂。   说实话,这陆家以前是平宁侯,和魏家倒也门当户对,可如今只是四品都尉,能和魏家结亲,也是高攀。   再加上他们公子,那便是比皇子们都不差,怎得看起来陆夫人毫不松口。   “哪家女儿相看人家不是再三斟酌,你忘了当年为了芬儿的婚事,嬷嬷还悄悄向冯家下人打听……”魏夫人确实满意陆瑶。   而且越是相处越是满意,这孩子不过比荣儿大半岁,可这宠辱不惊的个性,着实让人佩服。   “如今陆大人只是四品都尉,我们公子又出类拔萃,想必陆家会答应的!”嬷嬷还是很看好的。   魏夫人摇头:“陆家不过是一时落魄,这侯爵之位日后未必不能复!”   魏夫人到底出自太傅府,这点眼界还是有的。   “夫人这么说,老奴倒是糊涂了!”那这陆家到底是同不同意。   “且先等等看吧!”陆夫人丝毫不回应,难不成皇上这次给陆瑶也赐婚了?   这未婚的皇子除了睿王有正妃可还有好几位呢。   难道是淮王?   陆瑶自然也察觉了母亲的不对劲:“娘,是刚才的签,大师怎么解?”   陆瑶看到陆夫人求了签,特意支开了她,想必是为她求的。   陆夫人强作欢笑:“是为你爹爹求的平安签,自然是万事大吉的上上签!”   “原来如此,女儿还以为娘是给我求的,原来是爹爹!”陆瑶故作吃醋。   陆瑾也插话:“娘也没为我求,偏心!”   两个女儿插科打诨,陆夫人的心情稍微好些了。   今天下午是方丈大师最后一场讲经,明日便下山了。   “娘下午还要听慧然方丈讲经,先休息会儿吧,我带瑾儿出去走走,午膳时再来叫您!”陆瑶贴心道。   “好,你们去吧,小心些!”陆夫人叮嘱道。 第223章 甚是想念   天气越来越冷,空气里透出一股寒冷的气息,陆瑶帮妹妹系好了斗篷上的带子,姐妹俩才往外走。   再过半个多月就立冬了,也是万寿节,外祖马上到京城了。   听六公主说,宫里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准备了,万寿节是皇上生辰,自然是隆重的。   陆瑶带着陆瑾去了寺里厨房,借寺里的厨房做几样素点心,送给魏夫人,慧然方丈,还有清虚道长。   听三哥说,清虚道长在山上静养,知道的人并不多,陆瑶这两日也没有贸然去拜访。   明日便要下山,这点心算是作为晚辈的一点敬意。   陆瑶带着夏竹做点心,陆瑾就在一边看着,巴巴的等着点心出炉。   陆瑾年纪小,无肉不欢,这寺里的素斋她吃着没什么味道。   山上气温低,陆瑶怕她不吃东西身体扛不住,昨日便用豆腐,做了鱼香豆腐给她。   没想到吃上了瘾,这会儿是等着糕点出炉好第一时间吃到。   陆瑶去寺里厨房没有告诉下人,乃至陆青到的时候也没人知晓。   佛门清净之地,他也不能满寺院乱闯,就只能待在院门口等。   等了快一个时辰,陆瑶一行人才回来,陆青看到陆瑶,迎了上去,小声道:“小姐,山东那边有消息了!”   小姐让他派人盯着山东的情况,一有消息马上汇报。   陆瑾虽年纪小,但已经到了懂事非的年龄,陆瑶并不想她知道太多,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怕对她有危险。   “瑾儿,帮姐姐把这点心送到母亲房里,夏竹你把这两份送去给慧然方丈和清虚道长!”   交代完之后,陆瑶才和陆青进了房间。   “什么消息?”   “景王到山东后多次独自拜访江府,一直被拒!”   “不知是何原因,江源突然改了主意,黄河治水的办法其实是江源想出的,只是不知为何江源把这份功劳让给了景王。”   “景王对他十分重视江源尊称先生,不过,江源十分低调,连景王身边人都少有知道他的身份!”陆青把从山东传回的消息告诉了陆瑶。   陆瑶沉思,看来这一世,江源还是投了景王的怀抱。   江源日后将是赵恒和三哥最大的政敌。   陆瑶怀疑,上一世三哥的死是不是和江源有关,毕竟三哥死后,朝中再无和江源分庭抗礼之人。   在以后的一年多里,江源的势力发展的如此之快,只怕他背后绝非景王那么简单。   这样的人等着他羽翼丰满,站稳脚跟,到时再除掉只怕不容易了。   她本来想拉拢江源,可她派去的人连江家的大门都没靠近。   这也是意料之中,她不能暴露身份,江家连对待皇族都如此傲慢,剩下的家族在他们眼中只是宵小之辈,怎会放在眼里。   陆瑶捏着茶盏,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既不能为我所用,便杀了吧!”   陆青唯陆瑶命令是从:“是!”   “此人狡诈,又是在山东地界,务必小心行事,绝不能暴露身份!”陆瑶交代道。   从山东传来的消息看,只怕江家的安分也只是浮于表面,过度的伪装就有些假了。   让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是,赵恒做皇帝时,江源已经是一人之下,为什么要帮着赵穆反了赵恒呢?   只可惜,那时她已被赵穆一箭穿心,不能看到以后的事。   也罢,无论如何,江源是个祸害,留不得。   陆青匆匆上山又匆匆下了山,离开的时候和陆玉庭碰了照面。   陆玉庭知道陆青是陆瑶的心腹,这么着急上山,连明日都等不得,显然是大事。   “三哥!”陆瑶招呼陆玉庭坐下,让夏竹泡茶。   “怎么陆青走的那么匆忙,不等明日一起下山?”陆玉庭明面上是问陆青,但其实问的是陆青上山原因。   陆玉庭知道,陆瑶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作为伯父嫡长女,陆家的一切资源都可供她调遣,完全没必要。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做的事很危险,不想连累家人。   “我外祖传了书信,过几日就能到京城,陆青怕我等的着急,特意上山送信!”陆瑶笑的坦荡。   陆玉庭也假装自己当真了:“原来如此,我也多年未见方家外祖,甚是想念。”   方老爷出手非常大方,记得瑾儿满月礼时,连他这个庶出三房的人礼物都十分贵重。   这样的礼物,想让人忘记都难啊。   陆瑶并非故意瞒着三哥,实在是他和赵恒的关系。   两个人虽然嘴上都不积德,但心里却都把对方放在重要位置,告诉了三哥便等于是告诉了赵恒。   “三哥是有事找我吗?”陆瑶岔开话题。   “哦,师父让我来谢谢妹妹的点心,他听说妹妹善棋道,想和妹妹手谈一局!”   “三哥真是,我的棋艺哪里能和清虚道长比,到时丢了脸,三哥可别笑我!”两个聪明人聊天,夏竹就站在一边听着,有点费劲。   陆玉庭聊了半天,午膳也是在这里陪伯娘一起用的,可也没套出什么话,这小丫头口风太紧。   可越是这样瞒着,就证明事情越是危险。   祖父去世时陆瑶见过清虚道长一次,就是那次,清虚道长带走了三哥,这么多年没见,却还是从前的样子。   一身白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小女见过师父!”陆瑶行礼道。   清虚道长一愣,随即大笑:“怪不得你祖父说你聪慧!”   “常听三哥说起师父,心中便觉分外亲切,心中竟是觉得三哥的师父也是瑶儿的师父,还望师父不要怪我无礼!”陆瑶这直白的套近乎方式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清虚道长又是一阵笑,这女娃厉害,陆伯山那个闷葫芦倒是生了个伶牙俐齿的闺女。   “快坐下,快坐下,子虚,快去烧水泡茶!”清虚道长使唤起徒弟完全不客气。   想他师徒三人在外游历,自然少不得有时要自己动手做饭。   再仙风道骨,没有饭吃,那也只能饿的眼冒金光,只剩下骨了。   他作为师父,自然是要……坐享其成的。   这些年,两个徒弟都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当然,也不止厨艺,他们的本事大多自己从书上学,互相切磋,互相磨练。   说实话,这么多年还能好好活着,着实不易。   所以,师徒三人,仙风道骨的也只有清虚道长一人。   两个徒弟烟火气太浓,仙不起来,子虚倒还好些,能装一装,子恒就……   清虚道长摇摇头,唉,死了没脸见祖师爷,两个徒弟不成器啊。   陆家人都善棋道,有些东西像是天生的。   当年的平宁侯除了救过清虚道长之外,最终让两人结下友谊的就是下棋。   而陆瑶显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棋道上更胜一筹。   陆玉庭的棋艺也在师父之上,他十七岁那年后就不再和师父下棋了。   做徒弟的总要体谅下师父,给师父留点面子不是。   这会儿看着师父要输难免多嘴,师父可是大齐的神话,自然这棋艺也是被夸世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大齐好多酒楼茶坊都有‘师父’留下的残局,这也成了吸引文人墨客的一种方式。   师父在山上养伤的这段时间日日和何慧然方丈下棋。   两个老头子每日烹茶下棋,讨论道法,不亦乐乎的,互相尬吹,这下遇到对手了吧。   清虚道长看不惯:“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陆玉庭:……   他这是没用了是吧?昨日,是谁问他下一步怎么走的,这都什么老头。   清虚道长年纪越大,越沉迷棋道,慧然那个老家伙这几日讲经去了,这臭小子又不和他下,实在是技痒。   陆瑶的棋势倒不像女孩子,大开大合,十分有气势。   清虚道长一开始就被杀的处于下风了,不过,很快想出制衡之道。   他于棋道上也是高手,真是和陆玉庭这样有天赋的人比起来差了些,可并不是没实力。   陆玉庭也是第一次看陆瑶下棋,怪不得玥儿说她棋下的好。   陆瑶下棋也鲜少输给别人,当然,赵恒倒是难得的其中一个。   说实话,赵恒的棋路,和他的人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当时输给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陆瑶胜了两局,输了一局,清虚道长摸着胡子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这小丫头若不是给他留面子,只怕这最后一局也要输了。   慧然方丈讲完了经,刚进院子便听到一阵笑声,看来老道今日是有客了。   进来一看,没想到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娃。   这女娃……   陆瑶作为晚辈自然要起身行礼:“陆瑶见过方丈大师!”   “原来是陆小姐,多谢你的糕点!”慧然今日也得了糕点,如今就陆瑶在眼前,自是要感激的。   “大师客气,我们母女在寺里多得几位师父照顾,甚是感激,聊表心意!”陆瑶规矩道。   陆瑶这两日常借寺中厨房,和厨房的小师傅都熟了,她做的素斋精致又可口,小师傅们十分喜欢。   陆瑶便将方子和那些糕点的方子写下,留给了厨房的人。   这个时代,钟鸣鼎食之家表现其底蕴的重要表现方式之一便是饮食。   这些方子都是家族引以为傲的私产,不外传的,陆瑶却将方子大方留下,僧人自然感激其慷慨。 第224章 刺杀失败   慧然方丈到后不久,陆瑶就起身告辞,慧然方丈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那双眼睛好像洞悉世事,看透人心,她竟有些心虚。   难道……   陆瑶心中咯噔一下,又安慰自己怕是她多想了。   湖山这边疫情终于彻底清除,睿王下令解了只准进不准出的禁令。   不过,百姓都忙着修建房屋,这解禁令倒是形同虚设。   姚大人死后不久,湖山临县的一个山寨被人一夜之间连锅端了,那个山匪头子死状极惨。   据一个死里逃生的人说,那一夜,月黑风高,二郎神君下凡,他身高八尺,身披铠甲,从天而降,提着大刀,身边还跟着哮天神犬。   二郎神君一刀下去,山匪全都被杀。   这消息简直大快人心,附近的百姓一直被他们抢掠,可这些山匪和官府勾结,他们毫无办法。   山寨上藏了金银无数,睿王听说后派人将那些金银悉数带回了湖山,作为赈灾费用。   神灵鬼怪替百姓惩罚贪官恶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睿王得了杀贪官,济百姓的好处,这小半月处决的巴蜀地的贪官快挂满城门楼子了。   这些贪官的人头对湖山百姓来说,无疑是打了鸡血,干劲十足,争取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住进新房子。   睿王底下的幕僚也厉害,把睿王的功绩编成了童谣,让小孩满大街的唱,如今这歌谣都传到京城去了。   不管是朝中还是街头巷尾,都夸睿王是贤王,一颗诚心感动上天,竟派来神君相助。   “哥,睿王表现欲也太强了,生怕人不知道,这么着急给自己歌功颂德,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见了!”顾昭华嗤笑道。   “这样岂不正好!”他已经到湖山两个多月了,局势已经稳定,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这功劳谁爱要要去。   “那些贪官还不是哥你揪出来的,还有那山匪也是你杀的,他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放心,我们很快可以回京了!”睿王把他当手中的一把刀。   杀朝廷命官,虽说是贪官,但按律法走,也不该如此仓促。   有他担着责任,若出事他顶罪,若有功,轮不到他。   如今,湖山粮食充足,百姓干劲十足,湖山一天天的好起来,睿王定会借万寿节让他回京。   睿王这边做出成绩,景王那边也不毫不认输。   黄河治水已经初现成效,他引进的番薯长势喜人,若不出意外,必定是大丰收的。   待明年在全国推广,这是利国利民之举,可以载入史册,不是修建房子那么简单。   万寿节马上就要到了,他打算快马回京,把这个好消息亲自呈给父皇,给父皇一个惊喜。   寻常俗物,自然是不能和这些相比的。   赵穆本打算把江源引荐给父皇,可江源却说父母在,不远游,他无意做官,在山东做个闲云野鹤已经知足。   赵穆只觉惋惜,再三劝说,可江源不为所动。   这一日,江源刚从赵穆府里离开便遭到一波神秘人刺杀,招招致命,腹部中了一刀,手臂也划了一刀,几乎丧命。   若不是赵穆带着人赶到,只怕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到这里。   不过就算被救,也因伤重,失血过多,昏迷了三天三夜。   江源怀疑这是赵穆故意演戏给他看,可调查之后发现这不是赵穆的人。   那日他的暗卫也在附近,可他怕暴露实力,并不敢让他们出手。   那些刺客一击未成后再未出现,一夜之间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江家素来低调,并无仇家,可那些人分明是杀他而来,到底是谁。   而且还是在江家地盘动手,着实胆大又放肆。   赵穆倒是日日来府上看江源,江源伤在腹部,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劳烦殿下了!”   “先生客气,先生这次受伤只怕是受本王连累,本王没想到崔家竟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抱歉,放心等回到京城,本王必禀告父皇替先生做主!”景王诚恳道。   “殿下哪里的话,在下实不敢当,也许只是偶然,殿下不必挂心!”江源苍白着一副面容,说话都不敢费力。   “先生不必再说,本王一定为先生讨回公道!”景王表情十分愤怒。   之前他就发现过崔家派来混在灾民中来捣乱的人,没想到这次竟如此大胆。   陆瑶很快收到行刺失败的消息,虽有遗憾,但也意料之中。   毕竟,那里是江家的地盘,还有景王相助,失败也是必然。   幸好,她在行刺之前早有准备,即便是行刺失败,也不会怀疑到她这里。   毕竟有崔家这个头号政敌在前面顶着。   失败了一次便不能再出手第二次,幸好,江源暂时还没有出仕的打算,以后再找合适机会吧。   “是属下办事不利!”陆青内疚道。   陆瑶摇头:“也许他命不该绝!”   “属下会加强训练那些人,以后绝不会有失误!”陆青抱手退下。   赵恒猜的确实不错,睿王如今得意的很,原来受百姓爱戴的感觉如此之好。   如今大局已定,赵恒和顾昭华那两个臭小子也该滚蛋了。   太碍眼。   尤其顾昭华,没事找事的,昨日喝醉了酒和他的一个幕僚吹牛,说一夜之间血洗山寨的正是赵恒。   那些个贪官能那么快招认罪行也是赵恒想的办法。   这事传出去了还了得,赶紧让他们滚蛋。   万寿节他就不赶回去了,但他也派了个幕僚代表他回京,替他祝寿。   当然也是监视这两个人,别让他们回京之后胡说八道。   顾昭华知道能回京了,高兴的在帐篷里跑了一圈:“哥,真的能回京了,你真厉害!”   赵恒收拾着瑶瑶给他的衣服,在这里他都没舍得穿,不过,马上就要回京,一定得穿上。   这么久未见,瑶儿一定想他了,他一定得穿的精神点。   “那些事回京后一个字不许再提,记住了?”   “知道!”顾昭华并不在意。   他又不是不知道,睿王和景王因为立太子一事,就差撕破脸打一架,他才不去当那倒霉蛋呢。   五哥说的对,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该收手便要收手。   回京的心情和来时完全不一样了,赵恒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把随行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第225章 搬来救兵   陆瑶这几日清闲了不少,还有时间看书作画,前几日可把她忙坏了。   陆夫人从玉坛寺回来便病倒了,虽只是一般风寒,可陆夫人向来身体弱,这一场风寒下来,人都瘦了一圈,憔悴的很。   陆瑶生怕母亲如上一世一般,丝毫不敢马虎,上一世,陆夫人便是在这个冬日去世的。   陆伯山更是紧张,看夫人吃了几副药都不见好转,连御医都请来了。   陆夫人在床上躺了七八日才下床,方老爷一到京城就听说女儿病了。   再一看女儿脸色,憔悴的不得了,劈头盖脸的先把陆伯山骂了一顿。   他这一把年纪了,千里迢迢的从江南赶来是为什么?   他有钱不会救济百姓吗?他巴巴的把方通钱庄送给朝廷还不是为了他。   一个大男人,爵位保不住就算了,妻女也照顾不好,自己惹出了事还要女儿救,他到底能干什么?   陆伯山平日里多威风啊,这会站在那儿,木头桩子似的,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如今敢这样训孙子一样教训他的也只有方老爷子了。   陆夫人有些同情自家夫君,还没开口就被方老爷驳回去了:“你别替他说话,他好不好我心里清楚!”   当年说的好听,说什么一定会好好善待他闺女,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结果呢,这么些年,就知道守着他的陆家军,忠心着他的大齐。   陆家的事他是不闻不问,全丢给他女儿一个人。   只要让他出了府,撒丫子就不见人影了,有时候几个月都不在家,这要是接了皇上什么秘密命令,去哪了家里人都不知道。   这偌大的侯府,就丢给他闺女了。   他的女儿跟着他做生意走南闯北的时候多快活啊,如今做什么侯夫人,被拘在这四四方方的大院里,被他家里的污糟事弄的身体都累垮了。   他反正是什么好名声都落下了,可他女儿呢?   不是自己的孩子谁都能唱高调,戴高帽,可搁到自己身上试试?   他心疼他闺女。   还有瑶儿的婚事,他居然还有脸反对。   人家是王爷怎么了,出身虽然差了点不假,但你一个小小四品都尉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忘了自己的命是谁救的?忘恩负义!   方老爷一通数落,陆伯山照单全收,一句不解释:“岳父大人说的是,伯山以后一定改!”   方老爷偷偷朝孙女看了眼,怎么样,他表现的还不错吧?   陆瑶悄悄竖了个拇指,心里默默的同情自家老爹一把。   其实爹爹除了心大了点,别的还是很不错的。   说爹爹一点都不懂得照顾妻女,这点着实有些冤枉,但外祖刚才那气势她也拦不住啊。   方淑兰看到了自家爹爹和女儿的互动,这下她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瑶儿这两个月静悄悄的,就跟没跟她和夫君说过那些话一样,她还以为是楚王不在京中的缘故。   原来早就想好了招,这是搬来救兵了?   这鬼丫头!   陆夫人好几年没见到自己父亲了,父女俩难得见一面,自然有很多体己话要说。   陆伯山也十分理解,带着女儿们都出了房间,到门口的时候问陆瑶:“怎得你外祖要来我一点也不知道?”   “是吗?许是爹爹事情多,漏了信件吧?”陆瑶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话。   “你娘也不知道!”岳父大人来京这么大的事总要告诉夫人吧?   “女儿也不大清楚!”   陆伯山:……   女大不中留,这丫头没一句真话了。   “也许外祖想给我们个惊喜,爹爹,外祖来了你难道不高兴吗?”陆瑾抬头问道。   陆伯山老脸一囧:“怎么会不高兴,你这丫头,可不许胡说!”   这要是被岳父大人听到了,那还得了。   陆伯山赶紧让人给方老爷收拾院子,打扫房间。   老人家不习惯北方气候,怕冷,地龙也给烧上了。   晚上,陆伯山叫了三房的人一起,给老爷子准备了接风宴,人多热闹,反正现在陆家也没多少人。   方老爷子看人似乎少了些,便顺口问了句,这才知道二房分府出去的事。   这次来,为了不丢礼数,他也给二房也准备了礼物。   这下好,倒是省了。   这一窝白眼狼!   走了也好,免得总给他女儿添堵。   方老爷子宴会后这才给女婿透露了此行的目的,原来是要把方通钱庄献给朝廷。   陆伯山大惊,这方通钱庄可是岳父毕生心血,这献给朝廷可是再无反悔余地的。   方老爷子早就想开了,方家护不住方通了,朝廷迟早会盯上,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主动上交,还能落个好。   这个想法,方老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山东湖山两地的灾情被控制,前段时间保持低调的各大家族渐渐复苏。   就比如今日九王府的成华郡主就宴请京中贵女到府中赏花。   说是她父王请了最好的花匠才养出了绝世罕见的芙蓉花品种,一共就养出了四株,其中两株送进了宫里。   九王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但凡和吃喝玩乐有关的事,就没有他不会的。   所以,这九王和顾小郡王倒因此成了忘年交。   九王的出身其实要比当今尊贵,九王的母妃是先皇的宠妃容妃。   容妃说起来和顾大将军府还有些渊源,容妃的父亲曾是顾昭华祖父的副将,后被封骁骑将军,也死于当年红河谷一战。   这容妃虽是武将之女却是个与世无争的淡薄性子。   而这也恰恰保全了九王爷,当年三王作乱,九王这浪荡性子倒是让他躲过一劫。   也成了当今庆历皇帝唯一的弟弟,皇上对他也很是纵容。   陆家姊妹也都收到了请柬,陆瑶本不想去,但想到陆玥之前因为三房一直受冷落,十分低调,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   陆玥已经十三岁,马上也到了定亲的年龄,三婶身体不好,作为长姐也该多带她出去走动,免得以后吃亏。   虽还未立冬,但这天气却是一日比一日冷。   陆玥的气质偏清冷,头饰很素雅,藕色的锦裙,外面是水蓝团花暗纹的斗篷。   陆瑶赞许点头,以前她也是眼瞎,竟愣是把鱼眼珠子当宝石,真正的美玉却被她丢弃在旁。   “走吧!”陆瑶笑道。   陆玥虽说甚少出门,但并不缩手缩脚,一举一动都有大家风范,陆瑶对这个妹妹是越看越满意。   九王虽得圣宠,但成华郡主却不算得宠,和几位公主走的也不算近,在贵女中地位倒是有些尴尬。   不过,郡主的身份放在这里,也没人敢小看。   听说九王妃有意将女儿嫁到顾家,可无奈长公主没同意,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今日她请了不少人,崔家的崔锦堂,周太傅的小孙女周嫣,连被禁足的魏芳都来了。   当然,还有前不久从陆家分了出去的陆家二房。   陆环和陆琅见到陆瑶的表情十分高傲,连句姐姐都不肯叫了,阴阳怪气的叫陆小姐。   毕竟他们的父亲官居三品,虽然现在赋闲在家,那也是朝廷三品大员。   这四品和三品虽就差一个品阶,可却是不能比的,这四品想往上走,那可是难如登天,不然怎么说三品大员,四品小官呢。   陆瑶懒得在这种地方和她们起冲突,到底是一个府里出来的,没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陆玥点点头,没走多远,摇了摇陆瑶的手到:“荣姐姐在那边!”   “我们过去!”   魏荣也看到陆瑶了,老远就招手,她旁边是表姐周嫣。   周家已经知道周嫣为内定景王妃,只是圣旨还没下,外面人并不知罢了。   “周姐姐!”陆瑶和魏荣交好,两人自然是熟络的。   “瑶妹妹可算是来了,荣儿念叨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周嫣落落大方道。   周嫣长相倒是比魏荣更肖似魏夫人,处事风格也像,魏夫人十分疼这个侄女,经常到魏府小住。   因为天气冷,这宴会是安排在大厅里的。   座位自然是按着父兄在朝中的品阶来排的,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陆瑶的位置虽不是最末,但和以前也是没法比。   陆环看到陆瑶的座位,心里更是轻视。   幸好从府里分了出来,不然可要丢死人了。   陆瑶并不在意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对活了两世的她来说,这些可就是小孩吗?   成华郡主让人把新培育出的芙蓉花抬了上来。   一抬上来,又是一番吹捧,尤其是孙芳华和陆琅。   看似吹捧的是芙蓉花,实则是九王府。   听说九王妃在为世子选妃,虽说比不得皇子妃,但怎么说也是皇族,世代恩荫,可比一般勋贵人家体面多了。   成华郡主朝陆瑶看去,陆瑶这张脸着实是长的好,比这盛放的芙蓉更令人心动。   身段也是纤秾曼妙,光看身段就让人魂不守舍,怪不得能把他哥哥迷的昏了头。   老天偏心起来,可真是没道理可言,不过,最近的陆瑶似乎好运气用光了。   先是被景王抛弃,陆家又出事,顶着那样的一张脸,陆家又能护她几时。 第226章 本王乐意   陆瑶可是景王染指过的女人,这京中谁还敢娶她做正妻。   若是运气好,还能做个皇子侧妃,否则就只能沦落成高门大户的小妾。   母妃之所以不满意陆瑶就是不想得罪了景王。   成华郡主从陆瑶身上收回时和魏荣碰到一起,她正要笑,魏荣却偏过头去了。   魏荣才不给她这个面子,别以为不知道讨好她是为什么,她才不会让哥哥娶她做嫂嫂,想的美。   成华郡主确实喜欢魏铭,那样神仙般的人物谁不喜欢呢。   魏荣脾气虽差,可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忍她一时又何妨。   想到这儿,成华郡主也没什么好难过了。   她提议以芙蓉花为行酒令,做不出诗的便要罚酒一杯。   她是今日的主人,大家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成华郡主自己先念了句,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叶,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   接着便一个一个的开始,很快便到了陆瑶这里。   陆瑶随意道:“托根不与菊为双,娇艳瑰丽放异香,唤作拒霜犹未称,看来却似最宜霜。”   陆瑶刚念完便听到一声嘲讽:“不过做个行酒令而已,卖弄什么!”   陆环刚嗤笑完,崔锦唐便道:“郡主说以芙蓉花为行酒令,这诗里也没有提到芙蓉!”   孙芳华接着道:“就是,做不出就做不出,找什么别的诗充数!”   不能提什么都尉之女,难道连行酒令都说不得了吗?   旁边陆玥开口:“这首诗谜底便是芙蓉花,所以,并不算违规!”   “你说是芙蓉花就是芙蓉花,我怎么认为这是梅花呢!”孙芳华道。   “梅花是傲雪,长姐方才诗中,把芙蓉比作拒霜花,前朝诗人也曾作此比喻,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所以,这行酒令并无不妥。”   陆玥自小饱读诗书,尤爱诗词,所以,说起来便头头是道。   众人这才知,原来陆家还有这么个才女,之前倒是没见过。   不过,她们怎么轻易肯服输:“这是行酒令,又不是猜谜题!”   陆瑶没想到陆玥柔柔弱弱的,居然胆子大的为了她和一众贵女起冲突。   毕竟,将来若要嫁人,这些贵女极有可能成为她的小姑子,若是得罪了,日子可不好过。   以前,倒是她小瞧这个妹妹了。   “郡主说行酒令以芙蓉花为题,又没有说一定要有芙蓉花几个字,你们是白痴吗?”魏荣实在听不下去。   这有什么好争的,不就是想变着法的欺负陆瑶。   最看不惯这种人了,陆瑶是侯府小姐时,也没见这些人上窜下跳的蹦跶。   魏荣可是和公主打过架的人,还没什么人是她不敢骂的。   当年被七公主陷害,魏荣气不过,事后直接和七公主打了一架,把七公主头都打破了。   魏荣的彪悍可不是只是在嘴上而已,最重要,人家有个文曲星君下凡的哥哥。   但凡想嫁给魏铭的贵女,多少都要给魏荣面子,将来可是自己的小姑子,能让着就让着。   “好了,好了,荣儿说的是,陆瑶以谜底为酒令倒也别致!”要说给魏荣面子,成华郡主自然是头一个。   成华郡主说完,目光扫向陆环陆琅姐妹,很快收回。   “陆玥,你口口声声称陆瑶为长姐什么意思,我陆家长女可不是她!”陆琅这是要陆家的家事当着众人面揭起了。   陆玥蹙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也好拿出来说,不怕丢脸吗?   “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些人已经背叛宗忘主,早已脱离陆家门庭,怎么到现在还没改姓,还是在想到底该姓什么好?”陆瑶抬眸,眸中尽是冷意。   “你……陆瑶,你别太放肆,这里可是九王府,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陆琅恼羞成怒道。   “你的意思是,在九王府你就可以放肆了?”陆瑶这话一出,有些贵女忍不住笑了出来。   今日这宴会怎么回事,大家心底清楚,先前的赏菊宴是选皇子妃,这次的芙蓉宴是选世子妃。   却不想陆琅的心思被陆瑶这般直白的说了出来。   “陆瑶,你……”陆琅说不下去,直接被气哭了。   陆瑶口齿伶俐,又心思缜密,论口才,京中贵女谁也说不过她,陆琅又算什么。   “陆小姐,陆……小姐到底是你妹妹。”闹成这样成华郡主只能出来做和事佬。   不过,说了两个陆小姐,连她自己都觉得绕口。   不过,大家倒是都听懂了。   这会儿谁还在乎什么行酒令啊,陆家姐妹撕破脸这样的戏码才好看呢。   “既然是妹妹,做姐姐的教训两句那有何不妥?”   成华郡主:……   真想拔了她的舌头,陆家都混成这般光景了,她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姐姐!”陆琅口不择言,这话就是打成华郡主的脸了。   因为妹妹这话,是成华郡主先说的。   陆瑶笑了笑,转向成华郡主:“还请郡主做主!”   成华郡主气的脸色都变了,让她给那个陆瑶几分颜色瞧瞧,她倒好,自己闹成个笑话,还想当世子妃,什么玩意。   “好了,既是你们家事,本郡主实在不好插手,今日且看在本郡主面子,大家以和为贵吧!”   玩行酒令,哪有抖搂家丑这样的事好玩,所以接下来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   今日这芙蓉宴,除了有女眷,还有男宾,男宾那边自然是世子招待。   比起这边行酒令的小打小闹,那边才是真正的吟诗作画。   有个小丫鬟说,今日诗词拔得头筹的是淮王八皇子。   八皇子和世子关系不错,世子做东,他自然是要来撑场面的。   大齐民风还算开放,男女大防并没有严格到不能见面那般苛刻。   尤其,那边的男宾多是这些贵女的兄长,自然能去看一看。   魏荣没什么兴趣,有大哥那样的天才珠玉在前,谁的诗词画作能越过她哥去。   她哥哥今日不在,若是在,能轮得到淮王拔得头筹吗?   唉,哥哥这都去了这么久了,还是没点消息回来,她一个人在府里真是无聊死了,都没人帮她买好吃的了。   被娘禁足,也没有大哥帮她说话,她现在真的是太凄惨了。   陆琅今日丢了脸,自然要报复,陆瑶她欺负不回来,陆玥那个贱丫头她还不能欺负了吗?   趁着陆瑶和魏荣说话,陆玥便去了不远小木桥上喂金鱼去了。   陆玥最近在画金鱼,总觉得不够灵活,今日看到这一池锦鲤游的欢快,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冷不丁的被人叫名字,她还没反应过来呢,一巴掌就落到脸上了。   陆玥到底年纪小,被打的有点懵,手里的糕点都掉地上了。   “陆玥,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陆家庶出罢了,这样的宴会你倒是敢来参加,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陆琅骂道。   陆玥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庶出又如何,至少我堂堂正正姓陆,你呢,背弃祖宗的人有何脸面说我!”   “陆玥,你少蹬鼻子上脸,你以为跟着陆瑶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我自身难保,我怎么不知道?”陆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陆玥抬头,咬了咬唇,表情有些羞赧:“长姐!”   “陆琅,是你自己打,还是让我动手!”陆瑶自然看到陆玥脸上的巴掌印。   半张脸都肿了,这丫头也真是实心眼,打回去就是了,和她讲什么道理。   陆琅脸色大变,陆瑶她简直太过分,她比陆玥大,姐姐教训妹妹有什么大不了。   可陆瑶居然让陆玥打回去,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她打陆玥的时候可没人。   “她做错事,我教训她有什么不对!”   “是吗,做错什么事,你说来听听,她做错事,自有我这个长姐教训,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陆瑶似笑非笑道。   “陆瑶,你不要太欺负人!”陆琅当然说不出陆玥错的地方。   陆瑶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匕首,只有女子手掌大小,手柄上还镶着宝石,十分的精致华丽。   可冒着冷光的刀刃却让人害怕,女孩子哪见过这些,这陆瑶莫不是疯了,哪有一言不合就动刀刃的。   陆瑶指尖抚摸着匕首,一脸云淡风轻:“我这人天生脾气不好,最讨厌不相干的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而且,不喜多费口舌。”   陆家才被褫夺爵位就有人几次三番的挑衅,她若忍了,那以后要被这些人欺负死。   过来看热闹的贵女们,彻底傻了眼,陆瑶这什么意思,不许动口,难不成她还真要动手不成?   陆瑶也曾是皇上金口玉言的贵女典范,如今这样,是被刺激的自暴自弃了不成?   崔锦唐到底是武将出身,挺了挺腰板,义正言辞:“陆瑶,不过是一点小事,你闹成这样,传扬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陆瑶嫣然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匕首:“传出去?谁会传,难不成你觉得几位姐妹都是长舌妇不成?那将来可是要入拔舌地狱的。”   所有贵女脸一下白了,有的胆子小的下意识去捂自己的嘴巴。   陆瑶拿起匕首,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面无表情的朝陆琅道:“是你自己打,还是我动手。”   陆琅打了个寒颤,爹爹还瘸着的腿就是被陆瑶打断的,陆瑶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陆琅咬了咬唇,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下,发狠道:“可以了吗?”   陆瑶不说话,随手把匕首抛了出去,众贵女一阵惊呼,连忙后退,可这匕首却稳稳的被夏竹轻功跳起接住。   “夏竹,你来告诉陆琅小姐,她这个巴掌可不可以?”   夏竹得了命令,十分配合道:“我们家两位小姐脾气好,我可不是,二小姐脸都肿了,你那一巴掌挠痒痒呢,既然你自己舍不得打,那就我动手!”夏竹这话一出,匕首从陆琅头顶穿过,那个红宝石发簪便被匕首扎到了旁边的柳树上。   贵女一阵惊呼,陆琅更是吓哭了,夏竹冷哼道:“哭什么哭,就你头上的发簪就是我们小姐送的,顶着我们小姐给的东西出来招摇,还欺负我们小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下次再敢动手试试!”   站在不远处的顾昭华道:“五哥,你害怕陆小姐被欺负,巴巴的赶过来,别人哪能欺负得了她!”   赵恒嘴角都是上扬的弧度,不欺负回去,难道看别人嚣张?   谁规定不能还手的?   “哥,我很为你以后担忧,我看你这夫纲可能不振!”顾昭华是被陆小姐彻底吓到了。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这陆小姐可是杀过人的。   “本王乐意!”   顾昭华:……   五哥和陆小姐若是成亲,那这楚王府可真是豺狼虎豹凑齐了。   危险!   幸好,他不是敌人。   他以后一定好好跟着五哥五嫂,能保平安。   昆仑早等不及了,朝着陆瑶冲了过去,本就被吓了一跳的贵女们看到这么大的狗,吓的一下子散开。   惊魂未定的陆琅一下自己翻过小木桥,落入了水里。   贵女们都忙着逃开,哪里注意到这些。   只有旁边的小丫鬟喊道:“快来人啊,我们小姐落水了,救救我们小姐!”   这水倒是不深,但冷啊,又是大庭广众的,谁会下去救她。   昆仑扑到陆瑶身边,抬起脚往陆瑶身上扑,可算是见到小姐姐了,想死它了。 第227章 避而远之   陆瑶是侧对着昆仑冲过来的方向站着的,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它。   看到贵女们一个个花容失色的开始后退,逃跑,这才顺着方向看去,便看到了朝她疾驰而来的昆仑。   陆瑶看到昆仑的时候,昆仑已经到她跟前,抬着爪子,扑着陆瑶的裙摆。   “昆仑……”陆瑶伸手握住它的前腿,惊喜的很。   昆仑瘦了不少,毛色都没有之前油亮了,带着风尘仆仆的感觉。   昆仑回来了,那他呢?   陆瑶四下看了眼,并没有发现赵恒的身影。   赵恒看到陆瑶找他,唇瓣挽起的弧度更甚。   昆仑朝着贵女们的方向龇牙,嗷的叫了声,刚才那个欺负小姐姐的幸好自己掉进水里了,不然咬死她。   “这不是狗,是……狼!”贵女中倒也还算有见识的。   话音一落,大家尖叫一声,又往后退了些。   “陆瑶,你在哪里带来这鬼东西还不赶紧弄走!”成华郡主也吓到失色。   “郡主还是赶紧救人吧,不然死在府里可就不好了!”陆瑶说那个死字的时候面不改色。   众人这才想起陆琅落水了,忙叫了家仆去救。   陆瑶拉过也被吓的不轻的陆玥道:“走吧,以后这种无聊的宴会,还是不要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这些贵女们太可恶了。   陆瑶牵过陆玥的手:“今日多谢郡主招待,我妹妹今日受了惊,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魏荣也极不给面子的道:“今日郡主的待客之道,魏荣不敢认同,告辞!”   周嫣也觉得成华郡主过分了,原来她贵为郡主在贵女中却人缘一般也不是没道理的。   这种待客之道又如何能做好高门主母。   今日之事传出去,只怕那些世家也会避而远之。   饶是周嫣一贯温和也十分看不惯郡主的做派,和表妹一起离开。   众贵女盯着陆瑶的背影,她还受惊?受惊的是她们好不好?   昆仑大摇大摆的跟在陆瑶身边,压根忘了自己躲在暗处的主子。   赵恒:白眼狼。   世子和众人过来时,这场闹剧已经结束,只有全身湿淋淋,被家仆救上来,柔弱的要晕过去的陆琅。   陆琅这狼狈的样子,陆环都不想过去了,真是丢脸。   看到有世家公子过来,贵女们自然端起仪态见礼。   赵谦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陆瑶,再找还是没有,不是特意叮嘱妹妹给陆家也下了帖子吗?   可他作为主人也不能太失礼:“出什么事了?”   “陆小姐落水,已经被救上来了!”   赵谦一听陆小姐,脸色一变,下意识又去找,看到了湿哒哒的陆琅,明显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她。   收回目光时轻松的样子自然被成华郡主看在眼里,她这个哥哥也是傻。   成华郡主看陆琅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轻视,陆瑶配不上她哥,她这样的庶女就更别想了。   “五皇子和郡王可是在这边?”赵谦问道。   “奴才看着是往这边过来了!”   赵谦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些贵女,而是听家仆来报说顾郡王和五皇子过来了。   不管五皇子受不受宠,那都是亲王,排行还在六皇子之前,自然是要迎接的。   这时又有家仆小跑着过来:“世子,楚王和郡王已经走了。”   “走了?”连面都没见呢就走了。   “是啊,听说是有位贵女落水冲撞了两位殿下!”家仆如实道。   落水的贵女?那不就是陆琅吗?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傻站着流泪的陆琅。   这会儿哪还记得她是什么原因落水,只会觉得是因为她落水楚王和顾郡王才避嫌离开的。   赵谦看向妹妹成华郡主:“还不送陆小姐回府!”   成华郡主也是无语,这事给闹的,她也不知道刚才楚王和顾郡王在啊。   以后这陆家姐妹可不能再放进府里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顾郡王没想到自己随口敷衍九王府小厮的一句,有贵女落水了,竟让陆琅陆环成了京城贵女攻击的对象。   大家心里默默约定,以后有宴会再也不要邀请她们了,太丢脸。   其实也不是所有贵女都会去嘲笑陆瑶。   陆瑶之前虽骄傲,但也不是目中无人,并没有欺负过家世不好的。   但大多数人都是怯懦的,当有人领头去欺负落魄的陆瑶时,她们只是不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已。   就比如一直沉默的韩穗,陆瑶是侯府嫡女时她不敢高攀,如今落魄,她不敢欺辱但亦不敢伸出援手。   韩穗咬唇,看着陆瑶离开的方向,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和成华郡主,孙芳华这样的人成为闺中密友是一种耻辱。   陆瑶和魏荣一行人走到门口,魏荣愤愤道:“怪不得九王宁愿寻花问柳夜宿勾栏院,也不愿宿在王府,就这样的后宅,是我我也不愿待!”   周嫣嗔了魏荣一眼:“你这张嘴倒是什么都敢说。”   “表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以后这九王府的帖子我是再也不接,你也不许接!”魏荣霸道的拉着周嫣的手。   “好好好,不接,我们都不接!”然后转而看向陆瑶道:“瑶妹妹,玥妹妹,今日的事别放在心上,人生无常,有得意,有失意,切勿在意这些,人生且长着呢!”   宦海沉浮,陆府未必就没有再起势的一天,这些人也是眼皮子浅。   陆瑶在皇上面前是有过印象的,将来的姻缘未必差。   若她这样的人品才貌落入寻常人家,那才叫真正的明珠蒙尘。   陆瑶陆玥福身:“多谢周姐姐!”   “对了,你这狗……狼是怎么回事?”魏荣指了指昆仑,她以前去陆府怎么没见过。   “昆仑,过来!”一道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陆瑶闻声回头,那道身影可不是赵恒是谁。   他真的回来了。   陆瑶的手紧了紧,站在她最近处的陆玥明显发现了长姐的紧张。   周嫣最先反应过来,福身行礼:“臣女参见楚王殿下,顾郡王!”   陆瑶等这才想起,赶紧行礼,身子还未弯下,便听楚王道:“都免礼吧!”   昆仑虽然极不情愿,但主人召唤,不能不过去。   魏荣的问题不用陆瑶回答了,很明显,这是楚王殿下的爱宠。   楚王殿下不愧是一回京就把顾郡王这样的混世魔王收到麾下当小弟的人,连养个宠物都是狼。   一个字,佩服!   魏荣想想自己养的那只小兔子,简直弱爆了,回去就把它宰了吃。   小兔子:你把伦家从玉坛寺带回才几天就要吃掉。   魏荣一脸羡慕的看着昆仑,直到被表姐拽上了马车。   魏荣没看出来,周嫣却感觉出了不对劲,这楚王殿下对陆瑶似乎有些不同……   不过,她并未敢对表妹言,也许是她多想了吧。   “长姐,马车来了!”陆玥摇了摇陆瑶手臂提醒道。   陆瑶朝赵恒和顾昭华福了福,转身上车。   陆玥到了马车上才道:“长姐,楚王他……”   陆玥聪慧,自是看出些不对劲,心里暗叹,长姐又被皇家登徒子盯上了。   以前景王就常来府里找长姐,她碰到过几次。   后来听说伯父不同意姐姐嫁入皇家,而贵妃也另为景王择了王妃,没想到又被楚王盯上了。   她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大哥?   “玥儿,我和楚王殿下之事你伯父伯娘已经知晓,你不用为我担心。”陆瑶知道陆玥一定是察觉了什么。   赵恒已经回京,他们的事也肯定瞒不住。   六公主说,皇上指了冯大人的小女儿给赵恒。   赵恒的脾气,这婚只怕很难赐成。   古往今来,也确实没有因为拒婚而被砍了脑袋的皇子。   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竟打算把她赐婚给顾昭华,这闹的。   陆玥:……   什么,伯父伯娘知道,那就是长姐和楚王两厢情愿?   这……   不可能吧?   陆玥瞪大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长姐到底喜欢楚王哪点?   “长姐,楚王,楚王他……”陆玥着急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放心,我都知道,你的脸怎么样,还疼吗?”陆瑶看陆玥的脸这会儿肿的越发厉害了,指印明显。   陆玥摇头:“没事了,不疼!”   “傻丫头,以后遇到这种无礼之人,不管是谁,直接打回去,断不能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的!”   陆玥咬了咬唇:“长姐,陆琅和陆环总归是姓陆。”   陆瑶伸手摸摸陆玥的头发:“傻丫头,从他们踏出陆府大门便同我们再不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自然要相互扶持,互相包容,可对外人,不必委屈自己!”   “有时不是委屈了自己便能息事宁人的,以后遇到这种事会更多,难道我们就只一味的忍?一味的忍只会让她们更加猖狂。”   陆玥点点头:“长姐,玥儿记住了!”   陆瑶其实一直将陆玥带在身边的,也就一瞬的功夫。   若是被外人奚落陆家没落倒也罢了,可陆环陆琅……   她们想踩着自家姐妹的尊严上位的时候可想过她们也姓陆?   她们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和陆家关系显得自己高贵,在别人看来,不过如跳梁小丑一般,是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陆瑶摇摇头,人心果真是最难测的。 第228章 十分可怜   陆瑶先送了陆玥回三房,她作为长姐带陆玥出去的,自然要和三婶解释的。   三婶性子绵软,可却是最疼孩子的。   以前陆琅和陆环也仗势欺负过玥儿,那时年纪还小,一向好说话的三婶那次却是不依不饶,闹到了母亲面前,求母亲为三房做主。   也是从那时起,三房便更少同他们来往,往来应酬一概不参加,玥儿和三婶也多在自己院里。   “三婶,是我没有照顾好玥儿!”陆瑶也挺不好意思。   “不怪你,那陆琅和陆环本就跋扈,更何况……”她们也不是第一次欺负玥儿了,也是玥儿性子太软,这可不行。   陆瑶回来后又特意让夏竹送了药,能让肿消的快些。   赵恒今日就远远的看了陆瑶一眼,这哪够啊。   当时人太多,他倒是想把那些人统统都踹飞了。   太碍眼!   可想想还是算了,免得一回来就惹窈窈不痛快。   皇上很快知道赵恒和顾昭华回了京。   这俩傻孩子,不知道先要进宫述职,怎么先跑去九王府了呢。   皇上遣了孙公公去传旨,孙公公丧着脸,为什么传旨的人总是他,就不能换一个吗?   楚王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啊,他……害怕啊,他才十七岁,还没活够呢。   孙公公带着两个小公公,两个侍卫传旨去了。   赵恒回府后沐浴更衣,就盼着天黑了翻墙去陆府呢。   听到孙公公传旨说皇上让他进宫,当时脸色就变了。   孙公公下意识的身子哆嗦了下,脸上赔着笑:“殿下,皇上他是想您了,这段时间您在湖山,可把皇上担心坏了……”   孙公公捡着好听话说,说实话,传了这么多年旨,各大王府,各大世家他也都去过,阵仗也见过不少,但最怕的就是这楚王府。   眼前这位可是敢抗旨的主,心情不好,还敢把传旨公公踹了的人。   再加上,皇上又赐了把龙泉宝剑给楚王,别说他一个公公,就是朝中大臣,也是说砍就砍。   历史上有没有这么任性的王爷他不知道,但大齐绝对只有楚王一个。   赵恒嗤之以鼻,想他,担心他?骗谁呢?   赵恒看了眼旁边的宝剑,孙公公噗通一声跪下了:“殿下,劳您驾,就随奴才走一趟吧!”   孙公公都跪了,后面那两个小太监敢不跪?三人就差哭爹喊娘了。   韩长史看了眼地上的孙公公,瞧把这孩子给吓的:“王爷,皇上传您进宫应是问湖山情况,正事要紧!”   赵恒从椅子上起来,抖了下身上的袍子,白穿这么好看的衣服了,这可是为窈窈准备的。   算了,进宫去找那老头子谈谈吧,正好,他还有笔账要和他好好算算。   他还没找他,他倒找上门了。   孙公公朝韩长史投去感动的一眼,这王府里还好有个懂事的。   赵恒是骑马进宫的,把传旨的孙公公几人甩的老远。   孙公公和侍卫们怕楚王不进宫,在后面追着,喊着:“殿下,等一等,等一等……”   孙公公跑到宫门口,小命差点搭进去了,问守门的侍卫,楚王殿下有没有进宫。   “已经进去有一盏茶时间了!”侍卫回道。   孙公公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地上了,这大冷天的跑的一身汗也是没谁了。   赵恒倒是规规矩矩的给皇上行礼,皇上看了眼,自己孩子,越看越顺眼。   怎么觉得这两个月不见的,这孩子又英俊不少呢。   “快起来,到父皇这里!”皇上父爱爆棚的朝赵恒招招手。   赵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热情的有点受不了,肯定没什么好事。   不过,他也不能不去啊,惹他生气也不差这一会儿不是。   赵恒很配合的坐了过去,皇上又唤常贵,让他把御膳房准备的酒菜都端上来。   皇上特意让御膳房准备的锅子,那日皇上在芳怡殿大受刺激,以为就她们能吃吗?   他堂堂大齐皇上,还有他吃不到的东西?   笑话!   这东西,赵恒在西北倒是常吃,吊一口锅,肉啊菜啊都放进去炖了,没这么精致。   赵恒这会儿闻到肉香,也真饿了。   这才想起,为了早日赶回京城,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昨夜也是一夜未合眼,更别说吃东西了。   皇上看赵恒吃的香,心里也高兴。   大概所有当爹的看到孩子吃饭吃的香都开心,他这个皇帝爹也不例外。   “尝尝这个羊肉,锅子涮羊肉最是美味!”皇上笑的一脸和蔼。   赵恒夹了一大筷,皇上笑容更深了,这孩子吃饭就是香。   宫里长大的孩子从小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稀罕,吃什么都没滋没味。   “湖山一切还顺利吧?”皇上问道。   他想从赵恒这里听到些不一样的。   最近湖山的消息纷纷而至,一股风向,都是称赞睿王功绩的,对老五和昭华只字未提。   “一切都好,重建的房屋很快便能入住,湖山百姓对父皇感恩载德!”赵恒也会说好话,看他愿不愿意说而已。   “是吗?”皇上是不大信的,如今这湖山只知道睿王,哪里还记得皇上啊。   巴蜀地最近填补空缺的官员可都是睿王的人,他想干吗?   不要以为山高皇帝远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东西,我可以给,但你不能动手拿。   真可谓,帝王之心,神鬼难测也。   “当然,昭华可以作证!”赵恒一本正经。   皇上大笑:“你这孩子!”   他本来也打算传昭华进宫的,但一想顾家老封君两个月没见孙子了,一定想的很,便不打扰人家了。   父子俩说着湖山趣事,皇上不时开怀大笑。   常贵这心稍稍放下了些,这父子俩平日见面不说横眉瞪眼就是摔桌子砸杯子的,难得有这样的光景,要保持住啊。   “你说是睿王让你和昭华先回来的?”皇上听了后开口问道。   “是,过几日便是万寿节,三哥也派了人和我们一同回了京给父皇您贺寿!”赵恒回道。   皇上脸上笑容滞了一瞬,派人一同回京,只怕贺寿是假,监视才是真吧。   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   皇上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对睿王和崔家有了看法。   “你这次回来也好,正好把你的婚事定下!”皇上对冯家的小丫头十分满意。   老五这脾气着实不好了些,若找个像魏家丫头那样急脾气的性子,搞不好两个人能打起来。   冯大人的小丫头,十分的婉约,说话都是柔柔的,最适合老五这样的爆脾气。   他本觉得魏家那丫头指给老六倒是不错,可听魏阁老的意思,那丫头要嫁到周家去,便只能作罢了。   陆家丫头也是他看着长大,沉稳大气,品性也自是不必说,是个有主见的,和昭华其实很相配。   可昨日顾家老封君进了宫,来跪求他不能赐这个婚。   至于原因吗?   老封君说顾家就剩昭华这一个独苗苗,那陆家丫头长相人品她都十分喜欢,但千好万好都抵不住一点。   说是那陆家丫头肖母,没有易男相,怕将来都生丫头。   反正婚都还没赐,他也只得打消这个想法。   若不然,倒像是他这个做皇帝的要断了亲姐姐家血脉似的。   也罢,昭华的婚事就由着他自己选吧,等选定了人,他这个做舅舅的再赐婚也不晚。   先把自己几个儿子的婚姻大事解决了。   这几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不娶王妃。   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也只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这皇室血脉也着实单薄了。   赵恒等了半天,正想着怎么开口呢。   他主要是怕自己一开口,父皇再气的掀桌子,那这一桌子汤汤水水的,还是烫的,万一弄脏了窈窈给他做的新衣裳那就不好了。   “父皇,儿臣有心仪之人!”赵恒直接表明心思了。   “哦?”皇上这一声哦情绪不明,喜怒不辨。   老五才回京没多久,应不是京城的姑娘吧,难道是西北的相好?   皇上脑子里闪出一副西北牧羊女的画面……   有点不敢往下想了,画面太震撼了。   皇上下意识的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压压惊。   “可是……她父母不同意!”赵恒语气表情都是丧的。   垂着头,低着眉眼,十分可怜。   平日里连他这个父皇都敢顶撞的,不可一世的很,如今被打击成这样了。   “大胆,到底是哪家的!”皇上愤怒道。   到底是哪家不长眼的,居然敢嫌弃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可是天子之子,什么样的女子配不上。   简直可恶!   “她父母态度坚决,只怕父皇的旨意也未必肯听!”赵恒耷拉着脸,别提多可怜了。   “放肆,翻天了不成,老五放心,父皇替你做主,不管是哪家的姑娘,父皇定让你称心如意了!”   皇上看着老五提起那个心爱的姑娘,表情完全变了,心揪疼了一瞬。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没管过,丢在西北这么多年。   幸好,这孩子底子好,没有被西北的风刮成歪瓜裂枣。   他倒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居然敢嫌弃他的儿子,还敢抗旨。   赵恒噌的从座椅上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跪下:“儿臣多谢父皇做主,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29章 长女陆瑶   皇上盯着跪在地上的楚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这孩子脾气倔是倔了点,但是个实心眼。   下个跪搞出这么大声响,膝盖不疼吗?   “放心,你的王妃跑不了,且安心吧!”一根筋的傻孩子,还有他皇家娶不到的人?   老五难得喜欢女人,抢都要抢过来。   自从上次老五踹了那宫女,身边伺候的又都是男人居多,他一度以为这孩子喜欢男人。   幸好,有中意的姑娘。   “儿臣多谢父皇赐婚!”   “起来吧,来,给父皇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皇上招手,让赵恒坐下。   他倒是很好奇,喜欢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赵恒看了眼那一锅滚烫的汤,有些犹豫:“父皇,儿臣吃饱了,这些先撤了吧!”   皇上一挥手,常贵招来两个小太监,把桌案上的东西撤走了。   “其实父皇见过,只是她家世一般!”如今的陆家确实家世一般,四品的都尉。   他王府的长史都是正正经经的五品呢。   陆都尉:我哪里不正经?   皇上眯着眼睛,那就是京城的姑娘,不是西北的,皇上暗自松了口气。   京城的姑娘?他见过,家世一般,皇上想了会儿也没想起来。   “家世不是问题,朕可以升她父兄的官职!”皇上脑子里想大理寺的七八品小官都有谁。   可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印象。   “儿臣替她多谢父皇!”   “所以,到底是哪家的?”这朝中犄角旮旯的小官多了去,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陆家的!”   “哪个陆家?”   “陆都尉长女陆瑶!”   皇上问完哪个陆家脑海中闪过的就是陆伯山,又觉得不会那么巧吧的时候赵恒就坐实了这个想法。   皇上沉默了,眉头突突的跳着,感觉被这小子骗了。   陆家能叫家世不显?   还想显成什么样?   常贵: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父皇,有了您的旨意,儿臣这就去陆家提亲!”好不容易从湖山赶回来,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和瑶瑶说句话呢。   若是能带着旨意去求亲,那他这趟宫也不算白进。   皇上摸了摸鼻子,装糊涂:“朕说什么了?”   “父皇说给儿臣做主,让儿臣称心如意!”赵恒看着皇上陈述道。   “老五啊,京城有这么多闺秀,可以再挑挑看啊!”   “不要,儿臣就要娶陆瑶!”   皇上脸一沉:这倒霉孩子,一根筋是吧?怎么就听不懂他的话呢。   这陆瑶可是差点成为景王妃的,景王到现在还没死心呢?   这突然赐婚给老五,这像什么话,兄弟俩还不得干起来。   “听话!”皇上已经耐着性子了。   若是平时,早抄了东西砸上去了。   “父皇已经赐婚,陆瑶已经是楚王妃了,儿子就是抢也要把她抢回府里!”赵恒语速平缓淡然,不紧不慢。   皇上火气往上涌,抢?你是土匪吗?   堂堂皇子娶王妃要用抢,丢不丢人?   皇上扫了眼面前空荡荡的案子,一时竟没找到称手的东西。   “朕说不行就不行!”   “父皇已经答应了,不能出尔反尔!”   常贵:楚王啊,朝令夕改的事皇上也不是没做过,出尔反尔也正常。   “你是要气死朕?”   “儿臣不打算弑父!”   常贵:楚王疯了,他在说什么,弑父?   皇上这还能淡定?   跳起来,一脚就把花瓶给踢飞了,碎了一地。   常贵这心疼的,哎呦哎呦的,这可是古董,古董!   古董是什么?坏了再弄不来一样的。   这好好的一对花瓶,少了一只,这怎么办?   “儿臣只认定了陆家陆瑶,其他人儿臣都不会娶!”谁要敢把别的女人赐婚给他,他不介意杀人。   “你这个逆子,这婚,朕不会赐的!”   “你已经赐了!”   “那不算!”幸好没写到纸上,赐婚那要白纸黑字才算。   “儿臣听到了,常贵公公也听到了!”   皇上一眼横过去:“你听到了?”   常贵噗通跪下了:“老奴不知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真是。   “那儿臣就去陆家抢人,反正败坏的是皇家颜面!”   又是一声脆响。   得,另一个花瓶也遇难了,这下凑齐活了。   外面人听着里面劈里啪啦的动静,在外面问了句:“皇上,你没事吧?”   “没事,都别进来!”皇上沉声道。   教育自家孩子,还是不要这么多人在场。   “你死了这条心,你知不知道你四哥和那陆瑶差点定亲!”若不是他没有同意,陆瑶已经是景王妃了。   “差点就是没有!”   “这要传出去,我们皇家还要不要面子!”这不是扒兄弟墙角吗?指不定到时候传的多香艳呢。   “面子没有王妃重要!”面子没了还能再挣,王妃没了,那就是没了。   再说,谁敢说三道四,他的龙泉宝剑是切豆腐的吗?   皇上扫了周围,没东西了,突然朝常贵冲过去。   那气势,差点把常贵吓跑了,皇上不会想把他丢出去砸楚王吧?   事实证明,常贵想多了,皇上只是抓了他手中的拂尘,然后朝楚王冲过去。   “朕打死你这忤逆子!”暴怒的皇上和全天下的父亲没什么两样了。   这被气的脸黑成锅底了,胡子也气歪了,手里举着拂尘,眼看就要落到赵恒身上。   赵恒闭起眼睛,一脸的你要打就打,打不死我,我还是要娶的表情。   皇上手里的拂尘到底没有落到赵恒身上。   他此刻的表情让他想到先皇后……   先皇后当时怀赵恒之时,太医都劝她不要生下这孩子,她身体本就不好,生孩子就如同赌命。   可她明知如此,却执意要生。   当时她跪在他面前,闭着眼睛说,要么杀了她,要么留下孩子时的表情就和老五现在一模一样。   傅瑧性子婉约,待人温和,嫁给他多年,从未让他忧心,他那时才知道,她骨子里有多倔。   这是她用十年性命换来的孩子,这个孩子他……   皇上手中的拂尘落在地上,大袖一挥,转过身道:“给朕滚出去,待在你的楚王府,没朕的命令,不准出府一步!” 第230章 没人暖床   “父皇就是关儿臣一辈子,儿臣也要娶陆瑶!”赵恒也豁出去了。   “来人,把这逆子给朕带回王府好好关着!”皇上大怒道。   立刻多名侍卫上前,一眨眼就把楚王带了出去。   大殿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皇上黑着脸坐在龙椅上,气场恐怖,常贵觉得此刻出口气都是多余,垂首默默立在一旁。   生怕自己多呼一口气就会惹皇上生气。   这也没法劝啊,皇上的家事,谁敢多嘴,只能等着皇上自己慢慢消气。   这楚王真是胆子大,不怕掉脑袋吗?   这可是皇上啊!   五皇子又又又惹恼皇上的事很快传遍了六宫。   但至于因为什么事惹恼皇上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华清殿里就常贵一个人,任哪个宫来打探消息,常贵都是摇头,一个字也不敢透露。   不过,怎么惹恼皇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五皇子是实实在在的不受皇上待见啊。   这才刚死里逃生的从湖山回来就被皇上关进了王府,瞧这可怜的。   楚王一出事,睿王和崔家的人高兴坏了,这都不用他们动手,楚王自己就把自己个给搞死了。   早就说楚王不足为患,完全不用放眼里,景王才是心腹大患。   这本来睿王还派了幕僚一起回来监视楚王,这下用不着了,被关了。   肃王也知道楚王一回来就被关了,高兴的,非要跑出去放鞭炮庆祝,王府长史好不容易才给劝住。   到底是兄弟,闹的太过分了,面子上总归不好看。   虽没放鞭炮,肃王却是请了狐朋狗友到府上,夜夜笙歌,通宵达旦。   陆瑶也听说了楚王被皇上禁足府中的消息,至于原因,尚不得知。   陆瑶猜只怕是和皇上赐婚的事有关。   虽说无性命之忧,但作为皇子几次三番的被皇上处罚,面子上总归不好看。   这京城中各世家还不知会怎么议论。   楚王是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王府,不就是禁足,再说,就这几个人能看住他?笑话!   楚王是一点都不担心,反正他话已经撂下了。   老头子不是要将那冯家小姐赐给他吗,他总得搞点事情让老头子知道他的态度好死心。   虽然有点对不住冯家,但这都是老头子造的孽,要讨债,找老头子去。   “把这封信送到妙音阁!”赵恒写了封信。   青鸾出去的时候,皇上派去的侍卫看了眼,青鸾横的很:“看什么看!”   侍卫缩了缩头,不敢吭声,这楚王府的人都凶的很,一点都不懂事。   他们站了这么久,别说吃饭了,水都没有人给送一口。   每次从府里出来人,但凡他们看一眼,态度都凶狠凶狠的,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   陆玉庭接到赵恒的信,先是大笑一番:“就他也有今天,活该,都是自己作的!”   青鸾:……   你这话我没法接,也不敢接。   陆玉庭倒是应下了,让青鸾先回去,他处理完手边的事就过去。   “公子,楚王殿下也不是冲动的性子,怎么总是和皇上过不去!”露浓问道。   这皇子也是臣子,皇上先是君再是父,怎得楚王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压根也没想过要讨好他的父皇!”或者说,就是想气他。   他们父子间的恩怨一两句也说不清,一两天也解不开。   一个要走,另一个非要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是管不得。   “这……”露浓不解。   “说了你也不懂!”连他都从不插手他们父子间的事。   “是!”露浓很快退下。   陆玉庭处理完手头事后才慢慢悠悠的去了楚王府。   赵恒已经在房里等了许久,看到陆玉庭:“怎么,做了京府通判便请不动了?”   陆玉庭已于月前入仕,正是在顺天府尹宋大人的手下做事。   陆家在皇上面前到底还是有面子。   这京府通判可是正六品,就连楚王刚入大理寺的时候才八品,陆玉庭这起点高多了。   “下官怎敢在楚王殿下面前造次!”嘴上这么说,可也没表现的多恭敬,直接就坐下了。   “你怎么进来的!”   “门口那两个侍卫着实不怎么样,看来皇上也没打算将你怎么着,你何必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陆玉庭手中不离折扇,只是并未打开,拿在手中把玩着。   “那冯家的小女儿交给你了!”只要不出人命,动静传到老头子耳中即可。   “听说那冯家小姑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你可真是不知怜香惜玉!”陆玉庭做出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   “你那么喜欢,今晚我派人送你床上!”   “好啊,天气冷,我正愁没人暖床!”陆玉庭一点都不担心。   赵恒:……   谁让他现在有求于人,而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陆玉庭最擅长呢。   “子虚,我这次回京便是一定要娶瑶瑶!”赵恒这是认认真真的在和陆玉庭谈这件事了。   已经在老头子面前说开了,便是要一争到底了。   提起这个陆玉庭就生气:“你倒是敢做敢当一次,别让女人替你扛,瑶儿把方家外祖从江南请来了,就是为了此事,你好大的面子!”   方家外祖这几日就没给过大伯好脸色,听伯父的口风,怕是要松口瑶儿的婚事了。   “什么?”赵恒没想到陆瑶竟做了这么件大事,还未在他面前透露任何口风。   其实,他到现在都不太相信,瑶瑶是不是真的肯嫁他。   “对,你耳朵没聋!”陆玉庭气的摇了摇扇子。   屋子里还没烧地龙,这风凉飕飕的。   陆玉庭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在赵恒面前敲了敲:“我告诉你,不许欺负我妹妹,否则我不介意替师父清理门户!”   “要你多嘴!”赵恒底气足的很,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算了,他干脆也不用等圣旨了,等下就让青风清点下他的家底,准备到陆府提亲去。   实在不行,他入赘陆府也行,这王爷做的也没什么意思。   赵恒觉得此法可行,老头子别逼他,不然他发起疯来自己都怕。 第231章 三书六礼   陆玉庭离开后,赵恒就叫了青风和韩长史进来。   韩长史内心忐忑,王爷又要搞什么事情呢?   刚回来就把自己折腾的禁足,这王爷也真是……独一无二。   担心!   若不能好好辅佐楚王平安到老,死后无颜见太子殿下。   韩长史抹了一把辛酸泪,去看看吧,看自家王爷这次又要折腾什么。   韩长史看到自家王爷脸上丝毫没有被禁足的难过,反倒十分兴奋,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王爷不会想要……谋反吧?   韩长史念头一起,膝盖不受控制的跪下了:“殿下……”就这点事咱真不至于谋反啊,好歹让大家准备准备啊!   “韩长史,”赵恒看韩长史一脸苦大仇深又要长篇大论纳谏的模样立刻打断了他:“本王最近有件人生大事要做,你从今日起便开始准备!”   韩长史听完,头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了起来,赵恒想阻拦都来不及:“殿下,万万不能走谋反这条路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亲眼见过皇子谋反,但古往今来听说过不少。   准备的如此仓促的,他真的是第一次听。   殿下真的是太冒失了,这朝中睿王和景王势大,虽人不在京中,但势力却在,殿下这是找死啊。   赵恒:……   谋反?   韩长史这是失心疯了吧?   赵恒忍着才没让自己把韩长史踹飞了。   王府要办喜事,把他踹飞了,耽误了怎么办?   “韩长史,你想多了,本王说的大事是要娶亲!”还有比娶亲更大的事吗?   韩长史抬头,一脸懵逼的看着楚王,娶亲?   皇上什么时候赐婚了?   皇子的婚礼一般是宫里内务府派人准备的,这才合规矩。   “殿下,这宫里……”没有收到宫里旨意啊。   “本王让你去准备就准备,做不好,趁早滚蛋!”就这点事整不明白,唧唧歪歪的。   “场面一定要大,钱不是问题,一定要最好的!”赵恒又接着道。   韩长史抬头,确定钱不是问题?王府真没多少钱。   皇上上次是赏赐了不少银钱,但操办婚礼场面要大,什么都要最好,钱花完了以后不过日子了吗?   库房里确实有些宝贝,但都是宫里的封赏,不能变卖的。   “殿下,王府并不富裕,一般皇子婚礼一应花费都是宫里准备的,不如……”   “本王说如何行事,你便如何做,一应费用先列张单子出来,退下吧!”   韩长史这一惊一乍的,搞的他都郁闷了。   韩长史退下后,赵恒才看向一旁的青风:“都合计完了吗?”   青风道:“还没!”   “合计出来多少?”赵恒蹙眉,就那点家业,到现在没算明白?   “属下合计出近年的田庄,店铺白银四百三十七万九千六百五十四两,之前因数目巨大还未来得及合计,还有几处私矿亦未计算入内。”青风如实道。   “四百多万两白银,这么多?”赵恒有些不可置信,他这么有钱?   怎么有点不敢相信。   青风:“是!”这还只是一部分。   王爷虽不在京城,但先皇后留了私产给王爷,前些年都是太子派人打理,太子经营有方,那些田产,庄子,店铺都翻倍了。   而且,先皇后私产里有座铁矿是留给主子的,收益也颇丰。   还有国公爷给的私产,太子殿下送的,王爷不养幕僚,没什么大型支出,可以说家底十分殷实。   “你不早告诉我!”瞧他这些年   不说过的穷困潦倒,但手头也确实没什么钱。   连送过像样的礼物给瑶瑶都没有,都是穷惹的祸。   “主子您也没问啊!”青风委屈。   主子这些年就是甩手掌柜,太子殿下薨后,之前太子派人打理的掌柜总管过来汇报,主子没空见,就交给了他。   如今他掌管主子的家业,但他是个大老粗,没什么天分,幸好那些掌柜的都是好手,又忠心耿耿,他并不需要操什么心。   每年把各地呈上来的账册给主子汇报,主子每次都懒得听,让他自己决定。   不过,他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主子,他很穷吧?   赵恒:……   好像是这样。   若不是要准备聘礼,他根本也想不到这些钱。   一辈子就娶一次亲,总不能太寒酸了。   “你去打听,京城娶亲通常都是怎么下聘,让韩长史都准备双份的,别扣扣索索!”有钱了底气就是不一样。   “主子……”青风看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说!”   “主子,男女成婚要先经过三书六礼,没有直接下聘的!”主子也真是,什么都不问清楚了。   正经的人家哪里有直接下聘的,直接下聘那都是不懂事的地主恶霸强娶民女才干的事。   主子要是不说一声,就把聘礼抬过去,不把人家姑娘吓坏才怪。   “什么三书六礼?”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青风:您老一直在军中,都是一群没娶媳妇的爷们,哪有机会知道这个。   不知道也正常,但您也问问清楚啊。   “三书是聘书、礼书和迎书,走完之后接着行六礼,纳采、问名、纳吉、之后才是下聘,主子您这太快了,这些也都是两家事先商量好的,这些流程下来,怎么着也到明年后半年了!”   “什么?”这么慢,他岂不是还要等一年?   “是,这京中越是身份贵重,这对三书六礼就越重视,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要半年多!”更何况是皇家办婚礼。   赵恒傻眼,这事情搞的,他打算这两日便到陆家下聘的。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若是寻常人家应该是请媒人上门说亲,主子您这有点特殊……”   “哪里特殊?”   “应该求皇上赐婚……”若是皇上不同意,那也没用。   赵恒:得,又绕回来了,麻烦,还是入赘得了。   “大齐入赘可有什么讲究?”   “入赘就比较简单了,只要男女双方同意,挑个吉日,男方提前一日宿到新房中,正日时,花轿鼓吹,抬新娘兜喜神方一转,到门拜堂即可……主子,你问这些做什么?”青风问道。 第232章 心意已决   赵恒一听,那还是入赘好,简单,也不用等到明年,还能提前一日住进陆家,这个好。   非常好。   “很好,本王虽是入赘,但聘礼不能少,你同韩长史一起准备吧!”   “主子,你说什么,你,你,你要入赘?你可是王爷……”青风一贯老成持重,这会儿舌头也打结了。   “大齐也没规定王爷不能入赘,下去赶紧该置办的置办起来!”赵恒又燃起希望来了。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青风:……   主子这……且不说皇上会不会同意,国公爷那儿也不好交代。   最关键,哪家敢招王爷做上门女婿,这不是找死吗?   青风哭丧着脸出了房间,这可如何是好,主子这脾气,谁也劝不了啊,要不要给国公爷写信求助?   青风想到了韩长史,纳谏这种事是长史的责任啊。   韩长史听青风说王爷要入赘,吓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地上了,王爷这还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行,不行,作为长史,他一定要告诉王爷,此事不妥,大大的不妥。   赵恒看着跪在地上的韩长史,还有陈公公。   韩长史和陈公公互看不顺眼已久,但在王爷要入赘这件事上,他们的态度出奇一致,那就是不能同意。   赵恒态度坚决:“本王心意已决!”   “殿下,男子入赘,自古到今都是被人看不起的,一般都是家里环境不好,或者父母早亡,难以活计的,您是王爷,怎么能入赘女方!”陈公公痛心疾首道。   “是啊,您可是王爷,会被人笑话的,皇上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同意的!”韩长史补充道。   “本王家里条件好?本王两岁丧母,亲爹娶一屋子后娘,从此被家里不容,流落在外,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唯一的亲兄长还英年早逝,本王这身世还不叫凄惨,你们还希望本王有多惨?”赵恒怒吼道。   他就说,满大齐,谁还有他的身世惨。   陈公公:他竟然无法辩驳。   韩长史:楚王殿下说的好像也是事实,不过,哪里怪怪的。   “本王就是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父皇的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本王入赘后,几位皇子也能少个假想敌,以保平安,你们也能在安心在王府养老……”   陈公公和韩长史灰头土脸的从赵恒书房出来,俩人对视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楚王殿下好口才。   把他们都绕进去,竟说不出反对之词来。   出来后才想起一件事,楚王有什么惨的,再惨也是皇子,铁帽子亲王,一辈子荣华富贵。   他们还平安在王府养老?狗屁,楚王若是入赘,他们能有好果子?   可谁也不敢进去,楚王殿下说了,谁要再敢劝,他就弄死谁,丢出王府。   楚王有御赐的宝刀,谁不怕啊。   入赘就入赘吧。   按王爷的话,准备聘礼吧!   外面的守卫也不明白了,楚王府怎么突然从一潭死水到现在的风起云涌。   这府里的人比过年还忙活呢,不停的进进出出。   他们这好奇了,这忙什么呢?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需要这么多人出去采买吗?   可也不敢问啊。   这万一是楚王故意做出来的混局,意图逃出去呢?   两个人一个眼神交汇,都想到了这里。   这事必须马上禀告皇上!   一合计,其中一人快马进宫,十万火急的架势,还以为出了大事。   “皇上,出大事了!”侍卫跑的气喘嘘嘘。   常贵呵斥道:“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到底怎么了?”   “皇上,楚王府出大事了!”侍卫喘着气。   皇上蹙眉:“楚王跑了?”   就这两个人也拦不住他,跑也是正常。   “还没有,但属下发现楚王府今日进进出出的人突然变多,府里十分的热闹……属下怀疑楚王殿下有可能借此混乱逃出府去!”侍卫分析道。   他是个有追求的侍卫,虽然是武将,但也要动脑子。   皇上哼了一声,摇摇头,那臭小子要逃出府用的着搞这些把戏?   “回去继续守着,出不了事!”皇上笃定道。   要娶人家女儿,赐婚的事都没搞定,他小子有脸上人家府上吗?   到那里怎么说,说他爹不同意,这事还得靠陆家努力?   就陆伯山的脾气,能把他打的躺着出来。   “这……”侍卫不解。   这要逃跑的节奏很明显了,为什么皇上不信呢?   “皇上让你继续守着就守着,磨蹭什么呢?”常贵挥手让侍卫退下。   皇上批阅奏章的笔突然停下,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常贵,你说老五这是想干什么?”   “兴许是……找点事做吧?”常贵笑道。   “找事做?”找茬他倒是相信。   那个臭小子,没一刻消停的!   他要不要把陆伯山叫进宫来探探口风?   正想着,外面小太监传:“皇上,景王殿下从山东回来了,正在外面等召见!”   “老四也回来了?”皇上先是惊喜,接着脸上表情又僵了。   老四不会是听说了赐婚的事回来给他闹的吧?   你说这俩死孩子,怎么就喜欢上一个姑娘了呢?   这事给闹的。   让他怎么弄好?   皇上砸吧了下嘴:“传吧!”   景王瘦了许多,也黑了,比起往昔的儒雅更添了几分英气。   景王掀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赵穆先给皇上汇报了山东的情况,皇上十分满意。   没想到老四这次赈灾还解决了黄河河道这个积患。   赵穆给皇上的惊喜可不止这个,他从一个布兜里拿出一个长相有些奇怪的东西。   “父皇请看这个!”   “这是什么?”皇上还从来没见过。   “皇上,它叫番薯,是儿臣从一个海外船队那里听说的,此物是一种番邦农作物,亩产非常高,吃法有很多种!”   “儿臣此番在山东已经实验成功,证明它是适合大齐的土壤气候,才两个月已经长势喜人,若来年大规模播种,就能解决我大齐的粮食问题!”赵穆眉飞色舞。   皇上听赵穆说完,登时大喜:“真有如此神奇?”   “儿臣不敢欺瞒!”赵穆目前已经知道几种番薯的烹饪方法。   后来,他又命人去搜集番薯的吃法,如今已经有十多种。   这番薯还可以磨成粉,和南方米粉的吃法差不多。   “好,好,好!”皇上连说了几个好字,龙心大悦。   常贵也松了口气,可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第233章 皇上赏赐   “父皇,儿臣还有事要禀!”赵穆忽然跪下。   实在是赵恒前日那一跪让皇上有阴影了。   赵穆一跪,皇上就抚了下额,有点上头。   常贵有些担忧,这景王不会也凑热闹吧?   但显然,被误会了,景王把想出治水之法和江源遇刺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皇上。   “父皇,江源极少出门,从不与人结怨,能动用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刺客,且在这个关头,儿臣不得不怀疑崔家!”   “之前儿子在赈灾中就遇到几次崔家派去的人捣乱,儿臣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赈灾事多,无暇顾及,却不想他们却是变本加厉!”   景王性子温和,不管是在朝堂亦或私下,从不言崔家是非,甚至多有褒奖。   可是此次一反常态,看来崔家这次是过分了。   崔家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以前有陆家克制,如今陆家出事,崔家行事竟越发嚣张。   可从南下查税银案开始,陆家一步步走到今天,竟是连他都有些无法控制局面。   他明知道这个时候还不是动陆家的时候,可事情到了那一步,为了捍卫皇权,他对陆家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这件事朕会为你做主,只是赈灾为重,此事不宜闹大,朕心中有数!”皇上沉吟片刻道。   “儿臣多谢父皇做主!”赵穆拜谢。   其实,他在说之前就猜到结果会如此。   江源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无切实证据。   就算有,对崔家也不会伤筋动骨。   可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让父皇更厌恶崔家,连代对睿王也会忌惮。   睿王这次赶回赵恒,在蜀地安排自己的人上位,已经在往父皇眼中揉沙子了。   谈完了公事,自然该谈谈私事了。   景王确实收到消息,知道父皇有意把周太傅的孙女许给他做王妃。   他很清楚,周太傅的孙女会给他带来很多好处,可以牵制睿王的势力。   但他想娶的只有陆瑶。   父皇一直忌惮陆家,但陆家如今已经交了军权,舅舅如今也只是四品都尉,再不会对皇权构成威胁。   “父皇,儿臣……”   赵穆才开了头,就被皇上打断:“老四,去看看贵妃吧,她这次病的着实不轻!”   赵穆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得抱手道:“是,儿臣本就打算禀报完山东事之后去看母妃的!”   算了,父皇看起来似是有些疲惫,改日再提吧。   贵妃也知道景王从山东回来的事,这孩子,要回京居然不提前告诉她这个母妃。   自从上次母妃算计陆瑶后,景王便很少来紫兰殿。   这件事对他和瑶儿之间伤害极大,瑶儿如今连见他也是不愿。   他知道母妃为他好,但他不喜他的人生被人操控。   “殿下,娘娘等你半天了!”方姑姑道。   赵穆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并没有那种久不见母亲的兴奋。   “儿臣参见母妃!”   “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去山东这段时日母妃担心坏了!”贵妃脸上遮着面纱,腿还是不能走动。   贵妃腰肢曼妙,亦十分善舞,如今摔了腿,虽不会影响走路,但想像以前那般跳舞是不可能了。   “母妃的脸还未好吗?”这都两个月了,被蜜蜂蛰的地方竟还未好。   贵妃这才道:“宫里的太医太无用,那些被蜜蜂蛰的地方竟长出了黑斑,我用了许多法子竟是丝毫无用!”   提起这个贵妃就有气,皇上来了几次都被她拒了,这个样子不吓到皇上才怪。   这段时间皇上也不怎么来了,听说竟去了几次柔妃和淑妃那里,这让她怎么不着急。   “母妃勿忧心,待儿臣再寻宫外的名医为母妃瞧瞧!”赵穆道。   “穆儿,母妃听说你父皇定了周太傅的孙女为你的正妃,这可是极好的一桩婚事,你可要好好把握!”贵妃十分满意。   这周太傅前年起便身体不适告了假,本以为周家就此沉寂,皇上却在几个月前重新启用周太傅教导小皇孙。   甚至还重用周太傅的儿子,皇上这是在抬举周家。   “此事尚无定论,母妃勿要再提!”赵穆对此事十分反感。   那周家小姐再好,他并不想娶。   “穆儿,莫不是你还想着娶那陆瑶,母妃今日话也放在这里,景王府没有她的位置,即便是侍妾也轮不到她!”贵妃愤怒道。   那陆伯山太不识抬举,如今不过是个四品都尉,还能有什么用。   “母妃,我的事我自有决断,无需母妃费心!”赵穆态度有些冷。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都是为了你好,陆家早就与我们母子分道扬镳,对我们再无用处,那陆瑶如今不过是一招废棋!”贵妃气的厉害,激动的脸上的面纱差点掉在地上。   “我的事情我自会做主,母妃不要再费心,即便儿臣再不中用,即便您是我的母妃,儿臣也不容许自己任一个女人摆布!”赵穆说完拱手告退。   贵妃被赵穆最后一句话气的险些跌坐在地上。   他说什么,不受女人摆布?   这就是她养的好儿子。   底下宫人看景王沉着脸从殿内出来,一句话都不敢问。   景王的脾气再好不过的,往日见到他们都是一脸笑意,说话也十分和蔼。   可是最近,景王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景王回京后直接入宫,后来又去了紫兰殿,景王府并未接到消息。   迎春看到景王先是一喜,接着跪了下来:“王爷恕罪,王爷交代送给小姐的东西,奴婢没有送出去!”   她去了陆府好几次,小姐都没有见她,她送进门房的东西也被退回来了。   后来,她再去,被守门的警告,以后不许再来,说小姐不会再见她。   迎春跪在那儿,低着头,不敢看景王。   “起来吧,这事不怪你!”赵穆沉声道。   “殿下,是奴婢没用!”迎春红着眼睛。   “好了,你休息吧,本王还有事处理!”   “殿下……”迎春抬头看着赵穆,又迅速的低下,她想挽留,但不敢:“奴婢恭送殿下!”   赵穆跨步离开,留下一道背影给她。   迎春追出几步,痴痴的看着景王的背影,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   楚王府热闹的跟过年似的,京城各家铺子最好的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往府里送。   总之一句话,什么都要最好的。   守门的侍卫看的眼花缭乱的,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赵恒看着那些东西,还是不大满意,早知道,该早些准备,确实有些仓促了。   韩长史看着整整装了七十二箱的东西,这败家的殿下,不就是个上门女婿,用的着这么大阵仗,这是要把王府搬空啊。   能怎么办?   他也不敢禀报皇上啊,这府里的下人,之前宫里那一拨被顾郡王赶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安分的很。   还有一批是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没人敢不忠心楚王。   青鸾还‘请’来了京中金牌媒人,据说,只要她出马,没有她说不下的媒。   这李媒婆一听说这次说的媒是入赘,还是王爷入赘,吓傻了,想走,但腿软,走不了。   虽说凶是凶了点,但银子给的足。   她说了这么多年媒,第一次碰到自己请媒人要入赘的,还是个王爷。   是她太年轻,见识太少吗?   但李媒婆还是接下了,这媒要是说成了,那她在京中的名气就更大了。   侍卫禀报过一次,但皇上对楚王府的一切好像并不是很上心,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楚王不跑,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反正皇上的儿子,有钱,人家买的起。   两个侍卫酸了酸,看吧,做人得首先会投胎。   赵恒回京已经三日了,竟未露面,这有些不太像他的性子了。   皇上派去的侍卫肯定是管不住他的,他想出府,容易的很。   难道爹爹派来守在院子的那些侍卫还没撤去?   赵恒倒是想夜探香闺,但又怕陆瑶问起,为何被禁足。   让他怎么说,老头子不同意?   所以,他一定得准备好了再上门入赘。   第二日,陆府守门人一开门,被这阵仗吓傻了。   天哪!   这府门外什么时候停了这么多车,还有这车上装的箱子都是什么,还绑了这么多红绸子,这是要做什么?   李媒婆过了丑时就被叫起床了,已经在门外等了两个多时辰,腿都站麻了。   这大冷天的。   李媒婆嘴差点冻抽抽,说不出话来:“快,来人,把这些都抬进去!”   守门人自然得拦住:“这位嬷嬷,你们这到底是要做什么,这东西我们可不敢放进去!”   这最近往府里送东西的人可真多,他们可不敢做主。   赵恒从后面过来,虽然是守门的,但招子亮着呢,自然认出是楚王:“小人参见楚王殿下!”   “这些都是皇上赏赐,抬进去吧!”赵恒轻描淡写。   这天底下没什么东西不是皇上的吧?   再说,这里面有老头子上次赏的银子。   好歹也是侯府守门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这皇上赏赐怎么没用传旨公公和圣旨呢。   后面的守门人早就悄悄溜进去禀告了,王爷到访,自然要通知主人的。   “父皇口头赏赐,特让本王送来的!” 第234章 万万不可   赵恒一本正经,门人自然不会怀疑有假。   谁敢假传圣旨啊,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而且,也没见过假传圣旨送东西的。   难道是家主要起复了?   门人一喜,再不敢拦,赵恒带着人,大大方方进去。   老头子年纪大了,说过的话瞬间就忘了。   反正,他记得他就是说了。   没错,就是这样。   陆伯山一家正在用早膳,听说楚王来了,惊了一瞬。   这么早?   楚王不是被禁足了吗?   这是逃出来的吧?   正想着,逃犯,不对,楚王已经到院子了。   这后面抬着的东西怎么回事?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像要卷款潜逃呢?   陆瑶:他抬的这些箱子都是什么,不会是在下聘吧?   场景有些熟悉,上一世他便是这般,圣旨和聘礼是一起到的。   “殿下,这……”陆伯山有点眼花缭乱,脑子也不够使,让他捋捋顺……   赵恒看了李媒婆一眼,李媒婆立马笑着上前:“恭喜陆大人,我今日是来给贵府陆大小姐说一门好亲事!”   陆伯山一脸懵:“说亲?”   给谁说亲?   这皇子都是赐婚也用不着媒婆啊?   “老身听闻陆大人要为贵府小姐招婿,楚王殿下请老身前来说和,愿入陆府为婿,这可是满府荣光,富贵满门的好事……”李媒婆话未说完,陆伯山噗通一声跪地上了。   不止陆伯山,陆夫人,陆瑶姐妹,方老爷子……都齐齐跪下了。   王爷入赘?   还什么满府荣光,富贵满门?满门抄斩还差不多。   陆瑶也一脸懵,原来他这两日没有出现是在打这个主意。   看来,他被禁足确实是因为皇上不同意婚事。   赵恒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没什么章法。   再加上他无意那个位置,就更是不计后果。   她猜到他定不会轻易妥协,但没想到他竟然想出入赘这么个法子。   头疼,他到底怎么想的。   李媒婆连忙道:“陆大人,王爷是自愿入赘,连入赘文书都带来了,绝不反悔的……”   李媒婆悄悄去看楚王,她就说这媒……不好说,瞧把人家吓的。   “陆大人快请起!”赵恒伸手去扶,陆伯山摇头:“臣不敢,殿下别捉弄老臣了,年纪大了,伤不起!”   这几日他被岳父大人一通数落,他也不断的安慰自己说楚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也不会卷入夺嫡之争。   而且,对瑶儿也是真心好,至少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可关键,他答应没用,得皇上答应才能算数,到时候求不到皇上赐婚,这可不能怪他。   所以,听说楚王被禁足,他就猜到可能与此事有关,心里正偷着乐呢。   没想到,这二愣子居然要入赘,是想吓死他吗,好娶他闺女吗?   楚王:就陆大人这身体,上战场杀敌都没问题,装吧!   跪?   谁不会啊。   楚王也跪下了,反正岳父大人是长辈,这一跪早晚的事。   楚王这一跪,那可把大家都吓坏了,一下子跪了一院子,噗通噗通跟下饺子似的。   除了金銮殿上那位,谁能当得起楚王这一跪啊。   “陆大人还是起来说话吧,不然本王这膝盖也受不了!”赵恒笑眯眯道。   赵恒很少笑,如今突然对着陆伯山这么一笑,陆伯山的心咯噔了一瞬。   第一次注意到这位楚王殿下的长相,长的还真不错,眉宇间居然和当年的傅沛十分相似。   唉!   也怪不得迷的他闺女非他不嫁,想当年傅沛可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   陆伯山顺势从地上起来,一行人这才进了房间。   外面太冷了,陆瑶冻得脸都发白了。   赵恒倒是想过去帮她暖手,可他知道,他要是现在不克制一下,陆大人估计能把他打出去。   陆瑶也被赵恒入赘的事惊着了,站在陆夫人旁边,一句话不敢说。   陆伯山看向妻女:“你先带孩子们进去吧!”   有些话,当着闺女面不太好说。   赵恒直到陆瑶背影消失才收回痴汉的目光。   陆伯山摩拳擦掌,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殿下此举太过唐突,可有想过皇上知道了会如何?”他已经是四品都尉了,每月俸禄都不够养老婆孩子。   皇上再一怒,他估计该去守城门了。   他倒不是怕丢脸,实在是,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啊。   唉!   “岳父大人放心……”   “打住……”陆伯山伸手,快要打到赵恒身上时听到老泰山大人一声咳嗽,握拳,缓缓收回了手。   这皇家之人就是不要脸,乱叫什么呢。   “好吧!”赵恒自然看到了陆大人刚才过来的掌风,差一点就打到他脸上了。   情绪有些激动,叫早了,不是故意的,但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青鸾:我作证,主子这两日都疯魔怔了。   “陆大人放心,父皇虽不同意赐婚,但大齐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皇子不能入赘!”   “只要大人同意,这婚事就算定下了,大人放心将来本王和瑶儿的孩子肯定是姓陆的,若是有多,姓方也可!”   一直沉默的方老爷子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这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陆伯山虽心动,但还没犯糊涂,大齐律法是没规定,但大齐律法皇帝说了算,随时能改。   “殿下想的有点多!”别以为讨好了瑶儿外祖就有人撑腰。   “陆大人!”楚王起身朝陆伯山和方老爷子的方向作了一揖。   “本王自幼丧母,这十几年在西北同外祖相依为命,生死无人问,冷暖自己知,除了外祖,没有人有资格干涉本王之事!如今不求富贵荣华,只求窈窈一人,还求大人成全!”   陆大人一言不发,房间一片沉默。   赵恒的身世着实可怜,也确实是个好孩子。   若他不是皇子,这样的孩子能入赘陆家,他一定张灯结彩放鞭炮庆祝。   可问题是,他是皇子啊。   想当年,傅沛还曾半真半假的说要把妹妹许给他。   他当时一心要建功立业,并无心儿女之情,就当是一句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没过多久,先皇便将傅沛的妹妹赐婚当时还是六皇子的皇上。   隔年,皇上又将傅沛和十三公主赐婚,傅家风头一时无二。   而六皇子也在朝中渐渐站稳脚跟,有了一帮自己的势力。   再后来,他出京执行任务,回来便听说傅沛骤然离世的消息,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他和傅沛惺惺相惜,这此后许多年,他一直惋惜傅沛之死,这京中也再无知己。   陆伯山看着赵恒,竟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   若傅沛还在,眼下又是什么光景,他的外甥又怎会过的如此委屈。   金銮殿上那位此刻也知道了消息。   楚王这惊人之举,陆伯山不可能不派人进宫通知的。   宫人禀报时战战兢兢:“楚王殿下要……要入赘陆大人府,如今正在府中下聘!”   皇上觉得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幻听,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楚王如何?”   常贵全身冒冷汗,也觉得自己幻听了。   “楚王要入赘,入赘陆府,眼下正带着聘礼在陆府,陆大人派的人还在宫门口……”宫人哆哆嗦嗦又说了一遍。   若不是那陆家人再三保证这不是个笑话,让他赶紧禀告皇上,他也不敢相信。   哗啦!   龙案翻倒在地!   常贵心疼的哎呦了一声!   皇上颤抖着手:“这个逆子,这个逆子……”   堂堂皇子入赘,皇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他这个大齐皇帝穷的养不起儿子了吗?   “朕要出宫一趟!”皇上从龙椅上起来,气冲冲的往外走。   常贵一惊:“皇上,万万不可啊!”   皇上出宫,那是多大事啊,这万一遇到点什么事,这大齐就乱了。   “不可什么?朕再不去,儿子要被拐跑了!”这个死小子,看他不打死他。   入赘?   他竟也想的出来。   “皇上……”常贵默默流泪,无力阻拦。   皇上要出宫,高统领自然要跟着,皇上要有什么事,他就自刎谢罪吧。   时间匆忙,来不及做太多准备,挑的都是御林军的好手。   皇上出宫,整个后宫的人都惊到了。   皇上多少年没出过宫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啊。   “让车子再快些!”皇上催道。   高鹏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一路上,神经紧绷,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生怕出一点乱子。   车子到了陆府门口,陆伯山是皇上心腹,皇上许多年前自然是来过的。   只是,那时这匾额上是平宁侯府,如今……   门人虽没见过皇上,但这一身明黄龙袍谁敢穿?   还有这阵仗?   他们又不瞎,忙跪下迎接。   皇上哪里顾得这些,径自往里走:“带朕去见陆大人!”   门人快速应声,一路弯着身子,不敢胡乱看。   今日这府上可真是……热闹啊!   前面刚来了个王爷,紧接着皇上就来了。   门人把皇上带进院子,还没开口说话呢,旁边一道明黄的身影已经冲过去了。   他擦了擦眼,确定是皇上。   皇上的速度好快啊,简直是……魔鬼的步伐。 第235章 还不跪下   皇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儿子,还有满院子绑着红绸的箱子。   他还真打算入赘啊!   这臭小子,皇上直接冲进去了,陆伯山看到皇上,还没来得及行礼,皇上直接一脚踹楚王屁股上了:“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   任谁都看得出,皇上是真的生气了,气的连朕都不说了。   皇上踹完,赵恒没什么反应,皇上自己倒是步子不稳,身子后退了一步。   幸好高鹏扶的及时,不然可就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所有人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逆子,还不跪下!”皇上这一路跑的太急,气喘吁吁的。   常贵忙扶皇上坐下,他打小跟在皇上身边,皇上极善隐忍,这才有了今天。   这么多年,皇上越发喜怒不形于色,还没见过谁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楚王殿下,您就认个错吧!”常贵恳求道。   这自古哪有皇子入赘的,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赵恒倒是跪了,耷拉着脸看皇上:“儿臣这是走投无路,只能如此!”   “你的意思是朕逼你,你倒还有理了!”皇上又要冲过去踹,被常贵扶住了。   楚王殿下这体格,皇上也伤不了,反倒累了自己。   “父皇若是赐婚,儿臣也不用入赘,父皇以为这样儿臣就很有面子?”赵恒理直气壮,一双冷目透着坚毅。   虽然入赘是不错,但比起来,自然是把窈窈娶回王府更风光些。   皇上气的直接就站了起来,冲过去就是几脚。   皇上年轻时那身手也是十分厉害的,可如今这凌乱的脚法,毫无章法了。   赵恒倒是不疼不痒的,没什么表情,皇上自己累了个半死。   “朕怎么生了你这个逆子!”皇上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   赵恒自回京听的最多的便是这句,其实他也很想问一问,他为何投胎在这无情无义的皇家。   “儿臣也想知道,早知我一出生便累及母后,受父皇不待见,儿臣也宁愿从未来过这世上,今日父皇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可若父皇打不死我,杀不了儿臣,儿臣还是要娶陆瑶!”   陆大人:我什么都没听到。   高鹏:妈蛋,迟早有一天会被皇上灭口。   常贵:我这是在哪?   众人:我们就是个吃瓜群众。   皇上一脸灰败,他一生并不是顺风顺水,可都从未将他打倒。   如今,赵恒的一番话,像是在他心上刺了一刀,将那些旧事都揭起。   对,他说的没错,他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因为一开始他便知道这个孩子会夺去皇后的性命。   他从未期待过他的出生,甚至憎恨。   若没有他,傅瑧至少能多活十年,不会那么早离他而去。   死一般沉寂的房间里,皇上的声音许久才响起:“你这是在怪朕这么多年忽视你?”   “儿臣不敢怪父皇,儿臣离宫多年,早已习惯闲散自在的生活,从未有怨,若王爷身份连心爱女子也不能娶,这王爷儿臣不做也罢!”赵恒伸手摘下代表身份的腰带和冠冕放在地上。   赵恒琥珀色的眼睛深不见底,情绪并不激进,明显的心意已决。   “你这是在逼朕!”皇上面色阴沉的盯着赵恒。   “儿臣不是逼父皇,儿臣只想做自己!”   “你做自己便要抛下体统不顾,身为大齐皇子,你可为皇家尽过一点责任,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可有考虑过皇家的颜面!”皇上的眼中有愤然也有痛惜,说话的时候喉骨处抖动的厉害。   “父皇要儿臣尽什么责任,是该做个有野心的皇子,还是安分的做一个戍边的将士?父皇觉得什么是尽责,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吗?”赵恒抬头看着皇上。   “父皇真的只是因为母后之死才厌恶儿臣吗?”   皇上表情瞬间颓然,赵恒这句话像是一记闷棍,径直的打在头上。   常贵大惊,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是嘴巴张到一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眼神默默的看向皇上。   赵恒说完开始动手解衣服的扣子,很快,胸口和后背裸露在外。   胸口和后背有好几处箭伤和刀伤,虽然已经愈合,但疤痕狰狞,可见当时伤的有多严重。   房间并无女眷,且都是各自亲信,他们看到赵恒身上的伤口简直震惊,不可置信。   毕竟大多数人都没上过战场,很难理解上过战场的那种残酷。   青鸾表情最难平静,别人不知,他是主子亲卫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边疆前些年并不太平,西北历来盗匪猖獗,还有伪装成盗匪的西凉军不断扰民。   大齐和西凉并未正式开战,所以,每一场战事都慎之又慎。   如何自卫,又如何在不引起大齐和西凉交战的情况下反击就特别重要了。   主子身上最严重的伤是胸口的箭伤,那一年主子才十二岁。   那是替老国公挡箭受的伤,昏迷了七天七夜,若不是清虚道长及时赶到,险些丧命。   主子也是那次战役,一战成名,在西北军中立下威名,再无人敢小瞧。   主子在西北军中的威信靠的不是定国公外孙,更不是大齐五皇子,都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拼来的。   因为主子年纪小,每次上战场前都会戴着一个鬼面面具,西北地,鬼面将军的威名那可是人人皆知。   大齐的百姓人人称颂,那些匪盗闻风丧胆。   大齐哪个皇子能和主子的那些战绩比。   什么黄河水患,什么重建湖山,全是狗屁。   别的皇子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主子娶个喜欢的人就这么难?   他不服。   主子身后的西北军更是不服。   “儿臣九岁陪外祖上战场,大大小小战役无数,守疆卫土,保护百姓,从未退缩分毫,儿臣自问对得起大齐,亦尽到该尽之责,大齐百姓若需要,儿臣亦会义无反顾!”   赵恒嗓音淡然,没有丝毫起伏,表情也十分平静,仿佛身上的那些伤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家常便饭一样普通。   可皇帝却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让他有些窒息。   他一直以为定国公把他带去西北,只是带在身边教导,并不知他和其他士兵一样上了战场。   从没有人和他提过他,当然,他也从未过问。   “儿臣别无所求,只求父皇这一件,儿臣不懂,父皇为何不许,父皇若疑儿臣会有不臣之心,那成婚后,儿臣立刻离京,有生之年,绝不回京城半步,只要父皇护好煦儿,儿臣便再无顾虑!”亦无半分牵挂。   望着赵恒执着的脸,不知怎的,陆伯山竟从中察觉到几分心酸的感觉。   曾经的他也是如此倔强,刀山剑雨义无反顾,个中的艰难只有自己清楚。   直到遇到淑兰。   幸运的是,他的婚事父亲并未阻拦,他终得偿所愿,抱的美人归。   如今看到赵恒,仿佛看到了那时的自己。   皇上久久没有回话,气氛压抑且低沉。   陆伯山一副人家管教儿子和我无关,我不好插话的表情。   高鹏觉得自己活的每一日都是赚的,要珍惜。   皇家秘闻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每日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总算,皇上在一片死寂中开了口:“这件事朕会慎重考虑!”   除了陆家的原因,老四那里也不好交代。   赵恒的眼中跳出一抹亮光:“父皇要考虑多久!”   “……半年!”能拖一时是一时。   “那若是父皇到时还不同意呢?”   皇上眼皮跳了跳,咬牙切齿:“那你再入赘也不晚!”   赵恒唇角扯出一丝弧度:“儿臣多谢父皇!”   众人:他们听到了什么?   陆伯山:若这样的话,其实还是入赘好些。   方老爷:我赞成入赘。   皇上觉得此生没面子的时刻,这个绝对要算一个。   老脸丢尽了。   皇上起身,走到门口,又看到了那些糟心的聘礼。   他生了个什么蠢东西,入赘难道不是来继承家产的吗,还把自己的东西搬来是怎么回事?   “父皇放心,这些东西送来了就不好拿回去,就当提前下聘了。”他不管,这婚事他就当定下了。   今日这双方家长可是见面议过亲了。   半年后……那回去也该准备上了。   皇上想说,他这还没答应呢,可到底没说出口,握了握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自己决定!”   “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离开的步子更快了,后面的人小跑着才追上。   皇上来了陆府,那他的安全陆府是有责任的,陆伯山自然要亲自送皇上回宫的。   皇上若出事,别说陆家,对大齐都是一场大灾难。   赵恒俨然把自己当陆家自己人了,吩咐陆家的管家:“把这些抬到库房!”   管家顺口答应了句是,然后发现,不对呀,他是陆府的管家。   再一想,也罢,以后楚王要入赘陆府,那也是主人了。   陆府被二房搬的差不多空了,正好有库房放这些,搬进去就搬进去吧,毕竟,皇上也放话了。   赵恒心情瞬间就好了,怎么说老头子都是为了他的婚事才出宫的,若出点什么事,他这婚找谁赐去?   还是送一送吧,安心些。   等他送老头子回了宫,再来找窈窈吧,她知道这消息一定很高兴吧。 第236章 以儆效尤   236   赵恒大摇大摆的出了陆府,这熟悉且自豪的感觉跟逛自家花园似的。   青鸾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主子就是厉害。   想那景王母子搞出那么多小动作都没能娶到王妃,主子出马,一切搞定。   皇上上了马车,颓然地坐着,良久,叹了一口气。   一路沉默,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他是来给他们定亲的吗?   他明明是来阻止这一切的。   这给闹的。   头疼!   对老五而言,他确实是有亏欠的。   老五刚才问他,他丢下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真的只是因为他母后的离世吗?   ……   他只是一直不肯承认,先皇后其实早对他死了心。   傅沛之死,再到定国公离京,为了那个位置,他终究是没有阻拦。   因为他知道,终有一天这些事,即便他的父皇不做,他也得做。   所有人都觉得他无情无义。   瑧儿直到死也没有说过怪他的话,可今日老五的那句质问,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因为瑧儿之死厌恶老五,还是因为看到老五便想到了傅家而内疚。   他做错了吗?   可如今的崔家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人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人的野心也是不断膨胀的。   和傅家相比,当年的崔家不过是二流世家。   父皇若不如此,傅家的势力只会比崔家更甚。   车轱辘声中到了宫门口,这一路平安,所有人也松了口气。   赵恒对着轿辇道:“儿臣恭送父皇!”   陆伯山也止步宫门,宫门打开又缓缓合上。   属于帝王的路从来都是孤独的,不需要人陪伴的。   华清殿内   常贵捧了一盏热茶递过来,低声道:“皇上,喝口热茶吧,五皇子想明白了,会体谅你的苦心的。”   常贵是真这么想的。   五皇子虽在边疆日子不好过,可在宫里日子就好过吗?   战场上那是明刀明枪,这后宫却是杀人不见血。   皇上忙着前朝又哪里顾得上后宫,先太子贵为太子都受不少算计,何况五皇子那么小。   其实,和定国公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傅家,定国公世子的死和皇上无关,老国公也是在皇上当年被立太子后主动避嫌离京的。   皇上他也有难处啊。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自古以来皆如此。   只是,世子的死也着实可惜。   这皇家的事又哪是一句两句说的清,比起先皇和明仁帝,皇上已经够仁慈了。   世子的死和老国公的退守,至少是保全了整个傅家。   比起那些被灭族消失的老牌世家,傅家已经是幸运了。   皇上听了常贵的话,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他难道跟自己的儿子有仇,非要拆散他的姻缘,故意坑他?   所有人都怪他狠心,怎么就没人理解他的一番苦心呢。   老五若娶了陆瑶,便不是他想不争就不争的。   他当年难道就想争这个位置?不过是局势所迫,和三哥之间的争斗推着他,为了活着,不得不争。   这朝事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自从继位,他每日勤勉,自问没有一丝懈怠,一天又一天,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也会累,静下来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先皇后。   她理解他,扶持他,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到最后的皇位。   从未埋怨过他一句,但她心里是恨这皇家无情的。   所以,才那么决然要生下老五,她,是抱了要死的心。   他是皇帝,他坐拥江山,可他也留不住她,留不住太子。   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如今……   “传楚王进宫!”   常贵愣了下,这才刚见过面,又要召见,皇上这是生气没生够?   就楚王的性子,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讨好君王。   “皇上,楚王……”这会可不一定会进宫。   “让高鹏去,就是绑也要把人给朕绑进宫来!”皇上拍着龙案,眉毛都竖起来了。   常贵哪还敢耽搁,高鹏带着人一路跑,一路追,总算把赵恒给拦住了。   赵恒一脸不情愿,他从回来到现在还没好好和窈窈说句话呢。   高鹏对赵恒十分恭敬,一则是因为在江南时对他颇为照顾,还特意给他和手下兄弟准备了礼物。   再则,那可是救命之恩,被黑衣人袭击时,楚王一马当先,让他带着人先走了。   这事,他都记得,亦不敢忘,可今日,他也必须把人给请进宫。   “殿下,皇上正是盛怒,若是再惹恼皇上,您这婚事……”高鹏欲言又止。   赵恒蹙眉,这婚可是还没赐呢,老头子说话最不算数。   算了,还是去吧!   这任性的皇上!   赵恒到华清殿,皇上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赵恒刚跪下,见礼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皇上给打断了。   皇上看向跪在地上的赵恒,目光微凉:“来人,楚王仗势欺人,骚扰朝廷命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起,亲王降为郡王,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降爵?   常贵都惊呆了,这处罚也太重了吧。   皇上的亲儿子哪有不是亲王的?这旨意若传出去,那外面的闲言碎语就更多了。   父皇和傅家的关系本就微妙,楚王又是唯一的纽带,皇上在这档口处罚楚王到底怎么想的。   常贵突然不懂皇上这个处罚什么意思了。   赵恒也愣了,什么意思?前脚才答应半年之期,转眼处罚就到了。   他倒不是稀罕什么亲王郡王的,而是老东西变脸未免太快了吧。   “父皇,你答应儿臣的事……”赵恒没说完,一个杯子砸过来了。   这次他没有躲,顶了一脑袋的茶叶,茶水顺着额头往下流:“答应个屁,给朕拖出去重重的打!”   这三十棍就在华清殿外打的,许多宫人都看到了,很快传遍了六宫,自然,亲王贬郡王的消息也跟着传了出去。   高鹏特意命手下兄弟控制力道,但到底三十棍,即便再控制,皇上在那看着呢,也只是不往死里打而已。   起身的时候,其中一位随行江南的侍卫本要扶的,被赵恒躲开了:“不必!”   赵恒手撑着从板凳上爬起,跪在殿外朝华清殿内道:“儿臣谢父皇圣恩!”   说完,从地上起来,转身,一步步朝外走去。   未来的路很长,只能靠自己。   等在门口的青鸾看主子走的似乎有些慢,这么冷的天,出了一头的汗,意识到不对:“主子,你怎么了?”   “无事!”   青鸾扫过赵恒过于僵硬的后背,衣服贴在背上,有些地方已经破了,主子竟受了刑。   这宫里能让主子受刑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召主子进宫的那个。   “主子,这也太过分了,属下不服!”这王爷做的着实憋屈,还是在西北好。   赵恒咬了咬后槽牙:“回去再说!”   景王的反应倒是平静许多,慢慢的品着杯中茶,瑶儿岂是他可以肖想的,这京城可不是西北!   “郡王,楚郡王……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本王了,就他也配本王叫一声五哥,下次见到这位楚郡王,本王一定把他打成猪头!”肃王笑的嚣张,一个小小的郡王而已。   这次一定要放鞭炮,都别拦他。   消息传到陆府时陆瑶正在喝茶,手一抖,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一地碎片。   怎么会这样!   外祖明明说皇上已经答应了,怎么转眼就贬为郡王了。   他在朝中本就无甚地位,不被朝臣看重,这下又被贬为郡王,更会被人轻视了。   她到底还是连累了他。   听说还受了三十军棍,也不知伤势如何。   陆瑶有些坐卧不宁,可又不能出府看他。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如此不被待见,上一世为何继承皇位的是赵恒。   难道,真的如赵穆所言是因为他不在京中? 第237章 谁想找死   陆瑶摇头失笑,她也是慌了神了,赵穆的话怎么能信。   只怕这其中原委除了上一世的皇上和赵恒,没人知道了。   夏竹看小姐这一晚上都一言不发的,忍不住道:“小姐是在担心楚王吗?”   不过一天多的时间,楚王降爵的事传遍了京城。   皇上速度也快,旨意一下,那楚王府的门匾便被摘了。   这楚王前往湖山赈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真是无情。   “你下去早些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陆瑶神情有些严肃。   夏竹本想说陪着她的,可看到陆瑶的表情点了点头,先出去了。   不过却并没有走远,在房门口候着,怕小姐一会儿再有什么吩咐。   秋霜也在外面候着,这楚王的消息一传来,小姐就不好了。   虽说楚王上门入赘是有些荒唐,但楚王对她们小姐是好的啊。   堂堂王爷之尊,愿意入赘,绝对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皇上也真是,本来没几个人知道的事,这样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这下小姐又要成为别人饭后谈资了。   烛光摇曳,陆瑶托腮坐在那里,时光安静的仿佛静止一般。   赵恒熟门熟路的进了海棠院,并无陆府内卫阻拦。   他并不是从王府出来的,白日出城处理点事,才刚从城外回来。   远远便看到门口守着的两个丫头,压低了声音的说着话。   院子里的灯并不明亮,朦朦胧胧的给整个院子蒙上了一层霜意。   两人见到赵恒俱是愣住,听说楚王挨了三十军棍,怎么这会儿竟出现在这里,难道传言有假?   不过,赵恒要进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拦着,默契的让出路来。   赵恒推门进去,陆瑶并未察觉,依旧陷在自己的沉思里。   暗黄的灯光,细细地落在她白如玉的皮肤上,不知是灯光温柔了时光,还是灯光温柔了她。   赵恒走过去握住了陆瑶的手,暗影靠近时,陆瑶便察觉有人靠近,以为是夏竹,直到,手被人握住。   她抬头,慌乱的目光在看清赵恒的面容时,瞬间变的惊喜:“是你?”   “不然呢?”   除了他还有谁能握她的手,爪子不想要了吗?   陆瑶正想着明日怎么找个借口出府,用三哥的名义去府上探望他呢。   没想到,他竟来了。   前日他来府上,匆匆一瞥,并没敢仔细瞧。   如今近了看,比之前瘦了,身上的袍子,正是她做的。   她之前也是做些荷包,帕子之类的,并没有正经做过衣服,所以,针脚并不是很好。   “你怎得还穿着单衫,不冷吗?”马上要立冬了。   “我手可比你的热多了!”赵恒捏了捏陆瑶的手。   陆瑶脸红了一瞬,他不说,她倒忘了,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   “你的伤怎么样,要紧吗?”陆瑶关心道。   “你要看?”赵恒故意逗她。   伤在背上,她要看,自然是要脱衣的。   陆瑶咬了咬唇:“青鸾有没有帮你处理,虽然天气冷,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伤口冻了,也一样麻烦。   今日早上起来,外面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今年似乎格外冷,过几日才立冬,竟已结冰了。   赵恒的伤压根也没处理,哪还有那个心情。   陆瑶看赵恒表情便知道他的伤口肯定没处理。   这都两天了,他真当自己是铜墙铁壁吗?   陆瑶去解赵恒领口扣子时,他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才说让她看也是逗她,没想到她居然真敢看。   陆瑶极爱害羞的人倒是表情格外的镇定,赵恒坐在椅子上故作冷静,仔细看就能发现,连耳朵都红了。   脱了上衣,背上的伤也露了出来,果然没有处理过,好几处的地方都有腐烂的迹象。   陆瑶鼻尖酸了酸,什么都没说,   叫夏竹端了清水进来。   陆瑶先拿清水净了手,然后泡好盐水,用锦帕蘸了盐水:“会有点疼,你若忍不住可以叫的。”   赵恒:……   她想让他一个大男人大半夜在她的闺房里怎么叫。   盐水碰到伤口,明明该是疼的,可赵恒却不觉得疼,只觉得痒得慌,背部微微一颤。   陆瑶以为他是疼了,忙问:“是不是弄疼你了,你且忍着些!”   赵恒低着头,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陆瑶以为他疼的不想说话,手上动作更轻了些,生怕加重他的疼痛。   赵恒扯唇,从小到大,他受过的伤大大小小无数次,第一次被这样重视,竟有些无所适从了。   全身都不自在,血液沸腾的像是要把自己烧着了似的。   陆瑶低着头,很是认真,把伤口用盐水擦了一遍后再上了药,又找纱布把伤处裹好,免得伤口和衣服摩擦,感染的更厉害。   等处理完,用清水净了手,才让夏竹进来把这些都收了。   赵恒坐在椅上仰头看她, 陆瑶要离开时,被赵恒拉住了衣袖顺势带入了怀里。   陆瑶不敢挣扎,生怕扯到他后背的伤口,靠在他臂弯里仰着头,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突然被俯身下来的赵恒轻轻捏住了下巴,连带着唇瓣也被吞没了。   毫无征兆,且又意料之中。   细腻绵长,排遣着相思之意。   他这次提前从湖山回来,本就是为了她,没想到一番变故,到了现在才有空来看她。   本来是想让她看到他的心意,给她惊喜,如今,全被老头子毁了。   也怪他,有些草率了,低估了婚事的难度。   这次,怕是要连累她了。   “对不起!”赵恒突然的道歉让陆瑶没明白过来。   “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对!”赵恒连句父皇都不肯叫,只用他替代。   “其实……”   也许因为上一世继承皇位的是赵恒的缘故,陆瑶总有种皇上也许并不是那么讨厌赵恒的感觉。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我要的会自己争回来。”他从来也没靠过别人,娶陆瑶也一样。   “我知道!”按上一世的轨迹,赵恒是肯定会娶她的,这点她并不担心。   只是,大概是因为她重生的缘故,很多事情都变了。   比如,上一世湖山赈灾的是景王,这一世是睿王。   最关键的是,江源也比上一世提前出现了。   上次又刺杀失败,他的存在太让她不安了。   江源如此拿乔不肯入仕,不过是欲擒故纵,不然他也不会告诉赵穆黄河水患之法。   上一世睿王有崔家做后盾也没能斗的过景王。   若景王再提前有江源相助,对付睿王只怕更容易。   这次赵恒求娶,把景王也得罪了,他若登位,岂能放过赵恒。   必须想办法除去江源,最不济也要阻止他入仕,赵穆便失去一个臂膀。   江源便只能待在山东,无势可依,想要在朝中立足就不容易了。   赵恒察觉出陆瑶失神,捏了捏她的下巴:“想什么?”   “你这次回京,还要再去湖山吗?”陆瑶问道。   “湖山有睿王在,已经不需要我了!”睿王怕他抢了功劳才迫不及待的让他回京,又怎会容他再去。   陆瑶点头,这样也好,如今赵恒降爵,倒也能免了睿王景王记恨。   不过,同为皇子,难免会受他们白眼和嘲讽了。   “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你自己小心,有些事忍一时也无妨!”陆瑶担心道。   赵穆的个性即便是要对付赵恒也不会公然发难,让他难堪。   但赵恒之前得罪过肃王,那个人是个草包,又有睿王做靠山,只怕不会轻易放过。   “你放心,拳头比亲王有用!”赵恒知道她担心什么。   他心中正有气无处发泄,谁想找死,尽管来。   老头子最好把这郡王的爵位也一同褫夺了。 第238章 谁更厉害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打消他的念头。   他娶陆瑶这件事,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陆瑶犹豫了下,但还是开口道:“我觉得皇上下旨降爵或许不是故意针对赐婚的事!”   赵恒还算沉静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漠:“他还想怎么样?”   从小到大父亲的责任半点没尽到,在他的婚事上还要拖后腿,父亲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史上少有了。   其实,陆瑶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觉得可能并不是他们所看到的那般。   “总之这件事就暂时这样了,别再和皇上闹了,以后我们的婚事总还要皇上来赐!”陆瑶自己也想不大明白皇上的心思,也没法和赵恒解释更多,只能这样折中道。   赵恒捏着她的手,并未用太大力气,温柔中带着几分眷恋:“我会想办法让他赐婚,你别担心,我说娶你便一定会娶你!”   陆瑶:……   她刚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你方才可是出城了?”陆瑶问道。   赵恒身上有伤,还出城,只怕并不是小事。   陆瑶低头指了指赵恒脚上的皂靴,赵恒这才发现鞋底沾了黄土。   她这心细如尘的,不去大理寺当差真是可惜了。   “你鼻子倒灵!”   “可是陆家军那边出事了?”陆瑶问道。   “一点小事,有我和你哥在,你不用担心!”赵恒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口风可真紧,看来他和三哥是商量好不告诉她了。   不过,若真是一点小事那么简单,他会这么晚才回来?   她只好道:“我听说之前三哥发现了一个细作,可那个人离奇死了,三哥怀疑和南疆的无双公子有关,可是南疆被灭多年,仅凭他绝对翻不起这个大风浪……这个无双公子只怕也只是幕后之人的马前卒。”   赵恒点头,随意的嗯了声。   “大齐灭了南疆之后,和西凉虽无大战,但小打小闹常有,反倒是北疆……”陆瑶话到此处停了下来。   赵恒表情稍稍一滞:“你查到什么?”   “我听说北疆摄政王要亲赴大齐为皇上贺寿,马上到京,北疆已经来了一位公主代表北疆皇族,是为求和而来,那这位摄政王又是为何而来?”   陆瑶说到最后,悄悄观察赵恒的脸色,却见他神情如常。   只是,他越是平静,就越能证明她说对了。   “你听说过那个北疆王吗,他厉不厉害?”   “就那样吧!”赵恒不咸不淡:“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瑶自然不能把上一世的事情告诉他,上一世这摄政王虽不曾到过大齐。   但大齐从睿王谋反,再到张氏兄弟内乱,北疆和西凉趁乱攻打大齐。   有西北军镇压,西凉并没有讨到便宜。   反倒北疆那边因为大齐朝中将领不堪大用,北疆摄政王带兵夺了大齐十二座城池。   北疆摄政王顺利当上北疆王,和大齐分庭抗礼。   这场战乱让大齐消耗了太多国力,乃至赵恒继位都没能让大齐恢复。   摄政王继位后对大齐虎视眈眈,大有问鼎中原之意。   但三哥使计破坏了北疆和南疆,西凉的关系,最终使北疆计划搁置。   南疆隶属大齐多年,很多百姓并不愿意战争,西凉也国力受损,北疆孤掌难鸣,这才休兵止戈,边塞和平。   这场战事中唯一得利的便是北疆,那这一切会不会和北疆王有关?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这个北疆摄政王和你这个鬼面将军比谁更厉害?”   赵恒嗤的一笑:“本王怕过谁?”   赵恒拇指在食指上搓了搓,怎么有点想杀人呢。   让窈窈这么惦记,这个狗屁摄政王怕是想死在大齐吧?   陆瑶忍不住笑,不过还别说,赵恒嘚瑟起来的时候还挺帅。   “那我就放心了。”   赵恒却觑她一眼:“你放心什么?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陆家军的细作是这个北疆摄政王所派,我也不怕你惹不起他了!”   赵恒睨她一眼:“你说这么多,把他夸的这么厉害,就是怕我惹不起他?”   “不然呢?”   “哼,那狗屁摄政王的人已经被我们肃清了!”只是,这其中牵扯甚广,此事还不易闹大。   “哦!”陆瑶这声哦意味深长。   赵恒坐直身体,似笑非笑的看着陆瑶:“套我话?”   “有吗?”陆瑶耸肩,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你们陆家真是……上辈子都是狐狸吧!”没一个好对付的。   “我当你是表扬我了,小女子多谢殿下!”陆瑶抱拳笑道。   “那摄政王只怕是来者不善,让他自己和北疆公主斗去,陆家军内部已经肃清,他没讨到便宜!”反正也瞒不住了,索性告诉她。   “你们是怎么查到他的?”陆瑶很好奇。   她只是通过上一世的记忆分析可能和他有关,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这你该去问问你三哥,如何把人家北疆公主迷……骗的团团转的!”陆玉庭可不是什么好人,可偏有女人迷恋他那张脸,怪谁?   “你说我三哥和北疆公主?这不可能!”陆瑶摇头坚决不肯相信。   自家人还是要维护的,反正,三哥才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再说,北疆公主是来和亲的,按理说,要在诸位皇子中挑选驸马的。   “不信也罢,你还是问你三哥!”若不是说不出口,也不会瞒着不让告诉窈窈啊。   啧啧,这下完美兄长的形象可要毁了。   真可怜!   陆瑶: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既然那摄政王敢派人来,就会有后招,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恒扯了下嘴角:“攻击是最好的防守,算人者人恒算之,他能算计我们,我们为何不能算计他?”   陆瑶眸光一闪,这个主意不错。   不过,赵恒是个直脾气,要杀谁便不怕被人知道的个性,从不屑算计,这话倒不像他说的,更像三哥的作风。   “你不是最讨厌这些?”陆瑶顺口就说出来了,完全没有思考。   “讨厌不代表不会,他算计陆家便是算计我赵恒,我岂能容他!”若是让他计谋得逞,策反陆家军。   不敢说会让大齐生灵涂炭,但至少陆家是彻底的保不住了。   所以,他这便是在找死了。   正在书房和陆伯山议事的陆玉庭打了几个喷嚏,这怎么回事?   陆伯山看侄子打了好几个喷嚏,关心道:“天气寒凉,要多注意身体!”   “多谢伯父,侄儿无事!”陆玉庭也正在和陆伯山说军中之事。   他一开始也以为这一切都是无双公子报复大齐。   可想到之前去南疆找师父时查到这无双公子和麒麟王有来往,便猜这麒麟王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毕竟,一个没落的南疆公子没有那么大能力。   他派人顺着这条线索,再加上那北疆公主帮忙,确实查到些线索。   不过,这北疆公主也没安什么好心,想借此将事情闹大,好让大齐干预其中。   这就可以借大齐之手除了摄政王。   这北疆公主想的倒是……挺美,但他们北疆的污糟事,还是留给他们自己闹吧,闹的越凶越好,最好打的你死我活。   这无双公子如此听命北疆摄政王,显然两人达成了协议。   他如今怀疑,这无双公子只怕就藏匿在京城。   只是,京城偌大,各国商人都有,想查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这次肃清陆家军,他虽揪出安插的细作,可这些人却早就在牙中藏毒,并未追踪到无双公子的消息。   不过这无双公子接二连三的行事失利,只怕对摄政王那边也不好交代。   北疆摄政王这次入京,倒是个机会。 第239章 此药无解   赵恒虽不舍离开,但到底尚未成婚,陆大人已经遣走了陆家内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能太蹬鼻子上脸。   “你的伤口记得上药,今晨起已经结了冰,勿要让伤口冻着!”陆瑶交代道。   “我知道,改日再来看你!”赵恒握着陆瑶的手,举起,放在唇上亲了下。   万寿节将至,北疆摄政王进京,他估计又要忙起来。   赵恒觉得自从回了京,便犹如身处泥潭,一切都变得身不由己。   如同被一股力量吸进了这漩涡之中。   “忙你的事情,我这边一切都好!”陆瑶笑着应答。   心里却有了自己的盘算,既然杀不死江源,那就阻止他入京。   只要将他控制在山东,便如同虎落平阳,闹腾不出水花。   皇上多疑,连自己的儿子尚且猜疑,更何况曾和赵家先祖一起打天下的江家。   只要皇上对江源起了防备,即便他有惊世之才,皇上也不会录用。   到时,即便赵穆如何看重江源,为了不失圣心,也只能弃之不用。   陆瑶又交代赵恒一定让青鸾给他伤口按时上药,这才看着赵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赵恒出了陆家,感觉到身后有人,不过,那人并无伤害他的意思,只是一直跟着。   直到赵恒进了王府,那人也消失不见。   没多久青鸾来报,说跟着他回王府的人进了宫,应是皇上的侍卫。   赵恒哼了一声,老头子就会做些登不上台面偷鸡摸狗的事。   以为这样就能将他困在京城了?   他若想走,他以为拦得住。   防备儿子到如此程度,也真是少见了。   华清殿   皇上派去的侍卫叫云泽,云家先祖也曾是大齐的开国功臣,只是因云泽祖父卷进一场贪墨案,这才没落了。   说起来这云泽是顾大将军推荐进宫的,皇上也知,只是,顾家和云家关系一般。   顾大将军惜才,不忍这样的人才被埋没。   云泽从一个低等侍卫到今天,个中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今虽官阶不高,但很受皇上器重。   这两年有些事皇上也会渐渐交给云泽。   “楚郡王一大早出了城,先去了城外驻扎的陆家军营地,陆家军中秘密处置了几个将领,臣并未靠的太近,只隐约听到似乎和北疆有关……”   “郡王离开后又去了陆府……翻墙而入,陆大人并未发觉,郡王在陆小姐房间待了约莫两刻钟……另外,郡王似乎发现属下了!”   皇上点了点头,挥手让云泽退下。   这小兔崽子对那陆家丫头倒是上心。   这才不过一天没见,就夜探香闺,这偷鸡摸狗的作风也不知像谁?   就是对他爹都没这么殷勤过。   皇上心里头生生淤了口血,想吐又吐不出,烦躁的来回在房间里踱步。   同样是生儿子,怎么他就生了这么个冤家。   皇上气的又是一通牢骚,但也只能说给常贵听。   这偌大深宫,也只有常贵能理解他几分。   不过,这不算最糟心的。   更糟心的是,第二日皇上就听说,楚王被贬郡王,肃王殿下在王府里大设宾朋,夜夜笙歌。   甚至,还在府里放鞭炮和烟花庆祝。   至于庆祝什么,侍卫就不太好说了。   近期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大概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上忍了忍,龙案才没被自己踹出去。   瞧瞧,他养的都是什么儿子。   他还没死呢,就闹成这样。   常贵苦哈哈的看着龙案,唉,就让它多活几天吧?龙案招谁惹谁了?   景王府里没什么消息传来,睿王那边……   肃王宴请的宾朋都是睿王一党,而近日,睿王又在巴蜀地安排了几个自己的官员。   怎得,他这是想效仿刘邦,打算在巴蜀地起兵,反了他老子的江山吗?   皇上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常贵吓的不敢动,连气息都收敛了,皇上这是起了杀意。   这崔家……也太心急了些。   崔家可不心急吗?江南势力被皇上借着税银案,肃清江南各州府,连锅端了。   如今这巴蜀宝地自然要急吼吼的安排自己人。   最近京城里传的最热闹的除了皇上把自己亲儿子降为郡王,就是这北疆摄政王入京为大齐皇帝祝寿了。   皇城根下的百姓,有天生的敏感度。   这两个月前北疆公主才进京和亲,婚事还没定下呢,摄政王也进京了,这下有热闹看了。   都在猜,这大齐是选择一个北疆女婿呢,还是北疆儿媳。   大家都觉得,这个问题估计皇上可要为难了。   毕竟,两个都不能得罪啊。   可皇上悠哉悠哉的很,昨日还去婉芳殿里吃了果子,虽然并不受欢迎。   但他去了,她们总不好把他赶出去。   皇上近日少去紫兰殿,倒是常去柔妃和淑妃那里。   大概是路走熟了,走着走着就到了。   皇上是越去,越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窝囊。   当皇帝不就该吃最好,穿最好,享受最好的待遇吗?   可他呢?   他是个倒霉皇帝,国库空虚,儿孙不孝,至于衣服……   别提了,以前也只有贵妃会为他做几件,如今贵妃抱病,别说衣服了,连个荷包帕子都没有。   你说,他这个皇帝当的憋屈不憋屈吧。   而此时赵恒和陆玉庭正在妙音阁里舒舒服服的喝着热酒,心情不错。   “你说这个北疆王还能赶的上老头子的万寿宴吗?”赵恒唇瓣勾起,满脸笑意。   陆玉庭喝完了杯中酒:“这个还真不好说,看老天安排吧!”   “老天觉得大概得收了这个祸害!”赵恒心情不错的朝陆玉庭举了举杯,俩人对饮一杯。   “他若想解了此毒,无双公子就必须亲自出手!”无双也算是鬼谷一脉。   而无双的师父清河最精明的便是用毒之道。   之前几个丧命的江南官员皆是中毒,便可知,这无双公子也精于此道。   他这也不是下毒,好歹同出一门,相互切磋下。   他已经在附近埋伏下心腹精兵,只要无双公子露面,立刻就能把人控制住。   目前暂时不能和北疆撕破脸,但无双公子这个南疆余孽大齐是可以处置的吧?   “本王代表朝廷,多谢陆大人!”赵恒一想到那日窈窈拼命的夸这个摄政王,他就忍不住想拿自己的宝剑将他捅几个窟窿。   “你一个降爵的郡王哪里有脸代表朝廷,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齐皇子死绝了,轮到一个小小郡王当家了!”陆玉庭丝毫不给面子。   他就不明白了,同是一个娘生的,这秉性真是千差万别。   比起先太子,他的这位师兄简直是……   唉!   陆玉庭摇头叹气,赵恒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你这表情跟死了祖宗似的,难不成真想上杆子当北疆驸马,舍不得那个便宜堂兄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和瑶儿胡说八道什么!”   “没什么啊,你不是和那个北疆公主好了吗,我怕你贵人事忙,替你通知一声,家里也好准备起来。”赵恒一本正经。   “你……很好,很好!”陆玉庭连说了两个很好。   赵恒看着陆玉庭吃瘪的表情,心里得意极了。   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没多久,就觉得身上痒痒的,越来越痒。   总算意识到不对,抬头怒视陆玉庭:“你给我酒里下了什么?”   陆玉庭摇了摇手中扇子:“也没什么,就是这两日大概不能出门了。”   想看他妹妹,那就更不可能了。   “解药!”赵恒咬牙切齿道。   “此药……无解!”陆玉庭话一落便被赵恒点了穴道,身体顿时不能动弹。   “信不信本王现在把你丢出去喂狼!”   “郡王息怒,此药确实无解,但万物相生相克,若要解此毒只需……”陆玉庭声音变小。   赵恒只得凑了上前,可听到陆玉庭说出的三个字时,气的拔剑了。   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第240章 有难同当   赵恒手中御赐宝剑,在灯光下发着幽幽的冷光。   陆玉庭丝毫不怕:“师兄,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这你可不能怪我!”   “陆,玉,庭!”赵恒咬牙切齿,当年怎么就没让这家伙死在那个陷阱里呢。   童子尿。   好一个童子尿。   “别激动嘛,其实若忍受不了别人,用你自己的……咦,你还是不是……”   “陆玉庭,你是不是想死!”赵恒要被他气死了。   居然敢质疑他的清白……   陆玉庭努力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自己就不必嫌弃自己了吧?”   “是吗?”赵恒靠近陆玉庭,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要干什么?”陆玉庭想躲,但身体动不了。   他刚才用的是左手,这药肯定还未来得及收回。   赵恒果然从袖中找到药:“是这个吧,该喂你吃多少呢?你也不嫌弃自己吧……不对,你和那北疆公主应该不会已经……”   “赵恒,你给我住口!”   “哦……”赵恒意味深长道:“那就用你自己的!”   “我们可是师出同门的亲师兄弟!”   这种手段留着对付那个无双公子才对。   “那就更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赵恒伸手,捏开陆玉庭嘴巴,把药塞了进去,然后拿起酒壶,灌了口酒。   只听咕咚一声,赵恒拍拍手,颇满意道:“行了,没什么不适吧,不然先在你身上试试解药?”   陆玉庭挤眉弄眼的讨好:“赵恒,赵郡王,赵师兄……”   这下可玩大发了。   赵恒身上奇痒,忍不住想挠,凶狠道:“叫爹也没用!”   陆玉庭:……   迟早有一天得替师父清理门户。   “你真的能行,可别把自己毒死了!”赵恒在他那里扫了一眼。   陆玉庭气的脸都涨红了,有什么办法呢。   论动手,他的身手稍微比他差点,不然也不至于被点穴。   “得找个东西接着,用什么好呢。”赵恒忍着笑。   啧啧,很久没看到这家伙吃瘪了,今日这毒也值了。   陆玉庭俩眼珠子瞪大了,尽管很努力的想往后缩,可脖子还是丝毫未动。   “等,等一下!”陆玉庭太着急,咬到了自己舌头。   “不能等了,不然,出不了门的人可就是你了!”   “我突然想到,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吗?”   “师兄还不信我吗?”   “我信你个鬼!”赵恒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的。   自作自受!   他这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吗?   摊上那么个爹,又摊上这么个师弟。   迟早有一天得弑父杀师弟。   唉!   “我怎么会骗你……”痒的难受,他为什么要弄这种鬼东西。   “快说!”赵恒就算再忍耐力异于常人,也扛不住了。   “我配的解毒丸应该……可以!”陆玉庭忍着身上的痒。   解毒丸赵恒身上常带着,陆玉庭的解毒丸是好东西,能解百毒,捏碎了还能外敷,对一些寻常外伤也有效。   不过,因为药材珍贵,用来外敷就暴殄天物了。   “解毒丸可以?”   “可以!”陆玉庭想点头,但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眨了眨眼皮。   “那试试?”赵恒被他这么一糊弄,也忘了解毒丸的事了。   赵恒自己先吃了一颗,好像确实有效果。   又运功一番,很快身上便不痒了。   陆玉庭觉得这会儿好像有千万条虫子在身上爬。   “师兄……”   “你不是对我这个师兄很不满意吗,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吧?”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委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不是想等吃了解药就报复?”   “不敢不敢,师兄说笑了!”迟早弄死你。   “是吗?”   “当然!”快一点,老子受不了了!   “那窈窈那儿……”   “以后你就是我妹夫,放心,在伯父面前少不了替你说话!”想的美,一定要在瑶儿和伯父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   呸!   赵恒这才把解毒丸取了一粒,喂到陆玉庭口中。   顺便,帮他解了穴道。   “师弟呀,做人呢,要厚道,以后别有事没事给人下毒,容易误伤自己!”   陆玉庭:……   确定自己要辅佐一个这样的人做君王?   扶额,就当眼瞎吧!   赵恒心情很好,大摇大摆的出了妙音阁。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赵恒走后露浓才进来:“公子,肃王今日在府中宴请宾客,服用五石散分量过多,宠幸了一名琴师,那琴师投湖自杀了……”   “哦?”陆玉庭喝了口酒:“正想睡觉这枕头送上门了!”   肃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笑话赵恒降爵。   “让人查查那姑娘的身世……”这人命案归顺天府管啊。   既然穿了这身官袍,总得做点实事才是。   “是!”   “齐大人来信了!”露浓把信交给陆玉庭。   陆玉庭看完,把灯上的罩子拿开,然后点燃,很快化为灰烬。   皇上这次怕是彻底容忍不下崔家了。   “公子,齐大人信上说了什么?”露浓问道。   “睿王以徇私枉法的罪名撤了杜太守的职,下了大牢,这新任太守是崔书伟的表兄!”   “这……”睿王是疯了吗?   “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陆玉庭冷笑。   皇上禁足皇后,收回皇后印玺,再加上景王治黄有功到底是让崔家和睿王忌惮了。   所以想扶植自己势力,好让景王无法和睿王抗衡。   可太着急了,皇上都看不下去了。   反观景王,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就把皇上的心拉到他的一方。   景王才着实是个劲敌,不得不防。   睿王和崔家养了一窝子什么幕僚,都是废物,竟连个赵穆都斗不过。   “那我们要怎么做?”   “有景王操心,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安静的看热闹就好!”陆玉庭摇了摇扇子,风度翩翩。   露浓:……   “对了,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肃王那件事要查查清楚!”   “是!”   赵恒心情大好的回到王府,后日便是万寿宴,真是很好奇,那个摄政王到底敢不敢来参加宴会。   算人者人恒算之,他在设计这么一个大阴谋时就该想到有今日。 第241章 绝好机会   万寿宴将至,各世家都在家里做着准备。   今日陆瑶又收到了六公主的信,都是些女儿家的话题,哪家胭脂水粉好,头饰又出了什么款式。   不过,这次倒是闲话了句家常,一直抱病的贵妃娘娘昨日去华清殿给皇上送糕点,额间的莲花花钿格外妩媚动人。   一夜之间,在宫中风靡,后妃竞相效仿。   陆瑶合上信,看来,贵妃的脸好了呢。   别人不知贵妃的脸怎么回事,陆瑶却猜到三哥和赵恒的手笔。   报复贵妃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她,而是让她色衰爱驰。   本来听说皇上已经许久不去紫兰殿了,看来贵妃是得了高人相助了。   果然有句话说的没错,祸害遗千年。   陆瑶做了宵夜,送去了父亲的书房,巧的很,三哥也在,正好她做了两份。   闲聊几句陆瑶便退出了书房,不过并未走远。   陆玉庭没过多久便出来:“妹妹怎么还未回去。”   “三哥就不要明知故问了!”今日的夜宵合着三哥的口味做的。   爹爹向来不挑,更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三哥心细如尘就不同了。   陆玉庭一脸宠溺:“妹妹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陆瑶声音温柔:“三哥若是无事,去我院子里谈吧。”   陆瑶这般说,显然是正事了,陆玉庭点头,跟着陆瑶一起进了海棠院。   “三哥可知,贵妃娘娘的病大好了!”陆瑶直接道。   陆瑶此前并不知三哥精于医道,更或者说是擅用毒,也是从赵恒那里才知晓。   贵妃脸上的伤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却突然好了。   只能说明一点,有人解了三哥下的毒。   三哥师出鬼谷一脉,能解此毒之人只怕正是那个清河道长的徒弟无双公子。   难道无双公子和贵妃还有景王认识?   若是如此,那爹爹此前江南被诬陷只怕贵妃也参与其中。   陆玉庭蹙眉:“大好了?”   “是,听说景王回京后便一直为贵妃寻名医……”陆瑶说的含蓄。   贵妃身在后宫和无双公子勾结的可能性不大,倒是景王……   陆玉庭神情凝重,为何他这里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景王在找寻名医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过,那些人解不了他的毒,并未放在心上。   一定是无双公子!   陆玉庭咬了咬后槽牙,这次倒是他失误了,竟没想到这里。   摄政王那里一定不能再失手了,他得再加派人手,必要活捉无双公子。   “我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处理!”陆玉庭很快便恢复了平日不羁的模样。   “三哥还是小心些,若是他们真和景王勾结,只怕更不好对付!”陆瑶有些担忧。   “小丫头想的倒挺多,未必就是和景王有关!”陆玉庭虽有几分安慰陆瑶的意思,但心底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怕更大可能是北疆摄政王想拉拢景王,以此投诚。   不过,上一世陆瑶确实也没听说赵穆和这些人有来往。   只是,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她不得不防。   陆玉庭出了海棠院没有回自己院子,直接出了府。   他得查问清楚摄政王那边的情况。   这摄政王已经入了京,五感尽失,正待在驿馆休息。   摄政王这次只能吃个哑巴亏,因为他是在进京前一晚中的毒。   客栈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可疑人物出现,睡了一觉的摄政王就成了活死人模样。   摄政王手下自然也是能人无数,他的侍卫长夏侯渊立马封锁消息。   这若是传到北疆,只怕北疆王会趁机削弱摄政王势力。   大齐皇帝态度不明,说不定更会对摄政王不利。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遭了人算计。   幸好,昨日已经联系上无双公子。   大齐这么痛恨他们王爷的人也只有雅公主了,这一切只怕是雅公主算计。   可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陆玉庭派去守在驿馆的人来报说,白日里出去了三拨人,不过并无陌生人到访。   他们很低调,除了派侍卫去礼部送礼,并无外出。   大齐皇帝万寿宴,除了北疆,西凉,还有几个周边附属小国前来贺寿。   北疆比起这些小国最强,可却十分谦和,不像西凉那般态度嚣张。   陆玉庭又多派了一组防守,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无双公子,彻底解决了南疆的遗患。   否则,这便是皇上的肉中刺,迟早想起来,都会想到伯父放了的十三公主遗孤,迁怒陆家。   关于景王和无双公子这件事,陆玉庭必须要告诉赵恒。   因为瑶儿的事,赵恒已然是得罪了赵穆,赵穆攻于心计,必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若赵穆真和无双公子联手,那赵恒就不得不防。   毕竟十多年前的定国公世子就是不明不白的中毒而亡的。   赵恒进去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露浓便进来了:“公子,蔡先生来了!”   “他怎么来了?”蔡颖是当年先太子幕僚之一,被崔侯重金留在了崔侯府。   “想必是有要事!”   很快蔡颖进来,看到赵恒也在,跪地行礼,十分郑重。   赵恒态度散漫,并不热情。   “崔侯派了人前往山东破坏景王的堤坝,打算水淹山东各县城,以此让皇上降罪景王……”   “什么时候的事?”陆玉庭打断蔡颖。   为了夺权,竟想出这么歹毒的计策,黄河沿岸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三日前!”   陆玉庭手在桌上拍了下,震的茶盏直响:“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若崔侯此计得逞,黄河沿岸水患无法控制,景王根本就无力回天。到那时中原泛滥,流民遍地,等景王受罚后公子再揭开此事真相,崔家便再无翻身的可能……”蔡颖言辞间十分兴奋。   赵恒嚯的从椅子上起来,表情变得十分冷酷,目光中满是讽刺,语调也变的极冷:“陆玉庭,这就是你让我过来的目的?”   “当然不是!”   赵恒变脸,陆玉庭意料之中,他向来讨厌这些争权夺利,所以一直不肯接手先太子的旧势力。   “楚王殿下,这对你可是绝好的机会!”蔡颖并不了解赵恒,继续道。   他们这些先太子府旧人都清楚,楚王才是真正的主子,陆公子只是暂代工作。   赵恒嚯的拔出宝剑,剑指蔡颖的脖子:“你和他们一样该死!” 第242章 坏了大事   蔡颖被这剑光吓了一跳,不过并未退缩:“殿下,这是扳倒景王和崔家的大好时机,只要我们……”   “只要我们假装不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百姓再次流离失所,尸横遍野吗?”   赵恒打断了蔡颖的话,咬牙切齿道:“如果视而不见,和崔家那样的禽兽有什么分别?陆玉庭,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想要实现的以德化民,以法治国,以义待士,以武定国,以文安邦,内圣行,外王道,圣行王道造王者!”   靠着冷血和肮脏得到的权力,午夜梦回的时候不心虚吗?   陆玉庭扶额:“赵师兄,赵大圣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我说过我同意了吗?”   蔡颖看向陆玉庭:“陆公子,这样的机会以后绝不会再有。”   这种时候陆公子怎么能和殿下一样犯糊涂,这样的机会错过绝不会再有。   “我和殿下意见一样,绝对不能这么做,务必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若我们真的这样做了,打倒崔家又有何意义,岂非违背先太子遗志!”陆玉庭态度也是十分坚定。   太子薨后,把府中势力交给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之初,他们自然是看不上的。   可相处之后才知道这个翩翩美少年心肝有多黑,行事也是亦正亦邪,绝不拘泥。   所以蔡颖才觉得陆玉庭一定会同意这个做法。   “殿下,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睿王和景王势力不除,殿下怎么会有机会!”   “机会?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那个位置,即便是能立刻继承皇位,本王也不稀罕!”   陆玉庭目光不转地凝视着他,表情意外的正经:“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   赵恒:……   当然不是,可他怕他在这权力的争斗中迷失自我。   他很清楚陆玉庭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他。   只是,他不想挑起那个担子。   太过沉重且冷血。   那个位置对他来说是枷锁。   “我是在追逐那个目标,是需要权力,但我陆玉庭也不会踏着无辜百姓的鲜血!”陆玉庭面容冷峻。   作为师兄弟,这些年没少你死我活的作弄过对方,可这样的争吵,是第一次。   其实,这是梗在两人心中的一根刺,迟早有一日要爆发。   赵恒手中的剑缓缓放下,看着陆玉庭道:“抱歉!”   他在边疆长大,见过太多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还有这次湖山地动,家园被毁,妻离子散,乍然听到蔡颖这话情绪太激动了。   上位者可以争,可以抢,用他们的话说,这是作为皇子的使命,生在皇室一出生本就是要去争的。   可再争再抢,不能拿这些无辜的百姓当牺牲品,这是禽兽。   陆玉庭偏头看向蔡颖:“想办法派人阻止!”   “陆公子……”蔡颖自然是有些不服的。   “按我的吩咐去做,马上!”   “陆公子,你这未免太武断,坏了大事,你我将来到那一日又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楚王不懂事,他也跟着一起闹吗?   先太子把大业托付给他,他怎么能这样意气用事,坏了大计。   陆玉庭面色陡然变了一瞬,那沉幽的笑眼中仿佛下一秒就能射出利剑,渗人得很。   “若真到那一日,我自一人担着,蔡大人,不要以为是太子府旧人就可以放肆,我既统领太子府旧人便有这样的权力,这样的事只此一次,若下次再犯……杀无赦!”   蔡颖身子微微一僵,想到陆玉庭的手段,拱手道:“是!”   蔡颖退出之后,露浓也识相的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师兄弟二人,安静的出奇。   “师兄!”陆玉庭开了口:“我知道你厌恶争权夺势,可冷血的从来不是皇权,而是人的心!”   “人的心若是冷了,不管身在何处,欲做何事,都是没有温度的,可一个国家,若没有一群人为它付之热情,抛头颅,洒热血,努力让它成为理想国度,那就不是人心冷了,是这个国家冷了。”   “人不站在权力的巅峰又何来资格怜悯众生?若是一个国家只靠怜悯便能百姓和乐,国泰民安,倒不如集体做和尚吃斋念佛!”   陆玉庭的话仿佛一柄尖刀,直直插向赵恒的内心。   太子哥去世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提到这个问题。   即便再逃避,总要有面对的一天。   “我不想把自己变成我讨厌的人!”   今日的他,或许也是父皇曾经的样子;今日的父皇,也只是所有皇权的缩影。   为了登上太子之位,他可以牺牲傅家,权力最终在他心中胜过世间所有。   他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与权力缠斗的过程,权力也在腐化他。   所有登上皇位的人其实骨子里都一样,只是换了层皮而已。   曾祖父,祖父,父皇打压的世家曾经也是陪他们打江山守江山的兄弟,也是凭功绩熬成世家的。   打压垮一个旧的世家,就会有一个新的世家崛起,曾经的傅家,如今的崔家,周而复始,不断循环,相爱相杀。   大齐若需要他,他赴汤蹈火,但他不想成为皇权的牺牲品,也不想成为谁的工具。   “贵妃娘娘的脸康复了,我叫你过来便是告诉你这个!”陆玉庭不再多说。   有些事还需自己想清楚,别人多说无益。   赵恒身体骤然绷紧,他自然知道贵妃康复意味着什么,只是脸上并未表露出来。   “我知道了!”赵恒跨出了门槛,想要走,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过身来:“你自己也要小心!”   陆玉庭脸上浮起微微的笑意,点了点头。   待到赵恒走后,陆玉庭才叫了露浓进来:“想办法把此事透露给景王!”   他倒要看看这位八面玲珑,一心为民的景王殿下会如何做。   华清殿   “皇上,山东密函!”大内密探刚从山东回来,似有要事禀告。   “传!”   大内密探行了礼,把信件呈上。   皇上看完,脸色顿变:“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这是近日山东的民间传言,属下调查,是从黄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发现,上面刻着那两句诗……”密探如实道。   黄河决堤天下乱,赵家山河尽归江。 第243章 楚王送礼   如今不过几日山东泰安几个县已将这句诗传遍了。   甚至百姓都在私下说,赵家得罪了神灵,降灾百姓,如今能拯救苍生的就是江家。   江家的公子江源是真龙天子下凡,解决河道问题的是江公子并非景王。   皇上越听脸色越暗,江家,好一个江家。   简直放肆!   景王很快被传进宫,只是并不知道皇上传他何事。   皇上第一次对景王发火,那封密函砸到景王脑袋上的时候他都懵了。   常贵也懵了。   这可是景王不是楚王,皇上这是砸人砸出习惯了吧。   “父皇息怒,儿臣觉得这其中必有误会,儿臣此前在山东时几番邀请,江源并无出仕之心,而江家在山东也十分低调,鲜少人知,突然冒出这些流言背后定是有人操控!”   崔家竟是丧心病狂如此,连他身边的幕僚都不放过,刺杀不成,如今又搞出这些。   “江家的不臣之心只怕不是一两日。”皇上冷笑,都赵家河山尽归江了这还叫误会?   当年先祖放过他们,没想到后人竟还不死心,趁乱搞这些扰乱民心的小动作。   “父皇……”赵穆还想为江家辩驳,可看到皇上态度坚决,不易再多说。   他才从山东回来几天竟出了这么多事。   看来是等不到父皇明日的万寿节宫宴结束了,他必须马上出发。   若山东乱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如今朝中没有陆家舅舅和崔家抗衡,崔家行事真是越发放肆了。   “父皇,儿臣不孝,本是回京为父皇祝寿,给父皇一个惊喜,不想竟出了这么大乱子,儿臣这就回山东,还望父皇息怒,勿要气坏身子,保重龙体!”景王言辞真挚,眼圈微红。   皇上到底于心不忍,一直以来,最顺他心意的儿子,除了先太子就是景王。   这件事老四只怕也是被江家蒙蔽了眼睛。   “这样也好,山东不能再出乱子了!”皇帝叹了一声。   “这几日天气越冷,父皇要注意保暖,夜里别太熬了,您要当心身体!”景王劝道。   这几个儿子也只有老四肯说这些贴心的话。   大概是年纪大了,也到了需要儿女嘘寒问暖的年纪了。   怎么能不熬呢,本是想通过陆家打压崔家,可谁想到……   陆家如今没落,崔家行事是更加跋扈了。   巴蜀最近没什么好消息传来,不是这个官被贬,就是那个官被抄家,到底是大齐养了一群蛀虫,还是他崔家太过按捺不住?   “治洪不能出任何差错!”山东禁不起折腾了。   “父皇放心,儿臣回京之前已经征发劳工,在黄河沿岸修造双堤治水,一个冲刷泥沙,一个预防洪水泛滥,这样即便再有暴雨,也不会溃堤。”   皇上点了点头:“你想的这个治水法子确实好。”   赵穆听父皇的话便知父皇是信不过江家:“这都是儿臣应当做的,儿臣这就出发,父皇保重。”   赵穆跪地叩首,他很明白自己身处的位置,非嫡非长,父皇如此打压崔家其实还是没有放弃睿王。   他不仅要做实事来体现能力,更要表现的十分孝顺。   父皇确实老了,曾经高大的父皇,如今坐在那个龙椅上显得有些单薄。   尤其这两个月,父皇的头发都比从前白了不少。   到底是自己父皇,赵穆鼻尖微酸,红着眼睛出了华清殿。   常贵给皇上端了热茶进来:“皇上,喝茶!”   “老四走了?”   “出了宫门,直接去了山东,连王府都未曾回,贵妃娘娘派人请景王到紫兰殿,景王都给拒了,说身有要事,耽误不得!”常贵如实道。   “老四是个懂事的!”只是这孩子的心思……   作为皇子,对这个位置有想法也是正常。   不是谁都跟老五那个二百五似的,为了个女人跟他闹。   提起老五,皇上觉得脑壳更疼了。   “老奴刚才看景王走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很舍不得皇上!”   ……   景王一离开京城陆瑶这边就收到消息。   陆瑶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将手中的笔优雅放下。   看来,那首诗已经传到皇上耳中了,即便赵穆查到幕后有人操控,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江家能全身而退。   可江家如今已经是皇上心中的刺,江源想出头,根本不可能。   “把今日这幅字裱起来!”陆瑶笑道。   “小姐是要送人吗?”夏竹问道。   小姐常练字,只是,很少让裱起来。   陆瑶摇头:“就挂……那儿吧!”陆瑶指了指书房墙上的那块空地。   “是!”夏竹把字收好退了出去。   陆瑶看陆青还未离开便问道:“还有事?”   “肃王今日一大早被告了,肃王府前几日死了个琴师,那琴师的弟弟告到了顺天府,宋大人接了案子,负责调查的是大少爷!”虽说肃王出事不是大事,和他们也没关系,可这案子是大少爷调查,对方毕竟是皇子,大少爷只怕出力不讨好。   “不用管,三哥能处理好!”陆瑶丝毫不担心。   三哥和赵恒看似互看不顺眼,可三哥对自己人最是护短,必然是肃王得罪了赵恒,三哥看不下去了。   “是!”陆青汇报完,抬头看了眼一脸风轻云淡的陆瑶,正要退下,便听到秋霜大呼小叫的进来:“小姐,楚王又送东西来了。”   常嬷嬷从外面追进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没规没矩,当心吓到小姐!”   “常嬷嬷,你别捣乱,我是有重要事要禀报!”秋霜娇嗔道。   陆瑶院里的几个丫头在院里向来横惯了,她也从不拘束,这些丫头都精着呢,在外面规矩不出错就行了。   “楚王给大小姐送了只昆仑雪狼,可爱极了,小姐快去看!”秋霜年龄最小,正是天真,爱玩爱闹的年龄,看到雪狼自然是稀奇。   陆青也愣了下,楚王竟把一个孩子的话当真了。   雪狼本就难寻,又从昆仑到这里,光是护送都极其不便。   陆瑶不好表现的情绪太过,淡定的哦了一声,然后才道:“那去看看!”   秋霜频频点头:“楚王还送了许多礼物,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有,连咱们海棠院的丫头们也都个个有份!”   楚王殿下可真大方,这要是以后小姐嫁了楚王,那她们也发了。 第244章 教育孩子   陆伯山刚下朝就又看到一院子东西,有点懵,怀疑自己回错家。   转头问管家:“怎么回事,这都哪里来的?”   “这是楚……郡王送来的!”管家如实道。   “谁让抬进来的!”陆伯山皱眉,这些人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家主。   “这……郡王不是未来姑爷嘛!”管家小声嘟囔。   “谁说的,谁同意了,没规矩,太没规矩!”陆伯山气的跺脚,就差撒泼打滚了。   管家:……   这不是皇上都同意了吗?   “爹爹,你快看,这是姐夫送我的!”陆瑾抱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狼跑了出来。   陆伯山更头大,这丫头本就被宠的无法无天,再养一匹狼,那将来,谁怎么嫁的出去。   头疼。   不对,瑾儿刚叫什么,姐夫?什么时候成姐夫了。   这臭丫头!   打……肯定舍不得打!   “女孩子要矜持,什么姐夫,不许这样叫!”陆伯山压了压火,孩子是自己的,错是别人的。   孩子小,不懂事!   “爹爹,您懂不懂事,楚王都要入赘咱们家了,我以后有个郡王姐夫做靠山,您有个郡王女婿,这么好的事落咱们家,爹爹您老就别太矜持了,这样不好!”陆瑾抱着的雪狼在她怀里嗷了一声,狗腿的很。   陆伯山冷脸:“胡闹,胡闹,胡闹!”   连说了三个胡闹,气的胡子都抖起来。   这孩子到底是谁教的,谁教的,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教成这样了。   “爹爹,我这个年纪不胡闹,难道等胡子一大把再胡闹吗?”陆瑾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   “这,这话谁教你的?”陆伯山觉得自己有一天可能是被气死的。   “没谁教,爹爹,家里的先生不是说了吗,我天资好,孔老夫子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我这个算是生而知之,爹爹放心,您生的女儿差不了!”陆瑾朝父亲挤挤眼。   陆伯山:……   这孩子以后必须要严加管教,严加管教!   “姐姐!”陆瑾看到姐姐过来,抱着雪狼一溜烟的小跑过去:“你快看,这是我的雪儿!”   雪儿?   把一匹狼叫雪儿。   陆瑶险些笑出来,不过,这倒是像瑾儿的取名风格。   陆瑶点头:“很好,很好!”   一身绯色官袍的陆伯山咆哮了:“好个屁!”   从院子里出来陆夫人正好听到陆伯山那句好个屁,快步走到陆伯山面前,啪的一下打他后背上。   陆伯山正气头上,被人打了下,正要发怒,可转回头看到是陆夫人时,表情一下怂了:“夫人,你怎么来了?”   “陆伯山,当着我孩子的面,你别把你在军队里的那一套流氓习气带到家里来,教坏了瑶儿瑾儿我和你没完!”   陆伯山缩了缩脑袋,低声道:“夫人,我教育孩子们呢?”   陆夫人哼了一声:“教育,等你教育?我的女儿什么时候用你陆伯山教育。”   说完之后对着两个女儿道:“瑶儿,瑾儿,跟娘走!”   陆瑶和陆瑾自不会反抗,跟着陆夫人去了,陆瑾回头,偷偷对爹爹做了个鬼脸,陆家还是娘说了算。   爹爹,不行!   陆伯山:……   夫人就不能给他点面子,这么多人呢!   管家顺势问:“老爷,这东西……”   陆伯山摆摆手:“抬进去,抬进去!”   说完转身离开,小丫头,小厮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道:“这是我的,这个是我的……”   管家:“人人都有份,别争,排着队,一个一个来!”   陆家的下人一个个眉开眼笑,欢天喜地的,跟过年似的。   这楚王殿下啊出手可真是阔绰,对他们大小姐也好,楚王殿下什么时候入赘啊,他们这都等不及了。   陆夫人带了陆瑶去了自己院子:“瑶儿,明日便是宫宴,流言蜚语必然不会少。”   “娘,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在乎!”若是真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岂不是称了那些人的心意。   “娘是怕你委屈,娘是想,这宫宴你就不过去了!”陆家降爵,楚王殿下又闹这么一场,女眷向来多是非。   有什么冲着她来,做母亲的就是要护好自己孩子,瑶儿年纪还小,不该受这些。   “娘,你不用担心我,女儿总不能躲着一辈子不出门见人,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我能应付的了!”陆瑶勾唇,笑容清浅。   “娘,姐姐说的对,谁要是敢欺负姐姐,瑾儿让雪儿咬她!”陆瑾嘟嘴道。   “你呀,别惹麻烦就好!”这丫头出生时陆家圣宠最眷,养的她的性子是不知天高地厚,谁都不怕,连圣上的话都敢接腔,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娘,不是你教我的吗,不许欺负人更不许被人欺负吗?”娘真善变。   “你这丫头!”陆夫人伸手点了点小女儿的额头。   瑾儿还小,不懂事,不会成为那些高门贵女的攻击对象,可是瑶儿就不同了。   她从前有多风光,如今便要遭受多少反噬。   陆夫人最担心的便是护不住两个孩子。   这几日,她也反反复复的在想瑶儿和赵恒的事。   瑶儿这样的容貌被景王和楚王盯上,又有哪个人家敢娶。   真到那个时候,陆家只怕未必护的住。   而且,楚王殿下对瑶儿也是真心的好,若景王有这份勇气,她和伯山也不会一直不同意。   说到底,赵穆还是怕得罪皇上,影响了在皇上心中的印象,不敢豁出去。   他豁不出去娶瑶儿,那将来有一天在皇位和瑶儿之间,那也必然是选择皇位,让瑶儿成为牺牲品。   楚王这个人虽说脾气肆意妄为,难以捉摸了些,但这股破釜沉舟,为了瑶儿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勇气,让她倒是高看他几分。   若是楚王将来不卷入夺嫡,就像先祖这般做个闲散王爷,或者……回西北,有傅家军护着,想必能护瑶儿一世无忧吧。   “娘,你和爹爹不能护着我一辈子,女儿长大了,会护好自己,也会护好我们陆家,必不会堕了我陆家门楣。” 第245章 又要倒霉   陆瑶星眸灿烂,含着笑意,这副笃定的模样,让陆夫人想到初见时的陆伯山。   当年,他也是这般,眼中仿佛有星辰漫天,让人深信。   “好,相信你!”陆夫人拍着女儿的肩膀,轻轻的抱住了女儿。   “娘,还有我,瑾儿也会保护你们。”陆瑾也抱住了娘和姐姐。   陆伯山一进来,看到母女三人抱做一团,轻咳了一声。   自从不做这个侯爷之后呢,清闲了太多,不用带兵操练,不用随时被叫进宫议事,家里没有接见不完的官员。   可新的问题来了,陆伯山感觉他被夫人冷落了。   夫人最近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嫌弃,不待见。   就比如,他都进来这么久了,也没人看到他,更别说抱了。   陆伯山望天,也是,他如今一个靠夫人嫁妆养家的人也确实没什么脸面了。   当初,让二房把家业都搬走,他做的是不是冲动了些。   得想个法子搞钱!   对,搞钱!   陆伯山这一声咳,倒是让母女三人分开,不过,陆夫人可没给他好脸色。   回过头看陆瑶:“你先带瑾儿出去玩!”   陆瑶点头,知道娘和爹爹有话说。   陆瑾儿出了房门悄悄对姐姐道:“爹爹又要倒霉了!”   “就你鬼精灵!”   “姐姐,你们总这么夸我,我很有压力的!”陆瑾仰着头朝着陆瑶笑,笑容灿烂,如同拨去了阴霾。   两个发髻上缠着的金铃铛被风吹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陆瑶弯身捏了捏妹妹的小脸:“那我以后可不敢夸了,免得你骄傲!”   “姐姐,我觉得姐夫不错,你帮我转告他,让他不要骄傲哦!”陆瑾朝姐姐挤挤眼,鬼马精灵。   “这话还是你自己说吧!”她的脸皮可比不过这丫头。   “姐姐害羞喽!”陆瑾说完朝陆瑶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我要陪雪儿玩,不陪姐姐了!”   陆瑶看着妹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视线,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但愿她做的一切能护好陆家,瑾儿一直可以如现在这般天真烂漫。   明日便是宫宴,陆玉庭已经两日没有回家了,底下的人也是丝毫不敢松懈。   一直到日落西山,手下来报一盏茶前有两名女子进去了,瞧衣着打扮,像是厨娘。   陆玉庭手中捏着茶,徐徐的吹了下才送到口边。   厨娘?那摄政王如今吃的下吗,下面的人还有心情请厨娘?   忽然,目光一顿,不对,厨娘一定有问题。   陆玉庭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迅速道:“回去!”   “公子,出了什么事?”   “厨娘不对!”   陆玉庭鲜少在人前展示武功,都是以翩翩如玉的公子形象示人,就连很多手下都以为公子不会武功。   可这轻功简直快如鬼魅,一眨眼已经不见人了,只留下了一道白影。   手下看陆玉庭如此着急,自然也不敢耽误,快速跟上。   陆玉庭很快赶到驿馆附近,只是驿馆不能随便进入搜查,否则挑起两国争端,有些事便说不清了。   陆玉庭派过去的人也都藏的极其隐秘,不让人察觉。   摄政王的人不傻,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已经交手多次,自然也能猜到他安排了人,只是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彼此留最后的体面罢了。   但已经来到大齐,这所有的事情都该有个结果了。   “人出来了吗?”陆玉庭问道。   “并未!”   “让人守好所有路口,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走!”陆玉庭吩咐。   为摄政王解毒不是重点,重点是抓住了无双公子,所有的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是!”   这个无双公子从京城到江南到处作恶,可自从那刘大人死后,他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半点消息也无。   摄政王已经中毒三日,五感尽失,若是再拖一日,即便是解了毒,以后也会如痴儿一般。   “王爷的毒可有大碍?”夏侯渊道。   “毒已解,只是,这两日不便出门!”   “为何?”明日便是大齐皇帝寿宴,王爷此行便是为大齐皇帝贺寿,岂有不去之理。   “因为此毒解了之后,会全身出红色疱疹,奇痒无比,此症状会持续两天,而且……无解!”无双公子道。   夏侯渊皱眉:“这世间竟有此毒?”解毒之后还要受折磨。   “我那个师兄心肠狠毒更甚师父,没有做不出来的事,这毒若是再拖一日,王爷这辈子就只能是痴儿了,他为抓我也是煞费苦心。”   若不是不知道她这个所谓的无双公子其实是女儿身,她也活不到现在,但今日想脱身只怕不容易了。   她虽以无双公子自称,却是实实在在的女儿身。   她一出生便被国师说是南疆灾星,会为南疆带来灭族之祸。   母妃苦苦哀求父王留她一命,父王到底心有不忍,被送出王宫,养在宫外,而不久之后母妃也郁郁而终。   很快,父王娶了大齐的十三公主。   人人都说师父狠毒,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师父对她却是极好的,一身本事都传给了她。   师父上次虽未死在陆玉庭手中,可心脉受损,功力大不如前,只能在南疆休养。   她安排在陆家军中的暗探也被他除尽。   若不是那些人训练有素又忠心耿耿,只怕早查到她的秘密。   陆家本就与她有深仇大恨,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他不找她,她也是要找他算账的。   “王爷现在要不要紧?”夏侯渊紧张道。   “放心,王爷很快会醒!”无双话音才落,麒麟王便睁开了眼睛。   “王爷醒了?”夏侯渊激动道。   “王爷!”无双捉住麒麟王的手。   麒麟王拓跋弘面无表情的拿开自己的手:“本王昏睡了几日?”   “王爷,明日便是大齐皇帝寿宴!”无双道。   拓跋弘眉头蹙了蹙:“阿渊,扶本王起来!”   “王爷,切勿乱动,你现在可有觉得身上奇痒……”无双话问到一半停住了。   拓跋弘的耳后已经开始出红色疱疹了,很快便会蔓延到全身,奇痒难耐。   若是挠破,便会留下疤痕,破了相。   无双握拳,这个陆玉庭,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第246章 有备而来   陆玉庭给王爷下毒分明就是怀疑到王爷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陆玉庭活到明日,要怪就怪他自己多事。   拓跋弘确实浑身奇痒,不过他意志力惊人,还能忍耐。   “外面守着多少人?”麒麟王也猜到他被人算计了。   “不知道,王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今日必不会让他活着离开!”陆玉庭心思缜密,就算猜不到她是女儿身,但一定也起了疑心。   “不可轻举妄动!”这毕竟是在大齐。   “王爷放心,这一天我也等了很久!”无双公子冷冷道。   最近的几件事,她做的都让他很不满意,这次若能除掉陆玉庭未尝不可。   他有预感,此人如果不死,日后会成为他的劲敌。   无双从驿馆出来,一路上如同这暗夜一般寂静,透着诡异。   “无双公子,或者说我应该叫你百里无双!”陆玉庭一身白衣从天而降,恍若谪仙。   不过,也是看着像罢了,这可是位黑了心肝的主。   无双勾唇,笑容邪佞,双眼也透着杀意:“师兄好眼力!”   “你师父早被逐出师门,和我们无关,百里小姐还是管好自己的嘴!”陆玉庭眯着眼睛啧啧低笑。   这对师徒也真是够不要脸了,背叛师门,还打着师门的名号招摇撞骗。   “杀了你,不就名正言顺了!”百里无双突然发难,从袖中射出一排毒针。   陆玉庭打开折扇,轻功跃起,将毒针尽数挡去,落地时折扇在手中摇了两下,一派轻松自若。   百里无双冷笑,她倒要看看,他等下还笑不笑的出来。   她突然甩出一枚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空中炸开,腾起一团烟雾,烟雾消散,她也不知何去。   “公子,可要追?”   “她不会跑!”也跑不了。   陆玉庭勾起唇,漾出薄薄的邪气,和平日气质完全不同。   怪不得拖了两日才为麒麟王解毒,原来是有备而来。   很好。   也不枉他的人在这里守了两日。   百里无双自然跑不了,这所有路口都被拦住了。   不过,这也是她意料之中,她不是逃跑,只是,把陆玉庭带到他今晚的葬身之地而已。   陆玉庭到的时候,百里无双的人已经和他的人打斗成一团。   百里无双的人不少,且都是精心培养的死士。   这么多的死士,百里无双自然没这个本事,看来京中确实有人和她里应外合。   陆玉庭朝那边看了眼,不好,这些死士的剑上都藏了毒。   好歹毒的心肠,他研究毒纯属个人喜好,大多也都是用来恶作剧或小惩小戒,从不在兵器上喂毒。   “陆玉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百里无双笑容狰狞,抽出剑朝陆玉庭攻来。   这样歹毒心肠的人,必须死。   陆玉庭迎上她的剑,从怀里抓出一个瓶子,扔给身边的侍卫:“给受伤的人服下!”   这是他配的解毒丸,虽不一定能解百里无双下的毒,但至少能护住心脉,不会让毒攻心,保住性命。   侍卫接到解药,还未过去,突然出现一人,手中的长鞭挥向侍卫手中的药,瞬间落地。   接着长鞭一卷,勒住了侍卫的头,登时窒息而亡。   陆玉庭大惊,夺魂鞭孟松,百里无双手下竟有这样的江湖人士。   名曰夺魂,顾名思义便是鞭下绝无生魂,一出鞭便要夺人性命。   孟松十年前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据说被江湖侠士围攻,落入悬崖粉身碎骨,竟然还活着。   一个百里无双他自然不怕,可再加上一个孟松,他就不得不重视。   不过瞬间功夫,孟松的夺魂鞭已经要了几个人的性命,而且是顷刻致命,毫无还击之力。   孟松的加入让百里无双的人士气大振。   陆玉庭极少和人动手,即便动手也是用扇,一把折扇,一身白衣,不知迷倒多少闺秀。   可此刻,生死危机,他不得不重视。   从腰间抽出软剑,飞身朝孟松的鞭子迎了上去。   他早年随师父游历江湖,曾得剑客萧萧指点,他说,当一个剑客拔出剑的时候也要做好死在对方剑下的准备。   即便明知不敌,也不能退缩,这是用剑之人的胆气,更是剑魂。   陆玉庭的软剑偏阴柔,十分灵敏,以柔克刚。   孟松的夺魂霸气,软剑和长鞭缠在一起,转眼已经是几十回合。   “年轻人你若再练个十年八年或许能和我打个平手,可惜……没机会了!”孟松狂妄大笑。   不过,他说的确实是事实,陆玉庭渐渐落于下风。   若不是他仗着轻功好接了他几十回合,只怕早已命丧夺魂之下。   今日陆玉庭带的这些大多是太子旧人,看到孟松加入后,处于败局,兄弟死伤一片,风无忌忙道:“公子,你先走!”   若是公子出了意外,那他们便失了主心骨,彻底一盘散沙了。   陆玉庭手中的剑握紧,他若走了,这些人今晚便要尽数折在这里。   实现梦想是要流血牺牲,可他们也有父母妻儿,谁的命都只有一条,断没有牺牲他们来成全自己的道理。   “一起杀出去!”陆玉庭剑锋一转,灵活的绕到孟松身后,可还是慢了一步。   被孟松的回旋鞭抽中,白衣上登时又多了一道血痕。   陆玉庭的身子被鞭子的力道甩开时,百里无双的剑直直的朝他后背刺去。   “公子小心!”风无忌这一声声嘶力竭,可却无能为力。   他根本到不了跟前。   陆玉庭明白风无忌的提醒,可他即便躲的过百里无双的剑,也躲不过孟松的鞭子。   没想到他陆玉庭还没来得及实现抱负,没有完成太子的托付竟要死在这里了。   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生死一线,置之死地而后生,必须搏一搏了。   陆玉庭身子突然后退,等于自己往百里无双的剑上撞。   百里无双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主动送死吗?   可孟松的鞭子朝这边挥过来时她明白了,他这是要和她同归于尽。   可就在此时,孟松的长鞭被一把利剑挡住,陆玉庭的身子也被朝侧方拉去,堪堪躲过了百里无双的剑。   陆玉庭偏头看,救他的人不是赵恒又是谁。   陆玉庭弯唇,如释重负地露出的笑容,还好,他来了。 第247章 够不要脸   “我再不来,师门威名要毁于你手了!”赵恒没好气的白了陆玉庭一眼。   别以为他看不出他刚才那一招,最好的情况是百里无双死,他重伤。   若是稍有不慎,二人便都要死在孟松的鞭下。   “那就有劳师兄了!”陆玉庭身上多处受伤,笑容有些虚弱。   龙泉宝剑不负其名,险些斩断孟松的夺魂。   “你是谁?”孟松问道,这龙泉宝剑怎会在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手中。   “本王的名讳就看你有没有命知道!”赵恒又一剑过去,直击孟松面门。   孟松没想到他的剑招如此凌厉,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一个狂口小儿,老夫倒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在本王面前称老夫,你倒是够不要脸!”赵恒嗤道,手中的剑毫不客气。   若不是孟松反应快,就不止是衣服被划破,手臂都要被他卸下。   孟松的夺魂鞭虽霸气凌厉,但和赵恒手中的龙泉宝剑相比还差了些。   听他口口声声称本王,孟松也差不多也猜出他的身份。   孟松胜在招式,可赵恒有过战场杀敌的经历,又有利刃在手,二人斗的是不分上下。   陆玉庭虽受了重伤,但对付百里无双还不在话下。   这些侍卫自然也认出来的人正是大齐楚王殿下,顿时士气大增。   风无忌冲在最前:“杀,一个不留!”   百里无双也没想到突然杀出个赵恒来,赵恒拖住了孟松,等于卸了她的臂膀。   很快百里无双便被陆玉庭活捉,风无忌顺势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孟松看大势已去,也不再恋战,抽身而退。   赵恒要追,却被陆玉庭拦下:“师兄,穷寇莫追!”   这个孟松绝不会是百里无双的人,只怕是背后之人派来协助她的,留着孟松活口才能找到幕后之人。   如今虽不能断定是景王,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除了皇子也没人有此等手段,幸好,抓住了百里无双。   赵恒自然也想到这其中关键,收剑回鞘:“带回大理寺!”   “这可不行,这可是我顺天府抓到的人!”   赵恒哼了一声:“你一个五品小官哪来的脸说这话,本王不来,只怕你正在阎王殿报道了。”   “怎么,郡王了不起,仗势欺人?我这费了老鼻子劲把人抓了,你倒是会捡现成?”陆玉庭说话的时候牵动背上的伤疼的厉害。   百里无双冷笑:“这同门师兄弟也不过如此!”   “你闭嘴!”两道声音异口同声传来。   赵恒扯着嗓子:“带回大理寺!”   他这新鲜热乎的大理寺少卿去湖山的太着急都没来得及上任,回来又还没去过衙门。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百里无双正好拿来烧炉子。   江南的账,陆家的账都要好好的和她算一算。   众人:这个人如何处置应该要先禀告皇上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人家是郡王,百里无双到底被送到了大理寺。   赵恒威风的很,这无双公子可是被人恨的牙痒痒啊。   宋轶听说人被大理寺劫走了,气的差点原地爆炸,这都叫什么事。   “你到底怎么回事,抓到手的人也能被劫走?”这郡王是土匪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宋大人,下官不是也没办法吗,人家是大理寺少卿,又是王爷……”陆玉庭示弱道。   宋轶看一身伤的陆玉庭又生气又心疼,气的拍案:“大理寺少卿有什么了不起,本府这就进宫面见皇上,上奏为你请封!”   这事他得好好禀告给皇上,憋屈!   人可以带走,但顺天府的功劳不能被抢走。   这个孙天得,怎么管下边人的,下边的人到底懂不懂事?   陆玉庭:……   能请封个比郡王更大的?   孙天得知道赵恒抓住了无双公子,那叫一个美滋滋啊,这真的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啊。   这无双公子被抓的可真是时候,还有什么比抓到无双公子更能让皇上高兴的?   绝对没有。   从楚王殿下一进大理寺他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好孩子,是他的福星啊。   好,很好,太好了。   孙天得连夜赶到大理寺,百里无双已经被关押进了大理寺秘牢。   这牢房和普通牢房不同,四周都是精钢打磨,任你功夫再高,外援再好都没用。   这无双公子能住进这牢房,也是他的造化了。   “什么,你说无双公子是个女人?”孙天得不可思议道。   怪不得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原来如此。   这无双公子的真实身份传出去,那些蠢蠢欲动的南疆人还不哭死?什么狗屁世子一个女人而已。   “这事还是要禀告皇上,你随我一同进宫。”孙大人道。   赵恒:“这就不用了吧!”   他不怎么想见老头子,再说人抓住了还得审案啊,得让她招了供才行。   “殿下还是一同前往,毕竟这其中牵连甚广!”殿下当时在场最清楚当时情况,还是一同进宫的好。   早知道还得进宫,倒不如让陆玉庭把人带走了。   宋轶和孙天得在宫门口碰到,孙天得一脸笑意的正要打招呼,宋轶哼了一声进去了。   孙天得看向赵恒:“他这什么意思?”   赵恒耸肩,鬼知道。   赵恒看了眼宋轶身后的陆玉庭,虽然换了官服,但从走路的姿势看,身上的伤只怕还没有处理。   孟松的鞭子夺魂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虽是外伤,但皮肉连骨,若不及时处理是会留下旧疾的。   “你怎么进宫了,不要命了!”   陆玉庭态度懒洋洋道:“宋大人说有些事还需我亲自禀明皇上!”   “折腾死你算了!”赵恒冷哼道。   “你倒是有理了,刚才抢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是师兄我抢人怎么了,废话少说,先跟我走!”赵恒扯着陆玉庭手臂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这马上要面圣,你讲点理……”   “你倒是打赢我再说!”   “……”   宋轶一转身,人没了,这一转眼的去哪了?   问了小太监才知道楚王把人给劫走了。   宋轶:……   这楚王殿下也……太过分了,人犯不放过,连他的人也不放过了吗? 第248章 名垂青史   赵恒拽着陆玉庭,他身上有伤,自然只能顺着他的步伐。   一边走一边喊松手,赵恒当没听到,停下脚步时,陆玉庭抬头去看才发现是太医署。   “你倒是早告诉我来这里!”陆玉庭摇头。   赵恒依旧不理人,一把推了进去,陆玉庭趔趄了下,到底是稳住了。   赵恒骂了句没用,被人打成这样也真是给师门丢脸了。   陆玉庭身上的里衣还是刚才那套,不过是外面套了官服。   脱下官服后,伤口处已经是血肉模糊,和衣服粘连在一起,若再不处理,只会更糟糕。   “怎么伤成这样!”太医直皱眉头,好几处已经肉开见骨了。   陆玉庭依旧那副表情,像是被处理伤口的人不是他。   没在百里无双和孟松夹击下丢了性命已经是福大命大了,受点伤算什么。   幸好抓住了百里无双,陆家的帐要和她好好算一算了。   太医很快包扎好,又交代近日的注意事项,如何换药。   虽然陆玉庭都知道,但还是含笑耐心听完。   等两人一起出现在华清殿,皇上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陆玉庭下跪行礼,这还是第一次正式面圣,自然得留个好印象。   皇上一向对长的好看的臣子高看几分。   看到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陆玉庭不自觉的赏心悦目。   当年的陆伯山能在众世家中脱颖而出和长相也不是完全没关系的。   毕竟,长得好看的臣子一般运气都不会差,皇帝看着舒心呀。   不然每日面对一群糟老头子,还是喜欢找茬的糟老头子,谁看了不头疼。   年轻一辈的曾家,魏家儿郎都是好面相,没想到陆家儿郎也不错。   皇上和颜悦色的问:“听说是你和老五一起抓住了无双公子?”   “回皇上,幸得殿下相救,臣才捡回一条性命!”陆玉庭正襟道。   皇上这才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儿子一眼。   这倒霉孩子,为了娶陆瑶,上杆子到这种程度也真是少见了。   傻缺孩子。   抓住了无双公子就解决了一个朝廷的心腹大患,南疆的局势就能稳住,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打仗。   “皇上,今日在抓捕无双公子时,销声匿迹的江湖高手夺魂鞭孟松曾出现!”宋轶是老狐狸了,点到即止。   皇上立刻就嗅到其中的不同寻常,很快怀疑无双公子和京中势力有勾结。宋轶和孙天得悄悄对视一眼,俩人心照不宣,这其中牵扯大了。   有些话他们不好直说,但作为皇上应该心中有数。   他们现在也不敢说这幕后是崔家或者哪个王爷,但陆家被夺爵,只怕是落入别人的圈套了。   “孟松可有抓住?”   “逃了!”赵恒不紧不慢道。   皇上脸一沉:“怎么不一起抓了?”   “孟松的主子不是无双公子,不然断没有丢下主子自己跑了的道理,他背后肯定另有势力。孟松十年前被江湖人士联合诛杀,突然复活其中必有隐情,抓孟松容易,可后面线索就彻底断了!”   老头子是不是傻,任务失败,孟松肯定会带消息给自己主子。   已经插了手,想不留痕迹的缩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轶和孙天得都低头沉默,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敢这么不留情面怼皇帝的也就楚王殿下了。   瞧楚王殿下的表情就差指着皇上的鼻子骂蠢货了。   皇上气的手抓住了面前的白玉镇纸,正要砸爆赵恒的脑袋时,常贵开口了:“皇上,喝口茶润润喉吧!”   皇上到底是收了手,还有这么多外人在呢,确实不好砸。   皇上接过常贵的茶喝了口,还是很生气。   “自己没本事抓人,倒是会找借口!”皇上白了赵恒一眼。   “父皇养的御林军都是酒囊饭袋吗?抓个人还要皇子亲自出马,我这个皇子怕是捡的吧?”赵恒冷笑一声,吊儿郎当的冷嘲。   老头子现在是不是真的老了,昏庸成这样了?   这次常贵拦不住皇帝了,皇帝直接冲了出去,速度太快,把龙案上的折子都带翻了。   “你是要气死朕,气死朕!”皇上朝赵恒踹了一脚,不解气,又踹了两脚。   赵恒纹丝不动,倒是皇上累的不行了。   这大型教子现场,谁敢说话,谁敢拦。   陆玉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子相处模式,绝了。   宋轶:我聋了。   孙天得:我瞎了。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常贵走上前扶住皇上:“皇上,您歇会儿!”   “父皇,就因为我是您儿子,您这拳打脚踢的,朝堂上御史纳谏,也没见你打过哪个御史,到我这里怎么实话实说就得挨打了,我这混的还不如御史。”赵恒被搞的也是一身火。   他不想进宫就是这个原因,老头子喜怒无常的,难伺候的很。   他倒是想哄,他不给机会让他做孝子啊。   赵恒这句打御史可把大家吓坏了,这自古以来别说打御史了,就是斥责几句都会被那些御史言官们记到小本本上,遗臭万年。   “殿下慎言啊!”这要传出去,那还得了。   赵恒:慎言个屁。   说实话,若是能打,皇上早就打了,别说御史不能打,那些个官员也不是随便就能打的。   这一旦打了,言官们小本本一记,他就‘名垂青史’了。   这死孩子。   “我是你爹,我还不能打自己儿子了?”大臣打不得,儿子也打不得了?御史可不管这个。   “你那么多儿子也不能可着我一人打……好好好,你打,你打,行了吧?”赵恒无奈,摊上这么个爹,他得多倒霉。   皇上被赵恒最后那句气的一下乐了,这死孩子。   这么多儿女,也只有他敢这么上天入地的气他。   皇上高兴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好险!   楚王殿下可真是厉害,能如此左右皇上情绪,大齐找不到第二个了。   赵恒嘴上认输,心里却暗自道,最好赶紧把婚赐了,不然可别怪他以后惹他老人家生气。   皇上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态,轻咳了一声。   大家也都很识相,一副恍然被惊醒,刚才都睡着了的模样。 第249章 装聋作哑   赵恒手环胸,站在角落里又不说话了。   这大齐的皇子不好做,官员也不好做啊。   得长得好,符合皇上审美,还得演技好,配合皇上演戏。   该装聋作哑时装聋作哑,摊上这么个皇帝,难为大家了。   大概赵恒这声叹气太大声了,又被皇上注意到。   “你又有什么话要说?”皇上觉得自己又要失控了。   “叹口气也有错了?”   “……”   鉴于刚才的场面太过震撼,皇上这次收敛住了情绪。   轻易被一个人左右情绪,对一个帝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双公子的案子就由顺天府和大理寺联合审理,还有孟松的行踪和幕后之人,务必尽快查出!”   “是!”宋轶和孙天得一同道。   最近的大案都是顺天府和大理寺一同办理,在外人眼里倒是颇有一家亲的架势。   说起来,这宋轶和孙天得是同批入朝的官员,都是科举入仕,当年的状元和榜眼。   当年,皇帝在他二人中间点谁为状元还犹豫了好久,就差抓阄了。   最后,宋轶因为写的一手好颜体最终被点为状元,孙天得为榜眼。   都是俊俏的少年郎,被一同比较了十多年,也暗自较劲了十多年。   没想到这一年频频合作,倒冰释前嫌,惺惺相惜了。   当然,这十多年也被皇上,不对,被朝事摧残成老大叔了。   “父皇,这次能抓到无双公子,主要是陆大人,儿臣是路过,顺手帮忙的!”赵恒又开口了。   皇上:……   这还不是大舅哥呢,上杆子到这个程度,他这个儿子怕是白养了吧?   没出息!   “殿下谦虚,若没有殿下相助,只怕又让那无双公子逃了,皇上圣明,殿下仁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无双公子在皇上万寿宴前落网,实乃天意!”陆玉庭笑容皎皎,如清风明月,不管是人还是话都让皇上觉得舒服。   很好,这孩子不错,倒是有几分他伯父当年的风采。   不论谁的功劳,总之人是抓到了。   赵恒内心无比嫌弃,这还是陆玉庭吗?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谦虚的话,还真不太习惯。   宋轶自然乐的下属被皇上赏识,陆玉庭立了功,顺天府和他脸上都有光,关键得留住陆玉庭这个人才。   这孩子确实不错,刚到顺天府没多久就悄咪咪的做了这么件大事,不错。   如今这大理寺太风光了,到处收买人才,讨厌的很。   皇上一高兴,直接提拔陆玉庭为顺天府丞,正四品的官,和伯父品阶一样。   甚至以后连父亲见他都要自称下官,这……有些尴尬了,飞升的有点快了。   皇上乐意提拔年轻人,就像曾江,魏铭官职都不低,如今提拔陆玉庭也没什么奇怪。   再说,皇上提拔陆玉庭也不是没有用意。   陆家褫夺侯爵后分家,二房带走了侯府所有家底,三房却在这时候留下,不离不弃实为难得。   如今陆家男丁只有陆玉庭一人,皇上提拔陆玉庭于陆家而言也是变相安抚了。   出了华清殿,赵恒在陆玉庭肩上拍了下:“恭喜啊,陆府丞!”   “不敢不敢,少卿客气!”陆玉庭笑道。   两人对视一笑,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   皇上走出华清殿看着二人挺拔的背影。   少年风姿,朝气勃勃,即便身处暗夜,也把自己活成一道光。   他,到底是老了啊,大齐还是得靠这些年轻人。   常贵拿了披风给皇上披上:“皇上,当心着凉!”   皇上没说话,主仆二人站了许久,直到二人背影彻底消失在夜幕里。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常贵提醒道。   皇上这才回头,贵妃娘娘笑吟吟:“皇上怎么站在这风口里,当心着凉!”   “贵妃怎么来了?”   “臣妾想着皇上应该还在处理朝政,便做了夜宵送来,皇上可要保重身体!”贵妃挽住皇上的手,往里走去。   在外面冻了会儿,喝点热热的汤,顿时整个人都暖和了:“爱妃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皇上喜欢臣妾以后日日送来,臣妾之前抱病,久不见皇上,发现皇上都瘦了!”贵妃一脸心疼。   皇上叹气,可不是瘦了吗,这宫里也只有贵妃关心他有没有宵夜,瘦没瘦了。   “爱妃有心了!”   “这本就是臣妾份内的事,若照顾不好皇上,臣妾也没脸做这贵妃了!”贵妃拿出帕子给皇上沾了沾嘴角。   皇上拉着贵妃的手在身侧坐下:“别站着了!”   贵妃在皇上旁边坐下,小鸟依人的靠在皇上肩上,然后抬头看着皇上道:“臣妾会不会打扰皇上!”   “既知打扰,爱妃还这么晚过来!”   贵妃一惊,看皇上唇角的笑才明白皇上是在开玩笑:“皇上又捉弄臣妾!”   皇上拉着贵妃的手大笑,本就心情不错的皇上,心情更好了。   “皇上今日似乎特别开心,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贵妃靠在皇上肩上问道。   皇上点头,龙颜大悦:“喜事确实有一件!”   “哦?还真让臣妾说中了,明日就是万寿宴,可真是双喜临门了!”贵妃说话时,手似是无意的玩着皇上的腰带。   “正是如此,方才大理寺和顺天府一同来报,陆玉庭抓住了无双公子,陆家的儿郎确实不错,”皇上不吝称赞。   “当真?皇上如此夸赞臣妾也不谦虚,替表哥和侄儿多谢皇上夸赞,上次穆儿的事让表哥表嫂很是不快,臣妾心中很是内疚,希望早日能和表哥表嫂屏去嫌隙。”贵妃做出一副忧伤的模样。   “放心,伯山向来大度,事情已经过去,爱妃宽心便是。”皇上安慰道。   “那南疆世子几次构陷陆家到底是为何,皇上可要查查清楚!”贵妃娇声道。   “这是自然,说来也是奇谈,那无双公子竟是女子!”   “女子?这……怎么可能?可是抓错了?”贵妃惊道。   皇上摇头:“这无双公子擅长毒术,不会有错!”   “皇上可想好如何处置这无双公子?”贵妃悄悄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 第250章 没有想法   皇上沉吟片刻:“此事明日早朝还要和众爱卿商议!”   “一个小小女子竟然筹谋这么多,在南疆掀起风云,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不过呀,在皇上您面前,那就犹如儿戏,不够看了!”贵妃眼里满满对皇上的崇拜。   贵妃这番话说的漂亮,既夸了无双公子又取悦了皇上。   “你呀!”皇上也是凡胎肉体,被如此恭维自然是开心。   不过,贵妃这无心之语倒是提醒了他,这个百里无双既能蛊惑南疆几大氏族,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南疆虽说已经归属大齐,但主要势力还是掌握在几大氏族手中,南疆人善巫蛊,不好控制,平静也不过是表面上。   南疆明面上隶属大齐,可大齐也没从南疆讨到半点好处,反倒处处要花钱。   南疆地处偏僻,财富都掌握在几大氏族,百姓大多穷苦,人心又不齐。   驻守军队要钱,赈灾要钱,安抚民心要钱,钱花出去了,可南疆依旧不太平。   此事还需谨慎处理,大齐各处受灾,国库不丰,经不起折腾。   贵妃看皇上出神,手指勾了勾皇上的腰带:“皇上想什么呢?”   皇上回神低头:“无事!”   “明日就是皇上的寿诞,是咱们大齐最重大的节日,皇上就别想这些喊打喊杀的事,好好接受大齐臣民祝福才是!”贵妃抬头看着皇上,眸如秋水,笑中带俏。   病了一场,贵妃容颜似乎更胜从前,身上这股香味也让人难以自控。   “爱妃说的很是!”   “皇上今日……”贵妃勾着皇上的腰带意图明显。   皇上大笑:“摆驾紫兰殿!”   贵妃一脸娇羞偎依在皇上怀里,娇声笑着。   常贵赶紧让人准备轿辇,前一段时间皇上常去婉芳殿,还以为皇上转了心思呢,没想到这后宫第一人还是贵妃娘娘。   赵恒跟了陆玉庭一路,岔路口陆玉庭斜眼看赵恒:“王府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   “师弟身负重伤,我送你回去!”赵恒慷慨道。   “师兄太客气了!”别以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应该的!”赵恒心也不虚。   师兄弟这么多年,今天绝对是最客气的一天。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你这么晚好意思打扰瑶儿吗?你这一身黑衣,一脸煞气,是想吓死谁?”陆玉庭被逼急了。   这不是无赖吗,大半夜的去女子闺房,他想干什么?打断他的腿。   赵恒被怼的无言,他确实忘了这茬,白日里送了礼物,本来是要去问问窈窈喜不喜欢的。   可接到陆玉庭出事的消息,又进了趟宫,这给耽误的。   生气!   赵恒装模作样:“陆玉庭,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龌龊?不让送拉倒,爱死哪死哪去!”   说完掉头走了,陆玉庭懵在原地,他倒是有理了,什么人这是。   一瞬间功夫,感动全没了,这货还是得想办法毒死。   第二日,朝堂对于无双公子如何处置的问题,基本是两种声音。   主战派自然是主张杀无赦,以崔家为代表。   崔家的态度就让皇上有些琢磨不透了。   若不是无双公子搞出这么多事,或许被褫夺侯爵的就不是陆家。   他昨日不是没有怀疑过崔家,但今日崔家的态度……是演技太好了?   陆伯山的身高即便如今位置靠后也依然让人忽视不了。   用皇上的话说,长得好看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这不,一直低着头,保持低调的陆大人又被点名了。   有的人真的是想低调都难,陆伯山即便不是侯爷,那也是皇上心尖上……咳咳,皇上看重的臣子。   “陆爱卿,你有何想法?”皇上很期待陆大人的意见。   陆伯山站出来朝皇上一揖:“臣……没有想法!”   “怎么会没有想法呢?陆爱卿但说无妨!”皇上此刻的潜台词,朕不许你没有想法,快说,朕要为你做主。   众位大臣也是很好奇陆大人的态度,这无双公子可是把陆家坑惨了,褫夺爵位不说,家底也没了。   陆大人绝对是年度最惨官员,没有之一。   陆伯山酝酿了一番,终于开口了:“皇上,臣要避嫌,在国家大事大非面前,臣这点个人恩怨不算什么的!”   魏阁老勾了勾唇,胡子微微翘了下,这话说的够冠冕堂皇。   说白了就是,侯爷都给整没了,若不是看皇上的面子,他早冲过去弄死那个无双公子了。   皇上注意到魏阁老了,这糟老头子坏的很,平时就喜欢看热闹,关键时候才肯出手。   “臣……同意陆大人所言!”陆大人的话很官方,没毛病啊。   几个魏阁老的派系也都低着头装鹌鹑,我们都是一群按日子拿俸禄的,什么都不知,不知。   兵部马尚书嗤笑,自然不敢嗤笑阁老大人,那就只能是陆伯山了:“我看陆大人如今是让那无双公子吓破了胆,只怕连战马都跨不上了。”   陆伯山也不恼,淡淡的回:“在下确实不才,马尚书能跨马就好,若要战,下官觉得马尚书就十分合适!”   兵部尚书分管着大齐各地驻军的粮草,军队的调动以及军队官员的任命。   若有战事,马尚书领兵出征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之前有陆伯山在,自然轮不到他。   可如今不同了,陆伯山只是四品都尉,还没独自领兵出征那个资格。   说来这马尚书年轻的时候也是能征善战,在年轻将领中十分骁勇。   可这些年,养尊处优,疏于操练,早已是大腹便便,压死战马的身材。   被陆伯山这样不咸不淡的噎回去,自然是十分生气。   崔家也是武侯出身,家中出了个皇后自然要避嫌,就推了马尚书上位,等于这大齐兵权大多还是掌握在崔家,这也是皇上为何如此忌惮的原因。   马尚书此前死了唯一的儿子,本来大家都以为马家和崔家要闹翻脸。   可不想崔家和马家关系更胜从前,因为崔家事后不久就送了个庶女过去,听话又好拿捏。   最关键年轻,将来生了孩子就记在马夫人名下,轻而易举的便安抚了丧子之痛的马尚书。   马尚书这条崔家养的好狗,自然要替崔家出气。 第251章 干涉朝政   “陆伯山,你休要放肆,此事岂是你说了算!”马尚书自然要反击。   “自然是由皇上定夺,但下官担心马尚书是否能爬上马,穿得上铠甲,这是个问题!”陆伯山上下打量马尚书一番,认真道。   话音落就传来一道笑声,马尚书大喝道:“谁在笑?”   “本王想笑,有何不可。”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数日的顾昭华。   为什么消失?   唉,这孩子也是很惨,前几日楚王被贬为郡王,顾昭华知道消息,直接嚷嚷说皇帝舅舅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被小人蛊惑,要立刻进宫纳谏。   可还没走出大门就被自家老爹身后一脚踹趴地上了。   在家里躺了好几天,这两日刚能走动,昨日趁天黑溜出府找赵恒,结果赵恒正好不在。   索性就住在楚王府了,反正他也没打算回去,自然也知道了无双公子被抓的事,早上便和赵恒一起上朝了。   “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肆!”马尚书也没把顾昭华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   “我舅舅都没说什么,你叫唤什么,本王爱笑就笑关你屁事!”顾昭华向来不守规矩,但因为也没闹出过什么出格的事,皇上向来不管。   就像现在,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没听到一样。   马尚书这身材如今还能不能跨马杀敌确实是个问题。   众大臣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马尚书几十岁的人和人家十几岁的孩子吵嘴,不嫌丢脸吗?   “你……朝堂之上喧嚣,这就是顾家教出来的规矩。”马尚书这话一出,彻底的点了炮仗。   顾昭华是挨了老爹的打,死里逃生出来的没错,但顾家的脸面是要维护的。   直接奔到马尚书面前指着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质疑顾家的规矩,我顾家男儿浴血杀敌保大齐时你爹还没出生呢,你马大人又上过几次战场,领过几次兵,受过几次伤,恬不知耻的爬到这个位置靠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谁给你的脸说这话,本王的规矩用不着你质疑!”   马仲良多少年没有被人骂过了,就连崔侯,他的老岳丈也十分给他面子,可今日却被一黄口小儿指着鼻子骂,又羞又怒,自然也口不择言:“那是以前的顾家,现在的顾大将军府无兵可领,无将可率,又是什么大将军府,不过是靠长公主的面子死撑罢了!”   马仲良这话一落,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像魏阁老那样有些年纪的老臣。   顾家为什么无兵可领,无将可率,皇家最清楚不过了。   长公主下嫁顾家可不就是为了安抚。   这个话题多敏感,谁敢在朝堂上提起,就是私下里也极少人敢议论。   据说当年红河谷一役,顾家上战场的男丁,无一生还。   如今顾家偌大家族也只剩顾丰生和如今这个一出生就被封为郡王的独苗苗顾昭华。   皇上为什么宠外甥多过宠儿子,大家都清楚。   马尚书这话说出来,打的不是顾家的脸,打的是皇家的脸。   皇上脸色变了,朝堂之上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开口。   连崔侯也觉得要栽了,不敢开口求情,你说这马仲良也真是,和一个黄口小儿吵什么吵。   顾昭华脸色一沉:“大胆,这是皇祖父体恤我们顾家,你敢质疑他老人家,马大人,本王看你是不想活了!”   马尚书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又不是傻,话一出口就知自己言多有失。   赶紧下跪请罪:“皇上,臣一时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恕罪?哼,要朝臣都像你这般诋毁旧臣,冒犯皇室,那皇家的体面还要不要?”顾昭华才不打算放过他。   这个马尚书他看不惯很久了,还敢嘲讽陆大人,陆大人可是五哥未来的老泰山大人,凭他这样的狗东西也配叫嚣。   皇上的脸色阴沉,盯着跪在地上的马仲良,没有立刻开口。   顾昭华见状立刻道:“舅舅,您可不能轻饶了这马大人,外甥总算知道那马不凡为什么做出那么多错事来,都是这马家家风不好,马大人教子无方,毫无功绩,身居高位,舅舅就该撤了他的职!”   顾昭华这话说的众人是心惊肉跳,这话也敢说,这是干涉朝政了。   崔侯冷哼了一声,小兔崽子,这会该你倒霉了吧。   皇上目光从马尚书身上移到顾昭华身上,片刻后开口道:“昭华说的很是,马大人教子无方在先,诋毁旧臣,藐视皇家在后,今贬去兵部尚书一职,闭门思过,以观后效!”   皇上此言一出,崔侯膝盖一软,立刻出来道:“皇上息怒,马尚书无心之失,还请皇上恕罪!”   马尚书以头磕地,砰砰直响:“皇上,臣已知罪,求皇上饶恕!”   皇上哼了一声,哪里肯听:“顾家一门忠烈,长公主乃朕之长姐,贤良淑德,连朕都敬她,岂容你诋毁,来人,带下去!”   皇上话音落,立刻进来几个御林军把死猪般的马尚书拖了出去。   顾昭华立刻下跪谢恩:“外甥多谢舅舅为顾家,为母亲做主,舅舅放心,孩儿以后必定勤学苦练,不给顾家,不给舅舅您丢脸。”   皇上一脸仁慈的看着顾昭华:“昭华今日受了委屈,常贵,去朕的私库挑几样郡王喜欢的送到顾府去!”   常贵立刻道:“是!”   “孩儿多谢舅舅!”   “你这孩子!”皇上心情大好,虽说如何处置百里无双的问题还没解决,可解决了一个更让他忧心的大难题。   马仲良是崔侯的人,皇上早就想动他了,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没想到昭华这孩子一通胡闹,倒是帮了一个大忙,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这孩子真是他的小福星。   这兵部尚书一职十分关键,掌握着大齐兵马调动和粮草,这次一定不能再让崔家钻了空子。   马仲良撤职,这可不是卸了崔家一条臂膀,而是卸了一条大腿。   崔家在巴蜀筹谋那么多也比不过一个兵部尚书。   实在是大快人心。 第252章 后生可畏   就这么轻易解决了让皇上烦扰许久的问题,皇上能不开心吗?   立马散朝走人,免得有人再替马仲良求情。   陆伯山主动对顾郡王道:“多谢郡王解围!”   “小事,小事,这都是本王该做的!”五哥的老泰山大人那就是他的……长辈,对长辈。   陆伯山笑,这孩子……唉,又被无良舅舅利用了,希望这孩子傻人有傻福吧。   魏阁老和冯尚书一起往外走,这两人都是心里有成算的。   魏阁老心道,都说他是老狐狸,哪里比的过皇上。   皇上这招釜底抽薪打的崔家是措手不及,巴蜀之地再如何筹谋也比不过一个兵部尚书。   可谁能想到竟是折在一个小儿手中?   顾丰生正在家中练剑,宫中的赏赐来了,这赏赐来的有点意外。   宣了旨才知道皇上是赏赐给儿子的,问了宣旨公公才知道怎么回事。   顾丰生怎会猜不出这其中利害,和上次一样,这臭小子又被皇上利用了。   这死孩子怎么就不能消停呢,好好的关在院子里,怎么就又让他给逃了呢。   顾丰生当着传旨公公的面什么表情都不能露,欢天喜地的接了赏赐,谢了恩。   等传旨公公走了才气的摔了茶盏:“这臭小子就不能消停一日!”   那崔家栽了如此大个跟头岂能不报复。   顾家倒也不是怕他崔家,只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昭儿还是太年轻了。   等抓到他,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兵部尚书被贬官的消息传播速度不比几个月前陆家被褫夺爵位慢。   还未到晚上的宫宴,连守城门的都知道了。   今晚这宫宴,马家的位置怕是没了,一个世家陨落,另一个世家崛起,这是从不变的规律。   除了马家的事,听说还横空出世了一个抓住无双公子的小陆大人,十分得皇上青眼。   这小陆大人出身先平宁侯府,入仕不过月余已经坐到正四品的顺天府丞,这在大齐可是绝无仅有,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已经在打听这位横空出世的小陆大人。   坊间多流传是位年少多情的美少年,陆家出事后才突然上进了。   如此短时间,如此年轻,已经官居四品,将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陆瑶将茶盏捏在手中并没有喝的意思,皇上罢免马仲良,兵部尚书之位少不了有人觊觎。   崔家不会甘心自己的势力被瓦解,自然会想对策。   记得上一世马仲良也被罢免了兵部尚书,不过却不是因为和顾小郡王的争执,而是被景王和户部徐尚书设计。   那该是明年春末夏初的事,这一世却足足提早了半年,而上一世马仲良出事后不久睿王就逼宫谋反。   是不是真谋反她不清楚,但马仲良被罢免,睿王和景王之争必然越发激烈。   这样看来也许赵恒被贬为郡王也不是坏事了。   不过,就目前形势看,景王幕僚大多是文臣,没了像爹爹这样的武将支持,总体实力还是不及睿王。   所以,这个兵部尚书之位对景王就格外重要了。   皇宫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陆瑶自小出入了无数次宫宴,并不觉得有什么。   牵着妹妹的手,跟在母亲旁边,一步一步,循规蹈矩,即便是陆瑾都比平日里规矩了几分。   今日外祖作为地方乡绅代表也受邀参加了万寿节宴。   陆家的品阶在今日宫宴中品阶不算高,位置偏下首,和之前自然是不能比的。   不过,陆伯山倒是十分淡定,宦海沉浮,起起落落再正常不过。   陆瑶也看到了魏荣和周嫣,不过都是远远微笑示意。   比起平日的素雅,周嫣今日打扮的稍华丽了些,今日是宫宴,倒并无不妥,再加上她气质出尘,看起来只是华贵,而不是妖艳。   看来,皇上今日便要为赵穆和周姐姐赐婚了。   陆瑶手指蜷缩,收回目光,有些事情,她终是无力阻拦。   毕竟联姻一事,别说是她,就是周嫣自己也是无法做主的。   周夫人挽着女儿落座后才悄声道:“那个陆瑶你日后离她远些!”   关于她和景王之间不清不楚的流言在京中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前几日又听说,楚王也为她着迷,亲自上门求娶,顶撞了皇上,这才被贬为郡王的。   “娘,瑶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嫣小声辩解。   陆瑶和魏荣关系交好,周嫣常在魏府小住和陆瑶关系也不错。   “闺阁之中便不知检点,休要累及你的声名,你可是马上要做景王妃了!”   “娘,求你别说了!”周嫣蹙眉。   “娘不说可以,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   宴会是在殿内举行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皇上的寿诞,宫内处处都透着喜气。   陆家的官品在今日参加宴会的朝臣中不算高,   赵恒的位置在几位皇子中排的最末,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众皇子中唯一的郡王,实在特殊。   肃王赵煊坐在赵恒上首的位置,表情得意到不行。   若不是碍于场合,真该让赵恒这小子给他行礼。   这几日总有小人找他茬,居然有人去顺天府告他。   哼,有什么用?顺天府宋轶那个老头还不是不敢接。   其实肃王真是冤枉宋轶了,倒不是不敢接,只是这个案子在无双公子和皇上寿宴这两件事比起来,不太够看,又不想扫了皇上心情,所以才被宋轶暂时搁置,等万寿宴后再审。   肃王很有优越感的看了赵恒一眼,等着瞧,有他好看的。   赵恒给他一记冷笑,赵煊蠢的这么外露,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这真是个迷。   “眼睛有毛病早点看太医,别一天到晚的招人嫌!”顾昭华骂道,就看不惯赵煊这傻逼样。   赵煊正要还击,一声高喝,礼乐声顿停,皇上携着皇后,贵妃走进大殿。   殿中众人立刻起身,高声参拜,皇帝挥手免礼:“众爱卿无须多礼。”   皇上看到坐在西北角依旧很显眼的陆伯山,抿了下唇,表情难以捉摸。   这么多年皇上已经习惯陆伯山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这十多年君臣配合的已经十分默契。 第253章 平分秋色   陆伯山自从成了四品都尉,每次一眼看过去都找不到他,皇上也很是不习惯啊。   “皇上……”常贵发现皇上失神太久了。   “嗯?”   “要不要开宴?”常贵小声提醒。   “开吧。”   常贵立刻宣道:“开宴——”   勋贵百官立刻起身谢恩。   皇上接过常贵递过来的酒杯,和皇后一起,依着往年惯例敬了臣子一杯。   不过这一次,他遥遥举杯,面朝的是西北角的方向。   这些大臣都是一群沾上毛比猴都精的人,心照不宣的朝西北角望去。   一般西北角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四五品的小官,没什么朝廷重臣。   不对……皇上刚才举杯的方向那不是陆大人吗?   早朝时马大人遭罢免的导火线可是陆大人,只是顾小郡王火力太猛,陆大人被大家给忽略了。   对了,皇上好像还提拔了陆大人的侄子……   这种种迹象是不是说明,陆家要起复了?   乐舞丝竹响了起来,觥筹交错,宫宴渐渐热闹。   皇上早朝打了崔家的脸,后脚就解了皇后娘娘的禁足,这可真是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不过,这颗枣在崔家看来只怕是不够甜。   贵妃今日打扮的格外明艳照人,不愧是冠绝后宫的宠妃,抱病之后容颜似乎更胜从前了。   和皇后的桌案一左一右的坐在皇上两边,愣是把皇后比成了深宫怨妇。   皇后容貌并不差,可自恃身份没有贵妃会笼络君心,久而久之可不就把自己逼成了妒妇,一脸怨相,皇上当然不愿意看。   比起尖酸刻薄的皇后,贵妃娘娘容貌依旧,温柔小意,皇上自然喜欢。   景王为何无母族支持还能在朝中和睿王抗衡,就是因为贵妃得宠。   虽是庶子,但都是皇上儿子,历史上庶子登位的可比嫡子登位的更多。   皇后和贵妃不睦,整个大齐都知道,景王和睿王为争那个位置就差撕破脸了。   皇后看贵妃的眼神像冷刀子似的,恨不得冲过去撕了贵妃。   贵妃只当没看到,皇上也懒得管两个女人间的较量,当皇帝的什么都管,岂不要累死。   贵妃春风得意的很,如意算盘也打的精,穆儿虽不在京城,但皇上稍后就会宣布赐婚。   周太傅的孙女周嫣为正妃,户部侍郎韩大人的女儿韩穗为侧妃,她对此满意的很。   如今马仲良被贬,兵部自然是要大换血,将崔家在兵部的势力清洗干净,这对穆儿可是绝好的机会。   崔家一直想插手户部未得逞,如今又丢了兵部。   这六部关系本就十分微妙,曾家中立,冯家不参与。   周太傅的女儿是魏家的长媳,冯家娶的是魏家长女,如此以来,穆儿胜算泰半,和睿王平分秋色。   若是再有……   皇上赐婚的事皇后自然也知晓,周太傅的孙女,户部侍郎的嫡长女都赐给了景王,皇上是嫌显儿这个嫡子的日子太好过吗?   皇上随意的吃着桌上的菜,和心腹常贵小声聊着天,都是大臣们的八卦。   皇上的子女不算多,但能放在心上的也就那几个。   就比如四公主,未出嫁前倒没什么印象,也和他并不亲近,反倒是做了母亲后,常到宫里走动了。   上次进宫四公主带着儿子一起进宫了,大概是老了,看到小一辈竟也觉得欢喜。   四公主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当了母亲后才知道做父母的不易,她母妃早逝,若不是他庇护也活不下来。   说来惭愧,对于这个女儿他这个做父皇的倒是从未付出过。   不过,对女儿的主动亲近,他这个做父皇的自然也十分欣慰。   人老了,总是渴望儿女孝顺的。   皇上看四公主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四公主也察觉到皇上的目光,举起酒杯朝皇上示意,皇上端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常贵搞不懂了,世道变化太快,这四公主最近也成皇上面前的红人了。   天气冷之后,陆瑶每日都会小酌几杯,她喜饮酒,酒量也不错。   只闻味道就知道是难得的好酒,忍不住端起酒抿了一口。   夏竹低声提醒:“小姐,喝不得!”   小姐不是说过,宫宴上的东西能不碰就不碰吗?   “放心,这次没事!”陆瑶笃定道。   谁敢在皇上寿宴上整幺蛾子,还有别国来使呢。   而且,这也是皇后被禁足,贵妃抱病后的第一次出席宫宴。   睿王景王都不在宫中,谁还有那个心思和能力设计。   最关键,她来之前吃了三哥的解毒丸,寻常之毒都没问题。   这么好的酒,不喝可惜了。   陆瑶的表情像极了偷酒喝的小狐狸,以前竟没发现,她倒是个贪杯的。   赵恒也不由自主的端起面前的酒杯,这酒偏绵软,入口柔和,好喝是好喝,但他还是喜欢西北的烈酒。   今日皇帝万寿节宴,先太子妃也带了赵煦出席。   太子去后,太子妃拒绝所有宴会,搬出东宫,偏居皇宫一隅,十分低调,说来,这是太子去后,她第一次出席宫宴。   赵煦看到赵恒十分开心,他很喜欢这个有些凶的小叔叔。   上次从江南回来给他带了许多礼物,让人教他功夫。   小叔叔还派了人暗中保护他,很久没见到小叔叔了。   赵煦一个月前被皇上封为成王,比起先太子府世子的身份,这也不算违例。   不过,尴尬的是,做侄子的是亲王,叔叔是郡王。   赵恒看到侄子求关注的眼神,勾了勾唇,低头喝口酒,寒碜。   转眼一想也没什么,亲王都得给他叫叔,他比亲王大。   “北疆摄政王到!”内侍尖细的嗓音喊道。   北疆最近几年崛起迅速,这个北疆摄政王收复了几个部落,在北疆地位极高。   这北疆摄政王王那幅鬼样子居然敢出席宫宴,疯了吧?   他从北疆带来的礼物已经送到礼部,身体不适差人和皇上告个罪,皇上自然不会太为难。   陆玉庭和赵恒默契的对视一眼,除非这个摄政王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难道是要为无双公子求情?   他应该没那么傻,这样岂不是暴露了他才是主谋。 第254章 殊色惊人   拓跋弘进来那一瞬,空气仿佛安静了。   戴着面具,一身黑衣,说不出的鬼魅。   接着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北疆摄政王如此见不得人吗,参加万寿节宴居然戴面具?”   肃王这声音不算大,可因为太安静了,所以,大家都听到了。   皇帝脸一沉:“放肆!”   好歹人家也是北疆贵宾,说话一点分寸没有,这是开玩笑的场合吗?   肃王被皇上落了面子,心里嘀咕道,他这还不是替大齐争面子,挫挫这个摄政王的锐气,怎么还挨骂了。   怎么那个顾昭华喧嚣朝堂被赏赐了,到他这里就被骂了,父皇可真是偏心,到底谁才是他儿子?   拓跋弘倒是十分大度,行了北疆礼:“皇帝陛下见谅,本王因误食,身体不适,为免吓到陛下,特戴了面具,还望皇帝陛下见谅!”   皇帝点头:“原来如此,摄政王若需太医诊治,尽管开口!”   “多谢皇帝陛下!”摄政王行礼道。   拓跋弘是北疆使者,还是贵宾,座位自然是靠前的。   不知是错觉还是想多了,陆瑶觉得这位北疆摄政王似乎在朝她这边看。   总之,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北疆公主拓跋素素朝陆玉庭的方向看去,可惜,陆玉庭并未给她任何回应。   她的这位堂兄野心勃勃,若是让他和大齐哪位皇子结成盟友,那北疆可就真的要落于他手了。   不行,她一定得再想办法。   万寿节顾名思义,万岁爷的寿辰,各国使节,众皇子大臣,自然是要为皇上祝寿的。   先是皇子,公主,各国使节,然后是众大臣,有脸面的还能说个祝寿词,那些个没什么脸面的小官也就随大家一起凑个热闹。   到最后才是民间代表。   这民间代表都是各富庶之地推荐的,皇上万寿节,地方官一般是没有机会出席的,但礼物会派人送回京城。   为表功绩,会推选民间代表进宫祝寿,说好听了是民间代表,说难听点就是冤大头。   方老爷都快被这丝竹之声弄的睡着了,没办法,年纪大了,睡的早。   这会儿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得抖起精神来。   “草民年迈,已无力打理家业,草民愿将方通钱庄献给朝廷,愿我大齐国泰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老爷子跪地叩首,手中的盒子正是契书。   皇上也惊了一瞬,这方老爷说什么,方通钱庄献给朝廷,他没听错吧?   众人也是一脸懵,什么?这老头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早就传言方家富可敌国,方通钱庄更是遍布大齐,甚至北疆,西凉都有分号。   那么大份产业,说捐献朝廷就捐献朝廷,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对不对,那不止是白花花的银子,还能生银子。   “常贵,朕有没有听错?”皇上觉得天上掉馅饼了,而且还砸到他了。   “方老爷是说要将钱庄献给朝廷,奴才听的真真的。”常贵小声提醒,声音透着激动。   那是多少钱啊,这方老爷子可真是大方。   皇上虽然激动,但矜持还是要有的:“方老爷,这方通钱庄是你一辈子的心血,这怎么好,朕不能接受!”   “皇上,草民是心甘情愿将方通献给皇上,献给大齐,方通只有在朝廷手中才能发扬光大,才能造福百姓,还请皇上收下!”   众大臣此刻也齐声道:“请皇上收下!”   皇上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起身亲手扶了方老爷起身:“方老爷放心,朕一定不负方老爷所托,将方通发扬光大,造福百姓!”   众人齐道:“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回去的步子有点飘,兴奋,无法言说,无法表露的兴奋。   今日这好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难道是他这些年勤勉感动上天,老天也要帮他成就千古一帝的伟业。   赵恒捏着酒杯,表情有些凝重。   “哥,你说这方老爷为什么把钱庄献给朝廷啊?”顾昭华不太理解。   “总有他的理由吧!”只怕是与他和瑶儿的婚事有关。   方老爷子是被瑶儿请进京的,是她搬来的救兵。   陆大人虽没有松口,但态度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坚决,这中间方老爷肯定是干涉了。   如今又献上方通,实在是让他惭愧。   贵妃坐在上首,脸上表情依旧,可心里却是恨死了陆家。   这陆家当真可恨,宁愿将那么大份家业献给朝廷,也不愿给穆儿。   眼皮子可真是浅,如今皇上能给他的,将来穆儿同样能。   贵妃紧紧握拳,指甲陷入肉里,穆儿失去了这么大一份财力支持,如何与崔家较量。   贵妃的目光落到下首的拓跋弘身上又迅速移开。   拓跋弘透过面具的双眼确实一直在打量一个人。   陆家女陆瑶果然如贵妃所言,殊色惊人,国色天香。   不过是枕畔多个女人而已,娶了倒也无妨。   只是说好的江南方家产业一人一半怕是要失算了。   拓跋弘捏着酒杯,又朝陆瑶的方向看去。   殿内丝竹声声,宫女舞姿翩翩,赵恒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这殿里也没他什么事,无聊的很。   赵恒和顾昭华一起离开的,皇上再去看过去时已经没有老五的踪影了,这孩子跑哪去了。   顾昭华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家老爹从远处冲过来了,怪不得煞气这么重。   “哥,我爹追过来了,我先进去!”说完一溜烟的从另一个方向跑了。   他得找舅舅去,这时候只有舅舅能护住他了。   赵恒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后背传来一道声音:“你倒是会躲清闲!”   “你不是也出来了!”赵恒头也不回的道。   “师兄,这拓跋弘只怕来者不善!”绝不会是为救百里无双那么简单。   “他若只是祝寿,便由他去,若不然,定不能饶!”赵恒饮了杯中酒道。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目前毫无头绪!”陆玉庭摇头道。   两人再回到宴会上时,各家贵女开始展示才艺,还是老一套,这些人也玩不腻。 第255章 礼义廉耻   这些贵女展示完才艺,心里都紧张的不得了。   毕竟,人生境遇就看等下皇上赐婚了。   虽然说正妃都是定好的,但还有侧妃呢。   除了侧妃还有淑人,淑媛,只要肯努力,总是有机会的。   再说,皇子们的婚事可并非简单的传宗接代,她们都出身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很可能就改变了将来的权力格局。   皇上宣布了景王的正妃和侧妃,正妃自然是周嫣,两名侧妃除了户部侍郎韩大人的女儿韩穗,还有羽林中郎将的庶女郭彩云。   这羽林中郎将也是将军,但和上战场有功绩的将军没法比。   但羽林中郎将好歹是天子近臣,能看得见天颜的,关键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连个庶女都能拉进王府做侧妃,就知这景王母子对武将有多重视。   这个郭彩云是贵妃加上的,皇上没意见,这旨意就下了。   景王不在京城,但不耽误内务府准备婚礼。   除了景王还有睿王,睿王虽有一名正妃,一名侧妃,姬妾无数,但还差一名侧妃。   皇上倒不偏心,将太常少卿的嫡次女沈孝慈指给了睿王为侧妃。   这皇上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可真是煞费苦心。   肃王的正妃是中书侍郎的嫡女,两位侧妃也是家世平平。   没办法,肃王府里姬妾一大群,那些朝廷大员哪里舍得把女儿嫁过去受委屈,就是庶女也不舍得。   谁都知道这肃王是睿王的人,送到肃王府还不如直接送给睿王呢。   皇上这婚赐完后,大家发现一个问题,皇上是不是忘了什么,还有两个儿子呢?   赵恒倒觉得老头子难得靠谱一次,若今晚给他赐个什么京城丑八怪呀,公主呀什么的,就别怪他不顾父子道义,提前弑父了。   赵毓就更无所谓了,他以后就是一闲散王爷,自然得找个喜欢的姑娘,不拘门第,只要喜欢就把人抢……娶回来。   赵恒悄悄朝陆瑶那边看过去,心有灵犀似的,陆瑶也朝这边看。   赵恒这笑的跟开了花似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顾昭华打了个冷颤,五哥的笑容怎么贱嗖嗖的,有点受不了。   赵恒喝完杯酒,还得想个办法啊,怎么才能把人给娶回去呢。   正想着好事呢,突然听到一声:“大齐皇帝陛下!”   赵恒蹙眉,这糟心的!   拓跋弘起身先朝皇上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大齐皇帝陛下,我在北疆就听说大齐的姑娘善良美丽,不瞒皇上,我这次来大齐,是想求娶一位大齐姑娘为正妃。”   淑妃心里咯噔一下,虽说绾绾已经口头和她侄儿定了亲,但这一日不成婚就一日做不得数。   这万一那拓跋弘强娶,皇上会为了保绾绾得罪北疆?   没办法,女儿是她的,她不得不多想啊。   自从十三公主的事后,她就没有一天不担心,午夜梦回时做噩梦都是绾绾要和亲。   她不管,若皇上敢答应,她就是拼上不顾礼义廉耻,也要保住绾绾。   皇上笑容滞了一瞬,很快恢复镇定,呵呵的笑道:“摄政王客气,朕倒是听说北疆的姑娘个个都像北疆公主一般漂亮!”   被皇上点名的北疆公主落落大方道:“多谢大齐陛下夸赞!”   在场的贵女心中暗自鄙视,真不要脸,皇上不过客气一句,还当真了。   皇上没有给楚王和淮王赐婚,搞不好就是因为这北疆公主的关系。   毕竟这北疆公主就是来大齐选驸马的。   大齐就这么几位皇子,她们还不够分呢,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皇帝陛下,我是真心求娶,还请皇帝陛下成全!”拓跋弘又道。   皇上这会儿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了,这北疆人真是麻烦,先是来了一个公主死乞白赖的要选驸马,这驸马还没定呢,又来了个王爷,还要选姑娘。   这北疆贵族适龄男女青年得长的多寒碜,才千里迢迢的跑大齐来选,这给闹的。   “那可有中意的姑娘?”最好别给他出难题。   他们北疆人自己在自己地盘上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就算了,别拉他们大齐下水。   他可不参与。   北疆公主这心里紧张的,早就知道这摄政王没安好心,果然如此。   这要是让他和大齐联了姻,那父王的王位必然不保。   绝不可以。   拓跋素素又一次朝陆玉庭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陆玉庭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总得知道这个拓跋弘到底憋着什么坏。   而且,皇上正问话呢,贸然打断,这是大不敬。   “皇帝陛下,我中意的正是这位姑娘……”拓跋弘走到陆瑶面前,看着陆瑶道。   众人皆惊,包括皇上。   这拓跋弘可真是,这不是找死吗?先别说他同不同意,就老五那狗脾气能让他活着?   赵恒手中的酒杯啪的被他捏碎,看向拓跋弘的眼神,满是杀意,看来他是真想死。   赵恒站起身,摩拳擦掌,准备弄死这拓跋弘。   陆玉庭放在桌下的手握成拳状,这次他支持师兄,早知道他打瑶儿的主意,就该毒死他。   赵恒踩到桌上的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皇上出声了:“老五,你这是做什么,高鹏,快扶楚王下去休息!”   皇帝这着急坏了,他不反对这小子给这个摄政王点教训。   老五这孩子在打架这方面吃不了亏,但现在场合不对。   高鹏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楚王殿下可是谁都敢打的主,这北疆摄政王也是个倒霉的。   谁让他选哪个姑娘不好,选了楚王的心上人呢,这不是大半夜掉茅坑,提着灯笼找死(屎)。   高鹏手一挥,呼呼啦啦的上前了七八个御林军,一般的侍卫也按不住楚王啊。   这边楚王还没按住呢,那边又出事了。   “你这个北疆王爷好没羞,你是土匪强盗吗?你一个北疆人说要娶就娶,我们大齐子女婚嫁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我姐姐是不会嫁给你的,你这个丑八怪就不要痴心妄想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府天不怕地不怕的陆三小姐陆瑾儿。   问题是,一个八岁多的小小丫头指着一个八尺有余的男儿骂,居然没有一个大人阻拦。 第256章 自食恶果   陆瑶拉着妹妹的手道:“瑾儿,我们大齐是礼仪之邦,岂能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计较,你已经八岁了怎么还不懂事,看来要让娘好好教教你规矩了!”   “姐姐,瑾儿才八岁,不懂还能让娘教规矩,可这个人年纪一大把了,他的阿娘就没有教过他吗?”陆瑾嘟嘴不满道。   “他人好坏,自然于我们无关!”陆瑶自始至终细声笑语的和妹妹说话,只当面前的拓跋弘不存在,一个眼风都没有给他。   安静的大殿里,只有姐妹二人的声音。   自然,大家也把姐妹二人的对话听的真真的。   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陆小姐与其说是在教育妹妹,倒不如说是在警告这个北疆蛮夷不懂礼仪,不知羞耻,连一个八岁孩童都不如。   陆伯山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立刻灭了这北疆摄政王,他是千里迢迢找死来了吗?   陆夫人虽正襟端坐,整个人都透着对拓跋弘的轻蔑。   蛮夷之邦,休想沾染她的女儿。   至于方老爷,回去就悬赏百万两黄金杀了这混蛋。   老皇帝若是敢答应他,他就想办法搞垮方通,让他自食恶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小姐美貌惊为天人,本王是诚心求娶!”拓跋弘拱手作揖,朝陆瑶道。   “小女多谢厚爱,实在承受不起,还请王爷慎言!”陆瑶不卑不亢脸上尽是冷意。   “本王会让陆小姐看到我的诚意!”陆瑶的态度反倒激起了拓跋弘的斗志。   凭两个黄毛丫头随便两句话就打发了,岂不没面子。   “把我们大齐文化学了个皮毛都敢自称君子,我拜托你谦虚点行不行,我都不敢在我爹爹面前说自己是淑女!”   “还有哦,不许再胡说八道,不然我让爹爹打爆你的头!”陆瑾挥了挥手,做了个打的动作。   爹爹最疼她们,才不会让姐姐嫁给这个丑八怪。   陆伯山宠溺的看了女儿一眼,很赞同她的说法,他最好一直躲在窝里不出来,不然他可就不保证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刀剑。   拓跋弘早就听闻陆伯山护女心切,但着实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总角孩童羞辱,除此竟未有一个大人接腔。   他若反驳,便是和一个小孩一般见识,毫无度量,若不反驳,便只能任她羞辱。   无论哪种情况,传出去都是极丢脸的事。   “小陆小姐说的很是,大齐文化本王不过略懂皮毛,以后还请陆小姐和这位小陆小姐指教!”拓跋弘总不至于和一个总角孩童一般见识。   “教你?凭你脸大,凭你长的丑吗?我们陆府的下人都比你有规矩,也不知道你怎么当上北疆摄政王的,花钱买的吗?”陆瑾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会怕一个北疆摄政王。   扑哧!   发出笑的不是别人,正是看戏看的心痒痒的的顾昭华。   这陆家人果然好样的,一个八岁孩子都让人刮目相看。   这是哪个茅坑里冒出来的狗屁摄政王,连五哥的王妃都敢抢,肯定是嫌自己命太长。   “说的好,不愧是将门之女,没给咱大齐丢脸!”顾昭华向来什么都敢说,皇上都不说什么,谁敢有意见。   顾大将军有些坐不住了,这孩子又掺和什么。   看到长公主投给他的眼神,又坐下了。   “小女多谢郡王夸赞!”陆瑾儿倒是规规矩矩的顾昭华行礼。   “不必谢本王,这是本王该做的,咱们大齐的贵女在这摄政王眼中难不成是市集的白菜萝卜,可以随便挑选?你倒是真把自己当棵菜!”顾昭华冷笑。   拓跋弘正要开口,忽然从哪里冒来一股冷风,幸好反应快,身体突然极速后退,这才躲过朝他飞过来的脚。   “阁下是……”   赵恒倒是没想到,这拓跋弘身手还不错,定了神,一句话也不说,又是一拳过去。   拳拳到肉的打法,拓跋弘躲闪不过,也只能提起精神和他打。   皇上脸色难堪至极:“这老五怎么回事?”   高鹏苦哈哈道:“臣拦不住王爷!”   高鹏心里无比的悲催,您自己的儿子身手如何您不清楚吗?   皇上扶额,这老五,规矩不懂,打架门清,这孩子……   眼睛一闭,打就打吧,这儿子他也管不了了。   拓跋弘胸口挨了一脚,这一脚赵恒用了十足力气,也幸好拓跋弘功夫不错,若是普通人挨这一脚,当场毙命都有可能。   赵恒飞身上前,拳头再次招呼过去,拓跋弘忙躲,就在这个时候脸上的面具被揭掉了。   拓跋弘这才察觉上当,赵恒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就是弄掉拓跋弘的面具,让他当众出丑。   毕竟,拓跋弘说自己误食食物,身体有恙,可谁也没见到这病成什么样?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   而且惊呆了。   这拓跋弘脸肿的跟红色的发面团子,而且满是红色肿块。   众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呀的惊叫,这效果正是赵恒要的。   什么叫丑人多作怪,大家自己品味吧。   说来,这拓跋弘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但这毒着实是霸道,竟把他弄成这副鬼样子。   陆玉庭摇着扇子,惹谁不好,非要惹师兄,这家伙已经黑心烂肝到没救了。   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拓跋弘的脸一露出来,这次不止顾昭华,肃王赵煊拍着大腿笑的肆无忌惮:“天哪,太丑了,这也太丑了吧!”   他一向就这个臭德行,是个不大聪明的亚子。   拓跋弘反应很快,马上行礼道:“皇帝陛下,在下失仪,让您受惊了!”   皇上确实被吓到了,但还好,没太失态。   闹成这个样子,皇上自然不能再和稀泥了:“贤侄抱病在身,还来参加朕的寿宴,真是有心了。”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了,不能训斥一个八岁孩子,不能训斥刚立功的外甥,那就只能训斥自己儿子了。   这臭小子也该训,打就打,揭掉人家面具做什么。   调皮!   “老五,还不快给拓跋贤侄道歉,你这样成何体统!”皇上佯装生气道。   “原来是楚王殿下,有礼了!”拓跋弘朝赵恒拱手。   原来这位就是前段时间抬着聘礼到陆府求亲的大齐五皇子,赵恒。 第257章 好生狡猾   赵恒在江南杀了他那么多手下的人,昨日又抓住了百里无双,他可真是……厉害。   若不是他捣乱,如今便是另一番局面了。   赵恒理都没理拓跋弘,只朝皇上道:“想打就打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众大臣也都见惯不惊了,这楚王殿下可是连皇上都敢顶撞,连睿王都敢打,打个区区北疆摄政王也实在不算什么。   再说,这是大齐的国土,若楚王殿下真被这摄政王欺负了,主子受辱,便是臣子之过,他们这些大臣也不必活了。   皇上眼睛眯起,这孩子是不是傻,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放肆,北疆的贵宾岂是你说打就打,还不快道歉。”   “本王初来大齐,难道殿下对在下有什么误会?”拓跋弘挨了打,出了丑,竟也不生气。   “你自己心里没数?”赵恒冷哼,面露嘲讽。   在他面前装什么糊涂呢,他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今日宫宴上的贵女那么多,才艺展示,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窈窈座位靠后,衣着也是低调,从头至尾都没见她怎么抬头。   和拓跋弘的位置有些距离,即便他拓跋弘视力再好,想注意到窈窈也不容易。   可这么多人,他不偏不倚的指责陆瑶,除了是有备而来,还能怎么解释?   这位北疆摄政王确确实实和京中贵人有勾结,或者达成了协议。   只是那人不是景王,而是高坐上位的贵妃娘娘。   一则,景王并不在京中,没有机会。   再则,景王对窈窈一直贼心不死又怎会让拓跋弘横插进来。   所以,只可能是对陆家利用不成,反生恨意的贵妃娘娘。   至于为什么不是崔家或者睿王?   若是和拓跋弘有勾结的是他们的话,以皇后娘娘的心性,只怕贵妃那张脸早废了。   贵妃还真是贼心不死,一计比一计狠毒。   这拓跋弘敢当众提出这个无理要求,只怕还有后招。   倒不如今晚便彻底的和这个拓跋弘撕破脸,反倒让他有所顾忌。   拓跋弘自然不肯承认,装糊涂道:“本王的确不知楚王殿下此话何意!”   “你若真不知,那本王就打到你知!”赵恒眼中杀意已现。   虽然目前这个局势,杀了拓跋弘对大齐并无好处,但惹急了他,他什么都干。   这拓跋弘贼心不死,可被大齐一手扶植起来的北疆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弄个北疆公主过来。   这种人本该留着让他们自己窝里斗,狗咬狗,可现在这情况,主意都打到窈窈身上了,他再不出手,还是个男人吗?   皇上也急眼了,又打,这死孩子就不能好好的说两句话,这是他的寿宴,不是练武场。   “老五,不可放肆!”皇上呵斥道。   赵恒一脸委屈的看着皇上:“父皇,儿臣为什么如此父皇难道不清楚,您倒是说说,儿臣该如何才是不放肆!”   皇上:……   夺人之妻这种事他自然也最不齿,那种憋屈愤懑,他怎么会不清楚?   所以,陆家的小丫头骂拓跋弘的时候他并未阻止。   这拓跋弘着实该骂,着实放肆。   那可是陆伯山的女儿,陆伯山什么倔脾气,为了女儿,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的儿子想娶都没娶到呢。   他倒好,手一指就想把人给带走。   想什么呢。   “父皇,您要觉得儿臣有错,非要逼着儿臣道歉,君命难从,那儿臣……道歉。”赵恒一副恭顺的模样。   皇上见惯了老五飞扬跋扈的样子,哪里见过他这样。   自己的儿子和外人比,那自然是自己儿子亲。   这北疆摄政王如此无礼,他这个做皇帝的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那这皇帝当的也太窝囊。   皇上眉头深深拧着,然后看向拓跋弘道:“贤侄,你有所不知,这陆小姐……乃是朕的老五心仪之人!”   拓跋弘假做十分吃惊的模样:“竟是如此,本王着实不知。”   “是啊,朕本来这次是要为他们赐婚,可陆大人舍不得女儿,想要多留半年,朕是打算明年再为他们二人赐婚!”   赵恒脸上顿时露出笑颜,他不闹这么一场,老头子怎么肯松口他的婚事。   陆伯山:……   他是舍不得女儿不假,但明年赐婚这事他怎么不知道?不是入赘吗?   皇上也很无奈啊,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再不赐婚,老五得恨死他。   这混小子,他让高鹏把他弄走就是不想他把事情闹大,可谁知道这死孩子又回来了。   最关键,陆家确实是好的。   这朝中没有崔家可以,没有陆家却不行。   如今朝中武将凋零,若有战事,大齐能征善战的将军,除了陆伯山无人能出其左右。   说实话,他虽不满陆伯山违抗君命,瞒着他救下十三公主的孩子,但他宁愿冒着陆家灭门的危险也不肯吐露那两个孩子的下落,十三皇妹也确实没有托付错人。   对一个死人尚能如此守信,更何况对大齐,可见是个纯臣,也是孤臣。   他派到陆家军中的密探回报,陆家军并无任何异常。   陆伯山交了兵权之后也和两位旧部下没什么私下来往。   这也是为何,陆伯山虽被夺爵,被贬官,他依旧肯重用他的原因。   他本就打算借无双公子的事为陆家平反,却没想到老五把事情彻底闹开了。   贵妃傻了眼,这什么情况,皇上居然在这个时候同意赐婚。   陆家好好的一枚棋子就这样废了?   这个陆伯山不是很硬气,不让女儿嫁入皇家吗,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   皇后看了贵妃一眼,心里突然就舒畅了。   这贵妃打陆家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这下倒好,彻底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她也不喜那个陆瑶,但她只要不嫁给景王,爱嫁谁嫁谁去。   拓跋弘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皇上话里的意思,忙行礼请罪:“是在下冒犯了!”   皇上笑着,老好人的模样:“贤侄这是哪里话,不知者无罪!”   拓跋弘:……   这大齐皇帝好生狡猾,他先是被孩童羞辱,又被皇帝儿子打了,到了皇帝这里倒成他的错了? 第258章 未来岳父   闹了一场,遂了心愿,赵恒第一次觉得这皇帝老爹还不算灭绝人性,先留着过年吧。   赵恒跪地叩首:“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哼了一声,冷着脸:“闹成这个样子,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不滚下去!”   “是,儿臣这就滚!”心想事成,随他怎么说都好。   滚就滚,反正王妃是他的了。   当着这么多大臣,各国使团的面呢,只要他丢得起这个人,尽管反悔。   赵恒转身后立刻朝陆瑶的方向看去,若不是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他早就跑过去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陆瑶扯唇,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很快低下头去,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瑾就没那么矜持了,朝赵恒挥了挥手,笑容灿烂的就差当众叫声姐夫了。   赵恒点头,这小丫头不错,那只小雪狼没白送。   赶明儿再送些好吃的,好玩的过去,窈窈的妹妹那也是他的亲妹妹。   陆伯山表情这叫一个生气,他闺女长的漂亮点有错吗,招谁惹谁了,一天到晚的被这个惦记那个惦记。   他领兵常年不在家,瑶儿小时候就告诉过她,男人都是大黑熊变的,除了爹爹谁都不能信。   可没想到,好好的闺女还是被熊瞎子拐跑了。   不过,赵恒肯在这时候为瑶儿出头,还算不错。   可说好的上门女婿说不算就不算了,这皇家之人也实在没信誉。   陆伯山喝了口闷酒,还有瑾儿这小丫头片子,她是吃谁家的米长大的,竟然向着外人。   回家再收拾她。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陆夫人对赵恒倒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赵恒虽无权势,但比起景王,却是个敢做敢当的。   一个男人有点理想抱负没错,争那个位置也没错,可不能没有担当,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   对景王而言,瑶儿不是最重要的,陆家当时出事,若景王能拿出几分魄力,也不至于如此。   方老爷就更开心了,他的大孙女开心他就开心,总算这方通没有白给皇家。   他的那点东西迟早是瑶儿和瑾儿的,好东西都给她们俩留着呢。   陆玉庭看了眼伯父的脸色,不太好,看来,师兄想顺顺当当的把瑶儿娶回家还是有点难度的。   毕竟,婚事是定下了,这婚期还没影呢。   陆玉庭在心里默默的给师兄点了根蜡,千万别高兴太早,你的未来岳父大人提着大刀守在门口呢。   陆玉庭看了眼端坐在上位的贵妃娘娘,如此算计陆家,让她死倒是便宜她了。   人呀,不知足,想要的太多,她怕是忘了自己是如何登上贵妃之位,徐家的那些个污糟事又是谁帮着料理。   一点点得到没什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得到的东西一点点失去,那才叫可怕呢。   陆玉庭垂眸低笑,不着急,这次慢慢来。   贵妃面上带着笑,可心里已经快要气死了。   这个陆家当真可恨!   没错,一年前,她和这位麒麟王达成协议,他帮她除掉崔家在江南势力,顺便给陆家一点教训。   只要穆儿登位,她便让穆儿助他平乱北疆,并将北疆和大齐边界的十座城池送给他。   这个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皇上确实派了陆伯山去江南,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赵恒。   一步步坏了计划,反倒让她和陆家彻底离心。   陆伯山是个蠢的,赵恒如何能和他的穆儿比,既然他不识趣,就不要怪她不给他脸了。   堂堂正正的北疆摄政王妃不当,非要去做爬床的贱奴,那她就成全她。   只等拓跋弘回北疆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掳了陆瑶,就算被追回来,一个失了贞的贱货还想嫁到皇家吗?   既然不让她好过,那大家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至于那个关在大理寺牢里的百里无双,她倒觉得和陆玉庭相配的很,两个人不是都会用毒吗?以后家里肯定热闹的很。   百里无双憎恨陆家是因为当年陆伯山带兵灭了南疆皇族。   冤家宜解不宜结,若二人成亲,结秦晋之好,不动刀兵,彻底解决南疆遗留问题,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不过,得想个办法让皇上同意才行。   拓跋弘讨了个没趣,还得罪了楚王和陆家,最开心的自然是拓跋素素。   她来大齐已经两个多月,对大齐的形势自然是有所了解。   这个楚王殿下行事十分嚣张,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身边还有个小跟班,是皇上最疼的外甥,更是无法无天。   她一开始确实是想利用楚王,毕竟睿王乃皇后所出嫡子,绝不会娶异族公主。   同样道理,贵妃也不会让景王娶她。   剩下的几个皇子,肃王是个草包,淮王虽得宠,但此生注定只是个闲散王爷。   楚王看似不显眼,可背后却有个定国公傅家。   傅家虽蛰伏西北,但猛虎不会因为他睡着了便变成老鼠。   楚王赵恒虽是一招险棋,但成功的机率却很高。   可惜,她到京没有多久,还未来得及认识这个楚王,他便去了湖山。   她安排在楚王府附近的暗探不过两日便没了消息,隔了一夜后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丢进了她的府邸。   做下此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陆家的三公子陆玉庭。   那日陆玉庭潜入她的房间,若是要杀她轻而易举。   不过,他并没有杀她也没有把她派人到楚王府的事告诉旁人,反倒提出合作。   她知道拓跋弘在大齐有自己秘密势力,但和谁合作,她并不知。   因为她很确定,拓跋弘来过大齐。   大概是一年前,拓跋弘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北疆。   父王的暗探查出他那段时间曾在大齐出现。   所以,父王才让她到大齐联姻,寻求大齐的支持。   拓跋弘狼子野心,迟早会夺了父王的王位。   她助陆玉庭查出陆家军中拓跋弘的暗探,而陆玉庭助她切断拓跋弘在北疆的秘密势力,各取所需。   至于联姻……其实也不必非要是皇子才行。   陆家的这位三公子有勇有谋,倒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拓跋素素再次朝陆玉庭看去,只是,他仍旧未注意到她。   拓跋素素收回视线,这事情慢慢来,如今,除掉拓跋弘才是至关紧要之事。 第259章 真是解气   这场风波过去,继续歌舞升平,朝臣十分配合的健忘,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皇上心情又好了起来,和强颜欢笑的贵妃娘娘秀着恩爱,大撒狗粮。   皇后今日居然十分识大体,没有像以前那样和贵妃针锋相对,故意找茬。   上次在贵妃手里吃了个大亏,皇后也长了记性了。   拓跋弘今日落了个大大的没脸,他虽不介意长相,但被人用异样眼神看着实不舒服。   那个陆家的小丫头,对他龇牙瞪眼,得瑟的很。   拓跋弘摇头,今日竟栽在一个八岁孩童手里。   很明显,贵妃错估了形势,这个楚王并不像她所言在皇帝心中毫无地位。   至于陆家,虽被褫夺侯爵,可皇上依旧看重。   女人果然靠不住。   若不是看在那十座城池的份上,他也不会和一介女流合作。   如今看来,万千宠爱的贵妃娘娘高估了她在大齐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个皇帝,狡猾的很,怎么会轻易被女人控制。   也怪不得当年灭了南疆之后,无暇顾及北疆,但又怕北疆逐渐势大,想出借刀杀人的主意,扶持他叔叔上位,又留他不死,让北疆内乱多年。   拓跋弘勾出一抹冷笑,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老皇帝儿子不是很多吗?大齐平静了这么多年,也该乱一乱了!   赵恒回到自己座位,心情无比的好,顾昭华竖了个大拇指:“哥,你太厉害了!”   真是解气!   赵煊虽讨厌赵恒,但在打拓跋弘这件事上真解气。   那陆家的丫头,他都不敢招惹,拓跋弘居然想娶,疯了吧。   陆瑶小时候在宫里给六公主做伴读时,那绝对是团宠。   除了因为那时陆家在父皇面前得脸之外,最关键,陆瑶长的漂亮啊,跟小仙女似的,谁不喜欢。   连父皇最宠爱的六妹妹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宫里几个皇子,还有几个得脸的世家公子哥,崔书伟,魏铭,还有曾江,顾昭华,他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年岁也差不多。   魏铭读书是最好的,曾江次之,他们两个从来不参加他们这些争斗。   顾昭华是个懒货,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读几天便哭着喊着回家去了。   老五那会儿不在宫里,老六是个墙头草。   陆瑶和老四是表兄妹,关系很好,除了六妹妹,就和老四说话最多。   那时大家年纪都小,而且太子哥也还在,关系不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虽然会吵架打架,但该玩的时候大家还能一起玩。   记得有一次,陆瑶从家里带了陆夫人做的江南糕点,特意带给六妹妹的,男生就只给了老四。   他当然看不惯,可又打不过老四,只能自己生气。   时间久了,自然便站到三哥这边。   他和三哥再加上个崔书伟,那时老四自然经常吃亏   不过因为打架经常被夫子告状,被父皇训斥,老四这会儿就假惺惺的出来为他们说情,虚伪的很。   老四就因为这样特别受父皇偏宠。   有一次,他终于等到了个陆瑶落单的机会,他就一路跟着她。   正要趁无人上前和她悄悄说句话,却因为太着急踩住了她的裙角,害她摔了跤。   额头上鼓了个大包,差点出血,他吓坏了,一直说对不起,可陆瑶一直哭。   好死不死的被接陆瑶回家的陆侯看到了,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他现在都记得。   陆侯威胁他说,若是再发现他欺负他女儿,就把他脱光了丢进大黑熊的窝里,把他吃的骨头都不剩,父皇都找不到他。   那会儿也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哪里禁得住陆侯这么吓,害的他现在看到陆侯还腿软。   至于陆瑶,就更不敢招惹了,陆瑶漂亮谁都想娶,但一想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黑熊谁不怕。   小命要紧啊。   所以,他也只能私下里说些酸话解解气,还不能让陆侯知道了。   但是,他娶不了归娶不了,也不能让拓跋弘这样的丑八怪给糟践了。   不过说真的,赵恒这小子还真是不怕死,竟然敢上门求亲,等着吧,以后有他受的。   赵恒抬手喝酒时,余光发现赵煊在看他。   直接偏头过去,赵煊心虚,连忙低头,忽然发现不对,他堂堂一个亲王怕他一个郡王做什么?   便又抬头看过去,迎着赵恒的目光哼了一声讽刺道:“别人玩剩下的就你还当个宝!”   赵煊嘴是真贱,其实心里也没那样想陆瑶,可偏嘴上不饶人。   赵恒手里的酒杯直接甩赵煊脸上了,甩了一脸酒不说,酒杯砸到脸上疼的很。   赵煊用手摸了下脸,嗷的一声就朝赵恒扑过去了。   赵煊哪里是赵恒的对手,一招被搞趴下了。   这么大的动静,除非皇上瞎了,不然怎么会看不到。   那个位置……   又是老五那个不省心的,他到底想干嘛?   赵煊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头发乱的,胸前衣服也是湿的,脸上被杯子砸的地方疼的厉害,哭唧唧的告状道:“父皇,老五他又打儿臣!”   皇上:……   这些死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这到底是给他祝寿还是想给他送终?   堂堂大齐王爷,他们还真不怕丢脸。   赵恒不紧不慢的正了正衣冠才起身:“父皇,儿臣喝多了!”   “喝多了就能打人吗?”赵煊认定赵恒绝对不会把刚才他说的话告诉父皇,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儿臣本来是给七弟敬酒的,谁知道七弟没拿好,酒洒了,就赖儿臣!”   “放屁,才不是那样!”赵煊气疯了,连脏话都彪出来了,什么没拿好,就是他砸过来的。   皇上拿起酒杯准备朝老七砸过去,常贵咳了声,小声提醒:“皇上!”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怎样?”赵恒握了握拳,打算打死这个蠢货算了。   “你们两个都给朕滚下去!”皇上这一声怒,惊的大臣们赶紧收起看好戏的嘴脸。   不过说真的,今晚的宫宴真是精彩,上半场楚王对战北疆摄政王,摄政王败。   下半场楚王对战肃王,肃王败,楚王这一身功夫,果然是身经百战啊。 第260章 非常完美   赵恒被皇上骂惯了,反正老头子对他也没好脸色,滚就滚,他这就出宫等窈窈去。   赵煊哭唧唧的,他被老五打了,就这么算了吗?   “父皇……”赵煊喊到一半,看到皇上的眼神,话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怎么这么倒霉,以后他再也不要和老五挨着坐了。   每次和他一起就倒霉,老五就是扫把星,克他。   赵恒大摇大摆的走了,那气势走得跟得了皇上表扬似的。   倒是赵煊缩着脑袋,弓着背,跟逃兵似的。   他刚才被老五一手肘捶背上了,疼的直不起腰。   老五太狠了。   顾昭华也想走,但最终屈服在自家老爹淫威之下,又坐回去了。   唉,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今晚肯定得回家,现在表现好点,省的回去挨打。   赵恒大摇大摆的走到宫门口,侍卫虽好奇这宫宴还没结束呢,怎么五皇子殿下就出来了,可谁也不敢问。   五皇子殿下回京不久,可谁都知道脾气不好,不敢惹。   没过多久,看到肃王殿下也出来了。   肃王看到赵恒等在门口,以为找他算账呢,身子不由朝后退了一步:“你可别乱来,不然我这就去告诉父皇!”   赵恒手环胸靠在那,冷笑一声,就这出息,多大人了还告诉父皇,告诉老头子就以为他不敢打了?   蠢货!   赵煊朝身边的小厮发火:“你们都死了不成,还不过来扶着本王!”   身后两个小厮战战兢兢的,他们也怕挨打啊。   不过还是扶住肃王,小心翼翼的出了城门,看楚王没有追上来,这才松口气。   这边宴会,皇上被搞的一肚子火,哪里还有什么心情,都被这死小子气死了。   朝臣们的祝寿词又来一波,宴席结束时,已经是繁星满天。   赵恒看到陆家家眷出来,才出宫门,等在前面路口。   以前父皇不同意,现在他的身份也算是过了明路,得赶紧让内务府把程序走起来,明年就可以成婚了。   他要不要给外祖去信,若是快的话,说不定过年就可以赶回京。   陆伯山看到赵恒时脸都黑了,他不是早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陆大人,我来送送你们!”赵恒挤出个笑来。   实在是天气有点冷,穿的薄了,在风口站了半个多时辰,脸都冻僵了。   等送完瑶儿回家,他正好可以进去喝杯热茶。   这个计划可以说,非常完美了。   但是,陆伯山是谁啊。   “不用麻烦殿下,时辰不早,殿下也早些回府吧!”陆伯山直接拒绝,丝毫不给面子。   “外面可是楚王殿下?”马车里传出一道女声。   楚王忙道:“正是!”   很快,车门打开,马车里走出来的正是陆夫人。   陆夫人白了丈夫一眼,陆伯山立马乖乖退后了,把位置让了出来。   “今日多谢殿下为瑶儿解围!”陆夫人笑的慈祥,跟看自己孩子似的。   今日这事当着这么多朝臣面,其实闹开了,于楚王而言并无好处。   皇上支开他就是不想他将此事闹大,可楚王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在他心里瑶儿最重要。   她只是一个后宅女人,管不了什么家国天下事,她就希望女儿嫁一个实实在在对她好的人。   “夫人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以后我也一定会护好她!”赵恒又不傻,未来岳母大人都下来给他解围了,他还不得说几句好听话。   不过,这些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不对瑶儿好,对谁好。   陆夫人点了点头:“多谢殿下,今日时辰已晚就不麻烦殿下了,改日请殿下到家里用膳,以谢殿下今日解围!”   赵恒本来听到陆夫人也不让他送有些难过,但听到那句到家里用膳,心里乐坏了。   “那不如明日吧,明日正好有空!”赵恒激动道。   还是尽早的好,免得夜长梦多,毕竟,他有个不省心的岳父,经常拖后腿。   陆伯山一听明日,着急了,这小子想什么呢,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正要开口呢,被夫人一个眼神阻止了。   陆夫人笑了笑:“殿下难得有空,便依殿下所言!”   “多谢夫人!”赵恒拱手作揖,陆玉庭从车上下来,正看到这一幕。   没想到他也有今日,这以后是叫他师兄呢,还是妹婿?   赵恒看到陆玉庭为防止他添乱拱手道:“陆兄!”   陆玉庭忍笑,师兄今天太上道了吧,不过,在外面规矩不能少,陆玉庭拱手:“参见殿下!”   “陆兄快免礼!”赵恒虚扶了陆玉庭一把。   两个人都一副礼仪之人的模样。   “玉庭来的正好,你送一送殿下!”陆夫人笑道。   “是!”陆玉庭在长辈面前也十分乖巧。   二人看着马车走远才收了收站的僵直的身体,转头看向对方,一脸嫌弃。   “你有事?”赵恒问道。   陆玉庭特意从前面马车下来,肯定是有话要说。   “你今晚是故意把这拓跋弘得罪个彻底,想做什么?”   “想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还有那位贵妃娘娘大概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赵恒挑眉笑道。   千里迢迢的跑来给老头子祝寿?怎么可能,亲儿子都没那么孝顺呢。   “你又想做什么?”   “老头子身强体壮的,本王说不定还能再添个皇弟!”赵恒眨眨眼。   陆玉庭:……   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陆玉庭抬头望了眼天空:“你可别胡来!”这家伙又想发什么疯?   “什么胡来,本王是心疼老头子,别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他的后宫一群上了年纪的扑棱蛾子,本王做儿子的是想孝顺他老人家!”赵恒煞有介事道。   老头子都给他和窈窈赐婚了,他这做儿子的不该好好孝顺孝顺他老人家?   “你有人选了?”   “北疆公主倒是年轻貌美。”   陆玉庭:“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告诉我你舍不得人家!”   “赶紧闭嘴吧你,说起来这北疆公主中意的可是你,你去湖山时她可是在你王府附近安排了不少人,我觉得这事还是有必要告诉瑶儿一声,看她同不同意这北疆公主做你的侧妃?”陆玉庭说完就走。 第261章 一丘之貉   “等一下!”赵恒一边喊,一边抬脚追。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禁逗呢,他自己说说,都出入人家北疆公主香闺多少次了。   他这做师兄的不得关心一下他的人生大事啊。   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气成这样,小心眼。   再说,北疆公主和那个拓跋弘一丘之貉而已,他怎么可能会把她放在后宫。   到时候万一她和贵妃联手,还不得把后宫翻过来。   他是给老头子找个能陪他排忧解闷的开心果,可不是找个人要他命的。   陆玉庭压根不理他,继续向前走,他这都是给谁收拾烂摊子,他倒是有理了。   “陆兄?”赵恒又叫了一声。   叫爹也不想理他了。   “至于那么小气?今日那北疆公主不时朝你暗送秋波,我以为你们情投意合呢?”赵恒依旧半开玩笑的语气。   “我这都是为了谁!”陆玉庭要被他气死。   “我听说贵妃的母族不大和睦!”赵恒问道。   这徐家以前虽算不上一流世家,但还能说的过去。   可子孙不肖,一代不如一代,虽然贵妃得宠,可母族并不给力,家族子弟文不成武不就的,别说三品大员,连五品小官都少有。   且这些年两房之间争斗不休,贵妃出自徐家二房,按理是比不得大房尊贵,毕竟继承家族的财产有限。   可因为贵妃得势,这些年没少欺负大房,甚至连祖田都被二房抢了去。   徐家和陆家乃是姻亲,当时还是陆家出面解决,平衡了两房关系。   所以,要说最恨贵妃的人,绝对是徐家大房。   “你是想让徐家大房对付贵妃?”陆玉庭问道。   赵恒点头:“贵妃久居后宫不会认识这些江湖势力,可我听说贵妃娘娘有位侄子,在京城开了一家赌坊,生意兴隆,人人都敬他几分,京城人都叫他宏爷。”   陆玉庭点头,是这样没错,这位徐三爷说起来,是贵妃哥哥的庶子。   因为被嫡母不容,也没正经的读过什么书,很早便因为不敬长辈被赶出了家门。   被赶出家门后,每日就和一些下九流为伍。   后来不知发了什么财,开了一家赌坊,越做越大,就是赵恒所说的永胜赌坊。   这徐宏书虽是徐家二房,可这些年和二房没什么牵扯,这么多年都是自己过自己的。   “是不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赵恒见他了然,轻笑了下。   “你行啊!”陆玉庭拿着扇子在掌心轻轻拍着,连这个都能被他查到。   赵恒不说,他倒是真忘记了徐家还有这么号人了。   这四九城里的三教九流多了去,可能被人称一声爷的却屈指可数。   若这徐宏书真的没有任何依靠,在这三教九流之地想把赌坊安安稳稳的做下去,简直是异想天开。   最让人奇怪的是,这么多年,徐宏书依然只经营赌坊,并没有涉及其他产业。   像徐宏书这样出身的人怎么会不爱财,这样的人非但爱财还应该十分有野心,这完全不符合情理。   “孟松就是在赌坊附近消失的!”赵恒没有追去,可是青鸾悄悄尾随,直到刚才才查到这些线索。   “当真?”   赵恒点头:“只怕这位贵妃娘娘收买了不少江湖高手,为她所用,那赌坊只是掩饰!”   赌坊本就是三教九流混杂的场所,把人藏在那里反倒不会惹人注意。   “你打算怎么办?”陆玉庭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这位师兄。   他不喜算计,可若要算计一个人,那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徐家人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徐家大房应该很高兴知道这个消息!”赵恒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神里似乎划过一抹阴狠。   敢算计窈窈,就得要付出代价。   大家族都养有暗卫,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只要不超过定数,不对皇家构成威胁,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个后妃圈养大批武林高手这性质就不同了,等同谋反。   当然,贵妃若把此事推到景王身上,那无非就是景王心怀不轨,被父皇贬为庶民。   只是她筹谋这么多,就是为了景王有朝一日登上大位,她舍得把自己儿子推出去吗?   到时候那位恩宠万千的贵妃娘娘只会自己承担,主动求死。   其实呀,人有时候不能做事太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徐家大房憋屈了这么多年,想必能把事情做的非常好。   “好,剩下的事我派人安排,你这几日自己小心,拓跋弘和贵妃早就勾结,必然还会有其他手段。”陆玉庭道。   “就怕他不来,爷等着他的手段!”赵恒敛眸,语气温淡。   “皇上那件事……”他真不会送个女人到宫里吧?   “这个不着急,慢慢找!”总得挑个好的不是。   “你别把皇上气着!”陆玉庭觉得他们这父子关系着实是……一言难尽。   皇上虽多疑,但勤政爱民这一点他做的没得挑,不是贪恋美色之人。   若是真把皇上气出病来,那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齐可真就要乱了。   “那是我亲爹,我还能弑君不成?”赵恒低笑。   “你知道那是你亲爹就好,我不是劝你,但旁观者清,皇上对你或许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陆玉庭拍拍赵恒的肩。   “不就是给你提了个四品官,这就把你收买了,这么替他说话?”   “我懒得理你,走了,自己回去吧!”前面的岔路口,陆玉庭往南走去。   赵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陆玉庭往南是去了妙音阁,而赵恒的方向,不是王府,而是陆府。   海棠阁   一道身影墙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落地无声。   推门进屋后从容转身把门合上,然后解下身上的披风,顺手就把衣裳递给了愣在一旁的夏竹。   夏竹暗腹,瞧楚王殿下熟稔的,搞得跟回自个家似的。   不过,夏竹虽心里念叨,但还是把赵恒的披风抖了下,弄的平整了才挂到了小姐的衣架上。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陆瑶看了眼正走过来的男人。   赵恒走过去握住陆瑶的手:“这么晚了你还没睡,难道不是在等我?” 第262章 必有阴谋   陆瑶嘴角抽了抽,这话从赵恒嘴里说出来,也不奇怪。   “谁等你,我本来都要睡了!”   “你这是怪我来的晚,不然我今晚不走,留下来陪你?”赵恒朝陆瑶眨了眨眼。   陆瑶拍开他的手:“你再没正经,我赶你走了!”   “你要是舍得你就赶!”   “……”   赵恒看陆瑶表情,心情大好的笑了。   笑声里有少年的爽朗不羁又有男人的醇厚,他很少笑,或者说,只在她面前才笑。   陆瑶看的心尖微微发麻,一时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赵恒抬手落在陆瑶发上,用力揉了揉:“就知道你舍不得。”   其实不过是嘴上说说,每次来她这里他也不该多待。   不然,没有成亲之前,折磨的还是自己。   赵恒手劲大,还真有点疼,陆瑶伸手去护头发,却抓住了赵恒的手腕。   陆瑶有些不好意思,迅速收回:“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事吧?”   “贵妃和北疆摄政王有勾结,恐会对陆家不利,你若是出门,多带些人跟着!”赵恒虽会派人暗中保护,但觉得还是告诉窈窈,她若有了警惕心会更安全些。   “我知道!”陆瑶本就想见他一面告诉他这些。   但上次江源的事让他十分生气,她也有些顾虑。   再者她出门不便,也还没有合适机会告诉他。   “你如何知道?”赵恒挑眉,陆玉庭应该还没时间把这个告诉她。   “猜的!”陆瑶垂眸道。   她虽重活一世,但并不是什么事都记得,而且入宫之后,赵穆的许多事她都不清楚,很多事都要靠推断。   “我的窈窈果然聪明,一猜就对!”赵恒含笑道。   陆瑶不语,赵恒抬手替她把垂落的发轻轻抿到耳后,温声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出门就出门,一切有我。”   陆瑶动了动唇,想说他今日在宴会上有些太冲动了。   可看到他眼中的温柔笑意,把要说的话默默的咽了回去:“我知道!”   “那我走了,你早些睡吧。”赵恒低头在陆瑶额头落下一吻,然后脚步急促的转身出门。   陆瑶追到门口,似是有所察觉,赵恒回头冲陆瑶笑着挥了挥手,然后轻功越过高高的院墙,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小姐,楚王这就走了?”秋霜端着热茶进来,发现赵恒没在房间。   “不走难道留下?”陆瑶摇头失笑。   这小财迷丫头,自从得了赵恒的礼物,这海棠阁的风向完全变了,都是替赵恒说好话的。   姑爷如何好,姑爷如何大方,姑爷如何爱小姐。   “小姐,王爷的披风落下了。”夏竹指了指衣架上的黑色披风。   “没事,反正姑爷明日还来!”秋霜歪头道。   陆瑶:……   这到底是谁的丫头?明日就找人牙子发卖了去。   陆瑶这一晚倒睡的格外安稳,醒来就看到卧榻下卧了一个毛茸茸的昆仑。   昆仑看到她醒,两只爪子欢喜的搭到陆瑶的腿上,昂着头,努力的让陆瑶看到自己身上挂着的包袱。   陆瑶解开包袱,里面是个红木匣子,挺重的,也难为它一直挂在脖子上。   她一打开,散出来好几个,满满一匣子都是首饰,簪子,发钗,耳环,镯子,各式各样,头一次见人这样送礼物的。   怎么湖山一趟回来,赵恒跟发了大财似的,出手越来越大方了。   “他让你送的?”陆瑶低头看昆仑。   昆仑点了点头,主人让送给小姐姐的,谁都不能碰。   “小姐,这狼都成精了,奴婢本来是要帮它解下来的,怎么都不肯,赖在小姐那等你醒来!”夏竹告状道。   天才刚亮就看到昆仑背着包袱卧在门口,还以为它离家出走了呢。   瞧着怪可怜的,要帮它解包袱,却死活不肯,嗖的一下就跑小姐脚榻上了。   陆瑶笑着摸摸昆仑的脑袋,可不是成精了吗?   昆仑低声嗷了一声,表情无比的舒畅,还是小姐姐这里好。   脚榻睡的舒服,小姐姐的手也舒服,还有肉骨头,好久没吃了,吼吼!   陆瑾正是贪长的年纪,昨日从宫宴回来的路上都睡着了,巳时了还未醒。   嬷嬷怎么都叫不醒,也只能由着她,陆夫人过来看了两次,没有发烧,只是睡着了,这才放心。   虽然昨日是皇上的寿辰,但于皇上而言,没什么区别,该早朝还是要早朝。   今日早朝的主要内容还是讨论如何处置无双公子。   昨日讨论了一半,因为马仲良的事暂时搁置了。   抓百里无双的是陆玉庭和赵恒,负责审讯的是曾江。   曾江在大理寺审讯过不少案子,在审讯犯人上比赵恒和陆玉庭更有经验。   曾江审了一天一夜,连昨日的宫宴都没有参加,可也没审出什么。   百里无双一口咬定对大齐并无异心,之所以做出这些事就是为了报复陆家,因为当年是陆伯山逼死了她的父王。   “臣觉得百里无双此言并不可信,此人狡诈歹毒,手段残忍,必是有阴谋!”曾江汇报道。   曾大人看了眼自己儿子,这孩子,审讯就审讯,结果呈给皇上就好,谁让他发表立场了。   虽说陆家有翻案可能,但曾家一向是中立的,这孩子,傻不傻。   曾江压根对老爹的眼神不回应,在其位谋其事,孙大人让他负责审讯,他就一定要做好。   虽然那百里无双如此说,但他觉得并不可信。   皇上对曾江是十分喜爱的,未来女婿,自然怎么看都好。   百里无双的证词确实有漏洞,若是其他的事倒也能站得住脚。   可在陆家军中埋入暗探是在一年之前,若说只是针对陆家这就有些牵强了。   曾江呈上的证据还有最关键一条,百里无双和拓跋弘是旧识。   百里无双被抓是因为冒险去给拓跋弘解毒。   拓跋弘并非误食而是中毒,至于下毒之人,这个还没有查到。   如此看来,这就不止是南疆问题了,还牵扯到北疆。   若是处理不好,才是真正的牵一发动全身。   皇上有些犹豫,如今已经不是杀不杀的问题,而是如何处理才不会引起边疆动荡。 第263章 打打杀杀   赵恒听一群老头子一大早的在这儿吵来吵去有些不耐烦了。   他今日可是第一次到窈窈家里吃饭呢,可不能迟到了,这给闹的,净耽误事。   也不知道韩长史和陈公公有没有把要带的礼物准备好,可别出了岔子。   赵恒神游了一圈发现还没散朝,那些老头子还在干嘴架,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这样吵来吵去明天也吵不出结果!” 赵恒实在听不下去了。   你说这些老头子,平日吵的一个比一个凶,都只会耍嘴皮子。   一旦危及到自己家族利益,那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赵恒这一声不大不小,不过,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听到了。   这熊孩子又想闹啥事,昨天晚上没闹够?   皇上想在线求问各位大臣,孩子一天到晚精力旺盛,总想惹事生非怎么办?   他算是发现了,熊孩子惹起事来比熊瞎子可怕多了。   “说的跟你有办法似的!”赵煊一说完就后悔了。   昨天被打的伤还疼着呢,可没办法,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啊。   “你给我闭嘴!”赵恒不耐烦的很,怎么哪都有这蠢货。   肃王缩了缩,不跟他一般见识,等三哥回来再说,看他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都被贬为郡王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再犯几次错,都要被皇族除名了。   “父皇,儿臣认为,南疆不足为虑,北疆才是大患!”赵恒直接说出问题所在。   百里无双根本成不了事,后面都是拓跋弘在撺掇。   倒不如把拓跋弘弄死在大齐,反正有北疆公主在那顶着呢。   再说,拓跋弘死了,北疆王估计得高兴的放鞭炮庆祝。   “现在说的是南疆,和北疆有什么关系?”崔世子一脸嫌弃。   这楚郡王是不是打架打傻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崔世子的性子十分沉稳,从出生便是世子,如今四十多岁还是世子,能不熬的沉稳吗,不过,大概是大齐最老的世子了。   但没办法,崔侯一日还是侯爷,他就只能是世子。   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因心事太多,内心纠结,就长的十分老成。   “本王说话,你插什么嘴!”赵恒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崔世子:……   吧唧了下嘴,被怼的很没面子。   虽然他的品阶比一个赵恒的大理寺少卿高,但人家是皇帝的儿子,没得比。   赵恒放肆惯了,谁都敢怼,大家也都习惯了,毕竟是唯一一个能把皇上气的跳脚的人。   所以,接下来没人再插嘴了。   “父皇,南疆那地方,穷乡僻壤,百姓又穷又野,不服管教,大齐入驻的官员一直被当地家族牵制,我们又出钱又出粮,也不落好,倒不如撤掉官员,让他们几个家族自己闹去,到时民不聊生,百姓自然会知道我们的好,自会求我们帮助!”   赵恒话在这里停顿了下,卖了个关子,毕竟要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了。   “所以,只要我们杀了背后支持百里无双的拓跋弘,这个百里无双便不足为惧,到时即便我们不动手,南疆的几个家族也会想办法除掉她,自己就乱成一团了。”   赵恒说完,出奇的平静,接着听到一声小声嘀咕:“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赵恒摘了帽子直接砸过去了,手里没顺手东西,只剩帽子了,要是那把龙泉剑在就好了,劈不死这小子。   “你怎么又打人?”赵煊哭丧着脸,打就打吧,还非得打昨晚打过的地方。   他死不死啊,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他赵恒本来就是公报私仇。   “你就是欠揍,我做皇兄的教训你这个弟弟怎么了,你给我闭嘴,等会儿再收拾你!”赵恒公然威胁道。   皇上抹了一把脸,发愁,他没这个儿子!   “本王确实看不惯他,想弄死他,但是,不能否认,弄死这个拓跋弘,对大局最有利!”赵恒直言不讳。   皇上:在西北什么都没学好,染了这一身匪气,什么弄死,这都怎么说话的。   大殿安静极了,所以咳嗽声格外明显:“皇上,老臣觉得五皇子所言极是,这拓跋弘留不得。”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魏阁老。   众人皆奇怪,阁老大人怎么会支持楚王这么荒谬的观点,杀了拓跋弘,那多大事啊。   万一被北疆王追究,在边疆搞事情,那不乱套吗?   “皇上,拓跋弘在北疆势力极大,迟早夺位,臣只怕他的野心不止于此,若是让他得势,只怕会对我大齐不利!”从长远看,杀了拓跋弘对大齐最利。   虽然现在看来,好像没把北疆局势搅乱,但搅乱北疆局势也不一定靠拓跋弘,北疆王不是还有几个儿子吗?   “魏阁老不愧是三朝元老,小王佩服!”赵恒朝魏阁老作了一揖。   “这是老臣肺腑之言!”即便五皇子不提出杀拓跋弘,他也要提,这机会千载难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皇上,臣觉得此事不妥,若杀了拓跋弘,北疆借此发难,一旦战起,受苦的可是大齐的百姓!”范大人出列道。   范大人也是皇上心腹之臣,上次范大人便是受皇上指点,才提起立太子之事。   所以,范大人的意见皇上也是听的进去的。   皇上有些犹豫了,这都有道理,但做皇帝的肯定是利益最大化。   北疆虽偏远,但地域极广,国力虽不如大齐但若是北疆发难,就算不能把大齐怎么样,但打仗也是劳民伤财的事。   可如果不把拓跋弘弄死,这一战也是不可避免。   头疼!   不对,这明明是商量怎么弄死百里无双,怎么就扯到拓跋弘了?   “北疆王做梦都恨不得弄死拓跋弘,有人替他收拾了,他不乐疯才怪,再说,弄死拓跋弘也不用我们动手,那北疆公主更想他死,我们只要推波助澜下就行,做事得动脑子,别只想打打杀杀!”   要不是看这个范大人挺瘦小的,不禁打,他早动手了。   一大把年纪了唧唧歪歪的,操这么多心,怪不得长不胖呢。   这都什么时辰了,窈窈和丈母娘还等着他吃饭呢。 第264章 打不死他   赵恒这番惊人言论一出,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笑。   五皇子说什么?   要动脑子?不许打打杀杀?   这平日里最爱打人的突然说这种话,搞笑呢?   皇上也忍不住勾唇,这话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信,可老五……   要不是这么多大臣在,他真想大笑,得忍着,忍。   “皇上,臣赞同五皇子所言!”曾江赞同杀了拓跋弘,这种祸害不杀了,留着过年呢?   “臣附议!”陆玉庭自然要支持师兄。   那拓跋弘确实该死,他本来也是打算找机会毒死他的。   “臣附议!”   ……   “臣等附议!”   这一会儿的功夫朝堂上差不多有一半的大臣支持。   虽然都是些年轻人,四五品的,平时都发不上言的小官,但这些人都是未来肱骨,皇上也不得不重视。   说到底,这群年轻的官员,以后就是效力大齐的中坚力量。   “父皇若是信任儿臣,这件事就交给儿臣,儿臣保证把此事办好!”只要您现在赶紧宣布退朝。   皇上犹豫了会儿:“此事朕还要再考虑,改日再议吧!”   赵恒心中一喜,这是要散朝了,太好了:“儿臣恭送父皇!”   众臣也跟着附议:“臣等恭送皇上!”   站的有点久,腿都酸了。   皇上:……   这混小子,他还有别的话要说呢。   赵恒这欢天喜地的,走到赵煊身边的时候夺过自己的帽子,瞪了瞪眼,这死小子,打挨不够是吧。   赵煊倒是想狠起来,可三哥不在京城,他这势单力孤的,老六又指望不上,他也只能暂时……暂时不和他计较,等三哥回京再收拾他。   “你今日这跟打了鸡血似的,倒是积极啊!”什么时候也没见他对朝政这么积极过。   “本王是看不下去这群白拿俸禄的酒囊饭袋在那浪费时间!”赵恒撇嘴,这些官员能力太差。   这要是他手下的兵,他早就一马鞭抽下去了。   “你可省省吧,今日主和的都是一帮文臣,你小心被骂!”   “骂?就那些人,哼,虽说本王不能打吧,但敲敲还是可以的,若那些御史敢乱写,打不死他,打几顿就老实了。”   陆玉庭:……   他到底是不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有没有可能当年被掉包了?   赵恒是用最快速度冲回王府,把朝服换了,特意换了一身。   “怎么样?”赵恒问青鸾。   青鸾点头:“特别好,非常好!”   “礼物都备好了吧?”   “装了满满两马车呢!”   “出发!”虽然有点少,但这次时间仓促,下次再好好准备。   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朝陆府去,这第一次正式登门,自然要郑重一些。   御书房   陆伯山都快出宫门了,被皇上又叫了回去。   皇上觉得老五这孩子不大对劲,是不是受了刺激,今日太不正常了。   你说这一个平日总是打架斗殴不干好事的孩子突然变成上进青年了,他能不担心吗?   再说,这孩子们的婚事,有点突然,总得和亲家商量一下。   不然这搞得跟他们皇家强娶欺负人似的。   虽然这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但咱也不能搞土匪恶霸强娶那一套。   “伯山,你看这个婚期……”   “皇上说了算吧!”反正他也不怎么想嫁女儿。   昨日回去就被夫人教训了一通,让他以后对那个小兔崽子客气些。   怎么客气?   闺女都被拐走了,这是仇人啊,让他怎么客气?   赵恒已经到了陆府门口,这平日里来都是飞檐走壁的,上次来也不怎么受欢迎。   这堂堂正正上门的感觉就是好,青石台阶都觉得比以前走着稳当。   窈窈一定等他等的着急了吧,昨日被宫宴给耽搁的,见到窈窈都没说几句话。   他送去的那些首饰她不知道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下次他就送些她喜欢的。   赵恒走顺路了,直接往海棠阁的方向走,青鸾忙提醒:“主子,那是内院,我们得先拜访陆大人!”   主子这真是,一来就往人内宅跑,好歹掩饰下自己的企图心,那陆大人他可打听了,不好惹着呢。   “用你提醒?”   “……”   陆夫人从内宅出来自然没有外院快,赵恒都快进去了她才知道楚王来了。   陆伯山还没有回来,她还以为没下朝呢,谁知道小厮来说楚王殿下已经到了,过了二门了。   虽说是未来女婿,可身份在那放着,君臣之礼不能废。   陆家人,除了家主陆伯山,都出来迎接楚郡王殿下了。   陆夫人心里埋怨,这夫君要摆威风也不是今日,可真是靠不住,等回来了再好好收拾他。   陆夫人是女眷,自然是不好出来待客的,就让陆玉庭陪着赵恒在中堂说话,又让小厮出去打听,这下了朝不回家是去了哪。   陆瑶在海棠阁是心跳如雷,十分紧张。   也是奇怪了,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但今日就是感觉很不同,刚才她都不敢抬头看他。   “小姐,是不是屋里地龙太旺了,奴婢瞧着你脸那么红?”夏竹关心道。   “有吗?”说完觉得不妥,忙道:“我没事,你先退下吧!”   “小姐不是让奴婢泡茶吗?”夏竹看了眼马上要烧开的水。   陆瑶这心不在焉的,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忘了,不过她这么一说,她口还真的有点渴了。   正喝着茶,秋霜从外面进来了,气冲冲的道:“小姐,迎春又来了,跪在门口死活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小姐。”   “见我做什么?”   “她说楚王殿下对小姐不是真心的,景王才是真心喜欢小姐……”秋霜咬了下唇瓣:“小姐,你说迎春姐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谁对小姐好,小姐自己能不知道吗?”   小姐还给楚王殿下做大氅呢,以前可没给景王做过,可见小姐是喜欢楚王的。   陆瑶把茶盏放下,迎春定是听说昨日皇上在宫宴上同意了她和楚王的婚事,这才过来的。   还偏偏挑了楚王第一次正式登门的时候,是巧合还是有心?   “派人送回去吧!”   “小姐,迎春虽是咱们府里出去的,可现在也和咱们没关系,小姐何必给她这个脸面!”夏竹替陆瑶不值。   外面的人都说三道四的,说什么奴婢是个爬床奴,主子也不是个好东西,每次听到这种话,她都想撕烂那些人的嘴。 第265章 平平安安   陆瑶抬起了头,本就明艳的脸庞因为红唇勾起的弧度,而愈发浓烈,轻轻抬着眼帘。   似笑非笑,却是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漠,冷漠中又夹着淡淡的嘲讽。   “既然不肯走,那就好好送一送,不能怠慢了。”   迎春以前胆子很小,性子也柔柔弱弱,几个丫头中,她的脾气最好,做事妥帖,在她的院子里人缘也是最好的。   若没有人在背后逼迫唆使,她固然爱慕景王也没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来。   前几次送东西或许是景王交代,但今日,必然是那位贵妃娘娘的手段。   那就更不能见面了,开了这个头,以后三不五时的受人摆布都来这里跪一跪,贵妃娘娘不嫌烦,她还嫌膈应。   夏竹听完,立刻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以前夏竹和迎春关系是最好的,可她却联合外人算计小姐,入了景王府后又几次三番的骚扰小姐,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   秋霜也跟着夏竹一起去了,迎春看到夏竹出来,心里一喜:“夏竹,你让我见一见小姐,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小姐,夏竹,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   迎春眼里含着眼泪,尽管一身绫罗,珠钗满头,可面容憔悴,气色还不如在小姐院里做丫头的时候。   “小姐早就说过不会见你,让你别再来,既然你自己找没脸,就别怪我了!”夏竹也懒得和她啰嗦了。   很快,迎春被五花大绑,嘴里被堵上,然后塞进一个麻袋丢上车。   秋霜瞪大了眼睛:“夏竹姐姐,你太野蛮了……不过我喜欢,棒棒的!”秋霜对夏竹竖了个拇指。   “马屁精!”夏竹不屑道。   赵恒在前厅喝了好几杯茶了还不见陆大人回来,有些不安了。   这陆大人不会舍不得把窈窈嫁给他,知道他今日要来,故意躲起来了吧?   看来,他这个未来岳丈还是他娶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啊。   得想个办法啊,据说,陆大人没什么喜好,除了爱夫人就是宠女儿。   赵恒蹙眉,手指在桌上随意的敲着,陆玉庭调侃:“怎么,茶不好喝?”   “好喝也不能一直喝!”这都喝了好几盏了。   “你想的美!”陆玉庭知他着急什么。   现在连他都怀疑,大伯父是不是躲起来了。   毕竟,伯父并不是很想嫁女儿。   昨晚宫宴回来,不能骂皇上,把那个拓跋弘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不是伯娘拦着,伯父要提着大刀冲去驿馆杀了那个祸害。   他还听到方老爷那句,要杀也用不着我们自己动手。   这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老头啊,惹不起。   不知道拓跋弘知道这么多人都想杀他有没有后悔来大齐。   在北疆待着多好,非要来找死,拦都拦不住。   过了会儿前去打听的小厮回来了:“皇上留了老爷在御书房叙话!”   是夫人让他过来传话的,免得贵人久等了。   赵恒腹诽,就说不正常,原来是老头子在拖后腿,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很难吗?   唉!有个不省心,不懂事,拖后腿的爹能怎么办?   此时正从皇宫出来的陆伯山心情低落,怎么他好好的闺女就要成楚王妃了,他又不是养不起。   他出宫的时候皇上已经在拟旨,很快旨意就会到陆府。   心里酸的很,跟在心口割了一块肉似的,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陆伯山没有着急去前厅见赵恒,反倒一路去了女儿的院子。   陆瑶没想到爹爹这时候会来,还未来得及请安便被老父亲那句不甘心的:“你到底看上那小子哪了?”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也没比旁人多长,怎么就看上他了。   “爹爹,女儿说了,楚王他是个好人!”或许对别人并非如此,但对她,没有人比他更好。   “这世上好人多了,好人不代表就适合托付终身。”皇家人有几个不薄凉的。   “爹爹,女儿心悦他!”陆瑶拉住陆伯山的衣袖,软声提醒。   陆伯山:……   楚王那个臭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把他的丫头骗的五迷三道的,实在太阴险、太狡诈、太不是个东西了!   心情郁闷到极点的陆伯山已经冷静不了了,整个人都是暴躁的,很想拿出自己的宝刀和楚王打一架。   “瑶儿,他是皇子啊,将来正妃侧妃的一屋子女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爹爹怕你吃亏!”都怪他这个做爹的没用,保不住女儿了。   陆瑶一双美目看着父亲,眼神坚定:“爹爹,何止皇家如此,京中哪个世家子弟不是三妻四妾,哪家的光鲜亮丽下没有龌龊,一个人若无自保能力,哪里都是绝境,说到底路是自己走的,日子也是自己过的。”   “话虽如此,可他是皇子,若是负你……”陆伯山语重心长,他万万不希望他的女儿有那天,可作为父亲又不得不为她考虑。   皇家哪有和离,失宠的女人,即便是正妃又如何,也逃不过含恨而终。   陆瑶看父亲红了眼眶,心里也跟着酸楚:“爹爹,如今已经是无法更改了。”   “不,来得及,就算下了圣旨,只要你说不想嫁他,爹爹想办法!”传出消息说瑶儿有什么暗疾,或者破相,再不济就假死。   然后把瑶儿悄悄送到江南庄子,找一户安稳人家嫁了。   那也好过嫁到皇家送命强,他只要他的女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陆瑶摇摇头,她自然猜出爹爹的法子,可若一旦暴露,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而且,她不想在爹爹的庇护下过一辈子,她是陆家女陆瑶,她非但要堂堂正正的做自己,还要护好他们。   “爹爹,女儿是真心想嫁他,若是有一天他真负了女儿,女儿自会想办法离开,带着你和娘还有瑾儿,离开京城,去过安稳日子。”   这一世,哪怕是他负她,她都不想再负他一次了。   “爹爹,您还信不过女儿吗,女儿不会委屈了自己。”   陆伯山知道他劝不了女儿,这丫头一旦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如今,也只有祝福了。 第266章 圣上赐婚   既然瑶儿执意要嫁,那他就做女儿强大的后盾,不能让皇家小瞧了瑶儿。   楚王那小子之前来陆府哭着喊着要入赘时可是说过,以后就娶瑶儿一个不纳妾的。   今日得让他留下字据,若是将来敢反悔,他就……阉了他!   当然,这事不能让瑶儿知道。   莫名觉得一阵寒意的赵恒总算等到了未来岳父。   陆伯山一进来,赵恒立马从椅子上起身行礼,十分恭敬。   青鸾:这不是他主子。   陆玉庭:师兄,这还不是你岳父呢!   陆伯山抱手作揖:“殿下折煞老臣了,老臣参见殿下。”别以为就你会行礼,做样子谁不会。   赵恒赶紧扶起:“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陆玉庭:好不要脸,谁和你一家。   青鸾: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很少见主子在谁面前这么拘谨过,就是国公爷面前,主子都没这么怂过。   房间里烧着地龙,大概是太热了,赵恒出了一手心的汗。   还真有点紧张。   陆伯山端着茶,半天没喝,又放回了桌上:“玉庭,去厨房看看菜式都准备的如何了?”   陆玉庭:……   伯父,你是认真的吗?就算要支开他,也不用这个理由,他一个大男人去厨房,搞笑吗?   不过还是起身拱手道:“是!”   赵恒也不傻,很快道:“青鸾……”   “我去找昆仑!”青鸾跑的比兔子还快。   出门口松了口气,呵,总算出来了,气氛不对,早溜为妙。   赵恒摸摸鼻子,他还没说完呢。   不过,陆大人支开他们显然是有话要说。   其实,他也有话要说,而且很重要。   本来,昨日晚宴后就要说的,可陆大人不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不等陆伯山开口就先道:   “陆大人,我那日在陆府说过的话依旧作数,除了婚后我和窈窈居住楚王府外,那些条件都作数,这是契书,我已经盖过私印了!”赵恒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陆伯山伸手接过,这契书上的字竟十分好看,没想到这小子还练的一手好字。   不错。   不过,有点眼熟,像在哪见过。   对了,瑶儿书房的那幅字。   居然挂在内室,这个臭小子,就知道他一定使了什么手段。   陆伯山火气压了压了,算了看瑶儿面子,忍了。   一行一行看过去……只娶瑶儿一人,不错,算这小子识趣,这一条得加分。   再接着看,王府财产都归瑶儿……虽然咱也不稀罕,但这条也能加几分,不错。   ……   看到那条第一个孩子姓陆时,陆伯山的手抖了下。   这条不行,绝对不行,太吓人了,他怕皇上提着大刀杀过来。   “殿下,这个不妥……皇室血脉岂能姓陆,这不合礼制。”   “我觉得姓陆挺好,比赵好听!”礼制算个卵,谁不服,让他找我单挑。   “……殿下若执意如此,老臣无颜见圣上了,只要殿下对瑶儿好,别的老臣也无所谓!”   姓陆如何,姓方又如何,什么都没有瑶儿的幸福重要。   “父皇儿子女儿多,不会在乎这些的!”再说,这是他的孩子,愿意姓什么就姓什么。   “殿下,快放过老臣吧,这条万万不能留……”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平等条约这种东西,咱也不能逼着人家签。   “既如此,那将来听瑶瑶的!”她说如何便如何,只要窈窈开心。   陆伯山也不是不分好歹,人家堂堂王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提无理要求那就是作了。   陆伯山从椅子上起身,猝不及防的一跪:“殿下,老臣将女儿托付给殿下了,请殿下爱她,护她,莫要辜负了她!”   “岳父大人放心,我赵恒对天起誓,有生之年,绝不负她,拿命护她!”赵恒在军营里长大的,这话竟被他说出了种地动山摇气吞山河的气势。   “那老臣便拿命护好赵家江山!”曾经是为大齐百姓,如今为他的女儿。   愿赵家江山永固,他的瑶儿富贵绵长。   ……   御书房的皇上打了个喷嚏,常贵紧张的赶紧上前:“皇上可是不舒服,要不要传御医!”   皇上摆手:“不用,朕无事,陆家这会儿该收到旨意了吧?”   老五这下该放心了,这孩子是个急脾气,他要再不下旨意,指不定又怎么闹腾。   “算算脚程,差不多该到了。”常贵笑道。   常贵猜的不错,内侍带着圣旨已经到陆府门口了。   圣旨到,陆家全家都要出来接旨的。   作为主角的陆瑶自然也是要出来的。   赵恒看到了陆瑶,还看到了她头上的步摇,是他让昆仑送去的。   看来窈窈是喜欢的,暗自窃喜。   孙公公没想到楚王也在,习惯性的小腿发抖,实在是这楚王殿下抗旨次数太多,他有阴影了。   不过,这次楚王应该不会抗旨了吧。   孙公公宣完旨,下意识朝赵恒看去,天哪,楚王居然在笑。   总算能松口气了,这旨意宣完了,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孙公公来的正好,一起用膳吧!”陆伯山倒不是客气。   陆家落难时,孙公公帮他传过口信,人都得讲情义。   孙公公笑着推辞道:“陆大人不必客气,咱家还要赶着回去向皇上复命,不敢多留!”   孙公公如此说,陆伯山自然不好再留,让管家取了银子给几位内侍喝茶。   又亲自送了孙公公到门口,等轿子离开才转头回府。   赵恒等着盼着来陆府就是想光明正大的见陆瑶,和她多待会儿。   但发现,他想多了。   男女是分席而坐,中间还隔着屏风。   可真碍眼啊。   算了,还是晚上爬墙省事。   不对,还得早点成婚最好。   改日得让钦天监看一看,督促他们选个好日子,不然这些人肯定不够上心。   赵恒虽是皇子可是在军营长大,自带一股子英气,这点倒和陆伯山十分相似。   男人多读书没错,但不能只读书,因为有些事是靠读书解决不了的,还得靠拳头。   陆伯山最看不惯那些只会读死书的娘娘腔了,满口之乎者也都成书呆子了。 第267章 什么条件   赵恒还算不错,一手好字,武力值满分,也算配得上瑶儿。   陆伯山在心里又给赵恒加了几分,丝毫没有察觉不知不觉的给他加了不少分。   赵恒酒量很好,军营待过的人没有不能喝的,陆伯山酒量也不错,当然,比不得年轻时了。   不过,陆三老爷就不行了,才喝了几杯脸就红了。   陆家是武将出身,走仕途的只有陆季山。   陆季山虽和陆伯山眉眼相似,但气质相差甚远。   陆季山身材更瘦,面相更偏儒雅。   不过,陆三老爷也不是天生如此。   陆伯山记得三弟小时箭术极好,父亲都说他有天赋。   后来,三弟的姨娘死了,下人知主母对他不上心,便私下里苛待他,就因为他悄悄给他姨娘烧了纸钱便一顿好打,丢进了柴房。   无人问津了好几日,等父亲回来发现时已经丢了大半条命,昏迷了快一个月才救回来。   他那时在国子监读书,一月才能回一次家,回家时,三弟病的正重。   从那之后便伤了根基,练武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仕途。   为此,这么多年,季山没少被仲山嘲笑。   “三弟少喝些,仔细伤身!”陆伯山语气放软了几分。   “无碍,今日高兴!”陆季山笑起来竟有些腼腆。   “三叔不必勉强,都是自家人,无须客气!”赵恒也看出,陆季山是个没有酒量的。   陆家的事他知道一些,过去的旧事,恩恩怨怨已经说不清了,还好,子虚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不然有的闹。   “多谢殿下!”陆季山很是恪守本分。   即便如今陆家只剩下两房,他仍是不争不抢不显山露水的作风。   他当然也恨过大哥的母亲静姝县主,害死他娘,害的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侯府子弟却如文弱书生。   父亲后来为娘昭雪,对他也格外偏爱,除了侯府嫡子的身份,他其实得到了更多父爱。   静姝县主也得到了报应,他也再没什么好恨的。   父亲说过,一家人关起门来,可以吵,可以闹,动手也没关系,但走出去,代表的是陆家,是一家人,兄弟齐心才不会被外人欺。   日子总是要过的,这陆家门楣作为陆家子弟也是要守护的。   所幸,这么多年,没有辱没门庭,没有辜负父亲所托。   兄弟俩对视一眼,默契一笑,举杯,一同饮了杯中酒。   不管陆家以后如何光景,不忘祖训,兄弟齐心便是。   赵恒正想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和陆瑶说几句话时,机会上门了。   陆瑾抱着雪儿跑了过来:“姐夫,谢谢你送的雪儿!”   赵恒唇角勾了下,雪儿?这名字可真是……别致。   “瑾儿喜欢就好!”赵恒为配合陆瑾的高度,刻意弯着身子。   “瑾儿,不得对殿下无礼!”陆伯山故意沉着脸。   这孩子,还没成婚呢,叫什么姐夫。   “爹爹,早晚都得叫啊,这样才显得我们是一家人啊,是不是啊姐夫?”陆瑾朝赵恒眨眨眼。   赵恒被这小丫头鬼精灵的模样逗乐。   这丫头也就比煦儿大半岁,看起来开朗多了。   “瑾儿说的是,岳父大人多虑了!”婚都赐了,已经是一家人了。   陆伯山:……   一群皮孩子,管不了了。   陆伯山气的吹胡子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瑾儿,你姐姐呢?”赵恒看陆伯山走了才小声问。   “姐姐在里面和三婶她们说话呢!”她的雪儿怕热,这才抱着它出来透透气的。   “瑾儿能帮姐夫把你姐姐叫出来吗,我有几句话要对你姐姐说!”赵恒带着笑,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些。   陆瑾儿一双肖似陆瑶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赵恒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小时陆瑶的模样。   “叫是可以,不过姐夫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陆瑾儿歪着头,红色披风上的一圈白色狐狸毛领将她被风吹红的小脸衬得格外可爱。   “什么条件,答应便是!”赵恒答应的很爽快。   小孩子玩心重,无非就是想要什么礼物,不好和家里人开口罢了。   “先拉勾勾,大人不许骗小孩,不然要被关到熊瞎子窝里当口粮!”   “行!”熊瞎子窝里当口粮?这孩子知道的还不少。   “你不许欺负我姐姐,不许再惹她哭,不然我就让雪儿咬死你!”陆瑾儿一本正经,小小年纪就有股狠劲。   “好,我保证!”本以为小丫头是要什么礼物,没想到是这个。   倒是个有良心的,不枉瑶儿这么疼她。   “你姐姐什么时候哭了,谁惹她哭了?”他怎么不知道她哭过。   陆瑾想了想:“很早,姐姐睡觉的时候哭醒的,我问姐姐怎么了,姐姐只说做噩梦了,还不许我告诉娘和爹爹。”   她去姐姐院子里玩,中午便和姐姐在一张床上午睡。   她是被姐姐的哭声吵醒的,姐姐哭的眼睛都红了。   “什么噩梦?”居然惹的窈窈那么难过。   他以为她那个性子,即便受了委屈也是不会哭的。   “姐姐没说,不过,我听到姐姐好像说赵恒对不起,姐夫和我姐姐很早就认识吗?”她那时不知赵恒是谁便没放在心上。   今日皇上宣旨她才知道姐夫的名字,也想起姐姐说的那句赵恒对不起的。   姐姐是做错了什么事才说对不起的吗?   姐姐已经认错了,他也会原谅姐姐,对她好的吧?   赵恒心底波澜四起,只是在陆瑾面前并没有显露出来:“算是吧!”   “反正你不许欺负我姐姐,我爹爹的大刀可是砍死过很多坏人的,你要小心!”陆瑾儿又威胁了赵恒一遍。   “是,记住了,现在可以去叫你姐姐了吗?”   陆瑾想了下,点点头,走了几步转身道:“我告诉你姐姐哭的事不许告诉别人,也不许告诉我姐姐!”   “这么怕你姐姐?”   “才不是怕,姐姐最疼我,我是不想让姐姐觉得我说话不作数!”陆瑾儿说完抱着雪儿跑了。   没过一会儿,陆瑶从房间里出来。   赵恒笑着迎上去,这小丫头做事倒是挺牢靠。   “怎么是你?”陆瑶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赵恒语气酸的很。   他找个和她说话的机会等很久了。 第268章 姑爷殿下   “瑾儿告诉我说三哥找我,没想到……这小丫头!”陆瑶虽是这般说,但脸上表情丝毫没有怪妹妹的意思。   赵恒这才满意了,唇畔勾起的弧度温柔,刚想去拉她的手,听到一声咳嗽。   看到去而复返的老岳父,赵恒伸出的手迅速收了回去。   好险!   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跟做贼似的。   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就想牵下窈窈的手,还是未遂,怎么看他就跟杀人放火的恶魔似的。   “爹爹!”陆瑶倒是十分镇静。   陆伯山本来是……呃,好吧,他要慢慢习惯。   习惯有一个强盗闯入了他的生活,抢走了他的女儿,还在他心上刺了一刀。   就是这个姓赵的强盗。   “怎么不进屋里,外面冷!”冻着他没什么,不能冻着他闺女。   “女儿刚从里面出来,正要回海棠院!”陆瑶笑道。   “是吗?”那么巧,一出来就碰到这小子了,他拒绝相信。   虽然心里想着要接受,但嘴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是!”陆瑶感觉爹爹表情语气都很幽怨,像咬了一口青柿子又强忍着吃下去似的。   “那回去吧,早点回去,外面冷!”回去就别出来了,免得被人惦记。   “我送送窈窈!”赵恒迅速道。   “瑶儿又不是不知道……”路,那个路字陆伯山到底没说出来。   还是那句话,得忍着,得适应,偏过头不耐烦的挥挥手,爱送送去。   都这样了,赵恒还不赶紧带人走,拉着陆瑶快步……逃了。   陆伯山握了握拳,我忍!   “你跑什么,我爹又不会打你!”陆瑶被赵恒捏的手腕生疼。   “是不会打你,我就不一定了!”他也不是怕打,主要就是怕岳父大人把窈窈带走了。   陆瑶白他一眼,嗔道:“我爹哪有那么凶,再说,你是王爷,他老人家可不敢打你!”   谁都不许抹黑她爹爹。   赵恒:……   你爹凶的时候你是没见到,刚才看他的眼神,凶的呀,幸好今儿他没带刀。   “打也没关系,我身体好,扛打!”赵恒拍拍胸口,一副要打随时来的模样。   “所以,我爹爹没有打你,你很不开心?”陆瑶调侃。   赵恒:……   他到底是有多欠揍,老头子三天没打他,所以换个爹来揍是吧?   “你现在是一点不心疼我了?”赵恒垂眸睨着她。   两人站的距离很近,他说话的气息几乎要贴到她的鼻尖,语气有点酸。   窈窈以前对他多好啊,什么贵东西都舍得给他。   现在觉得把他搞到手了,不珍惜了是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么坏啊。   居然想对他始乱终弃,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心疼他?   陆瑶撇嘴:“你这么大的人,要我怎么心疼你?”   “就为了求父皇赐婚,你不知道我都挨了多少次打,父皇的龙案换了好几张,镇纸也换了好几个,你摸摸我脑袋上现在还鼓着包呢!”赵恒弯腰捉住陆瑶的手放在头上。   那天从御书房出来,常贵给他跪下了,哭着说:殿下,您就少惹皇上生气,自打您回来,皇上的私库都越来越少了。   就是那天皇上用镇纸砸的他,晨起梳头的时候还疼着呢。   老头子别看年纪一大把了,下手狠着呢。   陆瑶还真摸到那里鼓了个包:“真打了?”   不至于吧,皇上向来喜怒不行与色,真会动手?   “你以为?老头子脾气坏的很,也就我扛得住,换别的儿子,打死了都说不定!”   “你有时候也可以顺着些皇上,别总和他对着干!”陆瑶也听到些传言说赵恒怼天怼地,不睦兄弟,殴打大臣,皇上的圣旨也敢不遵。   赵恒在传言中完全成了无法无天的大魔王,世家子弟人人都怕他。   可陆瑶总觉得也许皇上和赵恒之间并不像大家所看的那般不好。   “他不许我娶你也顺着他?那你得多难过。”   陆瑶:……   他得有多自恋!   “不过现在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不娶你,不会让你等太久,最多就半年!”虽然着急但婚礼的流程,细节都要好好准备。   等他先去钦天监选日子,然后就派人去内务府盯着。   陆瑶惊愕,大概是比上一世更多关注他,发现这一世的赵恒总能给她惊喜。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很快到了海棠院。   这是赵恒第一次白日里堂堂正正的走进海棠院,上一次还是借口找昆仑进来的。   其余都是晚上翻墙进来,每次都不敢停留太久,生怕被发现。   昆仑老远就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冲过来,在陆瑶和赵恒的身边跳着撒欢。   “这几日出门就让昆仑陪着你!”赵恒摸摸昆仑的脑袋。   能留在陆瑶这里,昆仑自然是高兴的,反正它也没打算回去。   小姐姐这里睡的舒服,还有肉骨头。   陆瑶知道他是不放心,点点头。   赵恒派了暗卫守在她院子附近,陆青都告诉她了,她只做不知,他的好意,她不忍拒绝。   “你进去吧,外面冷,我找你三哥说几句话,也要走了!”纵然不舍,那也得求个好表现啊。   刚才都在陆大人那儿说是送窈窈回来,死赖着不走,岂非在岳父大人面前打脸。   不然他下次登门,护女心切的陆大人真得拿着刀拦他。   陆瑶讶然,连墙都翻了的人这会儿倒要做端方君子了。   “舍不得我了?”赵恒低笑。   陆瑶推他:“赶紧走吧,别让我看见你了!”   秋霜从外面回来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赵恒和陆瑶,欢快的上前行礼道:“小姐好,姑爷好!”   陆瑶:……   陆瑶的脸瞬间红了,这些丫头私下这么喊,她说了多少次不许乱叫,敢情把她的话放脑门后了。   “秋霜,不许胡闹,还不跟殿下请罪!”   秋霜赶紧的下跪行礼:“奴婢见过姑爷殿下!”   陆瑶扶额,姑爷殿下,这是什么玩意?   秋霜纳闷,还不对吗?   那殿下姑爷?   赵恒被这声姑爷叫的,心花怒放了,   窈窈身边的丫头就是懂事,窈窈调教的人就是不一样。   等进了王府,可得把那些人好好教教,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没点眼力劲。 第269章 我已知晓   陆瑶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解释了。   没用。   赵恒十分平易近人道:“免礼吧,好好伺候你们小姐,本王重重有赏!”   秋霜笑:“奴婢多谢小姐,多谢殿下姑爷,奴婢告退。”   说完,从地上起来,忙跑进去了,小姐和姑爷说话呢,她可不能在这里当木头桩子耽误事。   小姐的婚事可是皇上亲赐的,看那些贵女谁还敢碎嘴胡说八道。   她们再乱说那可是,可是……不遵圣旨,不敬皇上,要杀头的。   “你院里的丫头调教的不错,窈窈有心了,你的心意我都懂。”赵恒朝陆瑶眨了下眼。   窈窈一定是等不及想要嫁他,才让底下的小丫头如此称呼。   陆瑶:……   她不要面子的吗?脸都丢尽了。   这群小丫头,等下就统统发卖了去,看她们以后还胡说八道。   “赵恒!”陆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这件事还是得解释一下。   赵恒手搭在她肩膀上,眸色深深地望着她道:“窈窈放心,我绝不会负你。”   窈窈都对他这么好了,他若负她,老天都会看不下去吧。   陆瑶就这样被他盯着,怒气突然就消了,甚至让她产生一种负罪感。   “我,我知道!”陆瑶咬唇,不敢看他的目光。   赵恒表情蓦地漾开,轻笑道:“好了,快进去吧,我得走了!”   今晚不知能不能腾出时间来看她,他还要和陆玉庭商量拓跋弘的事。   赵恒其实不喜欢搞这些阴谋阳谋,喜欢直接点的。   沙场点兵,两军对垒,明刀明枪的打到他心服口服,再不敢来犯。   可如今时间不允许。   拓跋弘活着对窈窈就是威胁。   他必须死,即便父皇不同意。   皇上下旨赐婚,陆瑶成为楚王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昨日在宫宴上皇上那么说,大家都以为是皇上在应付拓跋弘,大多数还是持观望态度。   甚至有些尖酸的贵女直接骂陆瑶不知检点,见一个男人勾引一个,不然那拓跋弘好好的怎么偏偏指了她。   可圣旨一下,这就不同了。   陆环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陆瑶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成为楚王妃,她不过是景王不要的女人而已。”   “姐姐,皇上圣旨已经下了,这京城世家都传遍了,上次我们在九王府得罪了她,你说她会不会报复?”陆琅上次在九王府落水,丢尽了颜面。   那日回府后就被夫人禁足,这次万寿节宫宴她和陆环都没参加。   “她凭什么,都是陆家的女儿凭什么我们就被禁足,她就能当楚王妃,我不服,我不服!”陆环恨的跳脚,根本无法冷静。   “她早就失节景王,楚王也是瞎了眼,怎么会要这样的烂货。”陆环继续骂道。   “姐姐,你别骂了,皇上已经下旨了,她如今和我们不同了,小心她报复!”陆琅上次也是被陆环和郡主唆使才敢对陆瑶不敬。   被夏竹那把匕首吓破了胆,就怕陆瑶报复。   “皇上能下旨赐婚,也能下旨收回,皇家怎么会要失去贞操的女人。”陆环恨恨道。   “真的?”其实陆琅也怕陆瑶真的当上了楚王妃。   “自然。”   “那我们该怎么办?”皇上也不会听她们的啊。   “我自会有办法!”以前大伯是侯爷时她就被陆瑶压着。   如今陆伯山已经不是侯爷,官职也不如父亲,凭什么她还是要压她们一头。   休想!   魏府   魏铭刚从湖山回来便听说了赐婚一事。   京城已经传遍了,他想不知道都难。   魏铭离家两个多月,先去祖父的院子给祖父请安。   魏阁老看着站在桌前的孙子,大概是瘦了的缘故,看起来竟像是长高了。   一身青色衣衫,十分整洁,皓月清风,谦谦君子。   “铭儿,祖父有事必须要告诉你!”魏阁老对孙儿一贯的和颜悦色。   是他给铭儿写信让他回京,崔家在巴蜀地的所作所为他略知道些,他不想孙儿趟这浑水。   没想到一回来就赶上楚王和陆瑶赐婚的事,他想瞒也瞒不住。   魏铭勾唇,笑容苦涩:“祖父不用如此,陆家妹妹赐婚楚王之事,我已知晓!”   魏阁老叹口气:“铭儿,这男女之事也要看缘分!”   说来,这陆家丫头和荣丫头关系好也不是一天两天。   若早知铭儿有这心思,他拼着老脸早早的去陆家定了这婚事也不会有今日。   “孙儿知道,楚王为人仗义执着,会对她好的!”   “你……”魏阁老不放心啊。   他这个孙子他最了解了,从小到大都是什么都自己扛,自己忍,不肯让人操心的个性。   大齐人人都说他是少年天才,他这个做祖父的岂能不知他的辛苦。   每日三更灯火五更鸡,读书练剑,不曾有一日懈怠。   他六岁那年高烧到几乎昏迷,还从床上爬起,写了一篇文章让小厮送到他书房。   “孙儿没事!”   魏阁老嘴巴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开口。   “祖父,孙儿还要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先行告退!”魏铭躬身作揖,待魏阁老同意,才后退三步,转身离开。   京城要比湖山冷,凛冽的风如刀子划在脸上,魏铭完全没有知觉,脚步都是麻木的。   “少爷,老爷和夫人在院里等着呢!”小厮道。   “我知道了!”风把魏铭的声音吹的有些散,连他自己都听的不大清。   魏夫人和魏大人等的有些着急了,可也不敢催,派了小厮在老太爷院门口守着。   铭儿回家先给太老爷请安,这是礼数,作为父母也不得越界。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魏铭恭敬道。   “快起来,起来,我儿怎么瘦了这么多,可得好好补补!”魏夫人心疼道。   魏大人点了点头,确实瘦了不少,开口道:“铭儿,那陆家的丫头你莫要再想了,其实若不是你祖父替你开口求亲,为父也是不同意她嫁进我们魏家的,我魏家家风纯正,你又是嫡长孙,我儿配得起更好的姑娘!”   魏夫人咳了一声,打断丈夫的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嫌事情不够乱? 第270章 凶多吉少   一个大男人怎么跟那些碎嘴婆娘似的这样说人家一个小姑娘。   那陆家以前她不怎么了解,可在寺里相处了几日,她发现那陆家丫头极其聪慧,且品性端庄。   那陆夫人也毫无商贾之气,是个有气节的,绝不是攀慕富贵之人。   一家人都极好相处,她铭儿的眼光果然没错。   这事怪她,若是公公给她提起此事时她便去陆家探口风,让媒人上门,而不是等嫣儿定给了景王才下决定,也不至于错过了去。   不能让儿子称心如意已经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十分遗憾了,他还在这里碎嘴给人添堵,当真是可气。   魏铭站在那不发一言,放在衣衫旁的手慢慢握起。   父亲作为嫡长子被祖父不喜也是有原因的。   他这话让他怎么接,若是他忤逆动手,想必祖父也能理解他吧?   “哥,你可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他那个冒冒失失的妹妹来了。   魏通则听到女儿声音便皱起眉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魏荣冲进来,一把抱住哥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陆二都赐婚给楚王了!”   都怪她太晚知道,不然,她可是现成的红娘。   一想到陆二本来可以成为她嫂子的如今成了那赵小六的嫂子她就难受。   魏铭笑着拍拍妹妹的肩:“我知道了,没事!”   魏荣嘟嘴:“嫂子都没了,这么大事,怎么还叫没事!”   母亲口风太严,也愣是怪她后知后觉,在寺里住了几天也没察觉母亲的心思。   再后来,京城传楚王求亲被贬为郡王的事,她本是要去找陆瑶的,母亲又把她禁足了。   魏夫人也是那时才知,为什么在她的态度都那么明显,陆夫人也仍是假装不知,并不应声。   原来,竟还有楚王这层关系在,陆夫人也是在为魏家考虑了。   魏夫人看女儿这样,忙拉开她:“你这丫头,你大哥不眠不休的赶了几天的路,累着呢,铭儿下去休息会儿,晚上在你祖父院里用膳!”   “是!”魏铭应道。   “哥……”她才刚和大哥说了两句话,她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让你大哥休息会儿!”   魏铭退下,这才回了自己院子,一切如旧,很是干净整齐,仿佛这两个多月他未曾离开过一般。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枣红色的木匣子,打开,里面只放着两只茶杯。   这茶杯色泽一般,做工一般,并不是什么名品。   甚至,在魏家,下人用的杯子都要比这个好。   魏铭却十分珍惜,手指轻轻在上面划过,然后慢慢的取出,摆在桌上。   “双福,沏壶茶来!”魏铭开口道。   炉子上的水正好烧开了,他正打算给少爷泡茶呢。   少爷以前爱喝龙井,后来说是二小姐送来的香片不错,他让茶店老板按着那个材料,也制了些。   听说少爷回来,他早就把香片备下了。   双福把水从炉子上取下,正要泡,却听魏铭道:“我自己来!”   香片在澄净的水中开出一朵朵的花来,花香浓郁。   少爷以前不喜这种浓郁的香片,喜喝清茶,不知怎么突然改了爱好。   魏铭将茶水缓缓的倒入杯中,热气从茶杯上升起,散开,如烟般飘走。   双福觉得有些奇怪,少爷就一个人,怎么倒了两杯茶。   魏铭端起其中一杯,修长的手指捏在杯子上,慢慢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阿荣当时笑着说陆二制的香片,花香浓郁,甘甜润喉,他当时也觉如此,可如今喝着竟是苦的。   魏铭的手有些抖,茶水险些漫出来,慢慢喝完才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那日,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却不想,那是他们人生中距离最近的一次。   失之交臂再无可能。   魏铭闭眼,双福差点以为少爷睡着了,可就在这时,魏铭睁开了眼睛。   眼底氤氲,像是有泪水,但双福又觉得不是。   因为少爷从来不哭,甚至,连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没有。   府里的人都说,少爷是神仙下凡,和他们这些凡人不同。   因为神仙是没有喜怒哀乐的。   “少爷,你是不是累了?”双福问道。   “无碍,休息会就没事了!”魏铭声线清润,不疾不徐。   “少爷可要沐浴,奴已经在耳房准备好了!”少爷极爱洁,风尘仆仆的赶了这么几天路,肯定是要沐浴的。   魏铭过了许久才点点头,从书案前起身。   双福看了眼桌上一杯空了,一杯丝毫未动的茶水问道:“少爷,这个可要收起?”等下冷了,也没法喝了。   魏铭顿住脚步,急急道:“不必!”   双福不解的看着少爷,少爷的饮食起居一直都是他在照顾的啊,怎么这次就不让碰了。   “一会儿我自己收,先放着!”魏铭又重复了一遍。   双福虽不知何意,但还是点头,少爷这样做自有深意。   魏铭回来的当天晚上便病了,来势汹汹,高烧不退,连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   御医说是积劳成疾,又染了风寒,若是年纪大的人可能就要了半条命去,可对年轻人来说,也就是喝几幅药,养一养就康复了。   可魏铭昏迷了整整三日未醒,连皇上都惊动了,又派了两个太医过去。   这魏铭可是文曲星君下凡,是大齐的福星,百年不出世的人才,万万不能出事。   魏荣红着眼睛,忍了一路,看到陆瑶那一刻,眼泪一下控制不住,哗哗的往下掉。   魏荣性子开朗,什么都不放心上,不是个爱哭的人,看她哭的这样厉害还是上一世。   陆瑶心里咯噔一下,她也听说了魏家嫡长孙病重的事,难道……   陆瑶脑中那个念头一起便迅速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魏荣,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吓我!”   “瑶瑶,你去看看我哥吧,求你去看看他,他……他……”魏荣哭的差点抽过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太医说,若是继续高烧不退,只怕凶多吉少了,就是人醒来,脑子也烧坏了。   魏夫人听说后险些晕过去,魏铭是她唯一的儿子,生了荣儿后伤了身体,再未有孕。   若是铭儿有事,她大概也活不成了。 第271章 门庭若市   陆瑶劝了魏荣好一会儿,她才止了哭泣,把魏铭生病的事情讲清楚了。   “你别哭了,我可以去,只是……”   魏荣打断陆瑶的话道:“你是不是担心楚王殿下,我去求他,我和他解释,瑶瑶,我也知道这件事为难你了,可我只有这一个哥哥……”   陆瑶已经被赐婚,是皇家未来儿媳,按说,是不该再和外男有接触的,以免伤了皇家体面。   “阿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伯母她会不会同意……”这种时候,她一个外人出现并不合时宜。   而且在玉坛寺时,她便猜到魏夫人应该是知道了魏铭的心意,所以才会说那些试探的话。   只是当时两人都未点破,她也在刻意回避,有些事一旦开了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   如今的情况,皇上已经为她和赵恒赐婚,魏铭又因此一病不起。   将心比心,魏夫人此刻大概是不会想见她的。   若不见面就罢了,若见面,必定是十分尴尬的。   她很珍惜和魏荣的友谊,也不希望魏铭这样的天才因为她一病不起。   “我娘她已经熬了几宿了,若大哥不好,我娘她也……瑶瑶,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去看他一眼,好不好,你的话他一定肯听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真的……”魏荣又哭了起来。   祖父为大哥忧心,已经病倒了,母亲也险些晕过去,大姐也回家了,魏家已经全乱了套了。   “好,你别哭,我去,现在就去!”魏荣哭成个泪人,陆瑶哪里忍心拒绝。   连平日里最爱和她斗嘴的夏竹这次态度都十分友好。   那个魏公子真真是神仙般的人物,若是就此……那可真是可惜了。   真是没想到,那魏公子居然喜欢小姐。   可惜,小姐不喜欢。   因为着急,魏荣甚至等不及让陆家准备马车,直接让陆瑶坐自家的马车,就带了夏竹一个丫头。   魏家极大,府邸是先帝钦赐,占了整整一条崇文巷,可见荣宠。   往日里魏家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拜访的门生络绎不绝。   自从魏铭病重后魏家闭门谢客,黑色大门紧闭,竟有种暮霭沉沉的沉重感。   魏荣拖着陆瑶的手一路小跑,待跑到魏铭的院子已是气喘吁吁。   魏铭病重,但院子里的丫头小厮各行其是,丝毫不见慌乱。   可见魏夫人平日治家极严,且十分有条理,才能在这时候还如往常一般。   一位嬷嬷扶着魏夫人正巧从屋里出来,掀起帘子便看到正往里走的陆瑶和魏荣。   魏荣身子迅速向前走了一步,维护之意明显:“娘,是我带瑶瑶来的!”   魏夫人明显的憔悴,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不过,头发一丝不苟,妆容也丝毫未乱,仍是大家风范。   但能看的出,她在硬抗。   公公病倒,丈夫向来是个不管事的,她若再倒下了,她的铭儿便真的没救了,魏家也完了。   魏家虽有三房,读书都不错,但少年状元郎也只有魏铭一个。   魏夫人看陆瑶的目光有些复杂,说一点怨念没有,一点不甘也没有,那是自欺欺人。   铭儿若好好的,她只会怪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可如今铭儿这死心眼竟是一病不起。   说实话,她知道这不怪陆瑶,但也真的做不到坦然。   “真是胡闹,你能不能让娘省点心,好了,回你院子待着,我派人送陆小姐回去!”魏夫人低声训斥魏荣。   虽然,她这时无法平静的面对陆瑶,可上门皆是客,她的修养,也做不出让陆瑶难堪的事。   “娘,荣儿没有胡闹,哥他一定想见瑶瑶的,说不定见完瑶瑶哥哥就醒了呢?”魏荣说话间眼睛又红了。   魏夫人目光落到陆瑶身上一瞬,又看向魏荣:“你这样会让陆小姐为难!”   魏夫人这话显然是不许了,因为为不为难的陆瑶已经来了,也无所谓了。   魏荣虽大大咧咧可也听出母亲的意思了,上前扯住魏夫人的手臂哀求道:“娘,见一面都不行吗,哥哥已经那么难过了,娘,荣儿求你了!”   陆瑶沉默不语,这个时候她的处境是有些尴尬的,什么都不能说。   魏夫人眼圈也红了,只是忍着,眼泪没有流出来。   寒风烈烈,将母女二人的表情晕染的更加萧瑟。   魏夫人抬起头,吸了口气,然后低头掏出帕子擦了擦女儿脸上的眼泪:“好了,不许哭,别让陆小姐冻着了,快进去吧!”   “谢谢娘!”说完,回头拉过陆瑶的手,进了房间。   魏夫人看着陆瑶的背影,说不上什么心情,沉默了许久才道:“走吧!”   魏铭的房间没有陆瑶想象中的奢华,摆设十分简单,连床边的柜子上都是书,可见主人是个极爱读书之人。   如今,这个房间的主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因为高热不退,太医并不让他盖太厚的被子,只盖了一条薄毯,屋子里炭盆也没有,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   房间里只有双福在,太医被请去了隔壁院子休息,隔段时间过来看一次,再一起商量法子,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   “双福,你先出去吧!”魏荣支开双福。   如今,瑶瑶已经定亲,哥哥喜欢她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双福虽不明白二小姐为什么让他出去,但还是照做了。   魏荣只叫了声哥,眼泪便流了出来。   她以为她的哥哥是无所不能的,没想到也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哥,我带瑶瑶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很难过,哥……”   魏荣握着魏铭的手用力的摇着,可丝毫用也没有。   陆瑶看的也是鼻尖微酸,倒不是她对魏铭有什么情意,而是因为魏荣。   魏铭生病魏荣就难过成这样,那上一世,魏荣求她让景王放过魏铭,而她并未做到。   魏家满门抄斩,只余魏荣一个,她该有多么难过。   她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到,魏荣含着眼泪对她说,瑶瑶,你会后悔的。   那时她一定对她绝望了吧。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失望一次。 第272章 情况不妙   陆瑶走到魏荣身边,俯下身子:“阿荣,别太难过了,你哥会醒来的!”   魏铭明显在发烧,脸颊红的厉害。   “太医也这么说,可我哥他就是醒不来,烧也不退,文太医偏不在京城,这些个太医根本就是一群庸医!”魏荣太担心大哥,有些口不择言了。   幸好,那两个太医不在,他们可是皇上派过来的,这话若传到皇上耳中便是在怪罪皇上了。   不过,陆瑶知道,现在劝什么也没用。   “我记得文太医有个徒弟的!”文太医的徒弟正是许嘉的妹妹许璐。   许璐能拜在大医圣钟斓的徒弟文绪门下也是因为陆家的缘故。   文绪虽在太医院任职但并不受太医院管制,经常一出门寻找药材就是好几个月,大半时间不在京中。   许璐这些年医术小有所成,虽不及师父师祖,但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气。   京中有脸面的妇人生病多会请许璐看诊。   说来,自她重生后还未见过许璐。   “许太医去了湖山还未归!”魏荣抹着眼泪道。   若在京中,魏家早去请了。   陆瑶忽然想到一人,刚才被魏荣哭的一着急竟给忘了。   三哥,三哥也是懂医术的,虽说三哥更擅长毒术,但总是一脉相通的。   魏铭这样确实耽误不得,太医也说了,这烧若不退了,就是醒来,也痴傻了。   “夏竹,你快去顺天府请三哥过来一趟,若顺天府没有就去妙音阁!”陆瑶急急道。   夏竹也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点了点头,迅速走了。   “我三哥也懂些医术,不如让他来看看,你别怪我自作主张!”师兄是清虚道长的弟子,医术或许不如文绪但应该不会差。   “怎么会怪你,你能来看我哥,我已经很感谢了!”魏荣是真心感谢陆瑶。   夏竹到顺天府果然没找到陆玉庭,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妙音阁。   小姐说先找露浓姑娘,她会带她找三少爷。   陆玉庭看到是夏竹:“你这小丫头,不好好伺候你们小姐找我做什么?”   “少爷,你快别磨蹭了,是小姐让奴婢来找你的,快跟奴婢走,赶着救人呢!”夏竹急急道。   “救人?瑶儿怎么了?”陆玉庭紧张道。   “不是小姐,是魏公子!总之,快走,小姐让奴婢务必带三公子过去!”   文曲星君病重的消息他确实有耳闻,听说是高烧不退。   不过,瑶儿让他去,那他就走一趟吧,至于治不治的好那就看运气了。   陆玉庭到的时候太医也在,魏铭喝了药,烧还未退,他们也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在太医院熬了半辈子了居然连一个高烧都退不了,而且,高烧的原因也有些谜了。   刚开始以为是邪风入体,普通的风寒,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这魏公子除了高烧,并未其他症状,而且一直昏迷。   情况不妙啊。   这迟早得烧成傻子。   若真傻了,谁也负不了这个责啊。   几个人着急的团团转,挠头发揪胡子的。   陆玉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戴着面纱,站在角落的就是陆瑶。   这些太医主要为皇家服务,要是碎嘴一句把在魏公子房间看到大齐未来楚王妃的消息说出去,那瑶儿可解释不清了。   “各位大人,不如让在下看看?”陆玉庭如今已是四品府丞,品阶远在这些太医之上。   但同为皇室效力,这些人都是前辈,姿态放低些没什么。   这位新晋红人,胡太医认得,楚王殿下未来的舅哥,楚王殿下的脾气,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太医也怕打啊。   虽说被抢饭碗不太高兴,但这时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若真魏公子烧成傻子,他们就是大齐的罪人。   魏公子是谁?文曲星君下凡啊,文曲星君烧傻了,能不是他们的罪过吗?   陆玉庭伸出手指搭在魏铭的腕上,似是不相信,又搭了一遍脉,脸色大变。   那胡太医问道:“可有不妥?”   “魏公子乃是中毒!”   “中毒?”胡太医不信,脉搏和口唇并无中毒症状啊。   “劳驾取碗清水来!”陆玉庭客气道。   很快,下人端来了一碗清水,陆玉庭又向胡太医借了银针,捏紧魏铭的中指指腹刺了下去。   血流了出来,碗中清水瞬间变色,几滴血后,越来越黑。   “这……”胡太医也不得不信,确实是中毒。   “这毒可有解?”魏荣紧张的问道。   “自然是有解,只是有些麻烦!”彻底解毒需要七七四十九日,且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毒发,当即毙命。   下毒之人心思歹毒,这毒起初症状是发烧昏迷,等到三日后便开始腐蚀内脏,从外表看依然无恙。   等到第五日,手指甲开始发黑,然后四肢,接着迅速蔓延全身,就没得治了。   魏铭刚从湖山回来,到底谁会给他下如此歹毒的毒。   魏家一向中立,不参与任何派系之争,在朝堂也没有什么政敌,就连看谁都想踩一脚的崔家对魏阁老也是敬重的。   若不是仇家,那就是内鬼了。   陆玉庭冷笑,看来这风光无限的魏家也不平静啊。   “陆三哥,求你快些给我哥解毒,我哥不能再等了!”魏荣一听陆玉庭能解此毒,噗通一声给陆玉庭跪下了。   陆瑶赶紧把魏荣拉了起来,小声道:“阿荣,你放心,我三哥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帮到底的!”   “魏小姐不必如此,陆某自当尽力!”陆玉庭拱手回礼。   魏阁老为人他也十分钦佩,再者,如此一来,魏家便欠他一个大人情了。   人嘛,既然混朝堂,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总有求人的时候。   陆玉庭先给魏铭喂下一粒他自己配的解毒丸,虽然不能解此毒,但至少护住心脉,暂时不让毒性扩散。   今日已经是魏铭中毒的第三日了,也是小瑶儿机灵,知道找他,若等到明日,这魏公子就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不过,他很好奇,那个百里无双已经被关在大理寺牢房了,这大齐难道还有别的用毒高手?   陆玉庭写了两个方子,一个是用来泡的,另一个是内服的。   写完之后交给胡太医道:“胡太医,在下也是略懂,对岐黄之术并无研究,劳驾胡太医看下这方子有无不妥!” 第273章 好好哄他   这些太医都是混迹宫中多年的老油条了,若打了他们的脸面,难保以后不被使绊子。   陆玉庭这是在顾全他的面子,胡太医岂会不知,忙接过看了一遍:“并无不妥,陆大人此方甚好!”   陆玉庭点头,这才把两张方子递给了双福:“这个是泡澡的方子,这个内服,万不能弄错!”   “你亲自盯着,熬药不可假手于人!”一道女声传来。   说话的正是刚从外面进来的魏夫人,魏夫人刚去看了公公情况。   听下人传话说铭儿是中毒,马上就过来了。   铭儿才刚回府就中毒,只怕是府里出了内贼。   已经有人起了歹意,那便要一切小心了,无论如何,先给铭儿解毒要紧。   魏夫人是长辈,又是魏家主母,众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魏夫人没想到荣儿今日把陆瑶请来倒是请对了。   魏夫人走到陆玉庭面前道:“一切有劳陆大人和两位太医了!”   “魏夫人客气了!”众人齐道。   “荣儿,你下去休息会儿,这边有太医便好。”魏夫人说这话时看了旁边的陆瑶一眼。   魏荣很快会意,若陆瑶再继续留在这边,难保那些太医不会认出来,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出了院子,魏夫人才道:“今日多谢陆小姐!”   年纪一大把,竟活的还不如孩子们通透,不问缘由的迁怒也是她浅薄了。   今日若不是陆瑶,她真的要失去铭儿了。   “夫人客气,我和阿荣交好,自是不忍看她难过的。”陆瑶并不居功,把一切都归于她和魏荣友谊,十分得体了。   回去的路上陆瑶表情轻松许多,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上一世,她为了赵穆的帝王之路,终是放弃为魏家求情,这一世能救了魏铭,也是弥补了些许遗憾吧。   陆瑶回到陆家时天已经黑了,折腾了一个下午连口水也没喝,不过,她倒是并不觉得饿,没什么胃口。   下午和魏荣离开时走的匆忙,那时还有太阳,并不觉得冷,如今是夜间,温度自然低许多。   夏竹看陆瑶打了个冷颤,内疚道:“都是奴婢不好,忘记给小姐带披风!”   “没事,马上回去了!”陆瑶步子加快了些。   一推门,便看到房间里站着一人,一身黑衣都能穿的如此俊朗,不是赵恒又是谁。   他现在是胆子越来越大不知避讳了,这个时辰也敢来。   陆瑶从外面回来,受了寒,脸色与唇色皆泛着白,透出一股被冻狠了的狼狈。   赵恒看她衣衫如此单薄,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怒气也消了几分。   陆瑶没有反抗,任由他握着。   “怎么穿得这么少?出门不知道给你们小姐带披风吗?”前一句是问陆瑶,下一句是责备夏竹了。   “好了!”陆瑶低声嗔道,当着她的面训斥她的丫头,当她不存在?   进门看他脸色就知道他生气了,不问也知道是因为魏家的事。   他派了护卫暗地里保护她不知道才怪。   没有跑到魏家捉人,已经很不错了。   赵恒从衣架上拿了披风给陆瑶裹上,又亲手倒了一盏热茶。   秋霜本来要帮忙的,被姑爷冷脸拒绝了。   姑爷今日有些凶,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就站在那里等小姐,她们都吓坏了,谁也不敢说话。   赵恒将热茶递到她手中:“先喝点热茶暖暖!”   然后又吩咐夏竹和秋霜:“你去给你们小姐煮碗姜汤,你去厨房弄些宵夜过来!”   看两人出去,陆瑶才道:“你指使我的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先喝茶,等会再收拾你!”赵恒黑着脸道。   陆瑶在暖洋洋的屋子里,又喝了热茶,这才觉得身体回暖了,说话时唇瓣没那么僵硬了。   “你不是生气了吧?”陆瑶被赵恒用披风裹的严实,除了一双手,就露个脑袋出来。   因为赵恒是站着的,和他说话时便只能抬着头,在一圈毛茸茸的狐狸领的映衬下,格外可爱。   “你倒是告诉我一个不生气的理由。”赵恒气道。   这几日都没有出门,一出门便是去看魏铭那个小子,把他放哪了?   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未婚夫放心上?   “救人算不算理由?”陆瑶勾唇,笑了一声。   “当自己是观世音菩萨呢,到处救人?”亏他还一直觉得魏铭是个肯做事,能吃苦的公子哥,一直对他高看几分。   早知道他对瑶瑶心怀不轨,就该弄死他。   他现在非常生气,快好好哄他。   “我和阿荣关系好,她哥哥生病昏迷,我去陪陪她,开解下她而已,你至于气性这么大?”陆瑶起身扯了扯赵恒的袖子哄道。   “你再继续扯,当我不知道是吧?你分明是因为那小子喜欢你才去的。”赵恒漆黑瞳孔如暗夜般浓稠,藏着滔天的怒意。   陆瑶倒没有被赵恒的怒意吓到,表情带着笑,颇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意味。   “照你这么说,每个喜欢我的人生病了我都要去看望,那我可真要累死了!”陆瑶这话带着一抹促狭,小狐狸似的。   “你是想气死我是吧?”这京城里他到底还有多少情敌?   赵穆先不提,前几日来了个拓跋弘,没想到还有魏铭这个漏网之鱼。   这京城太危险了,还是要早日回西北。   “我说的就是事实,魏铭和我委实没什么,虽然认识许多年,但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今日去魏家,确实是因为阿荣,你这气实在生的没道理了。”   若她和魏铭真有什么,上一世的那些便不会发生,又何来重生?   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你这是遗憾和他说话少了?”他这样理解没错吧?   陆瑶惊呆:“楚王殿下,你这理解能力是要气死清虚道长他老人家吗?”   赵恒:……   吸了口气,俯下身来,一双眼盯着陆瑶,两人之间离得极近,额头几乎都要碰上了。   陆瑶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赵恒的眼神专注且清澈,那双眼睛极漂亮,如一汪春水,让人深陷。   她早知道他的眼睛生的好看,但今日才发现竟如此好看   他声音非常严肃,夹杂些委屈:“瑶瑶,我都这样生气了,你都不好好的哄一哄我?” 第274章 我亲自教   陆瑶看着赵恒又凶狠又委屈的表情,真的像极了昆仑吃不到肉骨头的模样。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狼。   她今日出门,不带昆仑时,它也是这个表情。   没办法,带着昆仑去魏府,怕吓到别人。   “怎么哄?像哄昆仑那样吗?”陆瑶忍不住笑了。   昆仑听到小姐姐叫它,在窗户那边发出嗷的一声。   它被无良主人绑在外面了,太残忍了。   它强烈要求以后住在小姐姐这里,不回去了。   主子他虐待小动物!   “你可以试试?”赵恒咬牙切齿。   赵恒自然是清楚瑶瑶喜欢的人是他。   凭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都不该怀疑她。   但,还是很生气。   她都没有去王府看过他,居然看魏铭去了。   他能不生气吗?   他要是不生气他还是她男人吗?   “那我要如何哄,我都哄了这么久,你还是生气!”   “那说明你没哄到位,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怎么哄?”赵恒凑近她,低低地说。   呼出的热气在她耳梢,痒痒的,暧昧的很。   陆瑶脸不由的红了,赵恒看她绯红的小脸,心一横,便向着她脸上亲去。   陆瑶看到赵恒的动作,身子下意识的往衣服里缩,眼睛也不由的闭了起来。   本来以为他亲的是她脸颊,却在唇瓣快要落下时,贴住了她的唇。   小心翼翼,极尽温柔。   陆瑶身子在他唇瓣靠上时轻轻抖了下,眼睛也睁开了,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赵恒一双晶珠似的黑眸噙着笑意,虽离开她的唇,却又贴着她的脸颊。   “现在知道如何哄我了?”他故意贴着她的脸颊说话,湿润而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半边脸。   很快粉嫩莹雪的皮肤上便泛出淡淡地红来。   陆瑶眸中水泽滟滟,无意识的咬着自己唇瓣,假装听不到他的话。   然在此刻却是无声胜有声,赵恒更加得意,低头又亲了下。   陆瑶怕夏竹她们进来碰到,轻轻推了他一把,又低声地嗔道:“你是故意的。”   赵恒伸手揽住陆瑶不赢一握的细腰,她的身子几乎贴到他怀里:“我就是故意,你待如何,亲回来吗?”   不认识赵恒的人只觉他冷酷凶狠,可了解后才知道,他这人脸皮厚的很,因在军营长大,又带着些痞气,让人奈何不得。   他这样似笑非笑地瞥着她时,那种扑面而来的冲击力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心荡神驰。   不得不承认,一副好面相太重要了,赵恒的笑容蔓延到整个面目:“你若要亲,我是不反抗的。”   “你能不能住口?”她这会儿不要听他说话了。   “不能,住口了如何亲你!”   “……”   陆瑶被他扣在怀里,这会儿已经不觉冷了,只觉的浑身火热,脸也通红发烫,偏又不能躲开了,只能偏着头,让自己不去看他罢了。   陆瑶这样动作,领口处便露出了一截玉雪的皮肤,真的如雪一般洁白,和披风上毛领颜色融为一体了。   赵恒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脖子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陆瑶猛的一抖,又恼又羞:“我不理你!   声音软绵绵的,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娇侬,越发让赵恒喜爱。   “是你问该如何哄我,我认真教了你,你又不肯学,还不理人,夫子碰到你这样的学生,也很为难的!”   赵恒吸了口气,暗暗调息片刻,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瑶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说说,哪个夫子教这个?”   赵恒嘴角噙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黑色的瞳仁中漫上一层意味不明的幽深,看着陆瑶,笑道:“当然是赵夫子……以后这门功课,我亲自教……你可要好好学,不要让夫子失望。”   陆瑶无语,这辈子的赵恒是换了个灵魂吧。   “小女资质愚钝,不劳楚王殿下费心了。”   赵恒笑吟吟地只看着她,道:“不怕……大不了我耐心些,好好调教,总能学会。”   陆瑶:……   她可以打人吗?   “你还要脸不?”   赵恒凑过去,看着她又羞又恼的表情:“为了你,不要也罢。”   陆瑶看他丝毫不以为耻的模样,气道:“你自己不要就不要,可别扯上我!”   赵恒笑意愈深,慢慢移到她的耳边,呼吸炙热:“你有没有点良心,它跟着我二十年,我可是为了你才不要的。”   陆瑶完全招架不住,活了两世也没听过这种话。   她就纳闷了,赵恒是如何变成这样的?上一世还能说人话,怎么这一世就让人……惊为天人了。   陆瑶觉得他这个样子以后真能把她给气疯了:“楚王殿下,你着实不用如此牺牲,太委屈你了。”说着,便要退出他怀里。   这姿势,她太吃亏了。   赵恒自然不舍,手臂用了些力,陆瑶也只是头离开了些距离,身子还贴在他怀里。   “为了你便不觉委屈了,怎么样,感不感动?”   陆瑶被他气的又想哭,又想笑,疯了,这家伙真的疯了。   赵恒却低下头来,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不过并未停留太久,恋恋不舍的离开。   陆瑶又懵又气,他上一世确实也没有这么轻狂啊。   赵恒笑着俯身,在她耳畔低低地说道:“我可是倾囊相授,你可得学好了,不然我又要重教了。”   这话暧昧之意明显,却又带着有几分要挟,陆瑶真怕他再教一遍。   真是怕了他了。   陆瑶伸手推他:“我知道,你快松手,夏竹她们要进来了!”   “这次放过你,下次再不认真学,要罚五十遍!”赵恒攥住她的手腕,低声威胁。   陆瑶已经听到脚步声了,怕被夏竹她们看到,又羞又急道:“我知道了,你快松开!”   赵恒倒是松开了,不过眼神却没有从陆瑶身上离开。   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只觉得面容可亲,他决定了,下次若他再敢背着他去看那个魏铭,就要教一百遍,五十遍……太少了!   陆瑶被赵恒的目光看的有些怕,他那什么眼神,不会又要过来亲她吧?   门吱呀一声推开,秋霜和夏竹各提着一个食盒。   现在天气冷了,若是端着托盘从厨房过来,吃食早冷掉了。 第275章 定情之物   陆瑶看桌上摆开的饭菜,连碗筷都是两双,除了那碗姜汤。   两个人的份量不要更明显,陆瑶去看夏竹和秋霜,二人低着头,不敢看她。   秋霜扯了扯夏竹:“小姐,姑爷快用膳吧,奴婢退下了。”   说完拉着夏竹出了内室,到外面候着。   夏竹甩开秋霜的手:“你拉我做什么?”   “刚才不是说好了,送了东西便出来吗?”   夏竹朝里面看了眼,说是说,做归做。   楚王刚才那么凶,不会欺负她们小姐吧,小姐也打不过他啊。   刚才进去时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是和好了吗?   “你倒是把我院里的丫头都收买了。”这些小丫头一口一个姑爷,比对她这个小姐都上心了。   带这么多吃的回海棠院,是生怕厨房的嬷嬷们不知道她在房间藏了人是吧?   明日娘肯定是要问起的,要她怎么解释?   “还是瑶瑶平日里调教的好!”赵恒一副我不会抢你功劳的模样。   这个时辰,大概他来的时候也还未用晚膳,拿都拿来了,还是一起用吧。   赵恒不挑食,在西北那种地方挑食那是想饿死自己。   陆瑶喝了碗姜汤,又吃了燕窝粥已经觉得饱了,不怎么吃的下。   赵恒看陆瑶就吃了几口,再次惊呆她的食量,他养只鹦鹉也比她吃的多吧。   “吃这个!”赵恒给陆瑶夹了个金丝卷。   陆瑶摇头:“吃不下了!”今日跑的有些累,她每次一累就不想吃东西,只想躺着。   “吃这么少,怪不得那么矮!”赵恒挑了挑眉,清隽的面容带着调侃。   “我矮?”陆瑶抬高了声音,扬着眼尾,表情有些傲慢。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她矮,她的身高在贵女中,虽不算最高的,可也不矮吧?   “比我矮!”而且腰那么细,他张开手掌就能握住。   每次抱她都不敢用力,生怕把她腰折断了。   陆瑶努嘴:“女孩子长你那么高才奇怪吧!”   北疆女子身量会比大齐女子高些,可也没他那么高。   “多吃些,说不定还能长高!”赵恒可不是真嫌她矮,不过是哄她再吃些东西罢了。   但从古至今,女孩子有两个忌讳,一个是被说矮,一个是被说胖。   赵恒哪里懂这些,犯了忌讳也不知道。   陆瑶瞪着他道:“北疆女子倒是长的高,正好有个现成的,你倒是娶回王府!”   三哥都告诉她了,那个北疆公主可是满意他做驸马的。   怪不得他上次恶人先告状,说三哥和那个北疆公主。   赵恒眉梢轻挑了下,语气陡转揶揄:“瑶瑶这是……吃醋了?”   陆瑶羞恼:“才没有!”   “是吗?”赵恒咬重字音道。   陆瑶越发无地自容,提什么北疆公主嘛,搞得好像她……   陆瑶从椅子上起身,丢下一句我不理你了朝对面走去,在贵妃椅上坐下,歪着身子不看赵恒。   他就是故意气她的吧?   赵恒起身朝陆瑶走去,她故意拿背对着他。   赵恒索性直接把人抱起,抱在怀里才重新坐下。   陆瑶挣扎,可一点用都没有:“你放开我!”   “别乱动。”这个姿势她这样扭来扭去的,真当他是柳下惠了。   赵恒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把她下巴扭过来,迫使她看着他:“真生气了?”   陆瑶哼了一声,生气还有假,说她矮,还说她不如那个北疆公主……   “不许你抱我!”陆瑶伸手拍开赵恒放在她下巴上的手。   “谁让你这么小只,若我抱不动,自然不抱!”   小只?   她是猫还是兔子,她是有多矮,被他形容成这样。   “赵恒,我真生气了!”   “那刚才是假生气,故意让我哄你?”赵恒低头,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语气戏虐,却暗哑的可怕。   陆瑶:……   他又发什么疯。   赵恒得寸进尺,唇瓣在陆瑶唇上亲了两下:“要哄五十遍还是一百遍?”   陆瑶攥着拳头在他胸口砸了下,他是要气死她吗?   她什么时候让他哄了?   陆瑶气急败坏,绝美的脸蛋因为生气更加楚楚动人,也意外的诱人。   赵恒趁机又亲了下,美人在怀,哪里忍得住。   “赵恒,你还有完没完?”他不是要吃饭长高吗,抱着她算怎么回事。   “没完没了!”他还没亲够呢,还没娶回家呢,自然没完。   陆瑶挣脱不开,今天本来就很累,扭了两下便没力气了。   “你到底还要不要吃饭了?”陆瑶妥协道。   赵恒低头,贴着她的耳垂,若即若离的亲着:“好好的饭你不让吃,我只能……吃你了!”   赵恒说吃字时,含糊不清,像是亲又像是说吃,色—情的要命。   陆瑶脸色瞬时红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真的不是她认识的赵恒了。   他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被撩的受不了了。   活了两世,加起来也三十多岁的老阿姨了,可居然被一个二十岁的,调戏的有点把持不住了。   简直……丢脸。   陆瑶认输:“那吃饭,吃饭能长高!”   欲哭无泪!   “不吃醋了?”   “……不吃!”   “瑶瑶这么好哄,才亲了两下就哄好了,下次你可以气久点!”至少亲二十下吧。   陆瑶:“……”   能堵上他的嘴吗?   关键是用什么堵。   还是算了!   赵恒抱着陆瑶放回刚才的椅子上,陆瑶拿着勺子吃了剩下的半碗燕窝,两块鸭肉,又把碟子里赵恒刚才夹的金丝卷吃了。   赵恒看她吃东西也很有食欲,鼓着腮帮气呼呼吃东西的样子,让他也特别想尝一尝。   陆瑶这次是真吃不下了,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硬生生的塞了这么多东西,能好受吗?   赵恒看她用帕子沾嘴角,也把自己的凑过去,陆瑶拿着帕子随手沾了下,赵恒倒是特别满意,心情大好道:“其实,你这样小只也挺好!”   抱起来不费力,软软的,香香的。   陆瑶气的把帕子砸他身上了,赵恒伸手接着,揣自己怀里了:“这是瑶瑶送我的吗?你怎知道我缺了条帕子!”   大齐女子的帕子也是私密的东西,常被视作定情之物。   赵恒还揣进怀里,贴身放着,陆瑶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第276章 屋子太热   陆瑶深深吸了口气,赵恒已经疯了,不能理他了。   不然,他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怕了他了。   赵恒捂了捂胸口,怎么感觉放了条帕子进去暖和了许多,窈窈送的东西就是好。   听说窈窈在给他做新披风,不知道做好了没有,穿着一定很暖。   他有预感,今年冬天一定很冷,他需要一件新披风。   “你脸怎么那么红,屋子太热了?”赵恒看到陆瑶脸颊红的像开了朵桃花,煞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把。   屋里确实热,最关键,身上还被他裹着披风呢。   刚回来时整个人被冻懵了,裹着斗篷也不觉得热。   可她回来已经有一会了,还喝了姜汤,这会儿被她一提醒,怪不得这么热,原来是穿太厚。   她还以为自己……   真的是想多了。   陆瑶低头去解披风上的带子,拉了好几下都没有拉开,最后成一个死结了。   带子系的有点高,她低着头又看的不怎么清楚赵恒那个结是怎么打的。   越是热越是着急,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   陆瑶不是急性子,但这会儿想找剪刀剪开了。   正着急的时候,赵恒突然从后面走了过来,大手朝她的手伸去。   “你干什么?”陆瑶身子迅速朝后退了一步。   今日赵恒太不老实了,被他吓怕了。   就怕再趁机来个亲亲抱抱什么的。   “别动!”赵恒道:“我帮你解。”   陆瑶:“……”   刚想说她自己可以,可赵恒已经把被她扯的成个死结的带子拿在手中了。   其实,本来若是单单两根带子弄成死结也不难解。   主要是陆瑶披风上的带子下端有两个毛茸茸的小球,带子不能来回的串过去,就解不开了。   “我打的好好的结被你弄成这样,你可真够心灵手巧的!”赵恒忍不住打趣。   说起这个,他想起陆瑶给他缝的衣服,袖子裁的一只略短。   他当时穿的时候以为自己胳膊长的畸形,一直没发现。   后来青鸾洗衣服时告诉他说,他的衣袖子一只长,一只短。   他拿起比较了下,好像是右边袖子短了。   不过,其他都好蛮好,至少没把扣子缝错。   陆瑶被他这么说,羞的简直没脸见人了。   说实话,她的女红确实一般,可能就比阿荣好些,和玥儿精致的女红不能比。   魏荣:我表示不服。   平时绣个帕子,香囊还不错,但制衣就有些困难了。   上次给赵恒做的也是款式最简单的常服。   不过,女红这东西也是要多练的,做了几件熟练了就好多了。   比如这次做披风就顺利多了,就是弄毛领有点复杂,缝歪了好几次又拆了重做。   赵恒为配合她的高度,特意弯着腰,陆瑶头微微抬起着,希望他快点解开。   “还没好吗?你快一点!”陆瑶这个姿势是看不到赵恒的表情,但感觉他表情很认真,并没有趁火打劫。   “马上,你别急。”   门砰的一声,是被踹开的。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声如惊雷一般,赵恒一抬头,撞陆瑶下巴上了。   陆瑶听到自家爹爹莫名心虚,再被赵恒这么一撞,身子直接朝后倒去。   赵恒也不能看着陆瑶摔地,伸手去捞,幸好够快,手臂搂着陆瑶的腰,这才没让她摔倒。   陆伯山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气急败坏的吼道:“还不放开瑶儿!”   赵恒登时为难,这要是放开,陆瑶可不得又摔地上。   快速的把陆瑶扶好站稳了,这才松手,陆瑶也迅速朝另一边挪去,和赵恒保持距离。   “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样……”陆瑶开口解释,爹爹好像误会了。   “你住口,你说!”陆伯山开口,指着赵恒道。   这不是瑶儿的错,是这小子。   大晚上的,不在自己家好好待着,来瑶儿这里做什么?   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赵恒被呵斥的也有点紧张,赔着笑脸道:“岳父大人,您真的误会了,瑶瑶的披风带子解不开了,我在帮她!”   老岳父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没看到的自然是打死都不能说。   陆瑶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赵恒:瑶瑶还是爱我的,比心!   陆伯山没好气的看女儿一眼,这女儿白养了。   心塞!   “你跟我出来!”陆伯山把赵恒叫出去了。   陆瑶有些担心,爹爹不会把赵恒打一顿吧?   其实,他……他也没做什么。   “爹爹……”   “你在房间别出来!”陆伯山和女儿说话时放低了声音。   这不关瑶儿的事,瑶儿就是被这混蛋给蛊惑了。   以前多好的孩子啊,心痛!   赵恒下意识的拍陆瑶肩膀:“别担心,我没事!”   陆伯山盯着赵恒的手,恨不得过去把那爪子给砍下来。   赵恒也注意到老岳父的眼神,讪讪的把手收回。   唉,还是得娶回家。   明日不管多忙都要上钦天监走一趟了,婚期的事不能耽搁了。   老岳父再踹几次门,他这心脏也受不了。   门从外面被关上了,陆瑶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陆伯山这么晚来女儿房间其实是有件事要和她商量。   下午来时,她正巧和魏家丫头出门去了,晚膳时也没回来。   他院里的小厮回说看到小姐院里的丫头去厨房拿宵夜,应是回来了。   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女儿和赵恒的对话,什么快一点,什么马上好,咳咳!   直接就踹门了。   幸好不是那样,不然这小子命要没了。   至少得打断条腿。   “大半夜的你在瑶儿房间做什么?”陆伯山一脸阴沉。   “顺路就过来看看!”赵恒故作镇定。   “我信你的邪!”陆府和大理寺不顺路,和王府就更不顺路了。   哼!   “岳父大人……”赵恒一开口就被陆伯山驳回:“现在还不是呢!”   “爹!”跟着瑶瑶叫总没错吧。   他都叫爹了,怎么都得给几分面子吧。   除了老头子,把他当孙子训的,也只有面前这个老岳父了。   陆伯山:“殿下客气,老臣不敢,实在没你这样的大儿子!”   扶额,头晕,上头了,赵家人果然没好东西。   看走眼了,能退婚吧! 第277章 有失体统   陆伯山气的不行,打又不能打,不能落了女儿面子啊。   不过这臭小子可真是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气的抬脚把脚边的小木凳给踢飞了。   不能打人,踢个自家的小凳子总能吧。   赵恒目光随着那个小凳子从起飞到落地划了一道弧。   做人难,做个小凳子也不容易,它招谁惹谁了。   不过,岳父大人好脚力。   佩服!   “老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您自然是我爹……”赵恒唇角一勾,朝陆伯山轻轻笑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脸都笑僵了,好歹给点面子吧。   陆伯山气的手抖:“你……”   这是个泼皮他发现了!   “算了,还是叫岳父!”拗不过他。   叫爹算什么,金銮殿上坐的那位不得气死。   再说,他叫爹,怎么感觉好像自己儿子娶了自己闺女似的……   呸,什么儿子,就是一勾—引他女儿的臭不要脸。   赵恒高兴了,十分配合道:“多谢岳父大人!”   “下次敢欺负瑶儿,老臣就去求皇上做主!”自己的儿子自己教训去,子不教父之过,他可不当这便宜爹。   赵恒:……   这么丢脸的事就不用告诉老头子了吧。   多没面子。   溜进未婚妻香闺也不算什么,谁敢说自己没干过这事。   可问题是他被抓个正着,这倒霉的。   好歹是个王爷,这事就不要说了,有失体统。   “岳父大人放心,我绝不会欺负她,若是真有那天,任凭岳父处置!”赵恒语速很是缓慢,一字一句,十分诚恳。   “时辰不早,老臣就不送了!”陆伯山是在下逐客令了。   不能听这小子说话,容易被带跑偏。   赵恒看了眼屋内:“我给瑶儿道个别就走!”   瑶瑶一定被野蛮老爹吓坏了吧,需不需要他哄哄呢?   一百下?   “想什么呢?赶紧走!”陆伯山嫌弃道。   告别?   鬼才信他的话!   今日若不是被他抓住,他是打算死赖在瑶儿房间不走了吧?   以前有没有来过,两个人到底……   火气又上来了。   以后军刀还是得随身带着。   赵恒:……   现在这个情况还是走吧!   陆伯山看着飞身越墙而走的赵恒。   这臭小子,明日就找工匠,这墙得再筑高些,太不安全了。   陆夫人知道消息急匆匆的赶来,秋霜那丫头说的严重的,她哪里敢耽搁。   “人呢?”陆夫人问道。   “走了!”陆伯山没好气道。   “你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吧?”陆夫人担心夫君这爆脾气,只怕必不会让楚王好看。   “我倒是想!”瑶儿那么护着那臭小子,他能做什么,那不是伤瑶儿的心吗?   还算没有把事情闹大了,她就怕动静闹大了,惊动了府里下人。   你说府里这么多人,不小心传出去了,对瑶儿名声也不好。   陆家被褫侯之后就门前冷落,别说人了,连鸟都挪窝了。   自从瑶儿被皇上赐婚,这两日又热闹起来了。   连那二房都舔着脸送了礼物过来,她当即就让人给打发出去了。   二房如今拿着整个陆家产业呢,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可高攀不起。   至于别家,都是后宅妇人小姐的名义送来的,也不好都拒了,让管家把礼单记好,等过节时再还礼。   如今暗处指不定有多少魑魅魍魉盯着陆家呢。   陆瑶在房间忐忑不安,爹爹刚才那么生气,肯定没那么轻易放过赵恒。   不行,不能等了,她得出去劝着。   门一开,陆伯山和夫人齐齐朝那边看去。   陆瑶没看到赵恒,发现母亲大人也在,咬了咬唇,硬着头皮从里面出来。   “瑶儿见过爹爹,娘!”陆瑶躬身行礼,身上还穿着那件披风。   赵恒还没来得及解开爹爹就踹门了,然后……她哪还有心情解这个呀。   陆夫人笑着拉着女儿手:“都别在外站着了,进去吧,你爹这大惊小怪的把娘都吓坏了!”   陆伯山要说话,被陆夫人一眼嗔回去。   有些话,当娘的肯定是要问的,但得讲究方法。   年轻人,不懂事,这万一要是……   她这个当娘的难道就不担心孩子们犯错?   陆瑶瞧瞧看了自家爹爹一眼,随母亲一起进了房间。   外面太冷,夏竹和秋霜从房间出来后就先回房了,谁知道老爷竟在这时候来了。   她们也是听到砰的一声才知道的。   秋霜赶紧就去清音居请夫人了,夏竹守在门口,生怕老爷生气迁怒小姐,她得保护小姐啊。   等一行人进去后,夏竹走到昆仑面前,低声呵斥:“小姐每日给你吃那么多肉骨头,你就不知道提醒下吗?”   昆仑翻了个白眼,它敢嗷一声,老头子能把它宰了。   它被无良主人绑着,又不能跑,它能怎么办?   房间里一家三口坐着,陆夫人笑吟吟道:“快告诉娘怎么回事,若是爹爹委屈了你,娘替你做主!”   “女儿领口的带子成了死结,女儿解不开,殿下帮女儿解时爹爹进来了,其实爹爹没错,是女儿不好,让爹爹误会了!”陆瑶低头道。   陆夫人看了眼陆瑶身上的披风,那带子团成一结,应是不假。   “怎么在房间还穿着披风!”陆夫人笑着拉过女儿的手,抬手帮她解了起来。   “女儿也是刚从魏家回来不久,回来时殿下已经在了,他是担心我一个人出门有危险,路过这里便过来看看!”   陆伯山:路过担心个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派了人跟着瑶儿。   陆夫人瞪了陆伯山一眼继续道:“他倒是有心了,不过,这大晚上的在你房间,孤男寡女总是不妥!”   陆夫人拐弯抹角的问了半天,陆瑶岂会不知母亲是在试探她。   “娘说的是,女儿今日已经说过他了,以后不会了,娘和爹爹放心,瑶儿知道分寸,不会做出败坏陆家门庭之事。”知道赵恒离开,陆瑶也渐渐冷静下来,有条不紊道。   自己养大的女儿岂会不知她的品行,听陆瑶如此说,陆夫人也暗自松了口气。   正巧,这时披风上的带子也解开了:“这带子确实难解!”陆夫人笑着叉开话题。   “还是娘手巧,女儿解了半天都没解开呢!”陆瑶顺着陆夫人的话道。   陆伯山看着语笑盈盈的妻女,得,他是坏人好了吧? 第278章 你死定了   赵恒翻墙离开后并未离开,他也担心陆瑶呀。   老岳父连他都没打,肯定是舍不得打瑶瑶的。   但万一骂她呢?   心疼!   今晚也怪他太大意,竟未听到老岳父的脚步。   也幸好是岳父,若是什么歹人,只怕要危险了。   今日之事也是个教训,以后即便是和瑶儿在一起也要保持警惕。   昆仑这个蠢货,有危险都不知道提醒。   炖了算了。   陆瑶送走了父亲母亲,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过关了。   幸好爹爹进来的时候他们不是在……   陆瑶赶紧捂脸,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呢,真是疯了。   “瑶瑶……”   陡然听到赵恒的声音,陆瑶以为自己幻听了。   也太羞耻了吧。   赵恒叫了一声陆瑶未应,便又凑到她面前叫了一声:“瑶瑶!”   声音太过清晰,不像是幻觉。   不会真是他吧?   陆瑶移开手,还真是赵恒。   她急急的推他:“你还敢回来,要是再被我爹爹发现,你死定了!”   赵恒顺势捉住陆瑶的手:“放心,这叫灯下黑,你爹爹发现不了!”   岳父绝对想不到他敢再回来。   “那也不行,你赶紧走!”虽是如此,可她还是担心。   “我就是来确定你有没有事,马上就走!”赵恒握着陆瑶的手,依依不舍。   “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陆瑶交代道。   他总是提醒她要小心,但那个拓跋弘最恨的人是他和三哥,其实他们两个才最危险。   “放心,除了你谁也把我拐不走!”   陆瑶被他气笑:“谁要拐你!”   “怎么,把爷拐到手就想始乱终弃?”赵恒语气幽幽。   陆瑶脸颊微烫,嗔了他一眼:“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赵恒却因为她这含羞带怒的一瞥而愉悦起来,他紧了紧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这几日不许再往魏府跑,有你三哥在,那小子死不了,你用不着担心他。”   魏铭是魏家嫡长孙,在魏家的地位自不必说,除了魏阁老,他是头一份,这就能被得手了,可见魏家不太平。   他怕瑶瑶会有什么危险。   “我说了不是因为他,我也没担心他!”这个问题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赵恒的唇边缓缓荡起了轻笑,抬眸,挑了挑眉尾:“我知道,瑶瑶只会为我担心!”   陆瑶咬牙,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只不过,不等她发火,赵恒便见好就收:“好了,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记住,别去魏府!”   陆瑶点头,既然三哥能治好魏铭,她也不会再去。   幸好当时和魏夫人没有把话题挑明,不然得多尴尬。   “亲一个!”赵恒说时已经低头在陆瑶脸颊迅速亲了下,等陆瑶发现时他已经离开了。   赵恒见她嘟嘴幽怨的模样,忍俊不禁,喉结随着笑声微微滚动。   忍不住抱了抱陆瑶,这才离开。   陆瑶站在那儿,抬手摸了摸刚被他亲的脸颊,脸又忍不住红了。   真是疯了,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魏府   魏铭泡在药浴里,人还没有清醒。   不过,陆玉庭让胡太医按着他说的几个穴道针灸,再加上药浴,吐了不少黑血出来,应该明日便能醒来。   这毒极其霸道,即便毒解了,没有个一两年,身上的残留毒素根本清不了。   这两年内,魏公子最好不要娶亲,即便娶亲也不能行夫妻之事,否则所怀孩子即便能生下,也是死胎。   魏铭烧退了,身体因为吐了不少血,十分的虚弱。   “陆公子如此年少医术已如此了得,不知承何名师?”胡太医问道。   这陆大人年纪不大,却是难得的通透之人。   按说,他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那针灸穴位陆玉庭岂会不知,推脱说自己不行不过是顾全他和太医院面子罢了。   “胡太医客气,并不是什么名师,不过是家父身体不好,多看了几本医书罢了!”陆玉庭哪里敢告诉旁人他是清虚道长弟子的事。   师父还在玉坛寺养伤,若是被人知道,大概会被那些等着拜访的达官贵人烦死。   胡太医点头:“原来如此!”   陆玉庭的父亲陆季山身体不大好,他也有耳闻,听说就是因为如此才走了科举。   前段时间在朝堂上被马尚书,不对,现在已经不是尚书了,被马仲良给吓晕了,还是皇上派人送回去的。   “陆大人,我们太老爷请你过去叙话!”一名小厮过来传话。   陆玉庭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   “这里有劳胡太医看着,玉庭去去就回!”   “陆大人放心去吧!”   魏铭作为阁老最疼爱的孙子,院子自然离他的不远,很快便到了。   魏阁老靠在床上,脸色看起来并不好,颇有些风烛残年的感觉,不过,那双眼睛仍是充满睿智。   “下官参见阁老大人!”陆玉庭拱手行礼。   “免礼吧,快坐!”魏阁老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陆玉庭其实猜到了阁老请他来的目的。   一则是试探,再者打听。   试探他与下毒之人可有关系,打听他孙儿中毒始末。   “小陆大人少年英才真是我大齐之幸啊!”魏阁老客气笑道。   “陆某不敢当,论起少年英才无人能比的过令孙小魏大人!”若无意外,这魏铭就是将来的阁老。   魏阁老摸着胡须大笑:“铭儿哪里比得上小陆大人见识广阔,若不是小陆大人本事了得,老夫和我那孙儿只怕阴阳相隔了。”   “阁老客气,陆某不过是运气好而已!”陆玉庭打着马虎眼。   “陆大人就别瞒老朽了,这等奇毒都能解,岂是运气好那般简单,只怕那无双公子也比不得陆大人啊!”魏阁老摸着胡子,一双眼睛像是要将陆玉庭看透似的。   都已经猜出他身份了还问个屁,怪不得宋大人说魏阁老是老狐狸,果然一点没错啊。   幸好这老狐狸保持中立,过不了几年就要致仕了,不会坏事。   不然真还得想办法解决掉这块绊脚石啊。   陆玉庭也跟着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阁老,怪不得家师总说,大齐有阁老,可抵百万雄师。”   魏阁老笑着点头:“你师父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不大好,师父之前在南疆受伤,回来后就一直在养伤!”老头子虽伤好的差不多了,但应该也没兴趣见这只老狐狸。 第279章 明年春天   一老一少,两个狐狸相谈甚欢,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亲祖孙。   陆玉庭暗腹,阁老不愧是阁老啊。   这么短的时间就猜到魏铭中毒原因。   原来当年北疆之乱的幕后策划者正是这位阁老大人。   搅乱北疆局势这么多年,甚至当年留下拓跋弘这么个祸害,北疆还会继续再乱下去,又不费大齐一兵一卒。   魏阁老也真是牛的不行啊,怪不得那拓跋弘会报复,要是他,他也报复。   这心眼也太多了!   魏阁老猜的没错,不过拓跋弘本来是要毒死他的,听说他最疼爱的孙子回京了,这才改变了主意。   魏阁老不用他下毒也活不了几年,搞死他的孙子才能让他最痛苦。   能下这种奇毒的无双公子已经在大理寺牢房,这又会成为一件无头公案。   “魏家虽大,但安插进一个人并不容易,魏家只怕是出了内贼了,你可有兴趣接下此案?”这才是魏阁老的目的。   虽是家贼,可通外敌这已经不是一个小罪名了。   这事魏家人已经不适合插手了,陆玉庭这位新鲜热乎的顺天府丞是最佳人选。   “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小魏大人的毒不可大意,前七日正是关键,再加上陆某手中也有个大案,只怕是腾不出手!”肃王的案子还在那吊着呢。   魏阁老倒是没想到他会拒绝:“那倒是可惜了,老夫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合适人选!”   “我倒是觉得有个人十分合适!”陆玉庭道。   “哦?”   “大理寺左少卿曾江曾大人!”陆玉庭道。   这位小曾大人也是位厉害的角色,虽是世家子弟恩荫的官职,但却难得是个有本事又肯做事的。   心思缜密,脑子活络,论破案,无人能出其右。   魏阁老点了点头,这个曾江确实不错。   不像他爹那般迂腐,是个有想法的。   而且,这次正是他审问无双公子,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线索。   成功甩锅后,陆玉庭心情好了些。   他志不在破案,但是得想办法弄死这个拓跋弘啊。   不能让他再祸害大齐的官员了,这些都是将来的肱骨之臣啊。   第二日早朝皇上知道了魏铭中毒的消息,当即震怒,下令大理少卿曾大人彻查。   老曾大人表示很不高兴啊,怎么有事总是他儿子上啊,大理寺可还有个王爷呢。   但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嘴巴动了动,忍了,谁让人家是皇上呢。   儿子已经又好几日没回家了,直接卖给大理寺得了,这臭小子。   曾尚书看了眼正在领旨谢恩的儿子。   这孩子到底像谁,曾家也没谁这么大上进心啊。   唉!   如今虽没有证据证明是拓跋弘做的,但皇上不是没有脑子,也能猜出几分。   这个北疆人实在是太狂妄了,确实不能活着放回北疆去呀。   可那个北疆王也不是个东西啊,拓跋弘死了,北疆内乱岂不解决了?   赵恒下了朝就往钦天监去了,钦天监的人这一天正事不干的,上下嘴皮子一吧嗒就说明年上半年没有良辰吉日,骗鬼呢?   钦天监唐钰四十多岁,也是位传奇人物,传说此唐家一门乃周武王后人。   这位唐钰也是少年成神的人物,大概是二十年前大齐干旱,京城三个月未降一滴雨。   当时也就二十多岁的唐钰为民求雨,一战封神,后来接任钦天监监正,掌管天象、推算节气历法。   管不管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先把婚期定了再说。   唐钰正喝着茶听到有人道:“唐大人?”   唐钰这才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之人,微微愣了下,慢吞吞的起身行礼:“老臣参见殿下!”   “免礼吧,本王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能好好把事情解决了,他也不想动手。   都是一帮老头子,不禁打。   “不知殿下找老朽何事?”唐钰笑道。   “也没多大事,劳驾唐大人给挑个良辰吉日!”   “良辰吉日?殿下这是要……”   “成亲,越快越好!”   “……”这就有点难办了。   “怎么?”   “最近的……就是半个月后了。”唐钰混到这把年纪那也是老油条了。   半个月别说皇家婚礼就是寻常人家时间也不够啊。   再说,你也不能光自己操办,还得通知亲朋好友呢,光这个,半个月也不够。   “明年春天的!”半个月?玩他呢,要是定在半个月后,别说老头子,只怕老岳父就能追着把他打死。   唐钰老神在在:“明年春天……没有,最快也要五月过后了!”   赵恒算了算,五月过后?半年多呢?   瑶瑶等不了那么久。   “五月之前!”   “那没有!”   “本王说有就有!”再不识相,他就要拔刀了。   唐钰:……   这到底是什么王爷?   “五月之前只有一个良辰吉日已经定给景王了!”景王比他年长,婚期自然要靠前,长幼有序,这是规矩。   “一个?那就是那个日子了!”赵恒拍板决定了。   “可是……”这婚期都要呈给皇上了,景王的婚期在明年三月,楚王殿下和肃王的婚期一个在九月,一个在明年十一月,这都是按着生辰八字挑选的最好日子。   “如何?”   “怕是不妥!”   “唐大人,本王早上出门用你祖上的周易卜了一卦,说本王今日若和人有口舌之争,恐对方有血光之灾!”赵恒手里拿着唐钰桌上的司盘把玩着。   唐大人:……   算自己算出别人有血光之灾,他祖上真没这本书。   “殿下,这可为难老臣了。”唐钰表情苦哈哈的。   “为难啊,那好,本王这就告诉父皇,唐大人藏私,其实周易的六十四卦没有失传,上个月唐大人还和慧然方丈……”   唐钰噗通跪下了:“楚王殿下,慎言啊!”   此等隐秘之事楚王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慎言啊,本王考虑下啊,不过唐大人看这婚期一事……”楚王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臣想办法!”唐钰四平八稳的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感觉到世道艰辛,人心叵测。   这堂堂……   算了,天机不可泄露。   “唐大人放心,慧然方丈乃文王转世一事,实乃——子虚乌有,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唐钰:…… 第280章 大尾巴狼   赵恒心情大好的从钦天监离开,陆玉庭这小子的消息还算有点用。   明年三月,那也还要等五个月呢。   虽然有点长,但比起明年九月,那是要好太多了。   毕竟瑶瑶那么想嫁他,他不能让她久等。   再说,景王是父皇左膀右臂,政务繁忙,想必是没什么时间筹备婚事的,他这也是为他排忧解难了。   赵恒回到王府就把韩长史叫来了,还有陈公公。   韩长史有点怕怕的,一般他找王爷是绝对找不到的,但王爷找他绝对没什么好事。   韩长史心里担忧,表情未免就苦大仇深了些。   王爷什么时候能少整些幺蛾子,早走正道。   大齐现有皇子,加上才八岁的皇孙就他一个郡王,怎么看都不像亲儿子。   都是他的过错,没有教导好王爷,有负先主所托啊。   “韩长史!”楚王叫醒了神游天际的韩长史。   “老臣在!”   “本王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婚礼细则可以准备起来了,王府各处有没有需要修缮的,该采买的,该注意的地方统统都提前程序走起来……”   “三月?皇上定下日子了?”怎么王府没收到内务府的通知啊。   “很快就有旨意了!”   韩长史认真解读了下自家王爷的话,很快有旨意,那就是还没有……   韩长史面露担忧,看来,王爷又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这次惹了什么事,事情大不大,能不能保住郡王的封号?   比起耷眉丧脸的韩长史陈公公十分高兴,王爷的婚期总算定下了,这是大好事,这韩长史表情跟死了爹似的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在天有灵,一定得保佑王爷平平安安的。   “王爷放心,老奴一定好好配合韩长史把这婚事办好了!”陈公公激动道。   楚王本来想着把这事告诉窈窈的,但一想,怕她太激动了,提前暴露计划,老岳父万一再捣乱……   算了,还是等父皇宣旨吧。   有个皇上爹还是有点好处的。   正要去大理寺时,青鸾匆匆进来了,在赵恒耳边低语几句。   “她人呢?”   “在王府门外候着!”   “带她去书房等着!”赵恒道。   这个北疆公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在魏铭出事,皇上震怒后来找他,这很明显要搞事情啊。   不过,她自己搞事情来找他做什么?   赵恒蹙眉沉默了会儿才起身去书房。   “素素参见楚王殿下!”拓跋素素屈身行礼。   “你要告诉本王何事!”赵恒开门见山道,不打算和她啰嗦。   “殿下可知那拓跋弘对陆家小姐也是志在必得,并未死心!”拓跋素素抬眸,注视着男人簇起晦暗的眼睛。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本王和他之间的事本王自有决断,你想从中渔利,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赵恒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宛如凌迟。   他半眯着眸,眸中翻涌起云诡波谲的阴郁,完全不是平日散漫不羁的样子。   仿佛,只要有人敢动陆瑶,他便要毁天灭地。   “王爷当真好气魄,其实素素今日来是想和王爷合作!”   那张如冠玉般的面容上瞬间荡起了一抹冷笑:“合作?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谈合作?本王若想弄死你,你便走不出这王府!”   拓跋素素知道这位楚王殿下桀骜不驯,很难搞,却没想到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是,王爷杀我很容易,可北疆公主和摄政王同时在大齐遇害,你觉得北疆会善罢甘休?”拓跋素素自信道。   北疆骑兵素有威名,一旦战事爆发,大齐未必讨得到便宜。   拓跋素素只觉得耳边一冷,下意识伸手去摸,右耳垂的耳环不见了。   “后边!”赵恒不耐烦道。   她下意识回头,她那耳环正被一把极小的短箭钉在墙上。   拓跋素素脸色瞬间变白:“楚王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没有那个能耐就不要说大话,和本王谈合作,就拿出本事,就算是拓跋弘和北疆王都死了,北疆也轮不到你一个女人说了算?”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屑。   “你……”拓跋素素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这个楚王的重要性,但还是被他气到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傲慢无礼,将对方的尊严像死狗一样踩在脚下。   不过,拓跋素素还是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楚王殿下,若没有我从中周旋,大齐杀了拓跋弘想抽身而退,那是绝无可能。”   “得了便宜就要见好就收,你真以为北疆女王那么容易做?”赵恒从椅子上起身:“想空手套白狼就赶紧滚蛋,本王没那么好的耐心!”   陆玉庭这狗东西,仗着那张脸骗女人没底线。   给这个女人画了张大饼,说什么扶持她登上北疆女王。   这个也是有野心的,显然动了心思,且当了真。   毕竟没有实权的公主和女王比起来,自然是女王更具诱惑。   可北疆除了她的堂兄拓跋弘,她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她想当女王就要先杀了拓跋弘,再解决了那个有一半大齐血统的大哥拓跋烨。   她想借他们手杀了拓跋弘,再伪造拓跋烨和大齐勾结的信件。   拓跋弘的旧部必然不会放过拓跋烨,有大齐血统的拓跋烨也会因此被族人子民所不容,两个弟弟还小,北疆王身体不好,能倚重的就只有她。   只凭外力就把北疆局势掌握其中,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次还把他拖下水,毕竟要伪造和拓跋烨勾结没有比他这个多年不在京,过去结交了什么人完全解释不清楚的王爷更适合。   而且现在睿王和景王不在京中,肃王那个蠢货除了能喘气,脑子不装东西。   淮王有西凉血统,放着西凉王子不勾结去勾结北疆除非脑子有坑。   除了他,皇上也没别的儿子了。   把他拖下水就算了,自己到魏府装大尾巴狼去了。   把这个麻烦精丢给他善后,想的倒是美。   要是那个拓跋素素真登上北疆女王之位,大概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那个混蛋掳去做王夫。   这个狗东西,他早该替师门除了这个祸害。 第281章 眼神不好   赵恒本来很好的心情,被这个拓跋素素破坏了。   陆玉庭这个混蛋,撩完不管了,人家找上门了。   这是谈合作吗?这是要负责要善后呢。   他是立志要当个闲散王爷的,现在搞得,既不闲也不散。   从回京后这一天天累的跟狗似的,没过一天好日子,不是这个闹心就是那个添堵。   不要以为他打的什么主意,就是想把他拖下水,上他的贼床,不对,贼船。   若不是这个北疆公主还有用,刚才就不是耳环,而是把她钉墙上了。   看来真得去魏府走一趟,看看那文曲星君是不是真的要重回天庭,位列仙班了。   魏府已经严禁任何人随意进出了,但赵恒例外,不说身份,就这身硬功夫也没人拦得住啊。   最关键,陆玉庭派出去在门口等他的小厮等了有一会儿了。   “殿下,陆公子让小的在这里等您的!”   赵恒:……   他要杀了这混蛋,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赵恒哼了一声,直接进去了,小厮愣了一瞬。   陆公子简直料事如神,他说,不管楚王什么态度,他只要负责把人带到就有赏。   啧啧!   楚王殿下果然不好惹。   魏铭已经醒来了,人非常虚弱,脸色苍白如纸,一碰就倒的模样。   这毒极伤身,得要段时间调养了。   “微臣参见殿下,请恕臣不能起身行礼!”魏铭刚泡完药浴,靠在轮椅上,还十分虚弱。   “魏大人不必客气!”赵恒还算不失礼。   “殿下是来看我还是魏公子?”陆玉庭笑容灿烂,完全就是看热闹的表情。   赵恒此刻看他的笑容那是非常戳心了,后悔,就不该让他活到现在。   忍不了,没法忍,决战吧!   陆玉庭一看情况不对,忙道:“殿下,这还有病人呢,打坏了,我可赔不起,有话好好说!”   魏铭:……   上来就打,这俩是失散多年的仇人吧?   “你倒是有脸说好好说,人家北疆公主都找上门了!”玩阴的谁不会。   楚王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在场的人都在高速运转大脑。   小厮甲:找上门?   小厮乙:为什么找上门?   小厮丙:这是有了?   小厮丁:不是吧,睡了北疆公主?   魏铭:他是不是离开京城太久了,怎么感觉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京城了。   陆玉庭轻咳:“殿下,毕竟人家将来可是要背黑锅的,要大齐负责也是正常!”   众人:原来是这样!   “她说要找你……”欲言又止。   众人眼睛一亮:又有新情况?   “人在朝堂,谁还不背几个锅!”陆玉庭敛眸低笑,温润如玉。   “是啊,为了大齐,你就委屈些吧,对了,那北疆公主说想要拜访三叔三婶!”赵恒眼底却渐渐漫上一层深邃的浅笑,眉梢微不可察地挑起。   众人:瓜一个接着一个,要吃不过来了。   陆玉庭:……   算你狠,我不要面子的。   “北疆公主到陆家做客,作为大齐人子民自然会好好招待,不给大齐抹黑!”陆玉庭语气不紧不慢,一副内心光明磊落,背锅一心为民的坦荡。   “魏大人情况如何,出了错,谁也保不住你!”   “殿下多虑了,魏大人劫后重生必有后福,这是福禄绵长造福众生的好面相!”小魏大人活的久,就能让有些人天天膈应,多好!   若没有某个祸害他说不定还能有个文曲星君下凡的妹夫。   可惜了。   他妹妹长得是好看,但眼神啊……不好!   赵恒:……   看出来了,这混蛋是故意的,是想膈应他一辈子呢。   以前没看出来,陆玉庭这小子藏得够深。   若是早知道他打瑶瑶的主意,早收拾了。   魏铭:这俩是一个炭炉烧出来的吧?   他可不背锅。   “以后还要有劳陆大人!”魏铭可不想当他们的火药筒子。   “魏大人客气了,陆某救魏大人也是为了大齐!”魏大人这样的人才让他现在就回天庭,太可惜,不能激起某些人的斗志。   魏铭:……   他好像被坑了,别问他怎么知道,气氛不对。   “那殿下和陆大人先聊,魏某告退!”拒绝当炮灰。   魏铭知道他们自是有话要谈,不然楚王不会追到魏府。   魏铭让魏家的小厮也退下了,八卦听完了,见好就收,再待下去就是炮灰了。   魏铭走了之后,气氛才真正紧张了。   “你自己玩火别拖着我下水,那北疆公主的野心我可不配合!”他若参与进去,以后别想抽身而退。   这朝堂就是泥潭,进去容易,想清清白白的出来根本不可能。   他算计的根本不是北疆,是他。   “是你自己向皇上保证要将此事办好,怎么,这会儿又不认了?”陆玉庭这话带着隐约的低笑。   “我保证的是弄死拓跋弘,可不是让那个北疆公主当什么北疆女王!”   “拓跋弘一死,拓跋素素争位,北疆将重回乱局,以后北疆是不是拓跋一族说了算,尚且未知啊!”陆玉庭淡淡挑眉,语气从容。   战争升级,北部重回乱局,一盘散沙,大齐才能以大国身份,整顿北疆,收服民心。   “你觉得本王会受你摆布!”赵恒闻言眸色猝然深了几个度,铁青着脸色。   赵恒知道陆玉庭精于谋算,竟不曾想他谋算至此,下的好大一盘棋。   “在大业面前,谁又不是盘中棋,马前卒,你以为只是因为拓跋弘的关系皇上才答应赐婚?”   “他即便不赐婚,本王也自会有办法!”   与人前的温和有礼不同,此刻的陆玉庭,浑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赐婚?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那是你的父皇,大齐的皇帝陛下需要我们陆家重披铠甲,守护大齐,守护你赵家的江山,要说棋子,我的妹妹才是那颗棋子,我们陆家才是马前卒!”   “傅家驻守西北二十五年,只是因为西凉吗?西北急报,一个月前迎娶了突厥的公主,西凉和突厥结盟,便是西凉为突厥铁骑将来攻打大齐打开了大门,若到那时傅家的西北军又守的住多久?南疆北疆若不先乱起来,自顾不暇,到时腹背受敌的便是大齐!” 第282章 且歌且笑   陆玉庭咄咄逼人的架势将赵恒的怒气生生淹没。   赵恒心底的那道墙,像是被什么击中,是裂缝的声音。   那张如古雕刻画般的脸上此刻尽是木讷刻板,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低低道:“那我呢,赵家可曾护过我分毫,我的母后,我的舅舅,傅家,谁又曾护过他们!”   这些旧事,还有十多年的抛弃终是他和皇上,和赵家一道难以越过的坎。   “那便由我来守护师兄吧!”男人眼眸温润,唇边镌刻一抹清浅的弧度,清骨如玉的手中捏着那柄折扇,轻轻摇着。   “给你脸了!”说完,也不看陆玉庭,直接走了。   陆玉庭摇了摇头,笑意加深:“师兄慢走!”   赵恒出了魏府才停住脚步,他明明是来和他打架的,真是疯了!   先留着他的狗命!   赵恒从魏府出来,不知不觉竟走到陆府。   陆玉庭说的没错,平静了几个月的陆家又被他拉入漩涡。   若有战事,陆伯山将重披铠甲,等待他的结局或许是荣耀凯旋,或许是马革裹尸。   但终不会是山水田园,且歌且笑。   他的父皇……   好一个天子,这天下皆在他算计,谁又不是他手中的棋子。   妻子,儿子,挚友……比起皇权又算得了什么。   赵恒的心中如同刮起一场海啸,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牙根紧咬,腮侧绷出坚硬的轮廓。   心中是压抑、愤懑、无法排解的积郁!   赵恒终究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陆府   陆青步履匆匆进了海棠院:“小姐,张光志从西北来的信!”   “他?”陆瑶有些好奇。   她举荐张光志并无私心,也没有让他为她所用之意,这一开始便明白告诉他。   一入西北军,从此莫回头,西北军是铁打一片,没有回头路可走。   所以,说是他的来信,陆瑶还真是意外。   陆瑶看完,脸色顿变,西凉和突厥联姻,便等于亲手打破了和大齐多年的和平,倒戈突厥。   虽不能说大齐如同门户大开,但西北军此刻真真成了孤军。   这么重要的消息京中竟没有收到消息。   陆瑶拿着信便要往父亲书房走,走到门口时脚步突然顿住。   皇上怎么可能没有收到消息,皇上御林军的眼线到处都是,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除非消息被皇上压下。   那她和赵恒的赐婚……   陆瑶握紧了手中的信,皱成一团,身子僵硬在原地。   皇上果然是皇上啊!   “小姐……”陆青看陆瑶失神,小声提醒道。   陆瑶这才回神:“何事?”   “属下刚才回来,看到一个背影像是姑爷!”   陆瑶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想必赵恒也知道了。   不进来怕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面对这场藏着算计的赐婚。   “不告诉老爷吗?”   “爹爹很快就会知道!”很快这就不是秘密了。   怪不得所有皇子都赐婚,独独六皇子的婚事未定。   皇上显然不想和西凉撕破脸,做了两手准备。   若能和西凉联姻,就娶个西凉公主,若不能,还有陆家在。   陆瑶燃了信件,拿着镇纸在纸上放好,夏竹知小姐是要回信,走过去将墨研好。   陆瑶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四句诗: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待墨迹干透才放入信封中,交给陆青。   多说无益,张光志是个有志向的,他自会明白她的意思。   “李秀才过冬的衣物可送过去了?”陆瑶问道。   “小姐放心,前几日便送过去了,李秀才还说要来给小姐谢恩!”夏竹看陆瑶脸色并不好。   也不知哥哥送来的信里写了什么,怎得小姐一下就不高兴了。   “不必麻烦,我明日出门,正好过去看看他!”张光志如今在京中唯一的牵挂便是李秀才了。   他一共来了两封信,一封是初到西北,一封是方才那封,信中都提及李秀才,可见是不放心。   此等有情有义之人,必不会是奸佞之徒。   重活一世,不知陆家和赵恒的命运会如何,但总归是改变了张光志的,不至于他如上一世般枉死。   希望他能出将入相,荣归故里,为其父母平反昭雪,光耀门楣。   陆伯山进来时,陆瑶正坐在书桌前,忙起身行礼:“爹爹!”   “坐着吧!”   陆伯山手背在后面,在陆瑶桌前来回踱了两圈,步履有些沉重。   “爹爹找女儿有事?”陆瑶问道。   陆伯山脚步一顿,看向陆瑶:“爹爹刚从宫里回来!”   陆瑶心里咯噔一下,怕是爹爹已经知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伯山在陆瑶右侧的座椅上坐下,沉默许久才道:“皇上把陆家军兵符交还给了陆家。”   陆瑶不语。   知道爹爹接下来还有话说,默默的垂下眼帘,安静的听着不打断。   看来,皇上已经告诉爹爹西凉和突厥联姻的事了。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也罢,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休息吧。”   陆瑶起身,不动声色福了福:“爹爹慢走。”   陆伯山从陆瑶房间出来,心情滞闷不消。   西凉和突厥联姻也绝非一两日便决定的事,赵恒从西北而归,若是早就知情,那便是心怀不轨。   若是瑶儿所托非人,他光耀门楣何用,要这兵符又有何用。   瑶儿若嫁给寻常人家,遇人不淑还能和离,嫁入皇室,便是一切身不由己,任人磋磨了。   他是不是看错了赵恒,他对瑶儿到底是真心还是利用?   他刚才本想让瑶儿再考虑婚事,可到如今也没什么意义了,木已成舟,反倒让她徒增烦恼。   赵恒这个骗子,混蛋!   活了大半辈子,着了这小子的道了。   陆伯山一路走一路骂回了自己的书房。   ……   赵恒也不知怎得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一旁的青鸾看不下去了:“主子可是受了寒,要不要请太医瞧瞧?”   主子虽极少生病但还是小心些,这几日可是一日比一日冷。   主子出门穿的太少,只穿了夹层的棉衫,披风都不带,可不得冻着吗?   “无碍!”赵恒合上了书,心烦气躁的也看不下去:“我出去走走!”   “是要去陆府吗?”青鸾顺口道。   主子这心烦气躁的肯定是想王妃了,主子想见王妃的时候就是这样,说是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陆府了。 第283章 随便动手   赵恒一巴掌拍青鸾的头上了:“就你能,不说话能憋死你?”   青鸾讪讪的缩了缩头,咋还不能说实话了。   赵恒想起陆玉庭今天那些话就觉得心烦意乱,本以为不见陆瑶让自己冷静下。   可越是如此越是心乱如麻,根本一刻都待不下去。   他必须要见到她。   说不定陆家也已经知道消息。   他倒不是怕陆家怪罪,但总有些愧疚。   陆府   冬日天黑的越来越早,晚膳后都在房里不出门了。   陆瑶手里拿着一本地方游记打发时间,暖意夹杂着淡淡的炭香。   歪在榻上,一只手肘托着腮,神情有些懒散。   其实也不怎么看的进去,大齐的形势内忧外患,比起前世,这些都提早了很多。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皇上把陆家军兵符交给陆家,意图很明显了。   作为大齐子民也是责无旁贷,只是,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并不是她能操控。   可爹爹和娘前世的厄运犹如两柄利剑悬在她头顶。   张光志的那封信让她更是犹如泰山压顶,迷茫到极点。   她想改变,但凭她一人之力想扭转乾坤,只怕是困难重重。   她派去晋阳的人传回消息仍是张氏兄弟无异常。   他们孝顺母亲,尊重妻子,作风正派,府中无姬妾,在当地很受百姓爱戴。   陆瑶也怀疑是他们刻意伪装,可几个月观察下来,反倒越发佩服张氏兄弟为人。   和故作低调的江家不同,若是伪装,那兄弟二人未免演技太好,自己都入戏了。   甚至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上一世谋反的到底是不是晋阳的张氏兄弟。   所以,她完全没办法用对付江源的手段去对张氏兄弟。   陆瑶把书往脸上一放,心情沮丧的闭上了眼睛。   上一世的那些事她应该如何告诉爹爹和三哥,让他们早些防范,又怎样才不被他们怀疑,唉,头疼。   正在她唉声叹气时,脸上的书被人突然拿掉,披星戴月而来的赵恒,眉眼如画,带着满身的寒意。   陆瑶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要过几日才来见他呢。   他和皇上的关系本就不睦,再加上这事,只怕更是雪上加霜了。   陆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和他对视,他的眼睛如两潭深幽的湖水,深不见底,倒映着屋里的灯光,像是墨空中的星。   一个男人,这眼睛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你……”陆瑶想说你怎么来了?   他此时心情应该不会太好。   陆瑶话没说完,就被吞入一张灼烫的口中。   陆瑶的脑海中瞬间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赵恒单膝半跪在榻上,手掌箍住她后脑,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他这是疯了……   这是陆瑶最后的念头。   为什么是最后?因为她窒息到失去思考能力了。   所以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被动配合,还是动情回应了……   等这个漫长的吻结束,陆瑶意识零乱飘散,只剩轻轻的喘息,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缓了好一会,回过神来的陆瑶拿起一旁的书盖在脸上。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赵恒再次把遮在脸上的书揭开:“不怕窒息了?”   然后翻身上了榻,抱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肩膀。   这样的姿势,怎么看都像是临睡前的小夫妻谈心,再加上刚才那个吻,气氛暧昧的要命。   陆瑶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低着头嗡声嗡气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下午来时不是连大门都不进吗,这会儿倒是敢来了,天黑能壮胆?   “想你了,过来看看。”心烦意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陆瑶:……   她倒是想掩藏心事,可唇角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我也是!”本以为很难说出口,或者说不会说出口的话,竟是在这个时候轻而易举的说出口了。   赵恒表情定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瑶。   被他这么一看,陆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要疯了!   “瑶瑶刚说什么?”   “我说……嗯,我也想你了!”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坦坦荡荡。   她刚才,确实在想他。   没想到他今晚会来,毕竟昨晚才被爹爹抓到,他倒是不怕被抓。   赵恒终于弯唇笑了起来,手臂用了力,将陆瑶的身体与自己密密实实地贴合在一起。   唇瓣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串串的吻,引的陆瑶阵阵战栗。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赵恒低语。   “我知道!”   赵恒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陆瑶却懂他的意思。   前世,今生,他从未让她失望过。   赵恒叹了口气,就知道他的身份会给他添麻烦,现在还把这麻烦带给了陆家。   “你是不是知道了?”他接到消息说,岳父大人已经重掌陆家军兵符,明日便要去军队驻扎处处理军务。   两个人似心意相通,虽然都没说出口,但都明白。   陆瑶点头:“我爹爹只怕最近对你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不过那是我爹爹,你可不能脾气上来就动手打人!”   赵恒笑了:“瞧你说的,我是那种随便动手的人吗?”   陆瑶但笑不语,笑容不言而喻。   就他怼天怼地的性子,只要惹他不快,触到他的逆鳞,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京城别的地方不说,就她的聚仙楼,若是喊句楚王来了,瞬间静悄悄的,无人敢造次。   “你放心,怎么都是我的岳父大人,大不了岳父打我,我跑就是了。”反正他轻功好,岳父大人未必追的上。   陆瑶点头,好像赵恒对她父母还是挺不错的。   和外祖尤其合的来,听夏竹说赐婚那日他在外祖房里陪外祖喝酒,外祖喝醉了,搂着赵恒的脖子和他称兄道弟。   场面她没见到,但想想……不忍看。   “我昨日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从未去过晋阳,昨日竟梦到晋阳暴动,皇上命你前去平乱……你说奇不奇怪?”   陆瑶悄悄看赵恒神色,这才继续说下去:“醒来后又觉自己这梦太过离谱,晋阳乃我大齐北都,有十万重兵屯守,又怎么会发生暴乱!” 第284章 越凶越好   赵恒低头亲了一下她白皙的额头:“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瑶瑶太想我的缘故!”   晋阳算是赵家发家之地,赵家的祖陵便在那儿,朝廷对晋阳也是诸多关照,当地十分富庶。   兵力分布大约有十万,说是兵强马壮毫不夸张,发生暴乱的可能性不大。   “你少臭美!”   大齐的兵力分布,目前傅家三十万的西北军实力最强。   剩余便是各地的节度使,还有这北都晋阳的十万大军。   这张氏兄弟虽挂只是四品都尉,可手中兵权却堪比节度使。   “别担心,不过是个梦而已!”赵恒安慰道。   “那万一不是梦呢,我之前梦到爹爹在江南出事,他就真的出事了!”陆瑶坐起身,跪坐在榻上,极其认真的看着赵恒。   “竟有此事?”   陆瑶点头:“所以我才十分担心,又不能告诉旁人,只敢告诉你!”   陆瑶这句只敢告诉你让赵恒心情极悦,瑶瑶这样说,岂不是他才是她最信任的人。   “这张氏兄弟极为勇猛,我倒有所耳闻,说起来,他们和顾家倒是有些渊源,张猛和张敬的父亲是昭华爷爷的义子,改日我向昭华打听就清楚了。”赵恒伸手拉过陆瑶又靠回他怀里。   陆瑶身体却有些僵硬,脸色也不好。   义子?   竟是义子?   这样说来那张氏兄弟谋反也不是意外了。   张氏兄弟谋反正是在顾昭华死后不久,而且正是顾丰生里应外合开的城门。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不过,顾丰生丧子之痛确实值得同情,可他竟拖着京中百姓一起陪葬,着实有些……   “怎么了?”赵恒看陆瑶表情不对。   “没什么,只是之前并未听说过!”   “我也是上次下江南之时,途经晋阳听昭华提起才知道!”这些都是旧事,而且当事人都已作古,自然不会有人记得。   现在的人走茶凉,去庙里上香都不记得还愿,哪里会记得这些。   陆瑶点头,可有时这些让人忽略的小事却成了某些关键。   那若是这一世顾昭华不会出事,那张氏兄弟便不会和顾丰生谋反,爹爹也不会重伤,掉了半条命,还伤了腿,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不过,她倒是听爹爹说过,大齐如今分布在各处的兵力之前大多是由顾大将军府统领。   明仁皇帝在位晚期,顾家老太君交出兵符,这四十万大军便分散各处镇守,由朝廷掌管。   到当今庆历皇帝,已历经三代帝王,属于顾家的痕迹只怕消弭的差不多。   崔家死死把着兵部尚书一职,便是想要将其中一部分军马把控在崔家手中。   很多处驻军将领都是崔家的人,皇上虽然撤掉兵部尚书,但要把这所有军权收回还需要时间。   张氏兄弟不是崔家的人,想来,皇上为防崔家势力扩张,对他们也是十分看重,才会让他兄弟二人掌了十万兵力。   晋阳距离京城不过千里,突袭京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原来上一世这大齐内乱之始,顾昭华之死竟是关键。   怪不得她查张家兄弟查不到任何可疑。   “近日倒是不曾见到你和顾郡王一起,他在忙什么?”陆瑶随口问道。   赵恒不乐意了:“你关心他?”   陆瑶拍了他手一下,把她肩膀都捏疼了:“我关心他做什么,你们不是关系最好,我随口问问!”   “大概是被他爹关起来了!”赵恒可没忘,在江南之时,她还送了昭华一把短剑。   那家伙现在到哪都时时戴着,他看着十分碍眼。   赵恒也不敢在这里待太久,若再被岳父发现一次,估计真小命不保了。   “我走了,明日再来!”赵恒依依不舍,抱着陆瑶的腰很久才舍得松手。   陆瑶点头,打开门时,有冷风灌进来。   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茫茫看不到前路,可陆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却觉得踏实了。   再难再黑的路,有他陪伴似乎没那么艰难了。   但愿她担心的那些,这一世都不会发生。   陆瑶回到桌前打开从父亲书房拿来的地图研究大齐的兵力分布。   南疆,北疆,还有各处节度使,皇上把兵力分散,显然不想再出一个顾家。   傅家虽有三十万大军,可想打回京城并不容易。   傅家军镇守西北,极少回京,早就消失在权力圈之外。   现在京中有多少人还记得定国公傅家呢。   说起来,五万陆家军虽不多,却是离京师最近的,这是皇上对陆家的信任。   可也会让帝王觉得这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毕竟若是陆家有异心,哪路军也来不及勤王。   所以,陆家曾经荣宠至极,也危险至极。   如今爹爹重掌军权,陆家是真正起复,可她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第二日,陆瑶用过早膳正打算出门,秋霜急急进来道:“小姐不好了,老爷和夫人吵起来了,夫人把老爷的东西丢出去了,还让他以后不许回府……小姐快去看看吧。”   在陆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夫人发这么大脾气,这老爷到底一大早的做了什么事把夫人惹成这样。   陆瑶倒没有十分着急,不紧不慢道:“既是爹爹惹了娘生气,还是爹爹哄,我去了怕是没用!”   秋霜:……   小姐什么意思,不管了?难道真让夫人把老爷赶出门?   夏竹也有些犹豫,虽说老爷那日骂姑爷挺凶的,但到底是亲爹,小姐当真不管?   “都愣着做什么,车备好了?”陆瑶问道。   夏竹回神:“好了,小姐可以出门了。”   秋霜看陆瑶已经走到门口,不死心道:“小姐真的不去看看?”   “不去了!”大人们吵架小孩就不要插嘴,吵吧,吵的越凶越好。   两个时辰后   华清殿   “皇上,陆大人家里闹起来了?”高鹏汇报道。   “闹?闹什么?”如今陆家兵权已复,这侯爵也是时间问题,皆大欢喜啊。   “陆夫人……陆夫人之前就对陆大人不着家多有怨言,说好不容易在家安生了几个月又要去军营,既然那么喜欢就搬到军营住不要回家……把陆大人的常用之物都给丢出了院子……”   高鹏接到消息也整个都惊呆了,觉得不可能,京中人都知陆夫人是江南女子,是个比水都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做这么彪悍的事。   可这就是事实啊,陆大人现在还在院里提着包袱罚站呢,不敢进屋,更不敢走,这给闹的。 第285章 男人好难   皇上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罚,罚站?”   惊呆的说话口条都不顺了,眼珠子都差点惊出来了。   这还是他的那个能征善战,骑马能打战,下马能作诗的好兄弟吗?   怎么成这样了?   高鹏道:“陆夫人也没说让陆大人罚站,就说,就说……”有点不敢说。   “说什么?”   “说让陆大人听谁的以后就跟谁过……”高鹏抬头迅速看了皇上一眼又迅速低头。   常贵睨了高鹏一眼,这传的都什么消息,一天净整些让皇上不痛快的消息,这人家家务事告诉皇上做什么?   告诉皇上,皇上能管人家夫妻的事?净给人添堵。   皇上:……   陆伯山听了谁的……那谁不就是他吗?   皇上捏着手中的奏折啪的放龙案上了,惊的众人赶紧跪下。   这大齐的女人都翻了天吗?宫里宫外都没个贤良淑德的。   不是说江南的女子温柔如水,怎么也跟决堤的大洪水似的,无情,太无情。   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和他过,两个大男人怎么过,她倒是说说。   气死了。   皇上气的手直抖:“陆伯山呢,让他来见朕!”   “陆大人还在自家院里站着呢!”高鹏小声提醒。   他有些同情这陆大人了,你说堂堂七尺男儿,爵位没了,家产没了,亲弟弟跑了。   天天靠夫人的嫁妆银子养着,要换了他,他也没底气。   说到底,男人得有钱,就拿他说,他家夫人前段日子还送了他个俏丫头给他做通房呢。   “传旨,让他立刻见朕!”皇上吼道。   说了今日一早去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已经快午时了,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圣旨,有没有他这个皇上。   放肆,放肆!   孙公公头恨不得变成锥子戳地下,心里默念着,别叫我,别叫我。   大概是天上众神都忙,没听到他的祈求,只听皇上道:“孙不二,你带着朕的旨意马上去陆府!”   孙公公不敢哭,还得欢天喜地的接旨。   等出了华清殿,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孙不二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老天为什么总是他,总是他啊!   一片雪花砸在脸上,竟是开始下雪了。   果然,老天都觉得他冤。   常贵看着孙不二强颜欢笑的走了,这孩子差点运气,有时候被皇上记住了也不是好事。   这小可怜的,趟风冒雪的传旨去。   孙不二赶到陆府时,这雪已经在地上落一层了。   陆大人头上,身上都是雪,在院子里站的笔直,跟木头桩子似的。   “陆大人……”孙不二叫了声。   他可是来传旨的,从宫里来的,可这一路,除了那个给带路的管家,连个人说句话都没有。   屋门紧闭,院子里一个丫头小厮都没有,他吓的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陆大人……”孙不二又悄悄叫了声,跟做贼似的。   陆伯山这才有回应,无精打采的嗯了声。   “陆大人,皇上让你进宫一趟呢!”孙不二惦着脚尖,声音小的跟说悄悄话似的。   后面的两个御林军和两个小公公也尽量屏住呼吸,生怕惊着了。   “什么时候?”现在有点走不开。   “现在!”孙不二表情为难。   这情况他也看到了,这陆大人……唉,啥也不说了,男人的难,他懂一半吧。   “现在?”陆伯山睁大了眼,要他怎么办?   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男人好难,做人好难。   孙不二疯狂点头!   陆伯山重重的叹了口气,搓了搓手,壮了壮胆,朝房门口走去,不过没敢进。   站在门口道:“夫人,皇上让我进宫,我出去一趟!”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   孙不二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虽然他距离很远,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他觉得……有杀气。   又有东西被丢出来了。   一个钱袋子。   看着也没几两银子。   幸好没砸脑门上。   陆伯山从地上捡起,笑脸朝里面道:“多谢夫人!”   孙不二心道,这里面也看不到,陆大人这笑给谁看。   陆伯山拿了银子,打赏宫人,孙不二几个是坚决不肯收。   “这是夫人请几位喝茶的,收着,收着!”陆伯山很是客气。   众人:这银子怎么看都不是请他们喝茶的,倒像是请陆大人出门的。   可谁也不敢告诉陆大人,怕打击到他。   关键这钱拿着,他们也花不下去啊。   雪花飘飘,北风啸啸,天地一片苍茫。   一个痴汉,傲立雪中,只为夫人守门。   ……   陆伯山丧眉耷脸的出现的在皇上面前,皇上一看,这怎么一日不见成这样了。   “怎么了这是?”皇上像是在问陆伯山却又看了孙公公一眼。   孙公公:大概是被扫地出门了。   “回皇上,臣无事!”陆伯山拱手道。   皇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道:“朕都知道了!”   陆伯山猛抬头:“啊?”   “唉,朕以前总听你说夫人如何贤淑,今日才知道……爱卿受苦了!”想当年陆伯山那也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和傅沛……   算了,唉,总归是这陆夫人也着实不像话了。   “夫人这些年也是不易,是臣做的不够好!”   “陆爱卿,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满朝文武不纳妾的有几个,屈指可数。   更别说陆夫人还没给陆伯山生个儿子,这无子继承家业,多大的罪过,七出之首了。   “皇上,您还是不了解女人啊,夫人赶臣走并不是真的赶臣走,是,是为了挽留,就是挽留!”这是陆伯山在院子站了一上午得出的结论。   就比方说,夫人若真是赶他走,还给他收拾行李?给他散碎银子?想什么呢?   皇上:……   这是被洗脑了!   洗的还不轻。   女人就是不能惯的!   “臣觉得这军营要不晚几天去?这有点太突然了,臣都没有准备,夫人就更没有了!”陆伯山哆哆嗦嗦的从袖子里把兵符给拿出来了,放在手心,要呈给皇上。   皇上看着兵符,气的七窍生烟,这可是五万大军,驻守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大军,这是多大的殊荣,怎么到他手里就跟烫手山芋似的。 第286章 子债父偿   皇上生气,非常生气。   这个时候,满朝文武,他能指望的就是陆伯山了。   他倒好,撂挑子。   他白信任他多年了。   “陆伯山,你太让朕失望了,朕知道你前些日子受了委屈,可朕不难吗?你要理解朕的苦衷啊!”皇上也开始诉苦了。   他这没日没夜的忙,不省心的儿子,不干事的大臣,后宫还有一帮不理解他的妃子。   他不难吗?   “皇上,臣理解皇上,还请皇上也体谅臣之不易,臣这么多年,确实太少陪伴家人,容臣和夫人商量后再做决定!”陆伯山岂会不知夫人苦心。   若他今日欢喜领命,即便他一片赤胆忠心,也免不了被皇上怀疑。   如今被逼受命,或许能打消皇上些许疑虑。   毕竟这五万陆家军距京城不过三十里,一直由陆家掌管,皇上岂能安枕。   皇上昨日能褫夺陆家侯爵,明日便能要他性命。   他死不足惜,妻女无辜。   “朕这个时候除了你还能依仗谁?大齐内忧外患,你即便难处再多,朕也要你接下兵符,重整军务,护好京城安宁!”   陆伯山手捧着兵符,沉默片刻:“皇上,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臣身为大齐武将,守护大齐百姓,马革裹尸舍身报国绝无二话,臣只求皇上保臣族人平安,臣只求他们平安无虞便再无牵挂!”陆伯山跪地祈求。   陆家便是为守护这大齐河山,守护百姓而生,这是他的职责,使命,他不战谁战,他不领兵,谁领,山河不在,安有陆家?   皇上看着跪地不起的陆伯山,万千情绪涌于心头。   这是他从做皇子时便追随他之人,这些年多少次危难都是君臣共同度过。   陆伯山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知己。   不知从何时,君臣竟猜忌如此。   陆伯山此言何尝不是对他的不信任。   “朕,允你所求!”   陆伯山从华清殿出来,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纷纷扬扬,地上的雪已经差不多两指厚。   陆伯山踩在地上,走不不快,但每一步都走的极稳。   他热爱脚下这片土地,他热爱着大齐的河山,热爱大齐的百姓,热爱便要守护。   此生为爱守护,为爱尽忠,无悔!   从华清殿到宫门口这段路不算远,陆伯山黑色大氅上已落满了雪,几乎遮去原本颜色。   刚出了宫门正要上马车,却见一人从马车下来,赵恒疾走几步上前:“岳父大人!”   陆伯山看是赵恒,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外面雪下的紧,岳父大人请上车吧!”赵恒态度十分恭敬。   陆伯山再如何生气,将来女儿是要嫁给他的,再如何都要忍。   陆伯山上了赵恒的马车,马车宽大,里面烧着碳炉,一进去暖意袭来,心情也舒畅许多!   “我并不知这场赐婚竟会置陆家于水深火热,还请岳父大人怪罪,但我对瑶瑶绝无二心!”赵恒听说陆伯山被宣进宫,便到宫门口候着。   有些话若不解释清楚,只怕岳父大人就更不喜他了。   他听说,岳父大人已经命管家找匠人要砌墙了。   幸好下了这场雪给耽误了。   陆伯山态度不怎么好,有几个岳父看到女婿心情好的,对于夺宝之人,只能送他两个字,强盗!   “守护大齐乃臣职责,即便没有你和瑶儿的赐婚,没有皇上下旨,若到危时,臣亦是义无反顾!”对于一个将军,为国战死,是他的荣耀。   “岳父大义,令人佩服!”   陆伯山却是起身朝赵恒行礼:“臣将瑶儿托付王爷,还望王爷莫要负她!”   风雪大作,马车一时无声,翁婿二人皆是沉默。   马车在陆家门口停下,赵恒亲自送陆伯山下车,对他一揖到底。   陆伯山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眼门匾上陆府二字,大步进了府门。   赵恒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青鸾站在边上不敢出声,直到陆伯山的背影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一串整齐坚毅的脚印。   “主子,陆大人进去了!”青鸾提醒道。   “走吧!”赵恒上了马车,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妙音阁。   露浓看赵恒过来有些吃惊,平日里都是和公子有约才过来的,今日公子并不在妙音阁。   不过,赵恒这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她也不敢打扰,上了酒就出去了。   赵恒在包间坐了下午,桌上都是喝过的酒瓶,不过却并没有什么醉意。   天彻底黑了,虽然大雪纷飞,但这妙音阁依旧热闹,达官贵人,一掷千金。   耳边丝竹声起,歌女歌声动人,这才是最热闹的开始。   赵恒从包间出来,从喧嚣走向寂静。   比起里面的热闹,外面清冷寂静。   露浓身边的小丫头小声嘀咕:“露浓姐,那位爷喝酒没有付钱,咱们妙音阁还没人赊账呢。”   露浓:……   她可不敢上去要钱。   “先记陆公子账上吧!”露浓道。   小丫头点头,小跑着走开了,生怕自己等会儿忘了。   赵恒没有乘车,信步走着,青鸾也一路陪着,马车在二人身后哒哒的响着,给这一片死寂的街道徒添了几分生气。   魏府   陆玉庭还在魏府为魏铭诊,前七日最是关键,他不得离开。   既然要救,那自然要救到底,不能出岔子。   魏铭还不能走路,只能坐轮椅,这情况至少得持续一月,也就是他身体还不错,若换了旁人,只怕半年也未必能走路。   陆玉庭看着随从送来的消息,赵恒去了妙音阁?   这可真是稀奇,每次他找他谈事,他都百般不乐意,这次倒是主动。   看来陆家这次的事对他冲击不小。   人呀总要在某个时候被人当头棒喝才能清醒。   百炼成钢,无欲无求的赵恒今日也有了软肋,也有他拼命想守护的。   也许,瑶儿嫁给他是好事。   “公子,露浓姑娘说,楚王走时未结账,记在公子账上了。”小厮把露浓姑娘的这句口头交代也带到了。   “什么,记我账上,他要不要脸?”堂堂王爷喝酒要臣子付钱。   他为他做牛做马,到处受气就算了,还要花钱?想的美!   “告诉露浓姑娘,那账单……想办法送到华清殿吧!”子债父偿,千古有之。 第287章 天生一对   陆瑶今日出门是应魏荣之约,早就让人在聚仙楼安排了包厢。   魏荣这几日在家也折腾坏了,就想出来透透气。   大哥中毒,祖父生病,母亲也累的不轻,如今总算是好了。   说来,这一切好转都要感谢陆瑶。   若是那日她没有不顾母亲反对叫了陆瑶去,也就没有陆家三哥为大哥解毒了。   外面渐渐飘起了雪,陆瑶索性让厨房备了锅子,反正什么材料都有。   魏荣这几日累的够呛,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儿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瑶瑶,我娘让我替她谢谢你,还有抱歉,那日的事,你别放心上!”魏荣一见到陆瑶就道歉。   陆瑶并未将魏夫人态度放在心上。   那种情况下,她也能理解。   再说,她去魏府是因为魏荣,请三哥为魏铭诊治也是因为魏荣,所以,旁人的态度并不重要。   “我明白的,我们的关系还用的着解释,对了,你哥身体怎么样了,查出是谁下毒了吗?”   这制毒的是无双公子,可这下毒之人必是魏府中人。   “没有,你别提了,那个曾江把家里搞得跟刑讯场似的,在他眼中好像人人都是嫌疑犯,真不是什么好人,和那个赵绾果然天生一对!”魏荣一脸的嫌弃。   “曾江查案很有一套的!”江南时一起共过事,陆瑶对曾江的能力还是认同的。   魏荣哼了一声:“是很有一套,恨不得把我们家的狗都抓去审问一遍!”   “他也是为了查清你哥哥的案子,仔细些也是没错!”曾江在江南查父亲案子时也是尽职尽责。   抓到刘知府后,他几乎没有从审讯室出来过。   后来回京,最先发现刘铭其死因的也是他。   “若不是因为这样,我早把那小子打出去了,未来驸马了不起吗,眼睛长头顶上的家伙!”魏荣现在想起曾江都是一肚子的火。   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好像就他能查案似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喝杯茶,压压火!”陆瑶给魏荣倒了杯花茶。   魏荣和赵绾虽然明面上是和好了,心里还气着呢,迁怒曾江也很正常。   不过,以曾江的能力想必很快能查清真相。   虽然谁都知道这幕后凶手就是拓跋弘,可没有证据啊。   “陆二,你看你,长得好看,又有钱,你要是男的,我立马嫁给你,都不带考虑的!”魏荣嘟嘴吹了两下刚夹出来的涮羊肉放入口中。   也不知道赵恒哪来的好福气,怎么陆二就看上他了,他哪里比的上她哥了。   要是陆瑶是男的就好了,她立马嫁给他,要是母亲不同意,她就……就和他私奔,生米做成熟饭。   可惜呀!   “嫁我是嫁不成了,可以嫁给我三哥啊!”陆瑶这话虽是打趣,却也带着三分真在里面。   “你三哥?”魏荣激动的放下筷子直摇头:“你三哥就算了吧,虽然长的是不错,但……唉,算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告诉你也无妨!”   “什么?”她三哥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你三哥可真是个花孔雀,先不说那妙音阁的露浓姑娘,北疆公主也被他迷的非他不嫁呢,都找上门去了,我们家洒扫的小丫头都知道这事了,你三哥在我们家才几天,把我大哥院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迷的呀,一个个脸红害羞,真是没眼看……”   这些小丫头眼瞎了吗?她大哥多好啊。   当然,再好也不许他们喜欢。   除了窈窈,没人配的上她大哥,可瑶瑶订了亲,这让她去哪找大嫂。   “这不可能!”陆瑶坚决不信,她三哥才不是这样的。   “我就知道你不肯信,但就是事实,你说你们家你爹爹那是大齐出了名的模范夫君,你三叔也没纳妾,正人君子,怎么你三哥就……”长歪成这样了。   后面几个字魏荣用了你懂得眼神,没有说出来,怕陆瑶受不了。   不过,陆玉庭确实有本事,长得也好看,可也禁不住婚后那些莺莺燕燕往家里带啊,谁能受得了。   就她这爆脾气,一天能砍死好几个都不带喘气的。   陆瑶:……   那一定不是她三哥,她的三哥文韬武略,气宇轩昂,是大齐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魏荣说完拍拍陆瑶的手,眯着眼睛朝陆瑶笑笑:“你别生气啊,不过,你三哥总体还是个好人,真的!”   魏荣真的那两个字说的特别诚恳,生怕陆瑶不信似的。   陆瑶被魏荣表情逗乐,给她夹了一筷涮羊肉:“吃你的东西吧!”   魏荣伸头直接就着陆瑶的筷子吃了下去,吃的太急,烫的眉毛皱到一起:“烫死我了!”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陆瑶忍不住摇头。   陆瑶倒是羡慕魏荣的好胃口,不过,魏荣真是吃不胖那种,这么些年,也没见她长胖过。   陆瑶吃的很慢,酒倒是喝了不少,一坛子桂花酿,大多陆瑶喝了。   魏荣虽能吃,酒量着实一般,陆瑶不敢让她多喝。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街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魏荣手托着腮,叹了口气:“你说,怎么一转眼的我们这群人都长大了呢,你和赵绾都订了亲,嫣姐姐也成了景王妃……我娘说下个月也要给我和表哥订亲了,可是我不喜欢表哥……”   魏荣嘟着嘴,表情小可怜似的,因为喝了酒,虽然没醉,但脸颊红红的,像晕染了一层胭脂。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这是陆瑶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忧郁的神情。   婚姻大事,陆瑶自不好多嘴,开口劝道:“你表哥也很好啊,周家书香门第,品性自不会差,以后还有你外祖和舅舅护着,也没人敢欺负你!”   “唉,你是不知道,我舅妈那个样子我着实不喜欢,而且她也不喜欢我,她本来想把嫣姐姐嫁给我哥的,后来知道嫣姐姐能做景王妃就立马不订亲了,又怕得罪我们魏家,这才又想起我,你说势力不?”   她堂堂魏家嫡出二小姐被人挑挑拣拣,气都气死了。   而且,表哥好是好,但耳根子软,什么都听舅妈的,将来还不得把她气死。 第288章 兜兜转转   上次万寿节宴时,舅妈还对她和嫣姐姐说让她们以后不要和陆瑶来往,免得坏了名声。   其实还不是怕瑶瑶长得漂亮,景王心里又放不下瑶瑶,生怕瑶瑶抢了嫣姐姐景王妃的位置。   谁曾想,瑶儿以后也是王妃,她以后见了也要行礼问安的,这脸打的可真是快。   魏荣说完,气冲冲的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喝了。   陆瑶连忙把酒壶给拿走了,她可千万别借酒消愁的喝醉了,那她可没办法和魏夫人交代了。   “你放心,我有分寸!”魏家如今这样,她也不敢再让母亲操心。   魏荣看起来更蔫了,眼皮都垂了下去,没精打采的。   陆瑶拍了拍魏荣的手:“魏夫人那么疼你,一定是为你好的,你表哥是个正人君子,又和你哥同在一个衙门,日后必然会对你好的,日子总归是要靠自己过的!”   魏荣皱了皱眉:“你知道的,我向来讨厌那些表面一套暗里一套玩弄心计的人,但是……“   魏荣肩膀也耷拉下去,半趴在桌上,撅着嘴巴,瓮声瓮气:“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   以前倒是短暂的喜欢过赵穆,后来知道赵穆喜欢的是陆瑶,难过了好几天之后发现比起赵穆,她更不想失去陆瑶这个朋友。   最关键,赵穆不喜欢她啊。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曾经喜欢的人也没有娶到他心爱的姑娘,反倒成了她的表姐夫。   这都是什么该死的缘分啊。   陆瑶敛下了眸子,藏住其中的一抹黯淡,静静地喝了口酒。   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她现在也说不清楚她和赵恒之间是喜欢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但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想起他,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我们闺阁女子想找个喜欢的哪有那么容易,比起这些,倒不如珍惜眼前人!”若是上一世她懂得珍惜眼前人,也不会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   “我也知道啊,那你喜欢楚王吗?他为什么一定要娶你?”魏荣十分好奇。   “我和他……我爹爹被冤入狱时我曾下过江南,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帮过陆家,我很感谢他!”上一世的事陆瑶没法和她说,只能这样讲。   原来如此,若是那时候魏家……算了,就是哥哥有心相帮也无力相助,祖父怎么会允许。   “可是你感谢他也不用嫁给他啊,瑶瑶,你是不是被逼的,说实话,我觉得楚王殿下这样无法无天的个性,以后生气会不会动手打你?”赵恒现在恶名在外,魏荣这么怀疑也算正常。   陆瑶直接笑了出来,唉,看来这一世的赵恒也难逃恶名。   不过,对魏荣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其实,他没那么凶,外面不过是以讹传讹,你想想被他打过的那些,哪个是好人?”陆瑶笑着,眉宇间盈满了温柔的涟漪。   魏荣想了想,好像真是,肃王,崔书伟,还有那个死了马不凡,没一个好人。   那这样看起来,这个楚王也还不错。   楚王她不了解,但瑶瑶她是相信的啊。   “瑶瑶,你也太维护他了吧!”魏荣朝陆瑶眨眨眼:“你也是喜欢他的吧?”魏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大概是吧!”陆瑶捏着酒杯抿了一口,轻笑起来,睫毛纤秾合度,刷下浅浅的阴影。   可真是漂亮,魏荣看的都有些呆了。   不说别的,就瑶瑶的容貌,楚王大概看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吧。   魏荣觉得,瑶瑶话里的大概二字可以省略了。   陆瑶现在甜蜜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即便是和赵穆关系好的时候都没有过的。   如此,真好!   虽然说不能做她嫂子,但她们也还能做好姐妹啊。   大概是没有缘分吧,这样想,魏荣又觉得开心了。   “瑶瑶,我可真羡慕你!”能有个相互喜欢的人托付终生,白头偕老。   她的真命天子在哪呢,哪呢,可得快点出现啊,不然她可就真的要嫁给表哥了。   她真的不想嫁!   “放心,你的幸福正等着你呢!”这一世的魏荣一定会幸福安康平安终老的。   魏荣的表哥周君远,她没什么印象了,上一世魏家出事,周家并未受牵连,不过也自此退出朝堂。   她记得赵恒在位期间,并无周家任何子弟在朝为官。   若是魏荣真要嫁给他,那便要好好打听打听这周君远为人如何了。   若是并不若传言,为了魏荣,她只好干涉下了。   陆瑶下午还要去看李秀才和保育堂的那些孤儿,便在醉仙居和魏荣分了手,交代车夫直接送她回去。   虽然没有醉,但毕竟喝了酒。   陆瑶酒量好,喝这点酒根本不碍事,她晚上小酌都比这个多。   保育堂的孩子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身世都十分可怜。   她资助这些孩子,说起来也是缘分。   她有次出来逛,夏竹身上的钱袋被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偷了,夏竹反应也快,抓住那个孩子就要打,被她拦住了。   一转头才发现,那个孩子她认识,确切的说是上一世认识,且印象深刻。   他叫福生,京城的一个讨饭为生的小乞丐。   上一世张氏兄弟谋反,爹爹带着陆家军御敌,张氏兄弟不傻,自然想到抓陆府家眷威胁的。   那日福生带着一群小乞丐守在陆家门前,说要保护陆家的。   后来,她问他为何不顾性命保护陆家,福生说,陆侯每次路过都会给他银子,他和小伙伴就是凭着那些银子才不挨饿的,做人要知恩图报。   陆瑶便把他留在了府中,那时府中事宜已经是二婶在管,她也并未在意。   她进宫后,没想到这孩子竟进宫做了公公,那年也不过才十二岁。   她在宫中的三年多他也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十分机灵。   只是她死后也不知他如何了,不过大概下场不会好。   因为福生十分讨厌赵穆。   她这一世重逢福生时刚重生不久,她想过带福生回陆府,可不想重蹈上一世的轨迹,便让陆青差人找了个宅院安顿这些孩子。   后来又住进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尤其天气冷了之后,人越来越多,便有了这个保育堂。 第289章 难逃一死   陆瑶知道升米养恩斗米养仇的道理,便提起立了规矩。   只要年满十五岁便得离开保育堂自己谋生去,保育堂不会养他们一辈子。   所以,她让陆青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练习武艺,若有天分好的就送正式学堂。   还让醉仙居的掌柜有空派个账房先生教他们做账。   有个本事傍身,将来也好谋个差事。   若是不努力就赶出了保育堂去,保育堂不养闲人。   都是混迹街市长大的孩子,虽然过早的染上了市井气,十分滑头,但因为经历过苦难,也最明白事非好坏,知道感恩。   陆瑶极少来这边,但在他们口中却是神仙般的人物,谁也不许说她一句不好。   福生不大爱读书,一听算盘响,精神就来了,账房先生也说这孩子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听陆青说有几个孩子根骨不错,是练武的好苗子。   当然,将来愿不愿意为她做事,还看他们自己意愿。   陆瑶今日又给他们添购了些过冬的衣服还有棉被。   陆瑶没有待太久,要离开时福生从屋里追了出来:“陆小姐,我听说你要嫁给楚王了,是真的吗?”   陆瑶笑着点头:“是的,不过,即便我嫁人也会继续资助你们!”   福生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想……恭喜陆小姐!”   “谢谢!”因为上一世的关系,陆瑶对福生格外和蔼。   夏竹虽然很奇怪小姐对这个小屁孩未免太好,可小姐做的事,总有小姐的用意。   福生看着陆瑶的身影消失,雪下的很大,很快,连马车都看不清楚了,只隐隐约约的听到车轱辘的声音。   福生站了很久才回了院子,走到教习先生面前问:“先生,你说一个人怎么才能变得有权有势!”   先生笑了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福生愣了一瞬,拱手道:“多谢先生,福生知道了!”   先生大概不知,他这句话竟改变了一个孩子的一生命运。   让一个只想做个账房先生的孩子走上了另一条路。   当然,这是后话了。   雪越来越大,马车打滑,路并不好走。   “小姐,不然我们改日去看李秀才?”夏竹提议道。   “还是今日去吧,拖了许久了!”本来早就打算来看的,可总是抽不开身。   既然答应了张光志就要信守承诺。   陆瑶到时学生已经散学,书院里的夫子家在京城的也基本回家了。   因为下雪,书院放假了三日。   李秀才如今无家可归,倒显得孤零零的。   他看到陆瑶十分的意外,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   纵然现在衣食无忧,但看起来老了不少,毕竟丧女之痛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去的。   陆瑶觉得,李秀才现在的情况在保育堂似乎更合适。   那里都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孤儿,说不定李秀才能遇到个合眼缘的,还能缓解丧女之痛。   没想到李秀才竟一下同意了,等院长找到新的夫子代替他,他就搬到保育堂去。   陆瑶从李秀才那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冰冷的空气,让人格外的清醒,夏竹把陆瑶的披风系的严严实实,陆瑶吸了口气:“走吧!”   正要上马车时,从马车后面闪出一个人来,陆瑶吓了一跳。   等看清是谁,有些吃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么晚不回家也不怕岳父岳母担心?”赵恒握住她的手,刚从屋里出来,不算太凉。   大晚上下这么大雪还敢在外面走动,除了陆瑶也没谁了。   陆瑶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骨子里比男人性子还野,不然也不会一个女孩子千里下江南为父申冤。   赵恒也亲眼见识到陆瑶做的那些事,比西北女子还彪。   “事情多,耽搁了,这就要回去了!”上午和魏荣在醉仙楼待太久了,到保育堂又耽搁了时间,这一件件下来就到这点了。   “我送你回去!”赵恒牵了陆瑶的手。   马车不算大,坐了陆瑶赵恒二人,夏竹自然不会那么没眼力劲再上去坐了。   和青鸾在马车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马车行驶的很慢,车轮压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刚才在外面还不觉得,但这会儿马车空间密闭又狭小,陆瑶便闻到赵恒身上的酒气。   “你喝酒了?”   赵恒点点头:“嗯,喝了点!”   “你一个人?”   “不然呢?”赵恒挑眉:“你以为和谁?”   马车里就点了一盏小灯,灯光如豆,晦暗不明。   “我以为你和三哥一起!”陆瑶问这话其实没什么想法,但被赵恒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了。   搞得像妻子在质问晚归的丈夫似的。   “你三哥……估计要在魏家躲一阵了!”赵恒这话有些幸灾乐祸。   那北疆公主都找到他的王府去了,若不是魏府最近几日禁严查案,魏府中人又对北疆人没什么好感,这北疆公主早杀过去了。   “我三哥和北疆公主……”陆瑶还是有些不信,但魏荣这样说,赵恒也这般说,应是不会假了。   “你三哥撩起的烂桃花多了,不过这朵显然是要赖上他了!”赵恒不知道这北疆公主到底是动情还是利用。   但陆玉庭那个北疆女王计划,这拓跋素素显然是当真了,且十分上心。   不得不承认,陆玉庭属狐狸的,把人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更是把这拓跋素素胃口吊的紧了。   这次大齐不弄死这拓跋弘,北疆公主都坐不住了。   这狗东西,太坏了。   “你说……”三哥为了赵恒牺牲太大了:“也着实为难三哥了。”   “你不必为他担心,他自有办法脱身!”赵恒对师弟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个百里无双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百里无双这个女人也是厉害,被抓这么几天,愣是一个一口咬定她只是报复陆家,绝口不提和拓跋弘勾结。   “父皇已经决定将她送回南疆,永世不得入大齐一步!”   “送回去?”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她,随即又一想,拓跋弘一死,百里无双便再无依仗,回到南疆也难逃一死。   还能让南疆再乱一乱,这招确实够狠,像皇上的手段。 第290章 有点丢脸   赵恒点头,这一切都在他那个好师弟的算计之中。   听说贵妃娘娘提议,以和为贵,用陆家和南疆联姻平息这一切。   枕边话,哪个男人都听的进去,皇上也犹豫了,毕竟这不失为一个法子。   觉得贵妃说的有道理,百里无双怨恨的是陆家不是大齐,索性他就当个和事佬,把这恩怨解了。   能用一个人解决的局势,当然好过用千军万马。   可这时候北疆公主杀出来了,闹得沸沸扬扬,不可谓不高调。   这谈资够说书先生说好几天了,又能养活一帮写话本的落魄书生了。   异族公主爱上俊俏臣子,这内容绝对比穷书生和官家小姐的故事更刺激。   比起已经被灭族徒有虚名的南疆公主,这个北疆王最宠爱的女儿才更有联姻价值吧。   显然,皇上已经放弃了撮合百里无双和陆玉庭的想法,采纳了那日赵恒在朝堂上的意见,不然也不会送百里无双回南疆了。   “你今日去见魏荣了?”赵恒这话泛着酸意。   听说两人在包厢里待了一上午,说了很多悄悄话,外面的人听不到。   那魏荣是魏铭的亲妹妹,谁知道是不是去充当信使的。   趁着中毒装个可怜,骗取瑶瑶的同情心。   唉,都怪他身体太好,连洗了几晚的冷水澡也就打了几个喷嚏,气人。   “嗯,阿荣最近心情不好!”从小顺风顺水的长大,遇到这样的事,可不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吗?   阿荣是她见过心思最澄净之人,爱憎分明,她想守护这份美好。   “我最近也心情不好,你倒是陪陪我!”赵恒身子往陆瑶那凑了凑,怨念明显。   “阿荣她大哥……”陆瑶及时打住后半句话。   “就是因为她大哥!”自己挖不了墙角就派妹妹来,想的倒是美。   “你和魏铭又没有过节,干嘛一直针对他!”   “怎么没过节?”   “什么过节?”陆瑶微愕。   难不成在湖山这两人发生了什么矛盾?   也不大可能啊,魏铭不是惹事生非的性子,赵恒也不会平白无故打人。   若说和睿王打起来,她信,可魏铭绝对没那个可能。   赵恒的眸色却陡然深沉,凑近陆瑶的脸,眯着眼睛道,“他喜欢你,就是和我最大的过节。”   若不是看他并未做出什么不轨之举,早弄死他了。   “你……”   陆瑶彻底呆住了,这也算?   那喜欢她的人太多了,和他有过节的人还真不少。   上一世也是魏家出事她才知道魏铭喜欢她。   至于这一世,若不是魏铭中毒,魏荣找她,估计这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皇上已经赐婚了,这事能不能就当没发生过?”以魏铭的为人必不会再提,魏家就更不会提起。   说白了,这事还没开始已经结束了,结局已定。   “瑶瑶,你的态度有问题!”赵恒抬起手,轻轻触上陆瑶的下巴。   陆瑶下意识中瑟缩闪躲了一下,这眼神有点幽暗的过分了。   “我们能不能别再谈这个……”马车突然打滑,方向陡然偏移,马夫拉着缰绳掌控方向,生怕车子翻了。   赵恒顺势抱住陆瑶,护在怀里,一只脚用力踩在车厢上,另一只没抱她的手,手肘撑在另一边,保持平衡,免得马车来回晃动撞到她。   “你没事吧!”陆瑶被吓了一跳。   刚才若不是赵恒及时抱住她,她整个身体都要甩到车壁上了。   赵恒护她的时候,手肘应该是撞上去了。   “你没事吧?”   “你男人本事着呢,这算什么!”手肘撞了下而已,不疼。   “真的?”陆瑶刚听咚的一声,应该撞的不轻。   “你刚说别谈什么?”刚才陆瑶话说一半,马车打滑了。   她刚是想说,别再谈这个话题,她不想再解释了,挺无趣的。   可再次被提起,陆瑶说不出口那样的敷衍的话了。   赵恒刚才保护她的举动,让她有些感动。   虽然活了两世,但陆瑶不太理解这种吃醋的心态,也没什么感悟。   就算上一世,她因为要替母亲守孝,赵穆先娶了徐蝉儿为侧妃,她也没有吃醋过,那时她就觉得赵穆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所以,说实话,她现在依旧不太理解这种无厘头吃醋行为。   Ps:我在这儿把话撂下,迟早有一日会被打脸,啪啪啪!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说什么样的话能让赵恒开心她还是知道的。   “我是说,我们在一起时就不要提无关的人。”陆瑶温声道。   赵恒被陆瑶那句无关的人取悦到。   无关的人?   那魏铭可不是无关的人吗?   也是疯了,他以后不要再提了,免得提的多了,瑶瑶反倒记住那小子了。   “瑶瑶,说的对,我们不提了!”赵恒话落,外面想起了敲门声。   “主子,马车坏了!”是青鸾的声音。   刚才马蹄打滑,车子也跟着失控在原地滑了一大圈。   外面的青鸾和夏竹刚才吓坏了,在外面死死控着马车,这才没让马车翻了。   他们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主子下车,也不敢打扰,隐隐听到和王妃说话,只觉得主子这心真够大的。   赵恒和陆瑶一起下了车,发现车轴坏了,应该是刚才扭断了,这大雪天的,找谁修去。   再去找马车,一来一回也需要时间。   “走回去吧,反正也没多远了!”陆瑶挺想在这雪地里走一走的。   很安静,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   因为雪的映衬,这夜也不算太黑。   “你想走?”赵恒问道,这雪已经没过脚踝了,走不了几步鞋袜就湿了。   这么深的雪,走着也不容易,很容易摔倒。   陆瑶点点头,马车里空间狭小,再加上赵恒一直不老实,热的她都快窒息了。   出来马车,感觉人清醒多了,很想走走   陆瑶显然高估了自己,没走几步,差点摔地上了,脚上的鞋都踢飞出去了,幸好赵恒扶着,才没摔地上。   赵恒手臂揽着陆瑶的细腰,轻启薄唇,温声笑道:“还要走?”   陆瑶:“……”   不然呢,不走还能飞不成,有点丢脸了。 第291章 皮糙肉厚   赵恒抱着陆瑶过去,蹲下身子,让陆瑶坐在他腿上,捡起落在雪上的鞋子。   要替她穿时,陆瑶双手夺过鞋子:“我自己来!”   动作有些急了,差点又扑到雪上去。   “你着急什么?”   陆瑶:……   她当然着急,很丢脸的好不好?   陆瑶鞋子沾了雪,赵恒直接在自己的袍子上擦了起来。   陆瑶瞠目,鞋子再干净也不能在袍子上擦吧,她今天还是走了挺多路的。   赵恒把鞋子穿上还补了句:“你脚怎么这么小,怪不得会摔跤!”   冰天雪地里陆瑶的脸依旧红的像煮透的虾:“走,走吧!”   陆瑶真怀疑这一世的赵恒是不是换了灵魂,上一世他不是这样的。   虽然宠她,无条件的对她好,但不会这样,这样撩她。   每次和他见面到最后都心神不宁的。   呼!   “我背你!”   赵恒想起在江南时,大半夜的去挖坟,窈窈被蛇咬了,也是他背她回去的。   那还是夏天,微风吹过时,他能闻到她的发香。   如今已经是冬日了,时间竟过的如此快。   陆瑶摇头:“不用,不用!”   “那是要抱?”赵恒张开手臂拦腰要抱。   陆瑶妥协:“……还是背吧!”   抱着……有点太暧昧了吧。   赵恒蹲下身子,轻松背起陆瑶,鹿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赵恒走的很慢,步子极稳,背上背着人呢,若不小心摔了,他皮糙肉厚的不怕,但窈窈不行。   冰天雪地,仿佛世间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其实……后面人也不敢追上去啊。   走走挺好的,就是这段路实在有些太近了。   要不然,把陆瑶背去别的地方走走?   反正也闲着无事,回去也睡不着。   又一想,还是算了,最近岳父大人看他就十分不顺眼,这要是再知道他把窈窈背跑了。   估计能立马提刀杀过来。   来日方长,还是送她回去吧,时间着实不早了。   夏竹看着前面的小姐,唉,楚王殿下又占小姐便宜。   其实,她刚想说,她也背得动小姐啊,被青鸾这个多事的给拉住了。   他这个帮凶!   夏竹气呼呼的朝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噗通坐地上了。   青鸾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夏竹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夏竹屁股摔的生疼,又气又恼,随手抓一团雪扔青鸾身上了:“笑什么笑,滚开!”   青鸾:……   这暴脾气,他招谁惹谁了。   赵恒只把陆瑶送到门口,没有进去。   这样面对面站着,陆瑶低了赵恒差不多一个头。   “快进去吧,这几日忙,我有空就过来!”   陆瑶点头,皇上让百里无双回南疆必然也不会那么简简单单就把人送走。   赵恒是大理寺少卿,必然也是要忙的。   “我知道,你自己小心!”陆瑶点点头。   “我看着你进去,进去吧!”赵恒朝陆瑶挥挥手。   待到陆瑶身影消失,隐在暗处的暗卫才出现道:“殿下,徐宏书和拓跋弘去了雅然小筑!”   赵恒脸上的笑意散去,顿时阴霾笼罩,下个雪都不消停,一个个拼了命的找死。   “走吧!”赵恒这才收回了目光。   陆瑶回府便听秋霜跟倒豆子似的把今天家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看来,爹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军中接管军务了。   不管皇上是何用心,爹爹总是放不下他要守护的。   不过,这才是爹爹啊。   这场雪整整下了四日才放晴,这是今年冬天大齐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虽出了太阳,但却比下雪的时候更冷,从外面走一趟回来都冻得缩手缩脚。   陆瑾贪凉下雪跑院里堆雪人,半夜里便病倒了,发起了高烧。   小孩子病来的凶,不过几天功夫,肉肉的小脸便不见了,露出尖尖的下巴,眼睛睁的越发大了。   可怜巴巴的看着陆夫人:“娘,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自己贪玩,不关雪儿的事,你快把它放出来,不然它会闷坏的。”   “娘之前就和你说过,雪儿可以养,但不许为了雪儿让自己冻着,可是娘的话你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次不管什么原因,不许你再养!”陆夫人下了最后通牒了。   雪儿是雪狼,喜冷,这丫头为了陪雪狼玩,大半夜偷偷溜起来陪着雪儿在雪地上打滚,这冰天雪地的待到大半夜不生病才怪。   幸好嬷嬷发现的早,若是让她再继续玩,小命都要没了。   “姐姐……”陆瑾可怜巴巴的看向陆瑶。   陆瑶摊手:“这个姐姐也爱莫能助,谁让你不听话!”   陆瑾小时受过寒,极怕冷,冬天本就难过,就算一次小风寒,没个十天半月都好不了。   陆瑾眼睛一眨,眼泪便从眼中滚出来了,表情越发可怜:“娘,姐姐,我知道错了,咳咳……”   这可怜模样,陆夫人哪还忍心凶她,这丫头最会撒娇卖乖:“好了,好了,不哭了,这次不送走就是了,以后可不能再任性。”   “瑾儿谢谢娘,娘最好了……姐姐也好!”陆瑾拍马屁还不忘姐姐。   这雪儿是姐夫送的,姐夫听姐姐的,哄好了姐姐,雪儿就还是她的,这没错吧。   陆瑶被她逗笑,这丫头这股古灵精怪劲也不知像谁,陆家真找不到同款。   “好了,不哭了,先把药喝了!”陆瑶接过刚熬好的药。   陆瑾整个表情充满着抗拒,连身子都往后缩,她不要喝药,太苦了。   “雪儿还想不想养了?”陆夫人一句话捏住了陆瑾软肋。   陆瑾盯着姐姐手中的药看了看,撇嘴道:“我喝!”   这给委屈的,像是她们都虐待她似的,陆瑾吃了药睡着了,陆夫人让陆瑶回去休息会儿。   陆瑾发烧这两日可把她们折腾的人仰马翻,瑾儿好不容易烧退了,可不能把瑶儿也累着。   “我守着,娘去休息会儿吧!”   “娘知道,娘也正好在她边上躺会,你快回去休息!”陆夫人坚持道。   自从陆瑾生病,陆夫人就把她接到清音居方便照顾。 第292章 太没义气   反正那个一天到晚不着家的男人大概也不需要这个房间,更不需要这张床。   正好,瑾儿搬过来,方便照顾还能讨她欢心。   正在城外三十里处理军务的陆伯山打了个喷嚏。   他这身体自然不会受凉,大概是夫人想他了,也不知瑾儿那丫头烧退了没有。   最近家里事情确实挺多的,等这雪彻底化了就让匠人把瑶儿的墙头砌高三尺,免得被贼人惦记,今晚回去就和夫人商量这件事。   陆瑶出了母亲的清音居,外面的雪还没化尽,屋檐上的水滴滴答答。   常走的路面雪差不多都清了,就剩些不常走的,昨日来不及清理,冻了一夜,铲起来有些困难了。   小丫头和小厮们一边铲雪一边聊天,倒也不觉得冷。   “听说了吗,那永胜赌坊是个贼窝子,里面藏了许多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官差把永胜赌坊给封了。”   “也是,去那种地方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表哥就是被人骗到那里输光了银子才娶不了我的……”   “所以这次官府把这些人抓住真是大快人心,听说是被大理寺的人查封的,咱们姑爷带的人!”   “我也听说了,咱们姑爷可真是厉害!”   ……   小丫头们一边铲雪一边干活,竟没注意到身后的陆瑶。   直到夏竹轻咳了一声,小丫头齐齐回头,这才道:“奴婢等见过小姐!”   陆瑶点点头,并未再做过多停留,小丫头看陆瑶离开,才又继续聊起八卦。   “小姐今日真漂亮,刚才还冲我笑呢。”   “你这话说的,我们小姐哪日不漂亮!”   “是呀,小姐和姑爷真是天生一对呢!”   ……   赵恒在外面人见人怕,可在陆府可是受欢迎的很。   家里的丫鬟小厮那都盼着姑爷天天来呢,姑爷出手大方啊。   而且,她们发现了,叫姑爷比叫王爷赏银多。   这秘诀在陆府已经人人都知道了,所以,也没人再称呼王爷,统一口径的称呼姑爷。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楚王是陆府多年的老女婿呢,一路走来,丫头小厮们一口一个姑爷的,叫的比亲爹都亲。   陆瑶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赵恒怎么会突然带人封了永胜赌坊,一个小小赌坊就算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命案也不用大理寺管?   难不成这永胜赌坊暗藏着什么秘密?   肯定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之前也没听说过什么京城出现这么多江洋大盗。   回了房间陆瑶便让夏竹去叫了陆青过来:“这两日外面都出了什么事,永胜赌坊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下雪,瑾儿又生病,她根本顾不上这些。   “这是刚下雪那晚发生的事,王爷带人围剿了赌坊,抓了不少人,赌坊也被查封了,至于抓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并没有消息传来,江洋大盗之类的传言多是外面人猜测……”陆青汇报道。   他也是昨日才知道这事,前两日因为下雪,大理寺又是晚上办案,一夜大雪便掩去了所有痕迹,知道的人并不多。   也是雪停了之后,这消息才传了出来。   他还没有打听到更多的确切消息,所以,并未向小姐汇报。   刚下雪那夜……那也就是说赵恒前脚送她回家,后脚就围剿了永胜赌坊?这其中肯定有事。   “你去查查这永胜赌坊来历……不要惊动官府!”陆瑶交代道。   “是!”   ……   徐宏书简直要疯了,那日他和拓跋弘约好了见面,可还没有说几句话,不知道从哪里冲进来一群人,一句话不说,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把他们打晕了。   他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拓跋弘也不见了。   他当时生气坏了,想着查到那些人,一定非弄死不可。   这北疆人太没义气,自己走了,竟然不叫醒他。   当他回到赌坊一看,才真正傻眼了,永胜赌坊的门上贴着大理寺的封条,居然敢有人把永胜给封了。   幸好还给他留了个人,问了才知道,是大理寺的楚郡王封了赌坊,还把赌坊的人都抓走了。   这大理寺的人也真是吃饱撑着了,那么多的大案要案等着他们查,他这赌坊也不归他们管啊。   他平日里基本上都在赌坊待着,就出去了一会儿,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徐宏书不傻,马上去打听他这是到底得罪了哪路财神。   混迹京城这么多年,又有贵妃暗中指点,在官场上倒是也有几个朋友。   打听了之后才知道,这事大理寺秘密办案,皇上还不知道呢。   徐宏书松了口气,看来大理寺只是想敲诈一笔。   想要钱倒是换种方式,这把人给惊吓的。   那个楚郡王他也打听清楚了,是个混不吝,不得皇上待见,听说穷的很,这次搞不好就是想从他这里捞一笔。   这些大理寺的人可真是可恶,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们。   不过,那些人都是姑姑多年搜罗的高手,这万一要被他们查出些什么那就不好了,得先想办法把人救出来才行。   大理寺卿孙天得他没打过交道,但财能通神。   徐宏书到孙府拜访时孙天得正在书房喝茶。   听到小厮来报,孙天得总算松了口气,可把这孙子等来了。   “草民参见大人!”徐宏书很有有礼。   “徐公子快快免礼!”孙天得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和蔼可亲些。   “想必大人已经知道徐某来意,不知草民这永胜赌坊犯了什么错,还请大人指点!”徐宏书说话时,将一叠银票推到了孙天得面前。   孙天得目光从那叠银票扫过,假意的端起杯子喝茶,呵呵的笑了声。   一个开赌坊的,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银两,抵得上他这辈子的俸禄了。   当个清官不容易啊,瞧他这一贫如洗的,过年做身新衣服都不敢选最好的料子。   “还请大人明示,事后必有重谢!”徐宏书笑道。   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徐公子啊,这件事说来本官也是十分生气,那个楚王是个无法无天的,这件事本官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你也知道,本官虽然是大理寺卿,但人家是王爷呀!” 第293章 赊欠不起   孙天得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皱眉叹了口气,一副自己也很难的样子。   徐宏书心里把孙天得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脸上还是赔着笑脸。   不管花多少钱他都得把这事处理好了,不然姑母若是知道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孙大人,你看,我这赌坊一日不开门,那就是一日的损失,这也不是什么大错,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若是需要打点,孙大人尽管开口!”徐宏书豁出去了。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那些人丢了,他小命难保。   孙天得表情为难,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徐公子,你也知道,本官虽是大理寺卿,但也不是本官一人说了算,殿下那日封了赌坊,大理寺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盯着呢,确实不好办啊!”   孙天得说完,又端起茶喝了起来。   徐宏书一副了然的样子:“在下明白,明白,知道孙大人的难处,稍后便派人送到府上。”   待徐宏书走了,孙天得才看那些银票,整整三万两,出手可真是大方。   看来这永胜赌坊还真是有问题,且问题不小。   可徐宏书一个小小赌坊老板,能成什么事?除非是幕后另有高人。   “孙大人,本王说的如何?”赵恒从后面书架走了出来。   “那些人真有问题?”孙天得问道。   赵恒点头:“那些并非普通的护卫,而是江湖上十年前消失的一等一的高手!”   “江湖高手?”孙天得不可置信。   赵恒点头,可惜那晚没有抓到夺魂鞭孟松,让他跑了。   “孙大人觉得一个小小赌坊老板是如何养的起那些江湖人士,又凭什么让他们为他所用?”赵恒语气晦涩,没有直言,但孙天得懂了。   徐宏书背后另有主子,至于这主子是谁,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孙大人想不想玩把大的?”赵恒的眼神清亮且傲气。   “有多大?”   “这就看孙大人如何配合了?”赵恒手环胸,眼神意味深长:“要说冒险,那肯定冒险,就看孙大人是觉得头顶的乌纱重要,还是替朝廷去除奸佞重要了。”   赵恒将了孙天得一军,孙天得在官场混了半辈子,把他从一个热血青年到官场老油条。   朝堂之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皇上的底线是什么,他也摸索出几分了。   这案子背后肯定有大案,只怕这不止牵扯朝堂还有后宫,楚王殿下显然是要将此事闹大。   “自然是替朝堂去除奸佞重要,只是这事闹大之后如何收场殿下可想好了?”皇上对殿下的态度让人难以捉摸。   可对那位贵妃娘娘的态度却是十分明朗,后宫佳丽三千,独宠贵妃一人。   “若父皇怪罪,本王一力承担!”赵恒语速很是缓慢,尤其是最后四个字,字字清晰。   “殿下放手去做,大理寺全力配合!”赵恒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若再不答应,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也别坐了。   老奸巨猾或许有之,可关键时候孰轻孰重他分的清,楚王殿下这次真不是胡闹。   赵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虽说他是王爷,但在这大理寺,他就是个少卿,有些事还得孙大人首肯。   赵恒出了孙大人家直接去了妙音阁。   陆玉庭正坐在那悠闲自在的喝酒呢,看到赵恒进来:“师兄这事办的漂亮!”   “以后好好学着点!”赵恒得意的在陆玉庭对面坐下。   陆玉庭骂了句:“臭不要脸,说你胖,还喘上了。”   若不是他布局多日,他能那么轻松吗?   “拓跋弘怎么样了?”赵恒问道。   这个拓跋弘还有用,让那个北疆公主别把人弄死了。   “放心,死不了!”拓跋素素不是傻子,知道该怎么做。   拓跋弘怎么死对他们无所谓,她可是要回北疆的,总得给个圆满的说法。   等那位贵妃娘娘知道拓跋弘失踪的消息,那才真正该着急的跳脚的时候呢。   华清殿   皇上正批着奏折,高鹏战战兢兢的进来了。   他这里刚收到了些新消息,可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上。   常贵瞅了眼下面的高鹏,瞧这猥琐模样,肯定又没什么好事。   常贵给了高鹏一个傲娇的眼神,哼,他什么都没看到。   高鹏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常贵提醒皇上,抬头横了常贵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属下参见皇上!”   皇上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高爱卿来了,何事?”   “臣有一物呈给皇上!”高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模样的东西呈了上去。   常贵不大情愿的接过递给了皇上,告状就告状,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吗,还写信,虚伪。   皇上打开一看,脸瞬时变了,常贵瞟了眼。   我的天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楚王殿下果然还是对皇上的私库下手了,账单居然真送到皇宫来了。   楚王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还是他太年轻,没见过世面?   常贵看了眼跪在下面的高鹏,也是奇了怪了,他每次都是从哪搞到这些消息。   “皇上,那妙音阁的人不敢把账单送到王府,就,就托了宫中一位认识的守卫把这账单转交给属下,让属下转呈给皇上,说她们小本生意实在是,赊欠不起……”   楚王殿下也是厉害了,两千多两银子呢,可不是小数目。   皇上啪的拍桌上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身后的常贵心里也默念着,息怒,皇上一定要息怒。   这个臭小子,丢人丢到家了,银子都没有,还敢去妙音阁那样一掷千金的地方花天酒地。   他不怕陆伯山知道了被打死吗?   气死他了。   打死他算了。   “皇上,臣还有事禀告!”   “说!”皇上一时情绪没有调节过来,表情凶狠的吼道。   这个逆子迟早有一天得把他气死。   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他想娶那陆瑶,婚也给他赐了,看不惯拓跋弘,人也让他打了。   一天都不能让人省心吗?   高鹏哆嗦了一下,唉,干他这份活,可能没有长命百岁那个命,提着脑袋就算了,还得提心吊胆。 第294章 一并定罪   “皇上,楚……楚郡王殿下前几日带人查封了一家赌坊,抓了不少人,那赌坊老板送了五万两银子过去赎人,殿下说寺里兄弟多,银子不够分,让他还得回去凑……”   哗啦一声!   常贵哭丧着脸,到底还是没有保住。   这个高鹏能不能滚远点,他是魔鬼吗,总弄这些破事来烦皇上,就不能消停一日吗?   满朝文武就他能,就他能查到人家的隐私吗?   不就是……   他刚说什么,楚王殿下让人拿银子赎人?这是公然受贿啊。   楚王殿下是连郡王都不想做了吗?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常贵看着摔断了一条腿的龙案无比的心痛。   还有新添置的白玉镇纸,躺在地上被摔成两半了。   这是刚换的,上一个白玉镇纸皇上砸楚王的脑袋,头没砸破,镇纸摔地上碎了。   这个又碎了。   “他是土匪吗?大理寺被他当成什么了,土匪窝子吗?”他在和谁称兄道弟,还兄弟多,他可没有那么多便宜儿子。   “兴许,兴许殿下是缺银子了……”除了这个应该没有别的原因了吧。   “他缺银子倒是告诉朕,谁教他那么做的,那个死小子呢,朕要打死他!”儿子养成这样,他也真没脸见先皇后了。   “殿下在大理寺……”等着那赌坊老板送银子呢。   殿下已经派人放出话了,日落之前见不到银子,抓的那些人统统撕票。   但他不敢告诉皇上了,他怕死在这里。   “让他马上滚来见朕,还有让孙天得也来见朕,朕倒要问问,这大理寺卿他到底还想不想干了!”皇上气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个孙天得怎么当差的,他把好好的儿子交给他,怎么就给教成这样了。   气死了。   大冷的天,皇上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楚王这次到的很快,和大理寺卿孙天得一起来的。   孙天得看到地上的东西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赵恒撇撇嘴,老头子就是喜怒无常啊,易爆易怒,这是昏君的标配啊。   “儿臣参见父皇!”楚王话音落,就感觉到前方有不明物体朝自己飞来。   赵恒灵巧躲过,皇上砸过来的杯子碎在地上。   常贵:那是他刚泡的茶。   孙天得惊出一身冷汗:“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宣臣前来是有何事?”   “何事?你倒是有脸问朕,你倒是说说,你们大理寺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皇上这时候还要什么气度。   他堂堂大齐皇帝穷疯了吗,臣子儿子都要靠出去打家劫舍过日子。   这事传出去,他也没脸见赵家的列祖列宗了,祖宗啊,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孙天得表情十分疑惑,像是真不知道似的:“臣实在不知皇上说的何事,还请皇上明示!”   “父皇,你倒是说清楚了,我们大理寺可不给别人背锅!”赵恒长叹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吧,他女人惹出的乱子,还得他这个当儿子给他善后,他这孝子当的容易吗?   皇上又想冲过去了,被常贵拦住了,皇上又打不过楚王,每次没打疼他,自己得受伤好几天。   上次,踹了楚王几脚,不知道楚王有没有事,皇上扭到了脚趾头,疼了好几天。   “你这个死小子,还有脸说,都是你惹出来的,没有钱跑出去喝什么花酒,账单都送到朕这里了!”常贵死死的抱着皇上的大腿,皇上挣脱不开。   不然他非上前,打死这臭小子。   孙大人:还有这事?这他可真的不知道。   “花酒?父皇你这话可得有证据,不然儿臣这好好的名声可要被父皇毁了!”赵恒从地上起来,也不跪了,十分生气。   孙大人:殿下,名声那东西和你有关系吗?   高鹏:我就是个跑腿的。   “证据,你还有脸提证据,好,朕就让你好好瞧瞧,常贵,把账单给他看!”皇上气的胡子快要飞起来。   常贵这才松开皇上的腿,哆哆嗦嗦的把地上的纸捡起来送到赵恒手中。   赵恒拿起一看,妙音阁?两千多两?   疯了,真是疯了。   喝了一顿酒居然要两千多两银子,陆玉庭真是黑了心了,这么贵,他的酒是金子做的吗?   “黑店,这就是黑店,父皇放心,儿臣这就带人去抄了这家店,免得再有人受害!”   “皇上……”常贵这次来不及拦住皇上了。   皇上抄起身后的烛台直接冲过去了:“朕打死你这个逆子,你还敢带人封店,你当朝堂是土匪窝子,朕这个皇帝是山大王吗?”   赵恒左躲右闪:“父皇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又打不过我,你说你折腾个什么劲!”   赵恒夺过皇上手中的烛台,顺手丢了出去。   皇上跑的气喘嘘嘘,他到底是老了啊。   想当年,想当年,他也是能骑马上阵的。   常贵赶紧过来扶着皇上回龙椅上坐着。   自从楚王回了京,隔三岔五的就得弄这么一出,这楚王可真能闹腾。   高鹏:我命休矣,这个统领他做不了了,他要回家找亲娘。   孙天得:楚王这一把玩的真够大,这才开始呢,皇上都气成这样了,可千万别玩出圈。   皇上好不容易冷静了,指着赵恒问:“那个赌坊怎么回事,谁让你封的?”   赵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父皇说那个啊,那个赌坊不是什么好地方,儿臣是皇子,想封一个赌坊难不成还得挑日子?”   皇上:……   他的刀呢,取他的大刀来。   常贵哭唧唧:“殿下,那赌坊是私产,若没有错处,也不是想封就封的,得按律法办事!”   大理寺是掌握全国刑狱的地方,熟识大齐律法,殿下怎么这都不记得了呢。   “律法?当然要遵大齐律法,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把人都抓起来了,正让人查他们都犯了什么罪,等那个徐宏书把银子交上来,就把他抓了一并定罪,省的他在外败坏儿臣名声。”赵恒一副我知道我做的很好,你们都别夸我的表情。   常贵听完睁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楚王说什么,交了钱再抓进来,这和土匪撕票有什么区别。   敢问楚王殿下之前这二十年到底混的哪条道? 第295章 干得漂亮   皇上的怒气排山倒海而来,真的,活了大半辈子,没被人气到这个份上过。   好,很好。   皇上脸色黑如铁锅,谁都不敢吭声,空气凝固了。   孙大人低头暗腹,皇上,你可得挺住啊,这还只是开始呢,这位楚王殿下……是个厉害的。   皇上眉头突突的跳着:“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父皇放心,想必那赌坊老板这时已将银子送到大理寺了,父皇要是不放心,不如同去大理寺听审?”赵恒像是感觉不到气氛僵持,随心所欲的态度。   皇上听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说什么?   他不放心?就那么点银子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恒看皇上脸色不对,巴巴的上前了几步,十分关心道:“父皇没事吧,儿臣知道这件事后十分震怒,但您可得千万保重身体,大齐不能没有你!”   千万不能出事,继承皇位的两个热门人选都不在京,要挺住啊,不然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他可不愿接收。   孙大人:墙都不服,就服楚王。   常贵一脸哀求的看着赵恒,殿下,您就少说几句吧,除了您真没人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皇上看着赵恒的表情又不像作假,实实在在的关心,叹了口气,一脸老父亲的担忧:“老五啊,朕让你在大理寺跟着孙大人学习,你到底学了什么?”   喝花酒不给钱,打劫百姓财产,堂堂天皇贵胄愣是一副土匪做派,这都哪学的。   孙大人唇瓣颤了颤:这锅他可不背,子不教,父之过。   “父皇,儿臣觉得吧,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反正父皇也是闲着,不如公审此案,父皇听审,若儿臣做的不好,父皇您再教训也不晚!”戏台子都搭好了,主角不能不登场啊。   皇上:谁告诉你朕很闲?   “父皇总得给儿臣一次机会,不然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儿臣也很委屈!”赵恒十分委屈的看了高鹏一眼,又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皇上。   当皇上的目光看向高鹏时,高鹏的心抖了下,他做错了什么?他这都是据实以报啊。   孙天得出声了:“皇上,臣亦觉得此案应公开审理,毕竟有关殿下和大理寺声誉,又事关百姓私产,此事若扩张下去,恐难以控制。”   形势正僵持着,孙不二战战兢兢的进来:“刘御史在殿外求见!”   刘御史这个时候觐见,可不是什么好事,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他可是参过景王纵奴行凶,让景王都上门道歉的人。   皇上看向赵恒,不会和这小子有关吧?被刘御史盯上,这事是非闹大不可了。   刘御史大义凛然的模样无时无刻在告诉着众人,他不怕死,天皇老子他都敢参。   孙天得站在一边,他说什么,刘御史可是和他同科的进士,寒门出身,关系也不错。   那年状元是宋轶,他是榜眼,刘御史是探花郎。   皇上点刘御史为探花郎时也犹豫了。   为什么?   实在是刘御史年长些,长相……一般,实在是当不起这风姿翩翩,一见误终身的探花郎。   可当时孙天得就是因为没有宋轶的颜体更让皇上喜欢才屈居榜眼,再落成探花,着实不公了。   最后便是状元宋轶,榜眼孙天得,探花郎刘御史。   刘御史这些年自知容貌上吃些亏,在政事上就格外的努力,这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刘御史看了孙天得一眼,痛心疾首。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刘御史撩起官袍跪下,刚正不阿,手里举着奏章:“皇上,臣要参大理寺卿孙天得收受贿赂,大理寺少卿楚郡王赵恒私占民财,无故关押百姓,罔顾大齐律法公开以银钱量刑法……”   赵恒摸摸鼻子,这么些罪加在一起够死个好几次了吧?   刘大人就是刚,太刚了。   干得漂亮!   皇上:“可有证据!”   刘大人立刻道:“臣这折子里有永胜赌坊徐宏书亲笔手书,还有大理寺左少卿曾大人亲口作证,大理寺卿孙天得和郡王共收受贿赂八万四千两,另白玉镇纸一个,上好砚台一方,颜真卿字帖一份……”   刘御史这奏折上记录的清清楚楚,皇上看了赵恒一眼,这臭小子,怎么还收了东西,他到底是有多缺钱。   朝中收受贿赂的大臣不是没有,私底下的苟且多了。   可人家都是背地里做,明面上都是清清白白,哪像这个臭小子,弄的这么轰轰烈烈,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懂,所以有时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太过分。   “刘御史记的一点不差,就是这些!”赵恒丝毫没有被参的怒气,笑眯眯的,十分配合,好像被参的不是他。   刘御史拂袖哼了一声,然后朝皇上道:“皇上,大理寺聚众受贿,此风不可长,不能轻饶啊!”   高鹏;这次真的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恒不慌不忙:“父皇,事已至此,儿臣请求父皇公开审理!”   孙天得也请旨:“请皇上公开审理此案!”   刘御史:这俩人是疯了?   皇上这时候有些骑虎难下了。   半路杀出个刘御史,这老头子是个死犟派,到了他这里,事情就小不了。   万一这再搞出点什么事,倒不如现在公开审理,免得再出其他岔子。   说不定真如老五所言,这其中还有其他内情。   老五这孩子虽然裹乱有一套,但也不是个轻易吃亏的。   皇上拍板决定,公开审理,如今也没更好办法了。   华清殿父子二人又闹得鸡飞狗跳,很快就传到了紫兰殿。   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五皇子但凡进宫,这华清殿里就要添置东西。   皇上对五皇子那是厌恶至极,听说,若不是为了顾全皇家面子,皇上都打算把五皇子送给陆家当上门女婿了。   这次皇上之所以赐婚,听说就是为了笼络陆伯山。   贵妃娘娘听完小公公的汇报,心情那叫一个好,这个楚王真成不了什么气候,根本不用她动手,他自己就一堆的把柄,可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第296章 严肃古板   那个赵恒,别的本事没有,惹祸倒是一流的,这次捅了这么大篓子,有的他受。   “娘娘,奴才刚回来时,刘御史正在御书房里参楚王和孙天得呢,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   方姑姑听了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刘御史?那可是个老顽固,上次穆儿可被他坑惨了,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这楚王到底发什么疯,好好的去查封什么赌坊,那个赌坊什么来路?”一个赌坊老板能把事情闹到皇上面前,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什么赌坊小的倒是不清楚,听说老板好像姓徐……”因为是和贵妃娘娘同姓,所以听一遍便记住了。   贵妃脸色一顿:“你说姓什么,可知道叫什么名字?”   “姓徐,奴才听的真真的,不过叫什么名字奴才没听真切!”小公公确定道。   贵妃手一抖,杯子险些掉下去:“快去打听那赌坊名字,还有那老板名字,一并打听清楚了。”   小公公接了命令连忙走了,方姑姑这才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方姑姑,你说那赌坊会不会是永胜,是不是宏书那边出事了?”贵妃紧张道。   赌坊出事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藏在赌坊的那些武林高手,都是她让他这些年重金搜罗来,将来替穆儿做事的。   “娘娘放心,徐公子做事向来稳妥,这些年从来没出过差错,一定不会的,娘娘多虑了。”   贵妃没了刚才的幸灾乐祸,反倒忧心忡忡。   说来也是奇怪,拓跋弘那边也好几日没有消息传来了,会不会真出了什么事?   曾江已经把人带到,在宫门口候着了,就等着皇上同意呢。   徐宏书把最后一笔银票送到大理寺就被扣住了。   依大齐律法,行贿与受贿同罪。   徐宏书一路眼睛被蒙着,关在马车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皇上让高鹏去大理寺羁押犯人,才到宫门口就碰到了曾江。   曾江向来话不多,严肃又古板,只朝高鹏拱了拱手:“有劳!”   皇宫里的护卫是高鹏负责,大理寺带来的这些人不用跟着进宫,但曾江作为案件重要证人,是刘御史点名要的人。   刘御史拿到的那些证据是曾江提供的,他自然要在堂上把事情讲清楚了。   一路上也没人说话,都不在一个衙门,曾江又高冷,年长的高鹏自然不会和一个奶娃子没话找话。   徐宏书越走心越虚,这是要把他带到哪里?不是要杀了他吧。   怎么感觉越走离街道越远,越来越安静了。   “曾大人,这是要带草民去哪里?”徐宏书问道。   “马上就到!”前面不远就是华清殿了。   今日这案子是三司会审,按说是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共同审理,但因大理寺集体涉案,所以便由顺天府代替。   为了案子公平,公正,公开,皇上只是听审,而且鉴于和涉案人员父子关系,只能坐在屏风后听审。   当了二十多年皇帝,今日是最憋屈的一天,别问他为什么,不想说。   徐宏书到了里面之后,头上蒙着的黑布才被扯掉,有些不适应的拿手去挡。   当看到上面一身紫袍官服十分威严的三位官老爷,下意识的腿软:“草民徐宏书见过几位大人!”   堂上做的这几位他都认得,刑部的曾大人,顺天府的宋大人,还有督察院刘御史。   他的案子不是大理寺负责吗,怎么一下又牵扯这么多?   这些个人不会都是想趁机捞一笔吧?   徐宏书低骂了句,这些个老东西,没一个好人,等将来……他一定要让这些人好看。   “永胜赌坊可是你的产业?”问话的是今天的主审官,刑部尚书曾大人。   “回大人的话,正是如此!”徐宏书镇定下来之后倒是不害怕了。   “你的永胜赌坊被查封那日你在何处,赌坊后院的那些人又是何身份?”曾尚书继续问道。   “回大人,草民那日出行会友,回来才知赌坊被查封,至于后院那些人乃是草民请的护院,开赌坊多少会有些事非,草民请这些护院只是为了自保。”徐宏书又把在大理寺的说辞说了一遍。   “会什么朋友,在何处会,可有证词证明。”   徐宏书犹豫了下:“大人,这个与本案无关吧?”   “本官问话,你只管回答!”曾尚书声音陡然抬高,十分严肃。   “那日草民去了……雅然小筑!”徐宏书避重就轻。   这个雅然小筑名字是雅,但却是个不太雅的地方。   徐宏书这话一出,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开赌坊,逛窑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你昨日送了三万两银票到孙大人府上,可有此事?”   徐宏书在想如何回答,这三司会审,按说是大理寺,可如今却是顺天府尹,搞不好,是大理寺出了事……   “草民,草民是有苦难言啊!”徐宏书这句有苦难言说的极好。   就差直接告诉大家,他一介草民无权无势,都是被逼的。   孙天得咳了声,然后道:“本官有话要说!”   刘御史到底还念了同科的旧情:“你有何话说!”   “这件事本官确实冤枉,可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那日……”孙天得把那日他和徐宏书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三个主审官相互看了眼,觉得孙天得这话确实能证明这三万两不是他主动索取。   但有些语句也会让人有些小误会,模棱两可。   可仔细回想他说的话,有似乎没有什么暗示,打官腔不都是那个套路。   刘御史问道:“徐宏书,当时情况可是如孙大人所言!”   徐宏书自然不肯承认:“孙大人当时暗示草民这三万两太少,不够分,所以草民才又送了五万两和一些古董!”   刘御史看向孙天得:“这你又作何解释?”   “本官也着实不知徐公子为何会那些东西,本官想着大齐国库也不富裕,有徐公子这样的主动填充国库那也是好的,就让大理寺将那些记录在册,不过徐公子这么说,本官想请证人为本官作证!”   刘御史大惊:“你有证人?”   “是!”   “证人何在?”   “就在堂上。”   “谁?”   “大理寺左少卿曾大人!”孙天得不紧不慢道。   曾尚书看了眼自己儿子,怎么他又成证人了,瞧把他给忙的。   “昨日徐公子去时下官正在孙大人书房中议事,徐公子到后,下官怕不便,便去了书架后小憩!”当然,当时书架后还有一人,便是楚王赵恒。   “孙大人所言可属实?”   曾江冷静道:“句句属实!” 第297章 惊天大案   赵恒是今日涉案人员之一,就坐在孙大人旁边,听曾江说完,拍拍孙大人的肩膀:“孙大人不愧是大理寺卿,原来竟还有后手,实在让人佩服!”   孙大人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客气,客气!”   心中暗腹大家可都上了你的贼船,可得把船开稳了,不然大家一起玩完。   赵恒神情淡定,稳操胜券的模样。   这会儿贵妃娘娘应该知道消息了吧,热闹还在后面呢。   刘御史看了二人一眼:“肃静!”   不要得意的太早,还没彻底洗清嫌疑呢。   曾江话落,徐宏书有些坐不住了,便道:“你是大理寺官员,大理寺上下沆瀣一气,自然是向着他!”   “徐公子慎言!”曾江站在那里,一身大理寺官服,身板笔直,谦谦尔雅,波澜不惊,但声音是冷的。   坐在上面的曾老爹想冲下来撕烂这个徐宏书的嘴,他儿子从不撒谎,从不。   徐宏书混迹街市多年,油滑的很:“草民刚才一时激动,若有失言,还请几位大人见谅,但曾少卿同为大理寺官员,应避嫌,所以,草民认为他的话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赵恒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那本王问你,你是如何拿到孙大人府上拜帖,家里是有多有钱,多到放不下吗?竟随身携带三万两银票?”   徐宏书脸色微变:“你……”   赵恒眸色猝然深了几个度:“请回答本王的话!”   徐宏书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道:“草民开赌坊多年,自然是认识些……”   “直接回答本王的话,无须引申,拜帖从何来,随身带三万两银票又如何解释?”赵恒从座椅上起身,逼视着徐宏书。   赵恒在朝堂上就十分跋扈,连皇上都没办法,坐在上面的三位主审官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人家爹还在屏风后坐着呢,最关键,楚王问的这两个问题很深刻。   “你并非今日主审官,凭什么质问草民,草民只回答主审官的问题!”徐宏书油滑的很。   赵恒冷哼,眼神里都是蔑视:“凭什么,就凭我爹是皇上,别说问几个问题,就是弄死你,你又能怎样?”   屏风后的皇上嘴巴动了动,老五这熊玩意,问话就问话,说什么弄死人家,这一身的土匪习气,不过,老五这话没错啊,他的儿子还不能问几个问题了?   刘御史咳了一声:“请回答楚王的问题。”   “我……我……”徐宏书哪里敢说。   “既然你回答不出,那就本王替你说,这拜帖是从工部侍郎苏大人那里得来的,至于三万两银票,是你去孙大人府上之前让你的小厮拿了你的印信去账房现取的,本王说的是与不是,叫你的小厮来一问便知!”赵恒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冷。   陆玉庭早就打工部侍郎这位置的主意了,那个苏大人小辫子一大堆,都记录在册着呢,这次官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徐宏书脸色越来越白,直冒冷汗,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屏风后的皇上眉头皱了起来,一个小小的赌坊老板居然和工部侍郎有关系,这其中……   堂上三个主审官大概也没想到,竟会牵连出工部侍郎。   三人默契朝屏风后看去,又交流个眼神:“传工部侍郎苏大人!”   徐宏书身子瘫软,差点跌地,头上冷汗越冒越多。   “几位大人,这些可能证孙大人清白?”楚王的表情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笃定。   “若属实,自然可以!”刘御史点头道。   “很好,那等苏大人来便一切清楚!”苏大人这会儿该到宫门口了吧,青鸾办事他是放心的。   没多久,苏大人便被‘请’来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苏大人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但他聪明,只承认这一件:“下官是觉得这徐公子着实可怜,便帮了他这个忙。”   “苏大人,你只是帮了这个忙吗?好好想想再说话,要想好了!”赵恒目光幽冷,危险地攫着他。   苏大人不敢反驳,低头不语。   “草民这都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这赌坊是小人唯一收入,情急之下才做出这些事,楚王殿下不能这么无缘无故的查封赌坊啊!”徐宏书开始撒泼了。   一副我都是被逼的,我是小人物,讨活命不容易的模样。   赵恒点头:“很好,总算回到问题关键了!”   什么受贿的都是个引子,闹大了才能让老头子注意,才能有机会公开审问这个案子。   孙天得抖了抖袍子,神情轻松,曾江坐如钟,神情比他爹更像个祖宗。   “你一个开赌坊的,后院暗藏江湖高手是何居心?这件事和这位苏大人有没有关系?”楚王话一出,差点把苏大人吓跪了,什么江湖高手,他不知道。   “下官冤枉,下官的确不知!”苏大人忙撇清关系。   徐宏书神色更慌了:“那是草民请的护院,看场子的,哪里是什么江湖高手!”   赵恒眼底掠过一丝危险的暗光,须臾,方眯着眼睛道:“看来徐公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说完看向高鹏:“高统领,若是本王记得没错,御林军密探曾有一份江湖高手录?”   “正是!”高鹏道。   “麻烦高统领派人把这高手录取来!”赵恒对高鹏还算客气。   着实不怪高统领手下的密探传错消息,实在是……他也没办法啊,高统领手底下闲人多,路子野,只有他递给老头子才能最可信。   至于刘御史,刘御史刚正不阿,一身正气,被他参是无上的光荣,曾江只是据实以报,那徐宏书确实送了东西到大理寺,大家都看到了。   赵恒朝曾江看了眼,曾江迅速会意,唤了随行的侍卫进来,侍卫手里抱着一叠画,正是那些赌坊护卫的画像。   是不是一般护院,等那本江湖高手录拿来一比对就知道了。   高统领今日信息来源不准,误会了楚王,这会儿巴巴的示好,很快就把那本江湖高手录找到送来了。   赵恒接过并不看,让人递给了上面三位主审。   曾尚书脸色大惊,宋轶也变了脸色,楚王所言不假,这些正是近些年消失的江湖高手。   他一个小小的赌坊哪里驱使得了这些人,徐宏书必然是替人办事的。   屏风后的皇上也震惊了,江湖高手,朝中权贵,这个赌坊不简单啊。 第298章 步步为营   赵恒低眸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刻说话。   徐宏书却被那一眼中蕴藏的冷锋摄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曾尚书惊堂木一拍:“还不从实招来!”   “草民,草民并不知……”徐宏书哆哆嗦嗦,这时候想装糊涂,只怕不容易了。   “那苏大人知不知呢?”赵恒目光转向苏侍郎。   “下官是真的不知,楚王明鉴!”苏侍郎吓坏了。   他和这个徐宏书确实有些交集,那也是因为,因为,他是贵妃娘娘的侄儿,但他做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是吗?”   “是!”苏侍郎故作镇定。   “那你说说,你和徐公子是如何认识的,本王知道你府上不少好东西都是徐公子送的,是本王说还是你来说呢……”赵恒笑容意味深长。   苏侍郎噗通一声跪地上了,惊恐万分的模样:“殿下明查,下官真的和他不熟!”   “嗯,本王明白,关系不熟收起东西才更不手软,对不对?”赵恒唇角蓦然间牵起一丝诡异的轻笑,是淡漠无情融入骨髓的冷。   不理会苏侍郎的崩溃,赵恒继续道:“曾少卿,你不表示点什么吗?”   曾江这才拿出一本册子,再次交了上去。   这上面记录了徐宏书和苏侍郎的每一笔往来。   可让人疑惑的是,徐宏书似乎并没有从苏大人这里得到任何好处。   那这个徐宏书岂不是脑子有病?   可越是这样怪异,越是引人深思了。   刘御史每念一笔,苏侍郎的脸色就更白几分,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为官多年,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抵死不认,事情还可能有反转。   若是认了,那就彻底完蛋。   徐宏书有种自己要完蛋的感觉,不,他不能认输。   他这么多年都做的这么好,姑母答应过他,只要景王登位,朝堂之上必有他一席之地,徐家家主的位置也是他的。   不能,他不能认输。   “你这是诬陷,草民从来没有送过这些东西,从没有!”只要他咬死不认,他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至于那些江湖高手,他就装糊涂。   就算能证明是高手又能怎样,只要他这里抵死不认,姑母总会有办法保住他。   不得不承认徐宏书还是有些脑子了,他这里否认一切不止保住了自己,还撇清了苏侍郎。   他都不承认了,苏侍郎也不会上杆子一个人认罪。   徐宏书脑子灵活,做事也十分谨慎,不然贵妃不会挑中他这个被赶出家门的庶长子。   这次若不是被赵恒和陆玉庭联合起来坑,徐宏书也不会输的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唉,这些人上辈子都是属死鸭子的,嘴可不是一般的硬啊。   怎么办呢?   还真是……   关键时候还得靠高大人的密探啊。   这种能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的人非高统领莫属啊。   “高大人,这徐公子如此不配合,麻烦你查查他的妻儿老小,本王要好好的审一审了。”赵恒这一笑带着明显的恶意。   徐宏书少年时便被赶出徐家,族谱除名,除了徐家人,没什么人知道他的身份了。   甚至知道他本名的人都不多,只知道永胜赌坊的宏爷。   高统领自然没有不应的,马上派密探去查。   这些皇家密探,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若是卯足了劲的查,别说你爹是谁,就是你爹今天上了几趟茅房,有没有拉稀都能给你查的清清楚楚。   坐在屏风后的皇上表情一直绷着,脸色很不好。   高鹏关键时候不让人失望,很快便有人进来,来的人正是云泽。   皇上在御林军年轻一辈中,最器重的便是这个云泽。   他带回来的消息,尤为可信。   三位主审看完表情不对了,徐家,这个徐宏书竟是出身贵妃娘娘的母族。   虽说被逐出徐家,但却是贵妃娘娘的侄子没错了。   这就复杂了。   苏侍郎是景王的人。   徐宏书和苏侍郎私下有来往。   还养了那么多江湖高手。   替谁养的,养来做什么?都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案子要再往下审,那牵扯可就太大了。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今日怕是被算计了吧?   怎么感觉案子审到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呢?   那个册子由侍卫交到屏风后的皇上手中。   这接下来,他们真不好查了,虽然都不肯承认,但这些证据摆在这儿呢,说他们没有图谋不轨,谁信?   屏风撤去,徐宏书只看到明黄的衣角,敢穿这个颜色的天底下只有一人……是皇上!   徐宏书大惊抬头,他虽然没见过皇上,但也猜到面前之人的身份。   居然是皇上。   皇上居然一直在。   那这里是……皇宫?   那姑母岂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事?姑母会保他吗?   徐宏书脑子一瞬间涌现出很多念头,这些念头纠缠在一起,让他心惊,让他害怕。   他终于确定一件事,他落进圈套里了,从始至终便是一个圈套,他只是一个引,引出姑母只怕才是他们的目的。   皇上盯着地上跪着的年轻人,目光复杂。   帝王本就多疑,更何况这个徐宏书到处都是破绽,朝堂和江湖勾结是他最忌讳的。   “父皇,儿臣之前便禀告过父皇,抓捕百里无双时曾遇到江湖高手断魂鞭孟松阻挠,后来循着孟松找到了这家赌坊,只是儿臣大意,抓捕那晚又让那个孟松给逃了!”赵恒这会儿对皇上态度十分恭敬。   皇上并没有说话,目光在赵恒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今日这一切若说是巧合,他是不信的。   老五搞出这么许多事,最终指向的只怕是老四吧?   皇上一时间猜不透这个儿子的想法了。   从抓捕百里无双,再到拓跋弘,如今又从一个赌坊引出这些谜团,大齐,南疆,北疆,江湖高手如今都联系到了一处,可谓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每一步都算计到深处,漂亮至极。   真相就摆在他面前,如今老五把选择权交给他,让他选择打开,还是放下。   可三司会审,如同在朝堂公开,以这种方式揭开,就不可能再轻轻放下了,总要有个交代。   老五这是在逼他做决定,将皇家的那点丑事暴露人前,不给对方留一点退路。   他一开始就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吧? 第299章 是何居心   赵恒一脸坦荡,任由皇上打量,底气十足。   他这是在为朝廷除祸害呢,他们做贼的都不怕,他有什么怕的。   “父皇,儿臣能力有限,接下来的案子就由父皇决断吧!”赵恒拱手低头,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贵妃娘娘必然派人去了徐宏书家,昭华这孩子应该能把人拦住吧。   皇上搓了搓手上的玉扳指,表情凝重。   刘御史是个不怕死的,进言道:“还请皇上彻查此案,以正朝纲。”   刘御史的话很明白了,皇上这还没殡天呢,就敢勾结江湖和外邦,这要是不查清,揪出祸根,可就要变天了。   宋轶和孙大人交换了个眼神,有点小怨念,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透点口风给他,瞧这抓瞎的。   曾尚书憋屈的很,这死小子,这么大的事也不给他商量。   曾家向来不掺和这皇子间的争斗,这下把景王可要得罪了。   但这会儿想挽回也是不可能了,曾家已经被拉上贼船,想和稀泥,那是不行了,除非想一起沉了。   曾尚书吸了口气:“皇上,臣亦觉得应彻查此事!”   曾尚书一开口,皇上还挺吃惊的,毕竟曾尚书可是缩头派的代表。   宋轶也意外,他正要开口呢,被曾尚书抢先了。   “皇上,臣附议两位大人!”宋轶声音拔高了几分。   失掉先机,声音得大点。   皇上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徐宏书。   徐宏书自见到皇上那一瞬,心里防线就垮了。   这事闹到皇上面前,自然是一查到底,别说他,只怕事情一旦揭开,贵妃姑母只怕也自身难保。   “你好大的胆子,聚集江湖人士,勾结南疆公主,到底是何居心?”皇上与其说是质问徐宏书,倒不如说是怀疑了四皇子。   毕竟他一个小小赌坊老板,就是认识这些人又如何,还能翻过天来?   徐宏书瑟瑟发抖,唇色青白:“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   刘御史喝道:“大胆,皇上问话还不从实招来!”   徐宏书也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了。   这时从殿外走进一个人来,在高鹏身边耳语,高鹏连忙道了句:“人可救下?”   “出了什么事?”问话的自然是皇上。   高鹏忙道:“皇上,徐宏书的妻儿遭到不明人士刺杀!”   徐宏书一惊,脱口道:“不可能!”   徐宏书的妻子并不是名门,和徐宏书相识于微时,真真正正的贫贱夫妻。   徐宏书发迹之后并没有抛弃妻子,夫妻感情很好,育有两子一女。   高鹏接过话道:“若不是御林军赶去救下你的妻儿,他们早没命了,顾小郡王正巧路过,他可以作证。”   这傻孩子今天做的不错,做证人好,赵恒唇角翘起,有种自己调教的傻孩子长大的感觉。   “昭华也在?”皇上似是随口问道。   “是,郡王他去了徐尚书府上……”高鹏小声回道。   原来那徐家三公子已经三日没有回家,小郡王带着人杀过去,把人打了一顿,送回徐家了。   皇上摇头,这孩子,也是无法无天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宏书,你还不老实交代,是等着你的妻儿横尸街头吗?”高鹏喝道。   作为皇上的心腹,关键时候自然要替皇上开口。   徐宏书身子一震,横尸街头或许不会,但只怕恐吓惊吓在所难免。   他早就和姑母说过,他做的是掉脑袋的事,但祸不及妻儿,他做的事和家人没有关系,她是答应过他的。   他已经想到应对之策,为什么非要如此。   紫兰殿   贵妃听到方姑姑来报派去捉徐宏书妻儿的林明被抓了,当即摔了杯子:“没用的东西!”   贵妃这些年她在宫外的势力徐宏书都知道,那些江湖高手都是她养着的秘密杀手,有任务都是那些人去执行。   可这些人都关在大理寺牢房里,钱公公被她派出去打听拓跋弘的消息了,这才用了林明。   这林明也是钱公公一手调教,怎得如此没用。   “娘娘,那拓跋弘会不会知道出事,提前跑了?”方姑姑道。   贵妃摇了摇头:“他不会不告而别!”   拓跋弘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那日宫宴又受辱,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可是已经四日没有消息了!”方姑姑觉得这个拓跋弘也是闲的。   这才刚惹了陆家和楚王,怎么又去给魏家的文曲星投毒,这事给闹的,那魏家岂是好惹的。   大理寺的曾江可是个厉害的,陆伯山的案子都能让他给平反了。   贵妃也担心,拓跋弘失踪的时间太过巧合,让她不安。   她甚至有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后果。   很快,在华清殿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快速跑了回来。   “娘娘,林明招了,皇上大怒,已经让人来请娘娘,奴才先一步回来的……”那小太监跑的气喘嘘嘘。   贵妃身子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道:“徐宏书呢?”   “徐公子倒是什么都没说,不过他并未否认林明的话!”   方姑姑扶着贵妃:“娘娘莫担心,只要那徐宏书不招就有办法,老奴陪娘娘一起,到时老奴便说一切都是老奴的主意。”   方姑姑在宫里混了一辈子,和徐贵妃一路到今天,自然是忠心的。   果然,没有根的阉人都是靠不住的,竟那么轻易就招了,幸好林明并不知道什么。   贵妃这次却并不乐观了,摇了摇头:“姑姑这是什么话,而且皇上多疑,绝不会相信,本宫这次怕是要栽了!”   “娘娘可不能认输,咱们还有殿下呢,等殿下回来一定会有办法的!”方姑姑道。   景王在几位皇子中是最优秀,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若是如睿王一般有个得力的母族,娘娘又怎么用的着沾手这些事。   “不行,不能把穆儿拖进此事,这事本就是本宫一人做的,穆儿并不知情,本宫一人担着!”贵妃语气坚定。   幸好穆儿现在不在京城,不然可就真被拖累了。   “姑姑,为本宫上妆吧!”贵妃宫里极尽奢靡,上好的金丝木炭散发着暖人的香气,此刻看着却有种开到荼蘼的感觉。 第300章 眼光太差   赵恒手臂环胸,大剌剌的坐在太师椅上,虽然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内心却是成竹在胸。   以徐贵妃的个性,必然是不会如此轻易认输,更不会把景王拖下水,景王可是她未来翻身的筹码。   徐贵妃惯会做戏,今日不知又会做出什么楚楚可怜之态。   想要凭此事弄死贵妃只怕是不易,毕竟,她还有赵穆这个儿子。   但她想保住自己在后宫的位置怕是不能了。   正想着,贵妃已经来了,身姿聘婷,步履妖娆,也怪不得哄了老头子这么多年。   贵妃一见到皇上就盈盈行礼,像是不是被问罪,只是来请安一般。   她这般姿态倒是让皇上有些琢磨不透了。   比起平日里的不加掩饰的喜爱,今日皇上的态度可算是冷淡许多了。   贵妃岂会不知,这帝王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所以,她才要将权力紧紧握在手中。   “贵妃,今日之事,你可有话说?”皇上沉吟片刻道。   贵妃不急不徐的行礼:“臣妾多谢皇上!”   赵恒暗嗤,如此矫揉造作,老头子这眼光太差。   “皇上,臣妾有罪,还请皇上处罚!”贵妃盈盈泪目,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的眼泪,   贵妃话语才落方姑姑噗通一声跟着跪下:“皇上,娘娘她有苦衷的啊!”   “笑话,有苦衷便可以豢养江湖杀手,那本王也有苦衷,明日是不是也要养一批?”赵恒冷笑。   岳父大人下江南之时曾被一批神秘人刺伤,多番查探无果,只怕那些就是贵妃派去的江湖人士。   皇上没吭声,老五这话确实没错,不但养江湖杀手,还勾结南疆北疆。   “殿下说的没错,臣妾做下这种事罪无可恕,求皇上赐臣妾一死,但臣妾做的这些和穆儿无关,是臣妾这个做母妃的没用,只会拖累他!”贵妃不断的抽泣着。   “你身在后宫,勾结江湖人士,朕对你真是太失望了!”皇上目光痛惜道。   “是臣妾不好,可……”贵妃说到这里像是说不下去。   方姑姑很是配合的在此刻开口:“皇上,恕奴婢多嘴,贵妃如此都是为了暗中保护景王殿下,并未做过坏事!”   皇上眼皮都未抬一下,显然对这话并不相信。   贵妃悄悄看了皇上一眼,深知皇上已经不信她了,但作为枕边人,她知道皇上的心病。   “皇上,穆儿自从住了王府,臣妾是日日担心,夜不能寐,就怕穆儿出事臣妾不能保护他,臣妾母族势弱,保护不了穆儿,臣妾这才想了这个拙劣的法子,只希望穆儿能平安到老,臣妾知道,这是大罪,臣妾不求皇上原谅,但穆儿他着实不知情,臣妾去后,皇上便将穆儿养在皇后名下,留他一条生路!”贵妃说完便要往柱上撞去。   赵恒冷笑,当着这么多御林军的面就轻松撞死了,那这些御林军可真成了饭桶了。   这贵妃娘娘真是好手段,怪不得皇后这些年身居中宫,又有崔家做后盾,却斗不过她了。   贵妃娘娘说什么赵穆有危险,能有本事暗害皇子的还能有谁。   暗戳戳的指向崔家也就罢了,还让赵穆养在皇后名下,就差直接告诉皇上,是崔家和皇后在害赵穆,她做这些只是自保,谁让她母族不得力呢。   可真够有心计,好生生的把崔家和中宫拖下了水。   提醒皇上若是这时迁怒赵穆,那朝堂上可真成了睿王和崔家的天下了。   皇上自然也想到这些,他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赵穆。   崔家才是他的心腹大患,可崔家没搞倒,先是折损了陆家,这次若是景王被连累,那崔家的势力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常贵端来了茶,还没走到皇上身边,赵恒手一伸,自己端走了。   常贵看了看,没敢吭声,这楚王他也惹不起啊。   皇上回头时正看到这一幕,这死孩子。   赵恒喝了几口热茶,身上暖洋洋的,跪在不远处的贵妃娘娘被御林军拦下后还在哭。   皇上习惯性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心绪复杂。   看到赵恒懒懒散散的劲心里有点不舒服。   这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就他,家里出这么大事,这是看笑话呢?   赵恒看皇上的目光一直看着他,被盯得有点不舒服了,喝他一杯茶而已,气成这样?   这心眼小的,怎么当上皇帝的。   赵恒叹了口气:“父皇老看儿臣做什么,儿臣已经尽力了!”   这贵妃娘娘到底是老头子的女人,他好歹给他留点面子不是?   自己看女人眼光不准,能怪谁?   皇上:……   这小子就是成心的,只怕他早盯上这些,暗中筹谋多时了。   皇上咳了一声:“你说你养这些江湖高手是保护老四,可那日夺魂鞭孟松又是怎么回事?”   贵妃停住抽泣,收放自如的很,眼睛泪盈盈的看着皇上:“臣妾……臣妾其实也是被利用了。”   贵妃一副无颜面对圣颜的模样:“臣妾当日其实并非被普通蜜蜂所蛰,而是被下了蛊毒……”   皇上一听是蛊毒,果然目光有了变化,贵妃伺候皇上多年,太了解这个男人。   “太医诊治多时无用,臣妾便派人去民间找医术高超的术士,臣妾当时并不知那便是百里无双,后来百里无双用此事威胁,都是臣妾愚钝,事情发生后臣妾不敢告诉皇上,穆儿也不在京中,便做下了这糊涂事……”   赵恒面无表情,贵妃娘娘巧言令色还真是名不虚传,这百里无双在大齐也是恶贯满盈,再多个给贵妃娘娘下毒的罪名也不算什么了。   如此,便将合作变成了威胁,她也成了受害者,他都想为贵妃娘娘鼓掌了。   赵恒将手中杯子放下,清了清喉咙,皇上的目光立刻看了过去,开口道:“老五,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恒耸肩:“儿臣无话,不过儿臣觉得贵妃娘娘着实倒霉了些,在宫中御花园赏个花都能中蛊毒,搞不好这宫中还有百里无双的人,父皇要好好查查。”   贵妃脸色微变,她只顾脱罪,倒是忘了这点。   这宫中守卫森严,她又出不了宫,那百里无双怎么可能到宫里给她下蛊毒。 第301章 臭不要脸   赵恒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大家,是呀,这逛御花园的可不止贵妃一个,怎么就她一人中了毒?   难道就她身娇肉嫩,深得蜜蜂虫子喜欢?   连差点相信贵妃话的皇上眼神都变得探究起来。   原来漂亮女人骗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的。   这么多年,贵妃到底对他说了多少谎话。   “皇上,臣妾脸上确实中了蛊毒,有宫中太医作证,臣妾不敢撒谎!”贵妃极力辩解。   “所以贵妃娘娘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宫好好照顾父皇,不要总想着在宫外搞什么小动作,也不至于中这种奇奇怪怪的毒!”   赵恒这话就差直白的说,贵妃的中毒是自找的,不然为何别人赏花都没事,就她中毒。   贵妃咬着唇,表情我见犹怜,内心却气的快要吐血。   这赵恒当真是可恶至极,他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处处和她作对。   皇上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贵妃,又看大剌剌坐在那的赵恒,这个儿子连他都敢怼,谁能管的了!   贵妃注意到皇上的表情连忙求饶道:“都是臣妾愚钝,这才犯了弥天大错,但臣妾绝无私心,都是,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穆儿……”   “贵妃娘娘实在多虑,四皇兄贵为皇子自有父皇庇佑,再说本王这么多年无人问津,不也活得好好的,贵妃娘娘养这么多江湖术士,难免让人怀疑四皇兄别有所图!”赵恒咬重别有所图四个字。   皇上听到老五那句无人问津又扎心了下。   这孩子……唉,确实活得好好的,不止如此,还活的十分凶残啊,连他都奈何不得。   崔家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所以皇上容不下崔家。   这么些年也很是抬举他们母子,若是知道赵穆也盯着那个位置,这就不同了。   帝王心思莫测,从来都是我可以给,但你不可以自取。   身为皇子的上进心也确实是争取那个位置,但皇上希望这个争取是争取他的圣心,顺从他的安排,而非在朝中争权夺势。   孙天得看了眼楚王,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不太了解这个相处了几个月的‘下属’。   他人狠,话少,从来不按规矩办事,皇亲国戚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但他做的每件事最后都能堵上所有人的嘴。   一开始,他也不同意楚王这过于冒险的做法。   毕竟,他在后宫没有庇护,在朝中更无势力,若是扳不倒贵妃,那他这个郡王都未必保得住。   不过,已经上了同一艘船,已到如此局面,自然是不能让贵妃再翻身的。   就算贵妃能保住一命,可无权无势,还有个善妒的中宫,自保尚且不暇,自然是没办法再搞事情。   至于景王,贵妃娘娘的所作所为对他而言无疑是污点,他若想要那个位置,便是心里再如何,都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任何不满。   楚王这一通看似胡闹的拳打脚踢,却是无形中打压了景王。   崔家失了兵部尚书,景王得势太快,如今,这两股势力又平衡了。   如此看来,这楚王殿下也是深谙帝王之道,将皇上的心思拿捏得刚好。   还有那顾小郡王,那也是个裹乱的主,会有那么巧合,还能做证人?   孙天得伸手摸着胡子,大概是嘴角的笑意出卖了自己,被宋轶狠狠的瞪了一眼。   宋轶心里把孙天得骂了个半死,把刘御史当枪使,把他当猴耍,便宜事都让他的大理寺给沾了,这个狗东西!   明日便要告诉陆玉庭,离大理寺那帮人远点,都是一群臭不要脸。   皇上眼睛一闭,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然后踱步在龙椅上坐下。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这是要做决定了,贵妃心里一寒,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才皇上分明已经心软了,可这个楚王偏偏出来捣乱。   贵妃一双媚眼看着皇上,娇弱可怜的很。   这般模样,任谁也不会把蛇蝎心肠这几个字用到她的身上。   “皇上……”一声皇上诉不尽的柔肠。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睡了这么多年。   皇上自然不忍,这后宫中,贵妃是最得他心的,可偏偏犯了这样的大错,若不处罚贵妃,难道要等着明日早朝崔家一派借题发挥,将事态扩大,打压老四,安插他们的人?   帝王的心又岂是那般容易被左右,即便圣宠如贵妃,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女人。   皇上让常贵唤了执笔太监来,口述道:“贵妃徐氏,勾结江湖术士和南疆叛徒,图谋不轨,念其伺候朕多年有功,特免其死罪,贬为美人,迁出紫兰殿……宫中一干人等杀无赦!”   一个口谕便是一宫之人陪葬,可见皇上动了怒。   贵妃大惊,跪着到皇上跟前:“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饶了方姑姑,自臣妾入宫便是她一直照顾臣妾,求皇上念在她这么多年辛苦,饶了她吧……”   贵妃惯常和人虚与委蛇,这时却是真情流露。   方姑姑也十分动情:“娘娘,是老奴没有照顾好娘娘……”   主仆二人哭作一团,皇上到底念了旧情,留下方姑姑伺候徐贵妃,不对,如今是徐美人了。   这宫里从来不缺娇艳的女人,可三十多岁的美人还真真是……讽刺。   帝王的宠爱可真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了。   皇上对贵妃留情,留她一命,可其他的人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徐宏书被判斩首,工部的苏大人流放千里,至于赌坊的一干人等,断其手脚筋,逐出京城。   那个逃脱的夺魂鞭孟松,下令全国通缉,杀无赦。   至于南疆公主,即日便流放南疆,此生不得出南疆一步。   还有那个没了消息的拓跋弘,皇上亲笔手书北疆王,北疆摄政王拓跋弘居心叵测,毒害大齐重臣魏铭,现已畏罪潜逃,希望北疆王给大齐一个说法。   书信已快马加鞭的送往北疆,目前拓跋弘在大齐那就是一个在逃犯,他毒害的可是大齐的文曲星君,说是人人喊打也不为过。   拓跋弘多此一举的给魏铭下毒,倒是省的让赵恒来当这个恶人,他自然是高兴的。   至于那个拓跋素素的女王梦,谁许她的承诺谁想办法,反正他是没空。 第302章 洞房花烛   这个案子大理寺,刑部,督察院,顺天府都参与其中。   但最后只有大理寺全员得到了皇上的表扬。   督察院的刘御史是个耿直的实心眼,知道自己冤枉了赵恒,当即便下跪请罪。   赵恒连忙扶起:“不怪刘御史,小王也不是故意瞒着御史大人,只是孙大人交代,此案事关重大,一定要保密。”   赵恒一句孙大人交代,轻描淡写的把一切都推给了孙大人。   孙天得:……   不干了,到底是谁瞒着不让说的,这么一口大锅,要压死他吗?   至于曾尚书,吃了个哑巴亏,谁让自己养了个坑爹的儿子。   听说后来顺天府的宋大人在大理寺卿孙大人的房间里骂了一个上午,出来的时候官帽都气歪了。   当然,这也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赵恒并没有在宫里多待,他走路快,甚至先几位大臣出了宫门,生怕被谁叫住似的。   孙天得走时,把这次大理寺所受贿赂的单子交给了常贵公公,说这些由皇上处理。   常贵看了眼单子,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白玉镇纸,砚台,颜真卿字帖……这些可都是皇上喜欢的物件。   “皇上,楚王殿下也是有心了。”常贵笑道。   皇上看了眼常贵指着的那些物件,凝重的表情慢慢松缓了些,过了半晌才道:“这臭小子!”   “楚王殿下是个直脾气,虽然倔了些,但对皇上您可是真上心了,心里都记着皇上的喜好呢……”   皇上本来心情很糟糕,这会儿确实舒朗了些,还算这小子没白养:“老五呢?”   “殿下着急慌忙的出了宫门,想必是有急事!”常贵笑道。   楚王殿下一向忙,皇上请不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可千万别找不痛快,怕了这对父子。   他们若是打起来,那损失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皇上点了点头,打消了让赵恒回来的念头。   这小子这几日忙着案子估计也累了,随他去吧。   赵恒出了宫,本是要去陆家的,贵妃倒霉这么好的消息肯定是要和窈窈分享的。   比起瑶瑶被她算计的苦,确实有些便宜她了。   但恶人自有恶人磨,中宫那位这么些年可没少受她的气,自然会找回来的。   赵恒已经好几日没见到陆瑶了,自然是想念的很,可才出了宫门,便被人拦住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陆玉庭的小厮玉书。   赵恒有些嫌弃,陆玉庭到底又惹了什么破事,头疼。   玉书一看到赵恒激动的上前,悄声道:“殿下,我家小姐约你在醉仙居一叙!”   赵恒本来正要一脚把玉书踹开,听到我家小姐四个字收住了脚。   “窈窈?”   玉书拼命点头:“正是我家大小姐!”   赵恒眼睛一亮,窈窈还是第一次主动约他,一定是这几天没见到他,所以想他了。   玉书看着扬长而去的赵恒,抓了抓脑袋,这就走了,他还没告诉殿下他家小姐是在哪个包间呢。   思及此,玉书拔腿拼命的追上:“殿下,等一等,等一等殿下……”   赵恒嫌弃的看着追上来的玉书,一副千万莫挨老子的模样:“还有何事?”   “我们小姐在天字一号包间,殿下可别走错了!”玉书交代道。   这醉仙居是小姐的产业,小姐自然是想用哪个包厢便用。   这天字一号可是连六公主要用都要提前预订的。   玉书说完发现赵恒又走了,玉书摇头,殿下可真是着急,小姐又不会跑了。   半个时辰的路程,赵恒就用了两刻钟不到。   赵恒在醉仙居可是一战成名,他要往楼上上,小二战战兢兢的上前:“可要为王爷准备包房?”除了天字一号,别的包房随便用。   “不必!”赵恒丢下一句话大叉大步的上楼。   小二看着赵恒的背影,抱着托盘,心里怕怕的。   上次,他可是目睹了这位楚王殿下是如何收拾了肃王和睿王的。   赵恒进去的时候陆瑶正看着窗外的风景喝茶,只感觉到一阵风灌了进来,人已经被赵恒抱着了。   赵恒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凉意,身上的衣裳都是冰的。   “这么着急见我,可是想我了?”赵恒一把抓过陆瑶温凉的手,眸光激动明亮。   赵恒衣服是凉的,但手心滚烫,把陆瑶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   陆瑶被他说的脸颊微烫:“你先放开!”   她这么着急找他,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   “不放!”都好几天没见她了,自然舍不得放开。   而且,她身上香香的,十分好闻。   陆瑶一阵羞躁,低着头不说话了,赵恒心满意足,嗅着她身上的馨香。   唉,怎么钦天监正那个老头子还没有把日期呈给父皇,他是不是得催一催他。   赵恒在榻上坐下,却把陆瑶搂在怀里,手捏着她如玉的纤指:“这几日可还好?”   大雪纷纷,家家都封门闭户,想来她这几日也没有出门。   “还好!”陆瑶低着头,手指被他捏着,倒是不痛,但被他弄的心猿意马。   “是不是能见到我就更好了?”赵恒嬉笑道。   陆瑶:……   这话让她怎么接,谁教教她?   赵恒看她的表情,喉咙里溢出低低缓缓的笑声,眸光灼热地盯着她的眼睛:“这几日可有茶不思饭不想?”   陆瑶:……   赵恒把人逼疯的本事倒是见长,有时让人气的牙痒,却又,却又生不起气来。   赵恒瞧着她无语又羞窘的模样,心情大好,抬起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昵地啄吻着。   “瑶瑶,”赵恒徐徐笑起来,心情好久都没这么好了,凑在她耳边低道:“这都害羞,以后洞房花烛可要怎么办?”   “……”陆瑶一羞,旋即怒道:“赵恒!”   他都在想什么,什么洞房花烛,他都不知羞的吗?他上一世也不是这样的啊。   陆瑶因为恼羞成怒,一张如玉的小脸被逼成了红艳艳的颜色,仿佛春日花园里郁郁绽放的娇花,分外的明艳。   赵恒眸色深深,低头盯着陆瑶的脸颊:“叫我这么大声,看来是想我想的厉害了?” 第303章 莫要冲动   赵恒就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涨红着脸,却又极力忍着。   心中暗自得意,窈窈对他就是好,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所以当陆瑶抬起拳头打他时,他明明捏着她的手却没有挡,而是带着她的手顺势朝自己胸口砸了下。   只不过,力道很轻,根本不像打人,倒像是调情……   赵恒低笑:“手砸疼了吧?下次要打我自己来,我手劲大!”   陆瑶:……   神经病!   本来是很生气,可是,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她就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了!”陆瑶忍不住道。   也就是他,若换了别人,早让夏竹打死了。   “你说,我听着就是!”赵恒笑着点头,如海般深邃的眸子里藏着星星点点的光辉,又盛满了让人沉醉的温柔,宠溺的味道不言而喻。   陆瑶窘的不行,不敢和他对视,其实她现在很怕私下和他见面了,因为不知道他又会说什么让她接不了的话,做什么让她想不到的事。   今日这么着急让他过来确实有重要的事。   “我听说顾郡王打了他三姐夫?”陆瑶这是明知故问。   上一世,顾昭华就是在年关时因为徐有德要纳牡丹楼的花魁为妾才杀了他。   她自从那日知道张氏兄弟和顾家的关系后便派人盯着徐有德的行踪。   这才发现那徐有德和牡丹楼的花魁芸娘暗中苟且已久,那芸娘正怂恿徐有德为她赎身。   徐有德之前到底顾忌着顾家,可就是这一顿打,徐有德觉得自己颜面受损,铁了心要纳妾。   徐家早就不满顾昭华,可又惹不起他,这次徐有德伤得不轻,肋骨都被打断了,也是借题发挥。   顾昭华的三姐出身大将军府,母亲又是长公主,虽贤淑,但骨子里的骄傲是天生的,自不肯和花魁共侍一夫。   顾三小姐提出和离,但她身怀有孕,想带孩子离开,徐有德借此要挟,叫嚣着要么休妻,要么把那花魁迎进门来。   顾昭华替姐姐出气,便杀了徐有德,牡丹阁也被他烧了个精光。   当时陆瑶虽在家中为母亲守孝足不出户,但这事因为闹的太大也从小丫头们那里听了几句。   赵恒倒是不以为然:“打就打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   就徐有德那样的败类,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他也见一次打一次!   赵恒这态度大概和顾家一样,都觉得徐有德就是欠揍。   这种事孩子们闹一闹,总要比两家撕破脸好,可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只怕这次不一样,若那徐家迁怒顾家姐姐,只怕顾小郡王是不肯忍的。”陆瑶皱着眉头,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大齐的那场内乱就无可避免。   到时不止顾家,京城不知有多少人家会流离失所。   “你对昭华倒是关心?”赵恒想起在江南时,陆瑶便送了他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他到现在都日日佩戴着。   陆瑶微愕,一时没有明白他的话:“什么?”   赵恒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危险的精光,须臾,方眯着眼睛,凑近陆瑶道:“当着我的面关心别的男人,你是觉得我有多大度?”   陆瑶这才后知后觉赵恒吃醋了:“他是你弟弟!”   顾昭华对赵恒一向言听计从,赵恒对这个堂弟也是十分护着,在江南时,顾昭华也是他豁出性命要保护的人。   所以,陆瑶完全没想赵恒会吃顾昭华的醋,有点懵。   “儿子也不行!”窈窈是他一个人的。   陆瑶:……   没法聊了!   “我是因为你才特意多打听了几句,你倒不领情了,那我不说了!”陆瑶撅起红唇,偏过头去,不理赵恒了。   赵恒低头在陆瑶耳廓处亲了亲,喉骨震动发出沉沉的笑音,在安静的包厢内显得十分撩人:“原来窈窈是爱屋及乌,是我错了,那你说,我听着!”   陆瑶在他手上拍了下,发出啪的脆响,赵恒把脸凑过去给陆瑶:“打这里更响,要不要试试?”   陆瑶无语了:“我不理你了!”   陆瑶扭着身子不让他亲自己耳朵,赵恒哪里肯,直接把她摁住,不让他亲耳朵,那他就亲……   “说不说,不说我就亲了?”赵恒手指抬着她的下巴,对着她红艳艳的唇瓣低声威胁。   陆瑶被他搞得怕了:“你快放手,我说就是!”   万一等下唇瓣肿了,回家可就没法交代了。   现在她院里那些个小丫头一个比一个精。   赵恒的手指在她唇上轻轻的抚过,哑着嗓子道:“先放过你,说吧!”   “徐家只怕会借题发挥,顾三小姐又怀有身孕,以顾郡王的个性,岂能容他,若是闹出人命……”陆瑶的话停在这里,没往下说。   赵恒捏着陆瑶的手顿了下,不过很快恢复,只低低的说了两个字:“他敢!”   这个他,不言而喻是徐家。   赵恒的个性极其护短,即便是顾昭华真杀了人,他也会护着。   可赵恒这几日做的事她也让陆青打听到了,那个赌坊幕后之人正是贵妃。   贵妃因此失势,赵穆就更少份助力,必然会记恨昭华。   徐尚书是赵穆的人,只怕赵穆到时会新仇旧恨一起来,借舆论将事情闹大,到时便是皇上也保不住顾昭华。   毕竟,上一世顾昭华便是死在流放的路上。   “人心叵测,有时悲剧就是一念之间,你还是提醒顾郡王莫要冲动!”万一真闹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赵恒眸子暗了暗,那个徐有德确实不是个东西,活着着实是浪费粮食,就是可惜了顾三小姐。   他听昭华说,顾三小姐本是要和离的,可那徐家好言相劝,说什么会规劝徐有德,如今看来全都是狗屁。   徐有德是死是活的他不在意,可此事不能连累昭华。   窈窈不提他倒是忘了,这徐尚书就算折了个女儿对赵穆也是忠心不二。   毕竟徐尚书早年得罪了崔家,除了赵穆他别无他选。   若是昭华因此被他连累,那倒是不好了。 第304章 年轻气盛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赵恒丝毫不怀疑陆瑶的话。   但他也不是好糊弄的,这些可不是随便就能打听得到的。   除非,是特意派了人去查。   即便是爱屋及乌,对昭华的事关注了些,可也解释不通无端端的去查昭华的姐夫。   陆瑶的心咯噔一下,脑子短暂的空白后开口道:“徐尚书掌管户部,又是贵妃的人,我私下多留意了些!”   中秋宫宴贵妃给她下毒的事赵恒也是知道的,她以此搪塞也算是个理由。   只是,只怕他未必肯信。   赵恒眼神快速划过一抹幽暗的冷光,再看向陆瑶时已无异样:“原是如此,窈窈有心了。”   陆瑶许久才抬起头来:“有些事情我现在不知道如何和你解释,但无论我做何事,都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你有危险。”   上一世的事,是她心中的刺,总要自己亲手拔出来。   对赵恒来说或许没发生过,但于她,那些是实实在在发生过,她没办法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在陆瑶微微颤抖的视线中,赵恒蓦然抬起手,轻轻触上她的脸颊,陆瑶身子瑟缩,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这个动作让赵恒很不满,抬起手指强势而不容反驳地捏住了陆瑶的下巴,郁郁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做什么我不过问,但不许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除了窈窈,他可以纵容她做一切,否则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赵恒微微眯着眼,看着陆瑶的眼神像是被浓墨染透,勾染着宛如地狱般的阴暗。   “你,是我的。”   ……   陆瑶回到陆府时天已经黑了,赵恒送她回去的。   夜色漫漫,灯光靡靡。   冬日的夜晚格外的冷,陆瑶刚从马车下来,感觉风从四面八方的朝她袭来,带来一阵阵冷嗖嗖的寒意。   赵恒正要去抓陆瑶的手,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两人回头,正是从军中归来的陆伯山。   赵恒马上乖乖行礼:“见过岳父大人!”   陆伯山这次倒是没有为难赵恒:“随我到书房一趟!”   赵恒一愣,随即乐了,岳父大人今日竟主动让他进去,这简直前所未有。   没想到送窈窈回家还有意外之喜,看来以后要常常送窈窈回家,不对,还是早日娶回家方便。   陆瑶给父亲行完礼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大概能猜到爹爹找赵恒是为何。   她下午听赵恒说了今日贵妃被贬为美人之事,如今已过了半日,想必爹爹也知道了。   陆瑶猜的没错,陆伯山叫赵恒去书房正是因为此事。   “贵妃一事,你可知你给自己惹了多大麻烦?”陆伯山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如今的语气,无疑拿赵恒当女婿,是自己人才会如此说。   “徐氏几次三番谋害窈窈,落此结局倒还是便宜了她!”赵恒一双眼如古井般沉静,没有丝毫的害怕。   他倒是想弄死贵妃,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不过,徐氏再巧言令色,也不会再有复宠之日。   “皇上最忌讳兄弟相残!”尤其是先太子故后。   “岳父放心,此事并无证据证明和景王有关,我自然不会去碰父皇逆鳞,但贵妃不同!”父皇多疑,怎会容忍枕边人如此算计。   皇后在后宫虽然上蹿下跳,闹腾不休,但皇后的蠢都在明面上,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自己做了什么弄的整个宫里都知道,那些不是她做的也被安在她身上。   父皇忌惮崔家,但仍立崔家女为后,很大程度是因为崔皇后蠢的合父皇心意。   所以,就算贵妃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宠爱是有了,可后位却是丝毫没有威胁。   两个女人,一个有宠爱,一个有权力,撕了这么多年,也没分出个胜负。   老头子贼着呢!   陆伯山没想到大大咧咧的赵恒竟能想到此处:“话虽如此,却也是把景王得罪个彻底,景王在朝中颇有势力,只怕日后要找你麻烦。”   景王善笼络人心,文官清流中很有口碑,这也是为何他能和崔家抗衡的原因。   那些文官的嘴有时比武将手中的刀更具杀伤力。   “我会怕他?”赵恒在陆伯山面前不敢太放肆,表情还是收敛了些,没有太嘚瑟。   不过还是让陆伯山皱了皱眉头,这小子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他是没吃过那些文官的亏。   那些读书人鬼点子最多,嘴皮子又好,除了上战场时认怂,在朝堂都嚣张得很,上蹿下跳,杀人都不用刀。   “这不是怕,这些自有崔家……是吧?”陆伯山用你该明白的眼神看着赵恒。   景王和睿王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要惩罚贵妃,可以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崔家,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不好吗?   不管赵恒将来如何打算,这样做对他都是最好的。   “我知道,只是……窈窈和陆家的仇,我想自己报!”他就是要让人知道,得罪他就没好下场,谁敢惹一个试试?   陆伯山无语,这孩子倒是一片赤诚,只是方法直接了些。   也不怪他,刚从西北回来,大概还不了解这朝堂的尔虞我诈。   “还是要小心提防,京中不比西北军营!”陆伯山叹道。   赵恒一喜,眉目中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多谢岳父大人关心!”   陆伯山嘴角几不可闻的勾了下,这傻孩子。   赵恒出了书房,脚步就不受控制的朝海棠院那边走。   陆伯山咳了声:“时辰不早,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得,又成殿下了,这忽而西北风,忽而东南风的,真是变化快啊。   赵恒哪敢不应,在岳父大人‘盛情相送’下出了陆府大门,幽幽叹了口气,岳父大人心思叵测啊。   赵恒刚走,秋霜就从外面急匆匆的进了来:“小姐,姑爷走了,小姐不必等了!”   陆瑶苦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等他了?”   秋霜嘟嘴:“奴婢两只眼睛瞧的真真的呀,小姐就是在等姑爷,茶饭不思呢!”   夏竹暗腹:奴婢也看到了,可奴婢不敢说。   “我在外面用过了,所以这才吃不下!”   “是和姑爷一起用的吗?” 第305章 没法活了   陆瑶扶额,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小丫头们一天到晚的到底在想什么,真该发卖了去。   看了眼正忍着笑的夏竹,陆瑶叹了口气:“我明日就叫人伢子过来,把你们一个个都发卖的远远的,到边疆吃土去!”   秋霜颇为傲娇的哼了一声:“小姐才不舍得呢,是不是呀夏竹姐姐!”   夏竹一本正经道:“反正奴婢是不会走的!”   秋霜点头:“奴婢也不走,奴婢还要陪小姐出嫁,将来替小姐照顾小世子呢,听说楚王府比咱们侯府还要大呢……”   陆瑶:……   还是发卖了吧!   徐氏贬为美人之事,一夜间京中权贵人尽皆知了。   这事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了,喜的当然是睿王的人,连近日愁眉不展的崔侯都难得露了笑颜。   崔家失了兵部尚书之位,日后还有可能夺回来,可徐氏失了宠,那就是真的失宠了。   愁的当然是属意景王为太子的大臣,多是文官,最看不惯崔家那样投机钻营得来的权贵。   第二日早朝可就热闹了,以徐尚书为首的文官都开始为贵妃求情。   什么亲王生母若是美人会被人嗤笑,什么那些江湖高手并无对朝廷造成威胁……   还参了楚郡王赵恒目无法纪,虽上交了受贿银子,但此举还是有违国法,且大齐开国,从未有之,不能助长此风,理应严惩。   徐尚书刚说完便听到一声嗤笑,这声嗤笑不是顾昭华,竟是站在前排的肃王。   肃王说来也是幸运,最近顺天府和大理寺一个重案接着一个重案,他那个琴师自杀的命案还没呈到皇上面前。   所以,肃王自以为宋轶怕了他,行为十分得瑟。   徐尚书堂堂一尚书,虽说比不得肃王皇室血脉尊贵。   但他在朝中威望和权势也不是一个没有什么建树的王爷可比。   “肃王笑什么?”徐尚书知道肃王是睿王的人,但他并不怕他。   在徐尚书眼中肃王也只是一个无宠,随时便要被推出来顶包的皇子而已。   “笑你蠢,徐氏是贵妃还是美人那都是父皇后宫的事,是皇家的家事,你说你一个臣子,总盯着父皇的后宫做什么?”肃王扯着嗓子道。   肃王就是个蛮子,说话只图自己痛快,从来不过脑子,怼徐尚书倒没什么,可那句盯着皇上的后宫怎么就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了呢?   皇上眉头皱了下,怎么最近老七也在朝堂上蹿下跳的没规没矩。   众大臣憋着笑,不敢笑出来,徐尚书恼羞成怒道:“肃王这是什么话,皇室的家事亦是国事,臣只是就事论事,肃王休要污蔑!”   “本王污蔑你做什么,父皇只是贬个妃子,你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你们家发卖个小妾还要和管家小厮商量?”肃王斜着眼,歪着头,手环胸,俨然一泼皮。   肃王这话,话糙理不糙,虽然不好听,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   那贵妃就是再贵,那也是皇上的妾啊,就连崔后,在先皇后灵前都要行妾礼。   顾昭华跟着点点头,肃王倒是难得说了句人话。   肃王得意的收回目光时和顾昭华的目光撞一块了,俩人无比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各自默念一句蠢货,然后各看各处了。   徐尚书噗通一声跪下了:“皇上,臣只是就事论事一心为大齐,却被肃王殿下如此羞辱,臣……”没法活了。   当然后面这四个字是不会说出来的,全靠领悟。   徐尚书老泪纵横,哭的要晕过去的模样,另外一些支持景王的文臣也是有样学样。   陆伯山吧唧了下嘴,瞧见了吧,这些文臣就这模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跟个泼妇似的,没眼看。   不过这肃王也是个……二货,这徐尚书明着为贵妃抱不平,实际针对的是赵恒,他跟着掺和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有人出来挡,就没人记得一开始是为什么争吵了。   朝堂上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帮大臣吵来吵去的,最后才发现吵的根本就不是最初的话题了。   皇上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吵去,免得精力旺盛,都一个个的盯着他。   皇上看这群文官又故技重施,来老一套,抬头看了眼站在边上的常贵。   常贵立刻会意,马上过去扶着皇上:“皇上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太医一早就吩咐过让皇上休息几日,皇上就是不听……”   这些文官面上装疯卖傻,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什么?皇上身体不适?这可不得了。   朝堂上的哭声戛然而止,静悄悄的,都盯着龙椅上的皇上。   魏阁老生病告假,周太傅也因为这场雪得了风寒,连小皇孙的课都停了,如今朝臣颇有些群臣无首的感觉。   站在前排的曾尚书和冯尚书默契的对了个眼,出列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龙体为重!”   接着朝臣都齐声道:“皇上保重龙体,龙体为重!”   皇上装模做样的抚着胸口,咳了几声,常贵连忙道:“今日就到这里,散朝吧!”   刘御史有些意犹未尽,他都还没有发言呢。   徐尚书那几个真是丢文官的脸,他正要怼呢,皇上就不舒服了,皇上每次不舒服的可真是时候。   陆伯山看了眼消失的那一抹明黄身影,皇上这是老毛病啊,几十年了,可得让太医好好瞧瞧。   收回目光,搓了搓有些凉的手,散朝也好,回家喝碗羊汤吧,暖胃,喝完再去军营。   赵恒正要追上去,被肃王赵煊给拦住了:“你可别以为本王是为你说情,本王是自己高兴!”   赵恒懒得理他,一把推开:“一边去!”   他正着急着追岳父呢,他也想去陆家喝碗羊汤。   昨日从陆家离开的时候就听说了,近几日天气冷,厨房买了一整架的羊骨要熬羊汤呢。   肃王不乐意了:“本王怎么说也帮你出了气,你这什么态度!”   赵恒要被他烦死:“你想打架?”   肃王下意识往后退,又怂又狠道:“本王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赵恒追上陆伯山:“岳父大人留步!”   陆伯山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何事?”   “今日是有些冷了?”   “嗯!”   “这天气最适合喝羊汤了!” 第306章 人间美味   赵恒有一双漂亮的眸子,即使在西北的风沙地吹了多年,仍然清澈透亮。   如今这样满怀期待的看着陆伯山,陆伯山竟是不忍心拒绝了。   “那……一起吧!”陆伯山到底没有拒绝。   赵恒欣喜若狂的模样让陆伯山忍俊不禁。   陆伯山从未遗憾过自己没有儿子,可看到此刻赵恒如此依恋的模样,竟有种这就是自家孩子的感觉。   “哥,你要去哪,我也要去!”顾昭华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完全惯性的趴在赵恒肩上,抱着他的手臂。   赵恒拽了几下,这死孩子最近劲大的很,他也不好太用力,把他甩出去了。   顾昭华撒娇:“就带着我嘛!”   陆伯山看不下去了,无奈摇了摇头:“顾郡王也一起吧!”   上一趟朝,带俩王爷回家吃饭,也是绝了。   站在一边的肃王翻了个大白眼,哼了一声道:“谁家没有似的!”   然后大摇大摆的从他们身边越过,走在了前面,回家就让厨房把羊汤熬上,明日,不对,今日,今日他就要在府里搞个羊汤宴。   不就是个羊汤,谁家还没有啊,得瑟的。   顾昭华嫌弃的看着肃王的背影:“这家伙一天到晚抽什么风,最近怎么哪哪都有他?”   赵恒没好气:“我看是哪哪都有你!”   他去岳父家,这家伙跟着干嘛,一天天的,甩都甩不掉。   “哥!”顾昭华一脸委屈的看着赵恒。   赵恒嫌弃道:“跟着!”   赵恒人才刚到陆府,就有小厮跑去传话了。   姑爷来陆府,那就相当于财神爷驾到,大家都机灵着点,打赏的可是几个月的月钱呢。   没一会儿功夫,陆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陆伯山暗自不忿,他在这个家生活了四十二年,也没见哪次被家里的下人这么夹道欢迎的。   他缺他们银子了?这些个势力眼!   “哥,陆家人是不是都很喜欢你呀?”顾昭华一边很亲民的和丫头小厮打招呼,一边问道。   赵恒表情得意:“还不错吧!”   陆夫人也听说赵恒和顾昭华来了府上,又让厨房特意多加了几个菜,陆伯山陪着,就在前厅用的。   赵恒还稍微收敛些,顾昭华就没什么顾忌了。   尤其,昨日把那个徐有德打了一顿丢回徐家,没想到那徐家太不要脸,居然告他的黑状。   害的他一回家就被老父亲打了一顿,连晚膳都没用,这会儿吃什么都香。   尤其这浓香扑鼻的羊汤,里面放了各种佐料,配上羊肉,羊杂,酥饼,简直是人间美味。   母亲最近陪着祖母斋戒,家里饭菜都寡淡的很,还是吃肉让人欢乐啊。   赵恒嫌弃的很,这死孩子,到底是几百年没吃过东西。   简直丢脸。   能不能给他们留点,汤都让他一个人喝光了。   赵恒抬脚在顾昭华脚上踩了下,让他注意下自己的吃相,谁知顾昭华懵懂的抬头:“哥,你踩到我脚了!”   赵恒想踩死这臭小子,难道他不知道踩他脚了,要他提醒?   顾昭华没这个自觉,这里是他五哥的岳父家,而且五哥又这么受欢迎,那就是自己家,不要客气啊,该吃什么就吃。   陆伯山假装没看到两个人的眼神的互动,不过心里还是吐槽,这俩孩子胃口也太好了些。   顾昭华总算吃饱了,满意的停下筷子:“多谢陆叔叔款待,陆叔叔家的厨娘太厉害了,就是比宫里的御厨也不差!”   陆伯山客气道:“郡王客气了,若是喜欢以后常来便是。”   “那太好了,小侄多谢陆叔叔!”顾昭华笑容格外灿烂。   陆伯山面上笑着,心里腹诽,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客气一下还当真了。   赵恒假意道:“不许再给岳父大人添麻烦!”   这小子,不算白带他过来,蹭吃蹭喝的本事果然不错,还有点用。   “哥,陆叔叔都答应了,瞧你小气的!”顾昭华撇嘴,然后又冲陆伯山笑,一口的大白牙,无害乖巧的像只小白兔。   三个大男人,一桌的菜啊,汤啊,酥饼什么的都吃光了。   家里要是有几个这样的大小伙,没家底还真养不起。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喝完了羊汤,赵恒就想着见一见窈窈再走,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恒正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好的时候,陆夫人身边的小丫头春喜来了,先请了安才道:“老爷,夫人请姑爷过去一趟!”   陆夫人对赵恒一向是喜欢的,尤其听说了贵妃的事,对赵恒就更满意了。   本来陆夫人是要上玉坛寺上香的,可听说上山的路积雪还未完全化,便只能再等几日。   陆夫人如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看着面前的赵恒觉得是哪哪都好。   陆瑶站在陆夫人旁边,微微低着头,看到赵恒进来,屈膝行礼:“见过郡王!”   赵恒倒是想扶,可碍着陆夫人在,只能受了。   然后向陆夫人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这声岳母大人可把陆夫人高兴坏了:“不必拘束这些虚礼,都是自家人!”   “小婿是晚辈,自该向岳母大人行礼,岳母大人疼惜晚辈,小婿更不能恃宠而骄,失了礼数!”赵恒笑容舒朗,丝毫没有谄媚。   赵恒这番话也是让陆瑶惊呆,他性子耿直又倔强,最不屑的就是说这样口不对心的场面话。   上一世,赵恒和臣子们的关系不好,很大原因就是他说话向来不留情面,太过直接。   陆瑶悄悄的看了赵恒一眼,发现他并无违心的模样,一派正气。   赵恒出身皇族,按说是不必向陆夫人行礼的,可他如此有心,又说了这样一番话,陆夫人自然是越发满意。   “快坐着说话吧,嬷嬷看茶!”陆夫人笑道。   赵恒接过嬷嬷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岳母这里的茶入口清香,真是好茶!”   陆夫人自赵恒进来,脸上笑容没断过:“若是喜欢,等下多包几包回去!”   赵恒连忙受宠若惊道:“那小婿就不推辞了,多谢岳母大人!” 第307章 私下相处   陆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活了两世,今日总算是开眼界了。   没想到他也会说这样讨长辈欢心的话,毕竟,比起赵恒的耿直,赵穆那样的性子更讨长辈喜欢。   记得上一世入宫时父亲因张氏兄弟内乱右腿受伤,走路不便,再加上母亲去世,性子阴郁不少,和赵恒并无私下见面,倒是二叔一家经常进宫。   活了两世,也算是阅人无数,看赵恒对父母倒不像是虚情假意。   于他而言确实是十分难得了,只怕他对皇上都没有这么恭顺。   陆夫人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说了会儿话以后道:“瑶儿,好好招待王爷,娘去看看瑾儿!”   陆瑶:……   娘可真是放心啊!   赵恒心道,还是岳母大人善解人意,若是岳父,早就赶他走了,以后可得好好孝敬岳母大人。   送点什么好呢,赵恒突然想起,宫里好像新进贡了一批血燕,本来是要送给徐氏的,如今都成美人了,自然也吃不了血燕了。   就那个吧,听说最适合女人吃,明日他就勉强再进宫一趟吧。   陆夫人虽然走了,但留了丫鬟嬷嬷在院里呢,自然也不担心做什么逾矩之事,最关键,她相信自己的女儿。   可陆伯山就不这样想了,他都看到好几次赵恒拉瑶儿的手了,不行,他得去看着。   可还没走出去呢,被陆夫人拦住了:“几十岁的人了,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你以为人家真是来喝羊汤的,就你家的羊汤好喝?”   “可不是好喝吗,一桌的东西都吃光了!”陆伯山道。   陆夫人伸手指在陆伯山胸口戳了几下:“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他若什么都不吃,你会怎么想,以为人家摆王爷的谱呢?”   陆伯山想了想,这倒是真,他若不吃就是嫌弃陆家东西不好,就是嫌弃瑶瑶……   “可是他万一……”万一欺负他女儿怎么办?他不放心啊。   “我留了王嬷嬷在院里呢,再说,瑶儿迟早是要嫁到楚王府的,你这一天天跟防贼似的,若惹恼了人家,到时对瑶儿不好怎么办,适可而止知道不啦?”陆夫人嗔了相公一眼。   “这婚礼再快也到明年秋天了,前面还有个景王呢,轮不到他!”陆伯山很肯定道。   不过,这满打满算,瑶儿也只能在家不足一年了。   “是呀,过几日婚期便赐下了,幸好瑶儿的嫁妆我早早就备下了,对了,你请的那什么工匠,我给遣了,闹这么大动静,生怕人不知道是吧,我私下问过秋霜,赵恒虽去过几次,却是极守礼的!”不然她也不会放心让瑶儿和他私下相处。   陆伯山气的胡子抖了抖:“你……”   陆夫人眼睛一瞪:“我怎得了?”   “没有,夫人考虑的十分周到,是为夫的错!”陆伯山乖乖认错。   他才去军营几天,夫人就把他的被褥差人弄到书房去了。   他还在考察期呢,可不能把夫人得罪了,得早点让被子归位才是。   瑾儿那小丫头病的可真不是时候,不过幸好,已经大好,马上就可以搬回自己院子了。   “知道错就好,你脑子里除了你的将士,你的大齐没有别的了,这事听我的没错!”   “是,是,是,夫人说的极是!”陆伯山附和道。   陆夫人这才满意了:“那顾小郡王呢,不是让你陪着?”   “哦,正好碰到瑾儿,一起玩那只白眼狼了!”陆伯山没好气道。   那个雪儿可真是白眼狼,前几日他为让女儿开心,特意猎了兔子回来喂它,那白眼狼吃的时候多欢快啊,吃完就不理人了。   若不是瑾儿喜欢,他早就把它宰了。   “你说你和一只小雪狼置什么气?”陆夫人觉得相公最近神神叨叨的。   “夫人难道不觉得我这个当爹的在瑾儿心里还不如一只白眼狼吗?”他最近很受伤啊。   瑶儿被赵恒那小子拐走了,瑾儿被那小子送的狼拐跑了,他好好的两个女儿都不理他了,他能不难过吗?   还有,夫人也不怎么搭理他了。   陆夫人扑哧笑了出来:“陆伯山,你也一大把年纪,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陆伯山可怜巴巴的:“我哪比得过孩子,狼都比我金贵,我只能睡书房。”   陆夫人:……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不过,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过几日就让他搬回来吧,闹了这么几日这些都该传到皇上那里了吧。   皇宫   回到华清殿的皇上总算松了口气,他这皇上当的可真是憋屈。   关键时候还是装病好使,也不需要什么演技,抚着胸口,咳嗽几声就成了。   常贵给皇上倒了杯茶:“皇上喝杯热茶暖暖吧!”   皇上接过茶,捂在手里,并没有喝:   “你说老四若是知道,会如何?”皇上开口道。   皇上现在心里有些矛盾,他先处置了贵妃,就是不想老五再把这事查下去,牵连到老四。   幸好,老五见好就收,没再往下深究。   他虽然保着老四,可又担心他真的有其他势力。   帝王的血再如何冰冷,也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   当年父皇把皇位传给他,便是希望他能善待这些兄弟。   他也是答应了的,只是,有时候情势却是逼着人食言。   “景王一向最能体恤皇上!”常贵含蓄道。   常贵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也活成人精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若是景王不吵不闹,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那就是一如既往体恤圣心,若是不满,那便是儿大不由爹。   皇上把杯子重重放在龙案上,发出咯噔的声响,常贵直接吓跪下了。   倒不是他胆小,实在是皇上最近的心思太让人难以捉摸啊。   “朕让你说你就说!”皇上睨了眼脚边的常贵。   “皇上,徐美人到底是景王生身之母,景王若是什么都不做,未免太过冷血,以景王处事,必然不会不过问,但也不会忤逆皇上!”常贵低着头道。   景王殿下在几位皇子中处事最是圆润老道,贵妃已然失势,于情于理,景王都不会再把自己搭进去。 第308章 礼贤下士   皇上沉默,常贵也不敢打扰,安静的立在一旁。   过了许久才听皇上开口道:“老四是个能克制自己的!”   太子薨后,睿王没少找老四麻烦,老四倒是一直容忍。   太子还在时,在他面前也是不止一次夸过老四。   常贵一时不大明白,皇上说的这个克制什么意思?到底是夸景王还是没夸呢?   不过,他也绝不会问,知道的太多,没好事。   陆瑶和赵恒也正说今日早朝的事,皇上装病明面上看似乎是不给贵妃翻身的机会,实则是在防止崔家借此把事情闹大,连累景王。   比起文韬武略样样都好,又合皇上心意的儿子,牺牲一个贵妃也不算什么。   景王已经成年,在朝中也有了自己势力,贵妃对他的助力已经不大。   “景王的势力可不止朝中重臣!”陆瑶道。   记得上一世,景王对那些不入流的年轻小官都十分的礼贤下士,甚至还资助一些寒门子弟,自然在这些人中也是颇有贤名。   一朝天子一朝臣,后来赵恒继位,这些小官有一部分得到重用,甚至身居要位,都成了赵穆日后谋朝篡位的关键。   只是,赵穆从来不将这些事告诉她,而她也从未问起,所以,朝中各衙门到底有哪些是赵穆的人,她也并不清楚。   “你对赵穆的事很清楚?”赵恒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眸光沉沉。   陆瑶瞪大眼睛,这不会是又吃醋了?   赵恒表情酸的很,对赵穆的嫉妒和魏铭是不同的。   他其实知道,窈窈并不喜欢魏铭,魏铭不过是自己喜欢她而已。   可赵穆不同,赵穆是这么多年陪在窈窈身边的人,青梅竹马,是陪着她长大的人,他错过了她之前的很多年。   若非父皇多疑,或许,根本等不到他出现的这天。   陆瑶很快冷静下来,毫不避讳道:“我和赵穆之间的事你大概也听说过,所以我很了解他,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纯善无争,他比崔家更可怕,你不能掉以轻心!”   “这么了解他?”   “是!”陆瑶的眼神坦坦荡荡:“我了解他,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他。”   “在你男人面前夸别的男人,我看你是讨打!”若换了别人,他早一脚踹飞了。   “我不是夸他,我是……担心你!”担心他如上一世那般。   赵恒看到陆瑶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里一暖,唇角也跟着荡起了一抹轻笑:“原来窈窈是担心我,区区一个赵穆,我还没放在心上!”   陆瑶着急了:“你怎么还是如此自负!”   赵恒注意到陆瑶话中措辞:“窈窈,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   他是不是忘记什么了?为何一点印象没有。   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人没有缘由的对对方好,可窈窈对他正是如此。   他有时觉得是一见钟情,可越来越了解之后,发现并非如此。   窈窈对他……太好了。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纵容,如此好过。   陆瑶脸色刹时变得苍白,眼神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告诉他。   “是不是?”赵恒看着陆瑶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他更加确定,陆瑶一定有事瞒着他,但他也可以肯定,她接近他,对他好,为他做那么多的事,绝对不是为了他的王爷位置,为了攀附权贵。   很明显,他这个闲散王爷比不过赵穆。   再说,他回京之初,连王爷都不是。   当时他被父皇惩罚在大理寺牢房,是她送的锦被,是她送的糕点,若非她筹谋,这个王爷的封号都不会那么快得来。   可她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有些问题,撕开了一个口子便再无法当没发生过。   “我现在可以不说吗?”陆瑶有些忐忑,双手紧紧的捏着衣襟。   她还没想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在他们成亲之前,她一定会告诉他。 第309章 强词夺理   “你为我连命都能不要,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说,是我不能知道的!”赵恒如水墨画一般清隽的面容上盛满了焦燥和憋屈。   赵恒很少出现这种情绪,他在西北长大,性子也像是浸染了西北的烈酒,从不肯委屈自己,做人做事都是又冲又横,宁愿动手都不愿废话的个性。   这天下间大概也只有陆瑶能让他如此不知所措。   陆瑶看着他的表情,听到自己心中的那道墙,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赵恒……”陆瑶从赵恒眼中隐约看到自己的影子,但却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才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就红了眼眶:“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倒是说!”赵恒完全拿她没办法。   一个激动,手边的杯子被他带到地上,发出碎响。   王嬷嬷在外面听到动静忙在门口道:“小姐,姑爷,要帮忙吗?”   “不用!”赵恒声音有些冷,外面王嬷嬷吓了一跳。   听声音有点不对劲,吵架了?小姐的性子是不会和别人起冲突的。   姑爷虽然看起来好相处,可到底是王爷,而且那气势……王嬷嬷有些怕怕的,先派人通知夫人吧。   陆瑶弯身要捡碎片,却被赵恒拉起,直接拉进怀里。   陆瑶想要推开他:“你快松手,我娘马上要过来了!”   王嬷嬷听到动静,肯定会告诉娘的,再说,他们待了有段时间了,娘也该回来了。   “你以为我会怕?”赵恒浑起来亲爹都不认。   “赵恒,你冷静些!”陆瑶挣扎着,想要挣脱他。   若是等下被爹娘看到,她倒不会有什么,但赵恒可就未必了。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忘记过什么,但如果事关我,我总有知情权,我不想有一天通过另一人知道你的事!”赵恒看着陆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明白,后日我要陪娘上香,大概会在寺里住几日,五日后,我在醉仙楼天字号等你,我会告诉你一切!”陆瑶认真道。   赵恒慢慢的松开了她,眼神一丝不苟的盯着面前的陆瑶:“窈窈,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你这一辈子,休想逃离我!”   男人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桀骜,几分倔强,陆瑶丝毫不怀疑他话的真实。   “我不会!”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骗他。   “你最好记得!”赵恒说完,弯身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放到桌上的托盘里,然后出了房间。   走的很快,一阵风灌进来,等陆瑶觉得冷,再追到门口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陆瑶呆呆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他是真的生气了吧?   等陆夫人赶到时,赵恒已经走了,她看了眼托盘里的碎瓷片,心里差不多猜出一二。   看来这两个孩子是吵架了,吵架也好,成亲前把脾气都磨合好了,成亲后就好好过日子了。   “王爷走了?”陆夫人状似不知的问道。   陆瑶收起情绪,打起精神道:“嗯,他还有事要忙!”   “这孩子,走的这么急,茶叶包好了都没带,等下让陆青送过去!”陆夫人笑吟吟道。   “娘做主就好!”陆瑶十分乖巧。   在陆夫人院中还能强撑,可回到自己院里,陆瑶一下变得失魂落魄起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竹忙道:“小姐怎么了?”   “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陆瑶有气无力道。   夏竹不敢多说,福身退下,房间里只剩下陆瑶一人。   陆瑶说不上什么心情,该来的总会来,这件事压在她心中太久,迟早要告诉他的。   赵恒越走越快,神情抑郁,满脸都写着莫挨老子的模样。   顾昭华小跑着跟着赵恒的步伐,很着急想知道他是怎么了,可又不敢开口。   他怕自己一开口,搞不好会没命,五哥的表情太吓人了。   赵恒没有回府,去了妙音阁,陆玉庭也在。   魏铭的毒已经稳定住,昨晚又是药浴,又是针灸,累了一夜。   这次针灸之后,以后就三日一次,接着七日一次,往后就只药浴和每日汤药,不用日日守着。   他今日可以来妙音阁,那也是忙里偷闲了。   “谁惹你了?”陆玉庭倒了杯酒给他。   赵恒端起一饮而尽,并没有回答陆玉庭的话。   顾昭华看着陆玉庭摇了摇头:“去你们家喝完羊汤就这样了!”   他当时也不在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玉庭一副了然的样子,去家里喝羊汤只是个幌子,看来,是在瑶儿妹妹那里受气了。   陆玉庭给自己倒了杯酒,表情悠哉:“师兄,你若是和我妹妹置气,那我这个做舅兄的可要说你几句了。”   赵恒一拍桌子,好不气愤,在陆瑶面前收敛着情绪,可在别人面前就不同了:“她还有理了是吧?”   陆玉庭点了点头:“当然有理,在我们家,女人永远是对的!”   赵恒:……   赵恒沉默了会儿再次开口:“我总感觉,她很早就认识我,很了解我,甚至我的脾气都拿捏的分毫不差……”   最让他在意的是,她有时看他的目光像是透着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若不是他曾忘记过什么,那就是她喜欢的是个和他长的很像的人。   所以才会无条件的对他好,迁就他,甚至豁出命去。   子虚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子虚,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她!”赵恒说最后一句时抬头看着陆玉庭,十分的执着。   他这二十一年,自由散漫惯了,从未对任何事,任何人如此上心。   陆瑶是第一个。   可也让他……   陆玉庭看师兄如此表情,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赵恒翻了大白眼给他,差点翻脸,陆玉庭倒是不慌不忙道:“我是没想到冷酷潇洒的师兄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日,若是那些被你伤过心的姑娘们知道了,大概得说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酿成的果,都是当年造的孽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他这个妹妹,很好,很好啊!   赵恒忍不住,直接翻脸,抬脚踹过去,自然是没有踹到,可桌子被踹飞了。   陆玉庭眼疾手快也就只抢救下酒壶和一只酒杯:“师兄,切勿动怒啊,这桌子坏了可是要赔钱的,这张桌子起码……三千两!”   “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不说这他倒忘了,上次不过喝了几坛酒竟要了两千多两银子,真是疯了。   “师兄啊,这做人和做生意一样,得懂经营,你这人什么都好,有时候太偏执!”就算知道了瑶儿有事瞒着他,又何必要知道呢?   难道知道了,他就不娶了?   既然娶定了,那又何必知道。   “你不偏执?”   “但我认,不像有的人,鸭子都死光了!”陆玉庭嘲讽。   “你少强词夺理,这事换你试试!”就他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个性,还不知道怎么闹腾。   “师兄多虑,我的福气实在不如师兄啊!”陆玉庭气死人不偿命。   “你……”   顾昭华看着俩人刀光剑影的,也不敢插嘴,杀气太重。   赵恒和陆玉庭吵了一架,气倒是消了不少,他今日是不是太激动了,也不知有没有说什么让窈窈难过的话,做什么让她为难的事。   陆玉庭看他脸色不像刚才那么臭,这才又道:“师兄,徐氏一事后,师兄便再无法独善其身了!”   陆玉庭这话一语双关,贵妃在后宫受宠多年,如今却被师兄扳倒,崔家现在是还没回过神来,可等冷静下来,便会忌惮了。   因为若论身份,师兄才是最尊贵的嫡子。   再者,景王明里如何还不清楚,暗地里必不会善罢甘休。   自此之后,只怕是腹背受敌了。   “这不是你正想要的?”赵恒睨着他。   陆玉庭笑了笑:“师兄,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你若想做你的逍遥王,那就不该娶我妹妹,陆家都被你推进漩涡了,你不该负责?”   赵恒:……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脸是有多大!   “窈窈的事……”   “师兄还是顺其自然吧!” 第310章 不理俗事   赵恒摇了摇头,陆家人这护短的性子啊。   上次他在窈窈面前就说了一句陆玉庭招惹了北疆公主,窈窈就立马翻脸。   这陆家的人呐……还真就说不得了。   不过,贵妃一事后,他也确实难再独善其身。   他是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就算不为自己,也还有陆家和煦儿,今晚回去就要好好部署。   若是景王报复,最先累及的便是窈窈和煦儿。   从妙音阁出来,赵恒想起陆瑶的提醒,先送了顾昭华回家。   徐尚书能坐上这户部尚书之位,手段自是有的,若他要耍阴招,昭华一人自然是敌不过。   “哥,你不进去坐会儿?”顾昭华盛情相邀。   若是有五哥在,说不定爹就不打他了。   “不了,我还有事,改日吧!”赵恒心道,被顾将军打一顿也好,省的这小子这几日出门。   赵恒回到王府便叫了青鸾来书房见他,问小皇孙的近况。   “主子放心,如今小皇孙身边都是自己人,又有暗卫保护,主子不必忧心!”青鸾道。   “嫂嫂最近如何?”   “太子妃娘娘还是每日吃斋念佛,不理俗事!”   “煦儿正在长身体,还是要吃些好的,吩咐厨房冬日里多熬些骨汤给他!”   “主子放心,早吩咐下去了!”青鸾笑道。   主子最关心的可就是小皇孙和王妃娘娘了,自然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对了,”青鸾想起一件重要事来:“刚陆府送了茶叶过来,还有王妃亲手做的大氅……”   “人呢?”赵恒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   他回府这么久也没人告诉他岳父府上来人了。   “是陆青来的,已经走了……”青鸾眨巴着眼睛道。   “怎么不早说!”陆青可是窈窈的人,肯定是窈窈让他来的。   青鸾:……   他本来是要禀报的,但主子一直在问小皇孙的事,这才没有及时禀报的。   “东西呢?”赵恒现在就关心窈窈亲手给他做的大氅。   这件大氅做了有段时日了,他算着日子,也该成了,今年就要靠这件大氅过冬了。   赵恒脚步飞快,青鸾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表示无语。   东西放在那又不会跑,主子跑那么快做什么,看起来有点傻。   想到这儿,青鸾赶紧捂住嘴巴,可不能说出来。   赵恒一回到房间就看到那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大氅。   连衣服都叠的这么好,不愧是他要娶的人。   黑色的,旁边还滚了毛边,十分大气奢华。   赵恒迫不及待的穿到身上,家里没有女主人,连个镜子都没有,明天就让青云去订做一个,不然窈窈以后换装不方便。   赵恒倒是并没有穿,脱下来又放好了,等他晚上沐浴一番,明日进宫便穿这件吧。   脱了大氅,抖整齐了才放在架子上,赵恒站在远处又看了看,真是好看。   看着看着心里有点内疚了,他今日是不是太冲动了?   赵恒跟自己生气似的,重重的拍了下脑门,他怎么能对她发火呢?   他就是,就是……   赵恒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瓣,他其实就是不想失去她。   从来没有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对他这么好过。   他很珍惜这种好,却又怕这份好不是为他。   青鸾在不远处看着自家主子一会儿穿着大氅得瑟,一会儿又愁眉不展,到底心情怎么样,他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   赵恒在房间郁闷了好一会儿,窈窈都送他礼物示好了,他也应该有所表示啊。   一回头,看到青鸾拳头放在嘴边,眼睛睁的老大。   赵恒嫌弃的看了一眼,这都什么表情,傻不啦叽的。   “叫青云和韩长史过来一趟!”   “主子,您有什么事吩咐我就成!”青鸾觉得最近主子叫青云和韩长史的次数越来越多,他预感,他都快失宠了。   “要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赵恒冷脸。   主子脾气向来不好,青鸾不敢耽搁,一溜烟跑了,很快便叫了人过来。   青云一贯的面无表情,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跟四五十岁的人似的。   韩长史内心有点怕怕的,王爷叫他一般……都很棘手。   赵恒坐在那,神情十分严肃的模样,韩长史内心更加不安了。   “韩长史,再过两日便是小雪了!”赵恒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着。   “是!”韩长史愣了下,小雪也没什么讲究,一个小节气而已。   这一眨眼的这一年就快过完了,他来王府做长史也有小半年了。   想想这半年里王爷做的事,一件件的都是惊心动魄啊。   “青云,你说!”赵恒对韩长史已经太失望了。   听说他以前在太子哥府上还很受重用,看起来真的不大聪明。   青云想了想,今日未来王妃娘娘送了东西过来,难道主子又要……   “主子,小雪天寒,王妃娘娘是该添些新的冬装,首饰,一应补品也该备着……”青云嘴上喋喋不休,但面上仍是十分淡定。   站在一旁的青鸾撇嘴,唉,连青云都学会巴结讨好王妃娘娘了,日子难过啊。   不过,这些为什么他就没有想到,刚才没有及时提醒主子呢?   他这个脑子啊,以后可得聪明点。   赵恒点了点头,还是青云稳妥,他这王府总管做的不错。   韩长史:……   让他这个王府长史怎么教导,堂堂王爷不思进取,每日就想着如何讨好王妃,这礼物才送了多久,又要送礼物了,有金矿也经不得这么折腾啊。   王爷可是才弄垮了贵妃,这时候该低调些,在王府避祸才是。   赵恒看着韩长史苦大仇深的模样,都懒得说他了:“你们两个去办,韩长史亲自送去!”   韩长史是正五品的官职,由他送去,才更体面。   韩长史拱手:“是!”   有什么办法,他不想被打。   赵恒每次送礼都是陆家下人最开心的时候。   今日也一样,姑爷才刚走就送了礼物过来,对他们小姐可真是看重啊。   陆瑶看着抬到她院子里的箱子,目瞪口呆,因为后面还跟着霓裳阁的裁缝,说是要量了尺寸裁衣。   冬装和春秋装不同,要稍微宽松些,所以,尺寸一定要重新量过。 第311章 一字千金   陆瑶也习惯了赵恒这样的方式,上一世的时候赵恒也做过这样的事,甚至比这个更加夸张。   当时后宫就只有她一人,这宫里的好东西,他都一股脑的送到她那里。   不过,她大多都打赏给凤阙殿的宫人,所以,凤阙殿的宫人大多衣着华丽。   那些御史大臣因为此事没少参她奢华过度,不堪为国母。   那时她非但不怕,还隐隐期待赵恒会因此废了她这个皇后。   可惜,赵恒对她的容忍度是没有底线的,即便与朝臣为敌,也不委屈她半分。   赵恒在位期间,其实也十分勤政爱民,只是因为她,冷了那些朝臣的心,昏君的名号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上一世陆家满门被灭,说到底,也与她为后期间积下太多怨气有关,满朝文武皆痛恨陆家。   陆家几代忠骨,一世英名,尽毁于她手。   ……   不止陆瑶,陆夫人,陆三夫人,陆玥,陆瑾,陆家女眷人人都有。   他那个好师弟提点他说,在陆家,女人永远是对的。   对于这么些做什么都对的人,一定要格外讨好。   陆三夫人收了几次楚王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了:“嫂嫂,我们可都是沾了瑶儿的光,这楚王殿下对瑶儿可真好!”   陆夫人心里也高兴,在家人面前也没什么好掩饰:“可不是吗,这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以后啊就希望他和瑶儿好好的。”   不图王权富贵,只求他对瑶儿的感情善始善终。   她的那个傻女儿她这个当娘的再清楚不过了,只怕是陷的更深。   ……   陆夫人要去玉坛寺上香还愿,因积雪未化耽搁了两日。   不过,明日便能出发了,陆伯山让陆家军的士兵已经把上山的路清理出来了。   寺里的和尚也在清理,只是人手有限,若只靠寺里,还得等上几日。   陆伯山此举,玉坛寺僧人很是感激,慧然方丈还特意写了副字送他。   慧然方丈可是得道高僧,在书法上面也造诣颇高,别说一字千金,就是万金也难得。   陆瑾生病刚好,山上风大,这次陆夫人就没有带她一起,王嬷嬷也留在了家里,不然她不放心。   陆夫人只带了陆瑶和几个小丫头,不过她已经和婉婉约好。   马车特意绕了远路到珍宝阁,李婉婉早让小厮在外面守着,一看到陆家马车便来通报。   李婉婉很会打扮自己,今日是去寺里上香,不宜太过奢华,连头上都只戴了素色的白玉簪,将江南女子的婉约尽数的展露无遗。   婉姨的长相其实偏冷清,又读过书,年轻时清傲卓绝更甚,不然也不会被风流的九王爷看上。   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但也是风韵犹存,和陆夫人坐在一起,一个清冷雅致,一个端庄大方。   陆瑶今日上山也只带了夏竹,上山是为祈福,不好搞得前呼后拥,太过打扰。   陆夫人此次来是为还愿,上次来庙里上香,她在佛前许愿,让佛祖保佑陆家平安,惩处恶人,这才过了多久,徐春英就倒了霉,可真是……佛祖显灵了。   果然那句话说的没错,人善人欺天不欺,恶人自有天收。   这次住的还是上次的院子,只是上次来时还是深秋时节,树叶苍翠,如今已经光秃秃了。   因为之前的那场大雪,连枯叶都被雪打落了。   陆瑶自己在院子附近闲逛,冬日虽为这寺院平添了几分厚重苍劲,并没有荒凉之感。   陆瑶走到她们住的院子隔壁时,看到里面似乎有人影走动。   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没想到这玉坛寺香火这样好,这积雪才清理好,便也有像她们这样的香客宿在寺中了。   陆瑶正要离开,却听到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一位老嬷嬷,看容貌气度便知绝非凡人。   陆瑶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又不记得了。   她扶着一位穿着妇人衣衫的女子,只是戴着斗篷,包裹的极为严实,陆瑶看不到脸。   陆瑶忙让开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起初并不在意,走了几步后,脚步突然顿住,怪不得觉得见过,刚才那嬷嬷正是先太子乳母,太子薨逝后便在太子妃身边照顾。   那刚才那位戴着斗篷的妇人应该是太子妃娘娘……   陆瑶上一世和这位先太子妃没什么交集,不过,大概可以用四个字形容,人美心善。   上一世小皇孙是在今年腊月里殁的,没多久便听说太子妃娘娘也殁了。   因为赵恒的关系,这一世陆瑶倒是关注了些太子妃的消息。   听说她整日青灯古卷,吃斋念佛,十分虔诚。   这次到寺里应该应该也是为先太子祈福。   记得上一世她碰到赵恒那次,太子妃也是住她隔壁,那次还是先太子薨逝没多久。   现在想来,上一世赵恒一定要立她为后,又那么宠她,只怕是因她那日关心小皇孙和太子妃的举动。   陆瑶猜的没错,刚才从院里离开的正是先太子妃。   今日她之所以来山上,是因为,十年前的今日是她和先太子的成婚之日。   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日子了。   她悄悄在寺里给太子立了往生牌位,并不敢让人知道。   她只想祈求上苍,若真的有来生,让他托生在平凡人家,娶妻生子,平平凡凡的度过一生便好。   哪怕他们不能再续前缘,她也希望他好好的,长命百岁。   摘下斗篷的女子十分的柔美,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和瘦弱,一双眼中浸满了泪水,很快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娘娘,你要保重身体……”玉嬷嬷劝道。   本来今日是上不了山的,听说有人清扫了上山的路,娘娘便不顾阻拦的来了。   不过,只能待一日,明日一早便要赶下山。   小皇孙还在宫里,娘娘不放心,本来想一同带着,可这几日冷的出奇,娘娘怕小皇孙受寒,便留在了宫里。   “若不是煦儿,臣妾早该跟随殿下一起去了,殿下有没有怨臣妾无能……”太子妃跪在蒲团上泣不成声。 第312章 因果不空   太子妃乃姜氏女,姜家也曾是出名的儒学大拿,只是,从姜瑜的祖父一代开始,姜家子弟在朝堂上便表现平平。   如今,官职最高的是姜瑜的父亲,太常寺少卿,也是个闲职。   至今大家仍好奇,姜瑜是如何从众多世家女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子妃的。   姜瑜成为太子妃后,姜家在朝中地位并无太大提高,姜家人也十分低调,并未因家中出了位未来皇后而觉高人一等。   也是因此,姜家虽家世平平,但家风却是极好。   姜瑜的兄长和弟弟,一个在刑部,一个在吏部,都是六七品的小官,并不瞩目。   太子薨逝后,关于姜瑜的流言倒是不少,大多是她福薄,克夫之类,她也不曾理会。。   太子薨逝后不久,太子妃便带着小皇孙搬出东宫,偏居皇宫一隅,皇上对他们母子也甚少过问,时间久了,仿佛真的被遗忘了一般。   不过,近几个月,小皇孙似乎被皇上记起,姜瑜这个先太子妃也渐渐被记起。   之前,宫人倒也不敢怠慢,只是,如今更加殷勤了。   姜瑜在宫里也是日日抄经书为太子祈福,如今,在蒲团上一跪又是一夜。   虽然这也是常有的事,但这寺里到底不比宫里,没有炭火,又比山下温度低,姜瑜起身的时候险些晕倒。   玉嬷嬷赶紧伸手去扶:“娘娘,不如休息会儿,用过午膳再下山!”   姜瑜摇摇头:“如今咱们什么情况嬷嬷不是不清楚,还是不要徒惹事非了。”   能在这里待一夜,她已经很满足了。   “娘娘不必太过谨慎,如今楚王殿下已回京,他必会护着娘娘和小殿下的!”玉嬷嬷虽然是太子的奶娘,但也是皇后娘娘的人,楚王小时,她也是照顾过的。   而且,这次楚王殿下回京,就是为了保护小殿下的。   殿下回京后,派了人护卫小殿下安全。   其实玉嬷嬷知道,皇上这两年不见小皇孙,是还没有从太子薨逝的悲伤中走出来,小殿下又肖似太子,皇上见了便要伤心一番。   姜瑜摇了摇头:“本宫倒是有些后悔,写那封信,把他卷入这事非里。”   她虽不问世事,但最近发生的事她也是听说了的。   别的不提,就贵妃娘娘一事,就将那景王得罪个彻底,以后在朝中只怕更难了。   “娘娘不必多虑,楚王和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佛祖会保佑他们的!”玉嬷嬷劝道。   姜瑜看着太子的牌位,喃喃道:“也不知他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说话间,如珠的眼泪又从眼眶滑落。   姜瑜掏出帕子擦了下,将斗篷整理好,把面容遮盖了严实才出了房间。   因为跪了一夜,姜瑜走的特别慢,甚至有些跛,玉嬷嬷在一旁扶着,生怕不小心摔了。   其实,大婚之初,玉嬷嬷也觉得这个太子妃门第不显,除了略有姿色,根本配不上太子殿下。   可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时间久了,她便了解了太子妃的好。   尤其,太子殿下薨逝后,太子妃的日子太难了。   陆瑶昨日睡的不太好,早上起床时,陆夫人和婉姨已经听完慧然方丈的早课了。   陆瑶不太敢见慧然方丈,不知为何,总觉得他那双眼睛好像能洞悉一切,面对他时总有些心虚。   陆瑶本要告诉母亲,太子妃娘娘就住在隔壁一事,但她让夏竹悄悄打听才知,太子妃娘娘今日一早,连早膳未用就已经下山了。   她便知,太子妃此行只怕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既然如此,她也不告诉母亲了。   太子妃这边下了山,换了马车,因为没用早膳,便只能吃些备着的糕点。   马车摇摇晃晃,姜瑜被摇的有些幌神。   “娘娘,昨日我们在门口碰到的好像是陆家小姐,未来的楚王妃娘娘!”玉嬷嬷道。   “是吗?倒是未曾注意!”太子薨逝时陆瑶也不过十二三岁,这几年里,正是女孩子变化最大的年纪,她并没有认出来。   “老奴也是过后才觉得是,后来派人打听,那隔壁住的确实是陆家女眷!”   “如此倒是本宫怠慢了,不过此行不便,改日替本宫送些礼物到府上吧!”姜瑜慢声道。   之前皇上赐婚,她这个嫡亲嫂嫂自是应该送礼物的。   可她如今是寡居之人,赐婚又是喜事,实在不好添了晦气,便没有着人送贺礼。   太子殿下就这么一个嫡亲弟弟,十分疼爱,京中势力复杂,他怕护他不住,这才任由楚王在西北多年。   如今,她自作主张将他召回京中,也不知是对是错。   姜瑜叹了口气,脸上表情皆是沉重之色。   陆瑶对神佛自然是十分敬畏的,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虽不能解释原因,但大抵是诸神眷顾。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十分虔诚:“信女别无所求,惟愿家人平安,楚王赵恒平安终老,无灾无难……”   陆瑶上完香后出了正殿,正要离开,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阿弥陀佛!”   陆瑶下意识转身,说话之人正是慧然方丈。   陆瑶有些怕慧然方丈,可是既然遇到,自然不能躲着的。   她双手合十行礼:“信女见过方丈大师!”   “老衲多事,陆施主眉宇愁容环绕,似是有心事!”慧然方丈看着陆瑶眼睛。   “大师慧眼,不过是些闺阁小事,信女方才已同菩萨诉说,也已经有所领悟!”陆瑶笑道。   “阿弥陀佛,如此便好,只是万事万物皆有其规律,陆施主莫要强求,随心,随性,随缘。”慧然方丈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让陆瑶不敢和他对视。   尤其,他这句莫要强求,让陆瑶的心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师,佛家讲因果通三世,前世的因,来世的果,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信女无知,大师如何解释因果报应?”陆瑶自重生以来,便十分疑惑,只是,她的疑惑,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她总觉得慧然大师似乎知晓她的身份,或许,他能为她解惑。   慧然方丈低头道了句阿弥陀佛然后才道:“施主请随老衲来!” 第313章 中毒而死   陆瑶垂眸,点了点头,跟在慧然大师身后。   慧然方丈进了房间后,从多宝阁的抽屉里取出个盒子,放在桌案上。   陆瑶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不过,并没有打断。   直到方丈将盒子打开,陆瑶看到里面的东西,脸色大变。   慧然方丈将陆瑶神色尽收眼底:“施主可认得此物?”   陆瑶唇瓣颤了颤,脸上血色殆尽:“方丈从何处得此物?”   再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此物,确切的说,那七宝手串乃是她上一世随身之物。   重生之后,回忆起的大多是零碎的片段,记得并不真切,所以也忘记了这个七宝手串。   这七宝手串乃是她小产后夜夜梦魇,常被噩梦惊醒。   她那时一直觉得她是痛恨她肚里的孩子的,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不是赵恒,却偏偏怀了他的孩子。   可失去那个孩子之后,她才知道,她想留下他。   赵恒对她越好,她就越是内疚,只是那时她心中执念太深,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反倒因此常常对赵恒发脾气,有时不想见到他,有时从梦中惊醒却一定要他过来。   记得有一次,赵恒本是在御书房和朝臣商量国事,听说她要见他,愣是丢下群臣过来看她。   可等他来时,她却又赶他走,赵恒不敢真的走,只站在门外,生怕她又要找他。   那些大臣知道此事,对她怨声载道。   后来,赵恒不知从何处寻到了这串有宁驱邪定魂的佛家七宝手串。   又请高僧诵经七七四十九日,不过,也是奇怪,自从戴了这七宝手串,她便再没有做过噩梦。   自此,她便日日戴在左手上,除沐浴更衣,从未离身。   陆瑶心有疑虑,这是上一世之物,如何会提前出现在这一世。   “施主果然认得!”慧然一副了然的样子。   陆瑶从第一次见慧然方丈就觉得他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眼让她不安。   如今看来,她的直觉是对的,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慧然方丈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说道:“这个七宝手串乃是佛门上古法器,佛经里曾有记载,数百年来,一直都在玉坛寺内,甚少有人知道。”   陆瑶吃惊道:“那它为何……”既是佛家宝物,为何后来会成为她的私有之物。   陆瑶问到一半,没有再问下去,自然是赵恒强取,只要是对她好的,没有他不敢做的。   “据典籍记载,这佛家七宝手串有逆转时光之效,只是启动七宝手串并非易事……”   陆瑶猛然震动,只觉得通身隐隐战栗,身子一晃,竟然有些站不住脚。   笑容里带着几分凄楚,喃喃道:“原来如此。”   只怕她得以重生,应是和此物有关吧。   只是,如慧然大师所言,这七宝手串也不是随便就能启用,启用也未必就能成功。   她是以祸国妖后之名被处死,她的东西必然不会被善意对待。   那时赵恒已死,谁又为她开启法阵,她又是如何重生?   这一世的事,跟前世并不相同,大概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然而却又隐隐相通,七宝手串在这时出现,难道是会发生什么事情?   陆瑶不得不多想,可又完全没头绪,只剩满心的惊悸。   “小姐怎么了?”夏竹连忙扶住陆瑶,她有些不明白,怎么小姐的脸色变得这样难看,这老方丈也没说什么啊。   陆瑶摇头,衣袖下的手指兀自在微微发抖,才将那股震惊之意止住些。   “夏竹,你到门外守着,我有话要和慧然方丈说!”   夏竹虽有些不大放心,但还是听从,屈身道了声是,然后退出房间。   陆瑶只觉得嗓子紧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师这到底是为何?”   如今,在慧然方丈面前也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了。   慧然大师拿起手串,靠近陆瑶,那其中一颗红色水晶,鲜红如血,如刚浸染过血液一般,微微透着红光。   “这七宝手串陆施主收着吧!”慧然方丈道。   陆瑶上一世不知这看似普通的手串竟是佛家至宝,如今知道了,自然是不能再收,否则便是对佛家的不敬。   慧然方丈看陆瑶拒绝又道:“这七宝手串是佛家至宝不假,但如今已认你为主,证明你与它确实有缘!”   慧然方丈初见陆瑶就觉她与常人不同,后来发现七宝手串有异。   七宝手串是佛家之物,本应驱邪定魂,镇心安神,但却透着异象。   他开启上古法阵才知,这七宝珠浸染人气和血气,无法再供奉于佛寺之中。   想必是受主人气场吸引,这才有所感应。   他也想过办法净化,可并无效果。   一件佛宝已无佛性,倒不如还给陆瑶。   “方丈可知是何人开启阵法,让我得以重生?”陆瑶以前只以为是天意,却不曾想是人为。   “陆施主真想知道真相?”慧然问道。   “信女求大师指点!”陆瑶执着道。   慧然方丈摘下佛珠,默念咒语,不久,七宝珠中的红色晶珠,红光一现,出现一圈光晕。   光晕中出现的正是上一世她封后的场面……   这些场面如同将回忆赋予了色彩,顿时变得鲜活。   场面一转,很快到了赵恒中毒,毒发身亡,倒在她怀中的一幕。   虽然是上一世的事,陆瑶还是忍不住流出眼泪,心如刀绞。   “为何会这样,箭上怎么会有毒,朕要你救她,救她……”   陆瑶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赵穆歇斯底里的吼着太医。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下毒,一定要找出来!”   屋里人跪了一地,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徐蝉儿从外面进来:“皇上勿要动气,瑶妹妹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徐蝉儿的话未说完,被赵穆打断,指着徐蝉儿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朕的箭上下毒!”   “臣妾冤枉,瑶妹妹是皇上心爱之人,臣妾怎么会伤害她……”徐蝉儿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最好不是你,否则,朕诛你徐家满门!”赵穆发狠道。   很快,太医跪了一地,终是无救。   陆瑶诧异,原来她是中毒而死…… 第314章 命数皆乱   能在赵穆的羽箭上下毒,必然是身边亲近之人。   上一世,她对徐蝉儿印象并不深,只知她是赵穆的侧妃。   重活一世她才发现,贵妃并不是她想象的和善,而徐蝉儿也并非纯良。   下毒之人,只怕就在这二人其中。   那些朝臣虽然恨她,大概也不会想出此法,更没有机会,除了她二人,不会有别人。   不过,赵穆是不是真的想杀她已经不重要。   赵恒因她而死,陆家因她满门抄斩,她也无颜苟活。   ……   画面继续往前,一个孤零零的棺柩停放在暖香阁,而她就躺在这棺柩之中。   这暖香阁虽叫暖香阁,却是个十分偏僻的宫殿。   殿宇内静悄悄的,守灵的小宫女和小太监打着盹。   反正今日是新皇帝登基大典,谁会关心一个死了的先皇后,还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后。   一边光景凄凉,另一边群臣叩拜,对比鲜明。   陆瑶唇角露出一丝苦笑,说不上是难过还是解脱。   赵穆终还是登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帝王之位。   赵穆站在高高的天坛上,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酒杯,正要敬酒时,那小太监却猝不及防的从托盘下抽出一把匕首,正中赵穆心脏。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甚至下面的大臣没有反应过来,赵穆已经不可置信的倒地。   小太监抬起头时,陆瑶也看清楚了他的脸,是福生,竟是他。   她重生后在街上看到福生,还在感慨,也不知她死后,他会如何,如今看他活着,倒是松了口气。   活着就好,这样她的罪孽也能少几分,太多人因她丧命了。   只是这口气未松完,陆瑶的心又提了起来。   福生公然刺杀新帝,那些人怎么会放过他。   果然,福生被赶到的御林军团团众人围住,登时便要毙命。   一身紫袍的江源适时出现:“大胆奴才,谋害新君,该当何罪!”   “新君,他也配?他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他为帝位先是抛弃未婚妻子,一边蛊惑朝臣逼宫,又一边在先帝膳食中下毒,这样谋害先帝的卑鄙小人,哪一点配做大齐的皇帝!”福生一脸愤慨,字字如血,掷地有声。   下面的朝臣开始回击:“一派胡言!”   “胡言?这就是证据!”福生从怀中掏出一物,竟是当年揭露睿王‘谋反’的张侍郎的亲笔血书。   张侍郎本是崔家心腹,临阵倒戈背弃旧主,投靠景王。   睿王被安上谋反的罪名后在狱中自杀,不久这位张侍郎也得了急症死了。   如今看来,并非是他自己得了急症,而是有人容不下他。   这上面写着赵穆是如何利诱他陷害睿王。   原来睿王并非谋反,而是接到进宫护驾的假手谕才带着人入宫,而景王早在宫门埋伏了御林军,睿王带进宫的人尽数被杀,而睿王也被关进大理寺,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福生的证据不止这一个,还有赵穆收买朝臣指鹿为马冤枉朝中官员的证据,甚至还有赵恒身边的小太监……   江源此时在朝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话在此时自然是十分关键。   只听他道:“大齐不幸,百姓不幸,竟不能为天下择一位明君,此乃臣之过也,臣无颜面对先帝,无颜面对大齐列为先祖,更无颜面对大齐百姓……”   江源在祭拜大齐先祖的天坛上跪下,痛哭流涕。   下面群臣亦是跪地痛哭,如今赵氏血脉凋零,赵恒无嗣,赵穆唯一的儿子尚在襁褓之中。   赵穆的兄弟之中,赵毓的封地距京城千里之遥,只有肃王赵煊因睿王谋反被牵连,圈禁在王府之中。   赵煊临时登帝,福生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不会再有人注意。   福生的那些证据自然是出自江源之手,江源是赵穆的幕僚,是赵穆最信任之人,没有人比江源更清楚赵穆的底细。   江源在赵穆最风光的时候,致命一击,这招釜底抽薪果然是狠,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的可真是好。   三个月后赵煊写了罪己诏,大意便是自己无才无德,德不配位,禅位给摄政王江源。   大齐还是那个大齐,只是赵家天下变成了江家天下。   江源确实好手段,兵不血刃的接手赵家江山。   江源此人绝非善类,陆瑶知道,但陆瑶没想到,利用七宝珠开启法阵,逆转时光的居然会是福生。   她上一世不知道这七宝珠的来历,没想到福生居然知道。   福生化成小和尚,潜进玉坛寺藏书阁,翻阅典籍,终是让他找到开启法阵的秘籍。   没想到扭转时空,竟是要施法之人以鲜血为祭。   阵法开启,便不能停,要连祭七七四十九日,而这法阵的阵眼也是施法之人。   不管阵法能不能成,施法之人都不可能生还。   这也是千百年来,虽典籍有记载,但却没有先例的原因。   陆瑶看完极是震惊,福生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竟为她牺牲至此,这样的牺牲让她不安,更让她害怕。   慧然方丈念了句阿弥陀佛,七宝手串异常,除了主人齐长召唤,只怕开启法阵之人也已经出现。   此子执念如此之重,也不知将来是好是坏。   “陆施主,一切皆为虚幻,万事不可太过强求!”慧然方丈道,天机不可泄露,他只能提醒至此。   陆瑶自来聪慧,自然听出慧然方丈话中之意。   忙出声问道:“大师可知我和赵恒之间的缘份深浅,会白首偕老吗?”   慧然方丈盯着陆瑶看了会儿,摇头道:“你同他虽然有缘,但红线希微,缘分浅薄,上一世的姻缘本就是他强求,而他也因此殒命。”   陆瑶的心轰的一下,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后退两步,险些要跌坐在地,伸手扶着一旁的柜子,定定地看着慧然方丈。   只听慧然方丈又叹道:“但七宝佛珠逆转时空,你三人命数皆乱,以后如何,老衲也推算不透。”   “三人?”   “福生开启法阵,时空逆转,他的身世也将发生变化,只怕你三人纠缠不休,是好是坏老衲就不知了。” 第315章 难如登天   陆瑶从慧然方丈房中出来,面色灰败,脚步虚浮,夏竹连忙扶着。   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小姐如此心态,只怕不好。   慧然方丈看着陆瑶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和清虚夜观星象,星象有变,同时出现三位紫薇星命之人,再加上天狼星作乱,七宝佛珠出世,只怕天下将乱,为祸苍生。   而他身居文王转世命格,有维护正统之责,如今,天相已乱,连他也无法推算出未来帝星了。   陆瑶回到房间,陆夫人和婉姨还未回来。   陆瑶交代夏竹道:“今日之事,不许告诉母亲,佛珠之事,我自会解释!”   夏竹点了点头,自是绝无二话,她向来忠心,小姐如何说,她如何做便是。   只是,小姐如此,她有些担心。   “小姐先休息,奴婢去给小姐烧壶热茶,暖暖身子!”夏竹道。   陆瑶点了点头,她确实冷,但是心里冷,并不是一杯热茶便能暖的了。   慧然大师那句红线希微,缘分浅薄几个字如有千斤砸在陆瑶心上。   赵恒这一世娶了她,会不会如上一世一般死于非命?   她只想他活着,就如现在这般恣意猖狂,无人敢惹,嚣张又自在的活着。   她不要他为了她再一次的赔上性命。   陆瑶的手紧紧的握着,指甲陷入掌心之中,但她的心已经麻木,丝毫感觉不到痛。   还有福生,上一世他开启法阵,已为她牺牲了一次性命,这一世,她也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人,哪怕还是街边的小乞丐,只要活着就好。   慧然方丈说不可强求?   她不想强求,她只想所护之人好好的。   陆瑶拿出七宝手串,轻轻的触摸着上面的珠子,喃喃道:“慧然大师说你已认我为主,你能保佑我想保护的人都平安吗?”   七宝佛珠自然不会回答她,安静的躺在她的掌心之上。   而此刻赵恒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昨日要进宫的,可还没出王府就接到消息,拓跋素素那个蠢货,居然让拓跋弘逃了。   此人若逃,犹如放虎归山,必为大齐带来祸害。   留着拓跋弘,本是要用他和贵妃对质堂前的,只是没想到父皇及时止损,并没有将案子再往下审的意思。   如今父皇又下圣旨以摄政王谋害大齐重臣的罪名送往北疆,其实拓跋弘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杀了反倒利落。   本以为这拓跋素素会直接杀了拓跋弘,没想到人没杀了,还让他逃了。   赵恒气的差点提刀杀了那个北疆公主,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就这样的蠢货,还想当北疆女王?   女王那么好当,人人都可以当了。   拓跋素素其实也想杀了拓跋弘,可底下的人却向她献计,说如果秘密押解拓跋弘回北疆,说不定能讨得父王欢心,这样就离她的女王更近一步。   只有讨的父王欢心才能得到更大的权势,然后再让父王修书一封,招陆玉庭为北疆驸马……   却没想到,这个拓跋弘居然逃了,而那个给她献计的手下也失踪了。   拓跋素素这才知道上当,派人通知了陆玉庭,陆玉庭又派人告知了赵恒。   拓跋弘逃跑这件事又没有办法告诉皇上,因为在此之前,拓跋弘本就是失踪状态。   若是告诉皇上,拓跋弘又失踪一次,岂不是惹来皇上疑心。   赵恒快要呕出血,已经逃出一日一夜,这个北疆公主才来通知。   只怕已经出城,若已经出城,想追上,已经难了。   陆玉庭也没想到千算万算,竟毁在拓跋素素这里。   看来这个拓跋弘还真是命不该绝。   这次能抓到拓跋弘,一则是在大齐地盘,占了地利优势。   再者,若不是拓跋弘轻敌,而且徐宏书身份暴露,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抓到他。   这次让他跑了,想再抓到他,只怕是难如登天了。   “那现在怎么办?”拓跋素素没了主意。   “怎么办?”陆玉庭睨了拓跋素素一眼:“你最好老实待着,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以赵恒的脾气,一刀砍了她都有可能。   “你……”   “人蠢就该有自知之明!你好自为之!”若是这个北疆公主死在了大齐,那就更麻烦了。   说来也奇怪,那拓跋弘走时为何没有解决了这个麻烦公主?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看来逃走的十分仓促。   对了,他差点忘了,拓跋弘身上有伤,那日被打断了腿。   玉坛寺就在城外,拓跋弘对窈窈起了歹意,若是趁此带窈窈出城……   赵恒不敢再往下想,他才刚从大理寺回到王府,正要叫青鸾再加派暗卫人手。   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算了,还是他亲自上山一趟,说不定还能寻得线索。   赵恒刚上马就看到流光快马而来,一看到他便飞身下马:“楚王殿下,我家郡王出事了!”   赵恒以为顾昭华又惹顾将军生气,被打了。   这样的事他如今见惯不惊了,都摊上一个爱动手的爹,做儿子们的也难啊。   “本王有急事要处理,回来再去府上看他!”   “王爷,只怕王爷再回来就见不到我家郡王了!”流光红着眼睛道。   赵恒这才觉得不对:“到底出了何事?”   “徐家三公子死了,他伤处插的刀却是我家郡王的!”流光带着哭腔。   那徐三公子前几日被他家郡王打了一顿,肋骨都断了,竟是不顾身上有伤,将那牡丹阁的花魁安置在徐家的别院,他自己也搬了过去。   郡王气不过,单枪匹马的冲进去,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动手,只是威胁徐有德,让他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那徐有德倒也签了,郡王拿着和离书兴冲冲的去徐家接回了三姑娘,这本是好事。   可今日一早,顺天府还有徐家的人一起去顾家带走了他家郡王。   虽然还没有断定是凶手,但顺天府的人悄悄的告诉他们说,在现场发现了郡王的匕首,还有徐家别院的奴仆为证,昨日除了他家郡王并未去过别人。   老太太当即就晕过去了,公主和将军此刻也进了宫。   他家郡王被带走之前,交代他一定要告诉楚王他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人。 第316章 不怒自威   “你说什么?”赵恒表情一凛,这事竟被窈窈猜着了。   昨日一早昭华还到王府和他一起用的早膳。   他接到陆玉庭的消息后找拓跋弘去了,怕他跟着有危险,特意让他回家了。   “是真的,我家王爷已经被顺天府宋大人带走了!”流光一个大男人快哭出来了。   因为郡王在大理寺,徐家怕大理寺徇私,直接把案子报到了顺天府。   顺天府尹宋轶看在长公主和将军府的面上已经很是体谅了,但只怕徐家不依。   这些所谓的铁证摆在那,若是不能找到证据证明郡王清白,即便是皇上那儿也过不去。   赵恒交代青鸾安排暗卫保护陆瑶后,翻身上马道:“去顺天府!”   流光点头,也跟着上马,二人策马疾驰,很快便到了。   顺天府衙门没人敢拦,远远就让开了,还得面带微笑做出请的手势。   赵恒的威名,这京中谁不知道,连最受宠的徐贵妃都斗不过他,如今一把年纪的成了徐美人。   一早宋轶接到这案子就觉得头大,满朝谁不知道这顾郡王和楚王交好。   这以后有的闹腾呢,楚王虽说被皇上贬为郡王,但除了那些不识相的,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揭短。   因为不管人家是郡王还是亲王,都是可以在朝堂上横着走的人物。   宋轶正准备带着人去案发现场再次侦察呢,手下连爬带滚的进来了,一脸惧色:“大,大人,楚王殿下到了。”   宋轶想一脚把人踹了,瞧这点出息,吓成这样做什么,楚王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嘛。   不过,宋轶还是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官袍,准备行礼。   赵恒虽说只是个大理寺少卿,可人家也是王爷啊。   而且,顺天府和大理寺联合办了几场案子,这楚王殿下手段……凶残的很呐。   “见过楚王殿下!”宋轶微微俯身行礼。   到他这个品级,即便是面见皇上也不用动不动就跪。   赵恒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站在那里,面容不怒自威,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免礼!”   “殿下是为顾郡王的事情而来吧!”宋轶也不装糊涂。   几番相处,也知楚王的脾气,他这时要敢装糊涂,楚王敢把他这顺天府闹翻天。   赵恒点头:“正是,他人呢?”   “刚被底下人带下去,毕竟是人命案,如今已经闹到皇上面前了……”宋轶得把自己的难处讲明了呀。   一边是朝中重臣死了儿子,一家子哭天抹泪,一边是皇上的亲外甥,长公主和顾将军的亲儿子,还有楚王这个扛把子大哥,他是哪边都不落好啊。   这案子一个不小心,他就是两边得罪人。   这徐尚书也真是的,他不知道大理寺的大门在哪吗,做什么要把案子报到顺天府。   头疼!   最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吃肉轮不到他,挨打他是头一个,回家就给夫人说,让她上玉坛寺上上香,听听大师念经,带着佛祖的庇佑回来。   “本王过去看看……”   宋轶:“……”   然后给属下使眼色:“还不带路!”   自己也跟着去了,楚王不会想在顺天府抢人吧?   人命案虽是重犯,但顾昭华到底是皇亲国戚,宋轶也不敢太过怠慢,毕竟住什么等级的牢房,他这个顺天府尹还是做的了主的。   可再好的牢房也是牢房,赵恒看到顾昭华那一瞬胸口莫名的酸涩。   顾昭华看到赵恒,精神一下崩溃,像个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哭出来:“五哥……”   顾昭华是个不经事的,虽然之前因为打架也进过大理寺牢房,但和这性质不同,而且还有赵恒陪着,并不觉得有身陷牢笼的感觉。   可如今是真的背着一身罪名身陷囹圄。   “五哥,我没有杀人……”顾昭华伸手去拉赵恒的手,赵恒倒是没有拒绝。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查清楚!”赵恒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先把那天的事给我解释清楚!”   顾昭华正要开口,隔壁牢房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五……哥!”   赵恒差点觉得自己幻听了,除了昭华,还有谁叫他五哥。   顾昭华倒是反应过来了,抹了把眼泪道:“五哥,赵煊那小子也在这儿呢!”   赵恒目光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待在另一个牢房角落里,一直没有被注意到的赵煊凑了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赵恒。   因为已经在牢房里待了有几天了,看起来比昭华更狼狈,头发乱糟糟的。   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头上顶着几根稻草,手里还拿着几根,看赵恒的眼神有些别扭,胆怯,没啥自信。   赵恒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声,就这造型,和路边乞丐没啥区别,亲爹也认不出啊。   宋轶无语望了眼黑洞洞的房顶,差点把肃王殿下给忘了,瞧他这记性。   肃王殿下府上前段日子死了个琴师,这在贵族圈子本是一件小事,最坏也不过是赔几个钱就算了。   情况是肃王酒醉后调戏了这个琴师,琴师是个烈性女子,投湖了,也是个倒霉的,投湖就投湖,偏一头撞到了湖里的石头,死了。   肃王醒来后哪还记得这事,府上的主事也是个只会狗仗人势,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随便一张破席裹了,扔乱葬岗了。   这琴师是个苦命人,自小父母双亡,这么多年靠卖艺含辛茹苦供弟弟读书,弟弟如今也小有功名。   但读书,越往上是越要花银子,琴师这才到肃王府做了琴师。   姐姐惨死,弟弟自然要为姐姐报仇,一纸诉状把案子告到了顺天府。   这案子是陆玉庭接的,什么都调查清楚了,证据确凿了。   可报了官后,顺天府迟迟没有给交代,倒不是顺天府怕麻烦,实在是最近的麻烦事太多,肃王府死了个琴师这事太小,轮不到。   前日,宋轶这才腾出手,把事情禀报了皇上。   人家到底是皇帝的儿子,他也不能一声不吭的把人抓了,总得让皇上决断。   皇上因为贵妃的事正在气头上,二话不说的就让宋轶先把人丢进顺天府牢房关几天。 第317章 确实该死   赵恒虽然看不上狗仗人势的赵煊,懒得搭理归懒得搭理,可绝不是落井下石的个性。   他这会儿确实没功夫搭理赵煊,因为昭华这案子,若是不赶紧查不清楚了,这杀人的罪名可是去不掉了。   即便是皇亲国戚,又有长公主的面子和顾家的功劳能免一死,可谓堵悠悠之口,也少不得流放从军。   昭华娇生惯养的,只怕受不了那个苦。   而且流放的一路上,徐家能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赵煊也知道平日里把赵恒得罪狠了,说实话,也不太敢指望赵恒把他救出去。   但论血缘,顾昭华充其量就是表弟,他才是亲弟弟,怎么也得先救……算了,不说先救了,怎么着也该派个人去肃王府报个信,让那个蠢货管家送点东西过来。   这么冷的天,他穿的衣服也不多,牢房饭菜也不好,他们这是盼着他死呢?   肃王殿下也是个可怜的,进来快三天了,别说说情的,连有个人来探监都没有。   刚进来的时候肃王还十分嚣张,可吃了三天牢房的粗茶淡饭后,嚣张不起来了。   睿王不在京中,崔家顾不上他,这会儿谁还理他这个麻烦精。   肃王大概自己也感觉出来了,崔家是要放弃他了。   “五哥,你若是有空,派手下给王府传个话,让他们送些东西……”赵煊倒是想理直气壮。但平日里他见到赵恒就有些怂,更何况这时候。   赵恒倒是没拒绝,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赵煊看赵恒又和顾昭华说话,缩着肩膀靠那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顾昭华也进来了,犯了什么事,不会也是被亲爹弄进来的吧?   顾昭华这会儿看到赵恒心里有了底气:“……我昨日是去了徐家别院,可我听了五哥的话,并没有动手,只威胁了那徐有德几句,他就把和离书给签了……”   赵煊一听原来是徐有德死了,愤愤的添了句:“那家伙确实该死,本王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那个牡丹楼的头牌以前是跟他的,后来竟是没眼光的跟了徐有德。   呸,这下好了吧,跟了个短命鬼。   赵恒瞪了赵煊一眼:“你给我闭嘴!”   赵煊被赵恒一顿吼,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赵恒又问顾昭华:“你威胁了他什么?”   顾昭华想了想,蹙着眉头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就是拔出匕首说,要是他不签字放我三姐走,就弄死他……”   但他真的是威胁而已,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种话,但只是说说而已,吓唬吓唬他,谁没事会真的杀人啊。   “当时房间里可有别人?”   “有,那个花魁也在,还有两个侍女……”   宋轶咳了声,作为主审,他在这里有必要打断下:“呈上来的证词中确实有那两个侍女的证词……郡王是否还威胁要划花那花魁的脸?”   顾昭华想了想:“……是,是那花魁先出口说我三姐的,我这才……”   这才说要划花她的脸,就她这样的,也敢说他三姐的不是?   宋轶点头:“那花魁的确被划花了脸。”   赵恒:……   如此看来,昭华这明显是被算计了。   站在一旁的赵煊又不甘寂寞的悄声问道:“人真不是你杀的?”   顾昭华:“滚!”   赵煊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杀个祸害嘛,有什么。   “匕首可是你平日随身带的那柄?”   顾昭华点了点头:“正是嫂子送的那个!”   虽说是匕首,但刀鞘极其华丽,上面镶嵌着红色宝石,而且,十分锋利,他从来不离身的。   赵恒眉头蹙的更深,若是被算计,这匕首从何而来。   赵煊耳朵竖起来,嫂子,谁?陆瑶吗?陆瑶送顾昭华东西?怎么可能。   不过,看到赵恒的表情,他也不敢开口问。   “你昨日去时可带了随从?”若是有人跟着,至少也有个证人。   顾昭华摇了摇头,没有,他一个人冲进去的。   对付徐有德那样的草包,也用不着带人。   赵恒知道这案子难度,不过,并没有在顾昭华面前表露出来:“我知道了,案子交给我,五哥不会让你有事,放心!”   “我知道,我信五哥!”顾昭华咧嘴,露出了个笑容。   赵恒拍了拍顾昭华肩膀:“过几日,我来接你!”   旁边的赵煊眼底露出几分羡慕来,赵恒对顾昭华这个臭小子可真好。   这家伙有什么好,还只是表弟,他才是亲弟弟好不好?   赵煊撇了撇嘴,蚊子哼哼似的:“我也信五哥!”   顾昭华这案子不小,徐尚书的儿子,朝廷大员了,又是景王的人。   比起徐有德的死,他府里不过是死个琴师,还是自己死了,赵恒应该也能顺把手的把他弄出去吧。   这半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进完大理寺牢房又进了顺天府,这是倒了什么霉。   赵恒看赵煊这怂样,也懒得打击他了,转身走了。   赵煊有点着急了,双手抱着牢房的门,巴巴的喊道:“五哥,你可别忘了我的事啊!”   看到赵恒的背影消失,赵煊沮丧的叹了口气,要是三哥在京就好了,也不知道赵恒会不会管他。   顾昭华斜了赵煊一眼:“这会儿倒是知道我五哥好了?”   赵煊没好气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个杀人犯!”   “你说谁杀人,老子没杀人!”顾昭华急眼了,跟兔子被挤到尾巴似的。   “你没杀人,刀怎么会在那?”   “我怎么知道,总之没杀就是没杀,杀了我还不敢认吗?”   赵煊想了想,这倒也是,从小到大,和顾昭华打了那么多次架,这小子也没有不认账过。   “那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赵煊问道。   顾昭华脾气也下去了,语气也跟着好起来,带了几分颓丧:“我要是知道谁害我,我还能在这儿?”   赵煊又点了点头:“这倒是,不过放心,有赵……五哥保你,父皇又一向疼你,不会有事的!”   父皇疼顾昭华这个外甥,比他这个儿子都多,小时他们两个打了架,虽说是一起受罚,但这小子嘴甜,总能骗父皇饶过他,到最后,受罚的也就只有他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 第318章 一刀致命   赵煊叹了口气,以前母妃在世时他总嫌弃母妃不得宠,连他这个儿子都跟着倒霉。   后来母妃病逝,这个世上就再没有对他嘘寒问暖之人。   长大后他才渐渐明白,他的母妃是不得宠,又不够聪明,连巴结皇后的手段都十分拙劣,可却是真正疼他的。   尤其现在,他有点想她了。   两个人背靠着背坐在那,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平日里一见面就掐的两个人此刻倒是难得的安静。   赵恒出了顺天府牢房,开口道:“此案宋大人如何看?”   宋轶面露难色:“此案只怕棘手,如今所有证据都对郡王不利!”   徐家有人证,有物证,若不是顾昭华身份特殊,这些证据也够定罪。   但若再找不到对顾昭华有利的证据,定罪也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   顾昭华之前打了徐有德,两人矛盾已深,从犯罪动机方面说,对顾昭华也不利。   “宋大人可要去现场?”   “正是!”   “不如一起!”案发现场已经被顺天府的人保护起来。   赵恒若是用王爷身份,自然无人敢拦,但若是硬闯,对昭华的案子并无益处。   宋轶自然不会拒绝,若是赵恒能帮助把案子破了,他乐得轻松。   出了顺天府,青鸾就在门口等着,主子安排他的事已经吩咐下去了,加派了人手,王妃绝对不会有事。   一个眼神,赵恒已经知道青鸾把事情办妥,并没有当着宋轶面再提。   宋轶乘坐马车,赵恒和青鸾骑马,宋轶到的时候二人已经在别院门口了。   让他意外的是,赵恒并未进去。   顺天府的人把现场保护的很好,徐家别院的丫鬟小厮都集中了起来,好方便随时问话。   徐有德的尸体就在床上,这里也是第一案发现场。   也就是说,他是在床上被杀。   仵作验尸后,得出的结论是,胸口刀伤是致命伤,一刀毙命。   刀已经被收起来了,放在托盘里,用白布垫着。   赵恒扫了眼那托盘上的匕首,除了刀鞘上镶嵌着宝石,刀把上也镶了几颗小的,精美华丽,世所罕见,用来杀人,倒是可惜了。   赵恒的目光从刀上收回:“是谁最先发现尸体的?”   “徐有德的小厮,冯二!”宋轶身后的笔录道。   他已经收集了这个案子目前所有的口供笔录。   当然这些口供里肯定有一部分是不能用作证供,或者是人云亦云的。   赵恒大概看了一遍,派人把那些录口供的人都叫来,自然也包括小厮冯二。   青鸾知道主子要问话,很快搬了把椅子过来。   顺天府的衙役也给宋轶搬了一把,二人正坐堂前,十分威严。   “你是冯二?”   “正是小的!”   “你最先发现你家公子尸体?”   “是!”   “发现前可发现有什么异常?”   冯二已经回到过一遍,但还是又重新道:“我先是听到一声惨叫,然后赶了过来,我们公子就……就已经断气了……”   冯二表情十分难过,说到最后还哭了起来。   “确定只听到一声惨叫?”赵恒又问一遍。   冯二点点头:“好像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好像!”赵恒语气十分严肃。   冯二缩了缩身体:“是!”   “男声还是女声?”   “男声!”冯二这个倒是很肯定。   “那你进去时那位花魁娘子的脸可有受伤?”   冯二点头:“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如梦姑娘都疼晕过去了!”   “疼晕过去都没叫,那这位梦姑娘够坚强的!”   宋轶:……   “你可看到是何人所为?”   冯二立刻道:“看到了,正是我们公子的小舅子顾小郡王!”   “确定?”   “奴才看的很清楚!”   “看的这么清楚,他没把你杀掉,留着你好报官吗?”   “奴才跑的快……”   “很好,那你是先发现你主子断气还是先发现凶手?”   “自然是先看到凶手?”   “那你又是如何确定你主子已经断气,说不定那时你主子还有救,就是因为你的胆小跑了,才导致他失血过多!”   冯二一下吓的跌坐在地上:“不是,不是, 奴才说错了,奴才是先发现主子没气,如梦姑娘一脸血的!”   “不是先发现凶手?”   “不是!”   “那你发现时凶手站在何处?”   冯二有些底气不足了,随手指了个位置:“那儿!”   “哦……本王重复一遍你的口供,你听到你们公子惨叫,进入房间,发现你主子已经断气,如梦姑娘疼晕,而凶手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等你发现,对吗?”   冯二连忙点了点头:“是,就是!”   赵恒看了眼旁边的笔录:“可都记下?”   那人忙点头:“自然!”   楚王殿下审案太霸气了,这个冯二险些将他们都骗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宋轶面上一派镇定,心里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且先不说,这徐公子是不是顾郡王所杀,冯二这口供肯定是假的。   漏洞百出,前后矛盾,徐家做戏都不知要做全套吗?   赵恒目光凛凛看向冯二:“我再问你,你是昨日酉时发现你们公子死了对吗?”   冯二被赵恒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当然是!”   “你们主子是什么时辰用的晚膳?”   “主子之前已经用过!”   “之前是有多前!”   “这……奴才记得不准确了,总之,主子遇害前已经用过了!”   赵恒问完后又道:“厨娘可在?”   厨娘看到两人,吓的腿软,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徐公子房中的女婢是何时到厨房取的食物?”   厨娘抖着唇:“酉时刚过!”   “确定酉时刚过?”   “确定,确定,当时徐公子房中的姐姐还叫了两壶酒,奴婢记得真真的!”   “你这个老糊涂,怎么会是酉时刚过,明明是申时刚过。”   “奴婢在厨房从来是按时辰做菜,从不会出错,就是酉时刚过,小娟,帮奴婢切菜的小娟可以替奴婢作证,奴婢绝无虚言!”厨娘生怕被牵连其中。   赵恒又叫了小娟,所说时辰和厨娘相同。   赵恒问完,冷笑着看着冯二:“冯二,你主子是死了之后,打算做个饱死鬼上路,所以才又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吗?” 第319章 过意不去   赵恒这句话问完,宋轶实在忍不住,用咳嗽掩饰憋笑。   这楚王殿下真的太有才了,饱死鬼?他是怎么想到这些话的。   宋轶最先是在大理寺供职,也是从小吏做上来的,破过大大小小的案子无数,不然也坐不到顺天府尹这个位置。   可审了这么多的案子,听楚王殿下审案还真是别开生面啊。   那个笔录更惨,听了楚王那句饱死鬼,小手一抖,直接在纸上划了一道黑线。   得,等下又得重新誊抄了,唉!   楚王审案,只有三个字,快,狠,准。   一会儿的功夫,徐家呈上的证据基本推翻。   除了,那把顾昭华的匕首赵恒提都未提之外,别的已经不能称为证据了。   而且,在重审徐家下人的过程中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发现徐有德尸体应是今早卯时,发现时,尸体已经僵硬了。   因为是冬日,尸体僵的快,倒是不好确认具体死亡时辰。   不过,下人发现徐有德死亡时,如梦姑娘还未醒来,一脸的血倒是真。   本来下人以为如梦姑娘也死了,没想到突然醒来。   下人以为诈尸,差点没吓死。   从这点推断看,徐有德绝不可能死于昨日酉时,甚至说死亡时间还要更晚。   不过,这个只是推断,并不能作为证据,还要请有经验的仵作进一步的确认死亡时间。   至于徐家下人为何会统一口径是顾郡王所为,除了那把匕首,还有徐府管家的授意。   而且顾郡王不止打他们公子一次两次了,也不止一次威胁说要杀了他。   昨日威胁徐有德时,两个婢女都在,这点倒是没法否认。   宋轶倒是奇怪,赵恒一直在证明徐家人说谎,为何不去碰这个案子的关键,顾昭华的那把匕首。   如果可以证明这把匕首早前已经丢失,或者说不是顾昭华的匕首,那就可以直接脱罪了。   楚王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快,徐尚书赶来了,还有徐夫人。   徐夫人一进来就哭天抹泪,趴在儿子的尸体边上哭个不停:“幺儿,你死的太冤了……”   徐尚书是接到消息赵恒过来了,才立马赶过来的,赵恒的厉害他不是没有领教过,连贵妃娘娘都栽他手里了。   “楚王殿下光临寒舍老臣有失远迎!”徐尚书还算客气。   虽然死了儿子,十分悲伤,但他还是一家之主,不能像徐夫人那般哭。   “徐大人太客气了,害的大人专程从徐府跑一趟别院,本王过意不去啊!”赵恒难得的对徐尚书客气的很。   徐尚书:……   过意不去他倒是没发现,不怀好意他倒是看的很清楚。   “不知楚王殿下驾临是有何事?”   “自然是早日替徐大人查清真相,以缅怀大人丧子之痛!”   “哦,可臣怎么这一路听府里的下人说,楚王殿下推翻了徐府呈上的证据,怎么倒像是给顾郡王开罪呢?”徐尚书混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善茬。   “此案尚有疑点,未有定论,又何来开罪一说,难道徐尚书给他定了罪不成?”赵恒不疾不徐,带笑缓缓说道,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徐尚书被噎住,气的手都是抖的:“小儿死于顾郡王之手,除了家里小厮作证,还有那把他向来不离身的匕首,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够,当然够,这些足够判他死罪!”赵恒话虽如此说,可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认同。   这么快认罪?想什么呢!   果然,还有下文。   “在徐尚书眼中顾郡王是弱智吗?带一把人人都认得的匕首过来刺杀你儿子?完了还不把匕首带走,继续插在你儿子胸口好等着人发现?难不成是为了炫耀他的匕首很好用,很值钱?”   若不是不合时宜,宋轶很想为赵恒这句话拍手叫好。   眼前的少年明明是容貌如画,君子之气,说出的话却是锱铢必较,针针见血。   可他此刻淡然如云的神态,却让人有种他是在和徐尚书讨论诗词歌赋的风雅事。   可当说到最后一句,眸底瞬间闪过的阴翳和嘲讽才完全符合了他说出的话语和一贯以来不按套路出牌的风格。   楚王到底还是楚王,楚王也不愧是楚王。   宋轶心中赞许,面上仍是一副,你们该闹闹,该吵吵,反正这案子迟早是要呈给皇上过目的。   徐尚书虽然领教过赵恒的厉害,但还是被他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徐夫人的哭声更响了:“幺儿呀,若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早点惩处凶手,万万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徐夫人这话倒不像是说给自己儿子,分明是说给赵恒听的。   徐大人缓过气来,指着赵恒道:“楚王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赵恒闻言却并未显怒:“欺人太甚?敢问徐大人,本王欺了谁?又如何太甚?徐大人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王还真就欺负人了!”   徐尚书怒气道:“杀人凶手明明就是顾昭华,楚王殿下却一直包庇,甚至不惜威胁臣府里的下人,这还不是欺负人吗?”   “顺天府尚未结案,徐大人口口声声就说顾郡王乃凶手,本王看你倒是想借儿子之死泄私愤,难道徐大人根本不想找出真凶才让府中下人做伪证,阻碍宋大人查案,徐大人可知污蔑皇亲国戚又是什么罪!”   赵恒眼皮斜睨着徐尚书,满是冷意。   说完,看向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道:“把那些笔录呈给徐大人看,他自己的下人还是让他自己归束吧!”赵恒说完迈步出了房间。   徐尚书看着扬长而去的赵恒,心里更加怨怼,看向宋轶道:“宋大人,老夫是信任你才把案子交给你顺天府,宋大人可要还老夫一个公道!”   宋轶心里腹诽,把这么个烂摊子扔给他,还说什么信任,他可真是谢谢他。   “徐大人丧子之痛本官很是同情,只是,徐大人纵容府中下人做伪证,着实给本官添了不少麻烦,为能早日破案,徐大人还是在府中静待佳音吧!”   宋轶言外之意明显在警告徐尚书,顾郡王的身份摆在这儿呢,就算是凶手,他这样折腾,闹到了皇上那儿,面子也不好看。   但若顾昭华不是凶手,他这做伪证诬告的罪名可是实实在在的。 第320章 尸横遍野   赵恒出了徐家别院,深吸一口气,昭华这个案子,那把匕首是关键。   昭华说他很确定从徐家别院出来的时候那匕首还在。   顾家防卫外松内紧,幕后之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顾家眼皮子底下把匕首偷走。   所以,昭华的匕首一定是在从徐府回去的路上丢的,确切的说是被偷。   昭华虽然大大咧咧,但从小被顾将军练到大,功夫底子是有的,一般的人想偷走他的东西并不容易,除非对方功夫极高。   京城之中藏龙卧虎,想找出这么个人不是不可能,但太耗费时间,昭华没有时间等。   他今日之所以揭穿徐家的伪证,为的就是将此案的疑点放大,让顺天府不能轻易定罪。   想必宋轶该明白,若真是昭华杀人,徐家的伪证岂不多此一举?   长公主和顾大将军已经进宫,这件事父皇已经知道,肯定是要干涉的,说到底父皇的态度很重要。   但徐家是景王一派,本就因为贵妃的事这几日在朝堂上争吵不休,如今又出昭华的事。   最怕父皇为了安抚而治罪昭华,难道昭华这次被人陷害是为他所累?   赵恒步子突然顿住,拓跋弘失踪,昭华出事,看似毫无联系的两件事却前后脚发生。   不,不,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可他一时又想不出其中的联系来。   赵恒出了徐府又去了妙音阁,陆玉庭也刚从魏府回来,手里喝的是露浓刚泡的茶。   “出了这么大乱子,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喝茶!”赵恒在陆玉庭面前向来火气大,脾气也从不收敛。   “你也来一杯,菊花茶,败火!”陆玉庭给赵恒也倒了一杯。   说实话,他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一件棘手事接着一件,都不好处理啊。   顾家只是暂时收起獠牙的猛虎,顾大将军府世代掌兵,还没有大齐的时候便有顾家军了,顾家的势力岂是皇家那么轻易就能收回的?   陆玉庭手中的杯子啪的放在桌上,抬头十分严肃的看向赵恒:“你说,顾昭华若出事,顾家会如何?”   “我不会让昭华出事!”赵恒态度坚定。   “我说的是如果,听不懂人话?”陆玉庭也有脾气。   这棋局一步步下的好好的,可突然的就成了一个死局,猝不及防,难以破解。   赵恒捏着杯子,顾家会如何?昭华是顾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若让顾家绝了后,顾家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君臣情谊。   赵恒突然想起陆瑶上次说的张氏兄弟,那张氏兄弟所在的晋阳可是掌着朝廷的十万兵马。   若不是昭华告诉他,只怕连他也不会知道这张氏兄弟和顾家的关系。   赵恒想到这里起身便要往外走,陆玉庭忙拦住:“你要去哪?”   “窈窈在玉坛寺!”直觉告诉他,窈窈一定知道什么。   “这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你以为我妹妹还能安心待在山上?”只怕瑶儿这会儿已经在下山路上了。   ……   玉坛寺   陆瑶从慧然方丈房中回来,一直沉默不语。直到陆青匆匆而来:“小姐,顾郡王出事了!”   陆瑶听完陆青所说,整个人一个激灵,难道有些事真的如方丈所言,无法逆转,要重蹈上一世的轨迹。   方丈让她不可强求,可难道让她眼睁睁看着顾昭华被冤枉,死在流放的路上?   这不单单是顾家的悲剧,而是整个大齐。   顾昭华之死,直接动摇了大齐国本,京城大乱,尸横遍野。   陆瑶闭上眼睛似乎都能嗅到那一日的京城,到处弥漫着血腥之气。   不,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重活一世,本就是逆天的结果,既然已经逆了天,便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她送给顾昭华的那把匕首反倒成了定他罪的关键。   如果真如方丈所言太过强求会遭到反噬,她愿承担。   人活一世,总要做对的事,难道天意便是要让无辜人受冤,无辜百姓受累?   “夏竹,你留在这里保护夫人和婉姨,我和陆青先下山”陆瑶当即道。   夏竹知道情况紧急,立刻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保护好夫人她们的!”   下山要比上山轻松的多,但因为走的急,陆瑶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等他们赶回去,也已经快申时了,冬日里又没有太阳,天空便阴沉沉的,格外压抑。   陆瑶没有回陆府,直接去了多宝阁。   多宝阁是外祖送给瑾儿的生辰礼物,这里卖的多是来自江南和海外的新鲜玩意儿。   她送顾昭华的那把匕首是在江南时买的,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看起来差不多。   这时候重新定做已经来不及了,差不多样式的就行。   那把匕首既然是她送的,那自然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匕首什么样子,她说是便是!   这是目前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找幕后之人,。   只要能保住顾昭华的命,阻止上一世的悲剧发生便是成功。   先让顾昭华脱了罪,再去查这幕后之人也不迟。   这件事情幕后只怕并不简单,若单纯的只是想陷害顾昭华,如此周折,倒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难道幕后之人也知晓顾家和晋阳张家兄弟的关系?   大齐如果此时内乱……北疆虎视眈眈,契丹西凉联姻矛头直指大齐,那大齐真的是岌岌可危。   若真是这般,幕后之人真的是下的好大一盘棋。   多宝阁的掌柜认得陆瑶,直接请进了后面的厢房。   陆瑶大概画出了匕首的形状问道:“秦叔,店里可有这样的匕首?”   秦掌柜拿着图纸看了一眼:“记得去年还是前年见过一把类似的,不记得到底有没有卖出去了,待我去为小姐查查……”   “好,秦叔不如多叫几个人查,我等不及了!”陆瑶着急道。   秦掌柜请了三个小二,再加上陆青一起开始翻阅档案。   陆瑶心急如焚,不过,只能寄希望于这里,若是这里没有,那京城也不会有别的地方有。   可是查了档案发现,并没有任何记载。 第321章 以血为引   “还有没有其他的,都找了吗?”陆瑶问道。   秦掌柜也看得出陆瑶着急,有些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大小姐,许是老秦年纪大,记岔了,耽误了小姐要事,实在罪过。”   陆瑶笑道:“秦叔说的哪里话,若是秦叔再想起来,一定要派人去陆府告诉我。”   秦掌柜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出了多宝阁,陆青问道:“小姐,现在去哪?”   陆瑶吸了口气,低头将斗篷的带子紧了紧。   正犹豫着是回家还是找赵恒商量,人却被一道大力裹入怀里。   陆瑶抬头,眼前人不是赵恒却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陆瑶惊道。   “一会儿再和你说,先跟我走!”赵恒直接抱起陆瑶放到马上,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   陆瑶穿着斗篷,帽子本就把脸遮的严严实实,这会儿又被赵恒裹在斗篷里,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视线都被挡住,陆瑶有些不习惯,她刚想动,只听上方传来赵恒声音:“坐好,不然摔下马,我可不救!”   陆瑶:……   陆青眼睁睁看着姑爷把自家小姐当街掳走,上下唇瓣微动,爱莫能助的感觉。   赵恒直接把陆瑶带去了妙音阁,陆玉庭还在那边等着。   果然还是那家伙了解窈窈啊,他的这位王妃娘娘了不起的很,这京城就没有她想打听却打听不到的事。   人虽在玉坛寺,可这京城发生的事她这么快就知道了。   陆瑶被赵恒抱下了马才知道这是妙音阁,大齐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子一般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先进去!”   陆瑶斗篷帽子没摘,一路跟着赵恒进去。   天色渐暗,这里又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就算京城发生再大的事,这里依旧莺歌笑语。   赵恒带陆瑶走的后门,不过还是能听到殿内的丝竹之声。   陆瑶进了包厢才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精致明艳的小脸。   “三哥!”陆瑶打招呼道。   陆瑶有种要被这二人轮番审问的感觉。   陆玉庭坐在那儿,老神在在的很。   看到赵恒臭着一张脸,忙问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不用怕,三哥给你做主!”   打不过他难道还不能毒死他。   赵恒白了陆玉庭一眼,臭德行,明知道窈窈在做那么危险的事,他这个做哥哥的不但不劝,还纵着,帮她瞒着他。   “三哥多虑了!”陆瑶笑道,也不客气,自己在位置上坐下。   陆玉庭亲自给陆瑶倒了杯茶,陆瑶伸手端茶时,手往前伸,露出了一小截洁白的皓腕。   不过,赵恒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是她手上的手串,以前没见她戴过。   而且这手串让他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莫名的熟悉感。   赵恒伸手捉住陆瑶的手臂,目光盯着那个手串:“这是哪里来的?”   陆瑶也是这才发觉,下山走的太急,这七宝佛珠也被她顺手戴在手上了。   陆瑶心下一紧,看赵恒的表情,以为他想起了那些事:“你……认得?”   陆玉庭看二人的神色,眼中划过一抹异样。   看来,他不知道的事还不少呢。   “没有,以前从未见你戴过!”赵恒松开了捏着陆瑶的手臂。   虽不认得,却觉得眼熟的很。   陆瑶将手腕上的七宝佛珠摘下,放在桌上,珠子在灯光下发着幽幽的光,温和而静谧。   “这是七宝佛珠!”陆瑶道。   赵恒没有听说过,但作为鬼谷未来谷主的陆玉庭却是听说过的。   据传,这七宝佛珠乃佛家上古至宝,是从迦毗罗卫国传入,能逆转时空,通晓未来。   陆玉庭脸色一变,骇然道:“这可是玉坛寺的镇寺之宝,七宝佛珠?”   关于镇寺之宝的传言也并不是人人都知,而且,过于离奇,又是佛家之物,一般人也根本不敢打它的主意。   陆瑶点头:“不错,这是今日慧然方丈赠予我的!”   陆玉庭不可置信,这传说中的佛家至宝七宝佛珠会出现在自家妹妹手里。   赵恒察觉出不同:“他怎么会把这东西赠给你?”既是佛家至宝就该待在佛寺里。   陆瑶手在七宝手串上抚过:“大概是我与它有缘!”   赵恒目光转向陆瑶,虽未开口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是不信的。   陆玉庭也不信,有缘这种话,都是骗那些善男信女的。   他信那些佛家之言有些道理,但他更信自己。   “慧然方丈说这佛珠大概因为年代太久,已失了佛性,且与我十分有缘,便赠予我……三哥的银针借我一用!”陆瑶道。   慧然方丈有句话没错,七宝佛珠出世,与七宝佛珠相关之人都已出现,上一世发生过的事迟早瞒不住。   陆玉庭确实会随身带着银针,这银针关键时候能救人,还能保命。   他虽不解,但还是将银针取出,递给陆瑶。   陆瑶接过银针,在自己指腹上扎了下,顿时,冒出一个血珠子。   赵恒紧张:“好端端的扎自己做什么?”   其实并不疼,给赵恒做这件大氅,因为太过繁琐,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下。   陆瑶将血滴在七宝佛珠那里红色的水晶珠子上。   血瞬间被吸了进去,红珠慢慢发出亮光,但并不刺眼,光晕中出现一幕前世的画面。   她上一世死时,七宝佛珠沾染了她的血,已与她血脉相连。   不过,和慧然方丈这样的得道高僧不同,她要让七宝重现上一世之事就必须以血为引。   所以,慧然方丈才说,这佛珠失了佛性。   这七宝已和陆瑶心性相通,画面出现的,自是她想让他们看到的。   没错,此刻画面正是上一世赵恒死前发生的事。   赵恒登基三年,虽也勤勉,但到底敌不过他为她做的那些荒唐事。   被朝臣骂昏君,被百姓骂暴君,而她则是祸国殃民的妖后,百官请旨,杀妖后以祭天。   赵恒不肯,御史撞柱以示忠心,死前大喊妖后不除,大齐将亡。   赵恒一怒之下,下令将那御史头颅悬于城门之上,以示警告。   百官因此罢朝,在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期间不少官员晕倒,被抬了出去。   “此等昏君,不配为帝!”   一位大臣喊出口后,接着便是山呼海涌的呼应。   景王做为赵氏血脉,以除妖后,清君侧的名义带兵入宫。 第322章 是你负我   陆瑶知道自己此举,无疑是将过去彻底摊开在赵恒面前。   过往种种,她不隐瞒,未来如何,由他选择。   从下山的那一刻她就决定了,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就让七宝代她说吧。   那些无法窥探的未来,无论他如何选择,她都会一同面对。   ……   赵恒中毒已久,又接到赵穆带兵攻到宫门,让他交出皇后祭天的消息,气急攻心,登时呕出一口黑血。   “皇上!”青鸾紧张道。   赵恒低头看桌案上的血,心里似是明白了,摇了摇头:“朕无事!皇后呢!”   “皇后还在凤阙殿!”   “朕去看看她!”赵恒要从龙椅上起来,刚起到一半,一阵眩晕又跌坐了回去。   青鸾凄厉的叫了声:“皇上!”要过去扶着,被赵恒拦住。   华清殿的太监,门外的御林军跪了一地:“求皇上交出皇后娘娘,以平民意!”   “求皇上交出皇后娘娘,以平民意!”   ……   声音越来越大,响彻皇宫。   青鸾噗通一声跪下:“皇上……”   “青鸾,连你也……”   青鸾一咬牙:“赵穆已带兵到宫门口了,属下带皇上和娘娘杀出去!”   赵穆卑鄙小人,挑动百官逼宫,如今皇上在京中大势已去,若是再不走只怕性命难保。   等他们回到西北,重整傅家军,再杀回来便是。   “先扶朕去凤阙殿!”   “是!”青鸾含泪道。   赵恒走的很慢,毒已攻心,命不久矣,他很清楚。   青鸾并不知赵恒已中毒,只当他是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而已。   在青鸾心中,他的主子,是他的天,是他的地,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神,他的主子不会生病,更不会死。   “属下背皇上!”   赵恒却不肯,这是他最后一次到凤阙殿看他的皇后了,他要自己走过去。   终于走到凤阙殿门口,宫门紧闭,像是与这皇宫隔绝一般。   赵恒进去之前看向青鸾:“青鸾,朕去之后,你和青云务必护好皇后!”   青鸾这才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他的主子虚弱极了,面色苍白,唇色也发青:“属下和青云拼死也会护好皇上和娘娘!”   “朕怕是走不了!带她去西北,莫要再回来!”赵恒说完,推门而入。   凤阙殿里空荡荡的,其它的宫女太监都被打发走了,只余陆瑶贴身伺候的宫女迎春和秋霜,还有小太监福生。   赵恒进去时陆瑶正跪在蒲团上诵经。   “窈窈!”赵恒轻轻的唤了声她的名字。   陆瑶身影顿了下,放下手中的佛珠。   赵穆带兵已经到宫门口,她已经听到那些宫女太监求赵恒把她交出去的呼喊,还有城门外的那些大臣。   她知道,赵恒的皇位保不住了。   她的罪孽,就是念再多的经也赎不清。   陆瑶转身,赵恒就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陆瑶这才察觉不对,忙奔过去扶着他:“你怎么了?”   青鸾红着眼睛:“皇上他……毒发了!”   “毒发?怎么会中毒,他怎么会中毒?”陆瑶顿时慌了神。   怎么会中毒,谁敢给他下毒?   难道是他?除了赵穆,没有谁这么想他死。   可他答应过她,会放他回西北,只要他不回京,便一辈子做个逍遥王爷的。   陆瑶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慌乱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叫太医,快叫太医!”   “没用了!”若是他的师弟还在,或许还有办法,如今,没用了。   “有办法,一定有的,你是皇上啊,你不会有事的……”陆瑶忙唤道:“福生,你去请太医,要快!”   赵恒也不拦着了:“别哭了,朕要食言了,朕答应要带你去西北的,如今只怕不成了,你跟青鸾走,他会带你去……”   陆瑶摇头:“我不去,我哪都不去!”   他若死了,她有何面目苟活,她是他的皇后,焉有独活的道理。   赵恒身体已越来越弱,又咳出一大口血,陆瑶忙掏出帕子帮他擦,可怎么都擦不干净。   “对不起,对不起……”陆瑶没想到竟会这样。   她猜到,或许赵穆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赵恒,但她已经想好,无论如何,哪怕拼了性命,都会保他平安。   可没想到,竟会如此。   “是朕对不起你……朕食言了,你以后自己保重,我再不能护着你了!”   “不,是我,赵穆他……”陆瑶想说,嗓子哽咽的厉害,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是朕要娶你,一切与你无关,窈窈,你可知朕第一次见你是在何处……”   陆瑶哭着摇头:“臣妾不知!”   “是在玉坛寺……朕是在那里遇到窈窈的,那次朕是悄悄回京的……朕从未想做皇帝,朕想要的……只是,只是你……”赵恒说话断断续续,越来越虚弱。   陆瑶紧紧抓着赵恒的手,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对不起……”她是不是错了?   “青鸾,一定要带皇后走,护好……她……”   青鸾泪崩,跪地道:“属下遵命!”   赵恒看着画面里的‘自己’在吐出一口血之后,毒发攻心,死在陆瑶怀中。   不久后,一身铠甲的赵穆,由远而近出现在二人面前。   赵穆居高临下的看着抱着赵恒的陆瑶:“瑶儿,我来接你了!”   陆瑶许久才抬起头来,冰冷的眼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是你下的毒,是你杀了他!”   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目光嗜血。   “你觉得他不死会放过我?”赵穆道。   “他这么多年从未动过你!”陆瑶的眼泪从眼眶中不断流出:“他已答应我带我离开,再不回京,你要你的皇位拿走便是,为何连他都不放过!”   “赵恒不死,我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登上帝位,更无法娶你为后!”   陆瑶仰头大笑:“皇后?本宫难道现在不是皇后吗?”   然后目光陡然看向赵穆:“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的皇后,我陆瑶答应你的事情,都已兑现,我只要你留他性命,你为何不肯,赵穆,是你负我!”   “瑶儿,我是为了……”   陆瑶吼道:“住口,不许叫本宫的名字,永远不许!”   陆瑶低头,手指抚到赵恒面容上时颤抖的厉害,轻轻的擦干净赵恒嘴角的血迹。 第323章 大漠孤烟   陆瑶白色凤袍上沾了赵恒的血,胸口,衣袖,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犹如开到荼蘼的彼岸花,妖冶到极致。   红白分明,刺痛着陆瑶的双眼,曾经挚爱的颜色,此刻在她眼中犹如行丧。   她可真是蠢……也真是该死。   ……   画面到这里,陆玉庭目光震惊看向陆瑶。   比起陆玉庭的不可置信,赵恒表情倒是十分平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画面,内心亦是波澜万千。   此刻,他终是明白了陆瑶对他那些毫无缘由的好。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   陆瑶抬手,拔掉了头上的凤钗,猛的用力朝自己的脖颈刺去,赵恒看的心惊,一声不吭。   陆瑶看向赵恒,已经知道真相,知道她对他做过怎样的事,他不恨她吗?   ……   陆瑶手中的金簪并未刺下,被青鸾拦住了。   陆瑶神情崩溃:“你主子因我而死,我自去向他赎罪,你为何拦我?”   “娘娘以为这些主子不知道吗?主子都不计较,属下有什么计较,属下只知”青鸾红着眼睛瞪着赵穆。   等他护着娘娘离开,必要杀了这个狗贼,替主子报仇。   “你竟要陪他去死?”赵穆看到陆瑶自杀去阻拦,却慢了青鸾一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都和你没有关系,青鸾,我们带皇上走!”陆瑶不再看赵穆,语气极冷。   她的心已经死了,和赵恒一起死了。   赵穆被陆瑶的情绪激怒,朝陆瑶冲去,要靠近她时,被青鸾拦住,拔剑对着他:“景王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景王身后的护卫纷纷拔剑,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   青鸾丝毫不退,把陆瑶护在身后。   “以下犯上?”赵穆冷笑:“本王如今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赵穆知道,青鸾是赵恒的心腹,统领御林军,过去风光的很,从未将他这个王爷放在眼中。   只是,如今御林军大半已经归顺于他,整个皇宫他已经尽在掌握了。   “赵穆,你敢!”陆瑶吼道。   “我有什么不敢,你若敢走出一步,今日这凤阙殿中人,一个我也不会放过!”   陆瑶走到赵穆面前一个巴掌甩到赵穆脸上:“赵穆,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皇位,你还想怎样!”   “我想要什么?”赵穆面目狰狞:“我想要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当年赵恒的夺妻之恨,我永不会忘!”   “夺妻?哈哈,夺妻?”陆瑶大笑:“你何曾把我当你的妻,三年前你为何不站出来阻拦?”   “赵穆,事已至此,是我自己蠢,但你我之间,恩断义绝,绝无可能!”陆瑶一字一句道,说完转身要走。   却听赵穆道:“来人,将凤阙殿所有人打入死牢,明日午门问斩!”   陆瑶陡然转身:“你疯了!”   “是你逼我,瑶儿,我不介意为你大开杀戒,你不要忘了,赵恒的尸体还在这儿!”   “你……”陆瑶愤怒道。   “留下,我放了所有人,既往不咎,厚葬赵恒,入皇陵,我说到做到!”   陆瑶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赵恒,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涌出。   一滴接着一滴。   入宫三载,她竟从未为他做过一件事。   如今,就让她为他做一件事吧。   他说过,他从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想回西北去。   他说那里有戈壁沙滩,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他说那里的风最劲,酒最烈,那里的汉子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   他还说,还说要带她一起看那里的八月飞雪,落日,笛声……   “好,我答应你!”陆瑶低声道。   青鸾立刻阻拦:“娘娘,不可再信他的话,属下拼死也会护主子和娘娘离开。”   青云应该快回来了,他们一定能护娘娘离开。   “青鸾,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赵恒他不愿葬入皇陵,让青鸾带他的骨灰走!”   他最爱的便是西北的自由,如今终于可以回去,只是却是以这种方式。   青鸾没有反驳,娘娘的意思他懂,主子从未想做什么狗屁皇位,若主子的骨灰能回到西北,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他会带娘娘一起离开。   “好,我答应你!”赵穆吩咐人,很快准备好。   陆瑶换掉了刚才穿的白色凤袍,穿了一身红色的凤袍,连凤冠都是金灿灿的,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从未有过的奢华。   其实赵恒最喜她穿红色的宫袍,不止一次说过他们大婚那日那一身红色喜服他最喜欢。   他还说,从未有人将红色穿的像她那般好看。   可她从不在乎,一意孤行,只因赵穆喜着白色衣袍,便也只着白色裙衫。   赵恒看她只着白色,便改了朝服颜色,连冠冕也换成了白玉。   大臣极力反对,说这乃亡国之兆,可赵恒执意如此。   或许,正是如此,赵恒为她丢了江山,丧了性命。   如今,她要用他最喜欢的样子送他最后一程。   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三年,她竟从未顺过他的心意。   陆瑶一步步走向赵恒,赵恒的尸体就在凤阙殿里火葬。   熟悉的面容,却冷冰冰的躺在那里再没有温度。   她从青鸾手中接过火把,亲手点燃。   火势很快蔓延开,越来越大,火光吞噬了赵恒的尸体。   陆瑶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竟是从未有过的悲壮。   昨日还在她耳边说着动听情话的人,如今却成了一团灰烬。   陆瑶亲自将他的骨灰放入坛中,交给青鸾:“带他走,别再回来!”   “娘娘……”青鸾自然不肯,主子交代他一定要带娘娘离开的。   “本宫命你离开!”陆瑶冷着脸道。   青鸾只得遵命:“属下安排好一切,一定会来接娘娘!”   陆瑶点头安抚,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她还能不能离开这座牢笼。   “秋霜,迎春,你们和青鸾一起离开!”陆瑶看向身后的秋霜。   “奴婢不走,奴婢要陪着小姐!”秋霜和迎春齐齐跪下道。   “连你们也要忤逆本宫了?”陆瑶忍着悲伤。   站在一旁的赵穆开了口:“迎春留下照顾你!”   迎春跪到陆瑶脚边,秋霜也一样:“让奴婢留下吧!”   迎春被赵穆指明留下,但秋霜还可以走,走一个,是一个。   这几个丫头跟她一起长大,夏竹已经没了,她们不能再出事了,迎春她日后再想办法。 第324章 绑到床上   陆瑶扶起秋霜,硬下心肠将她推到青鸾旁边:“走!”   秋霜知道非走不可,跪地叩首:“奴婢拜别小姐,小姐保重!”   等她出了皇宫就回陆家找侯爷和二老爷,老爷虽然断了腿,但陆家军还在,他一定有办法救小姐。   这个狼心狗肺的景王,小姐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这么对小姐。   以后再没有像皇上那样对小姐好的人了。   青鸾朝陆瑶拜了拜,这才抱着赵恒的骨灰,带着秋霜一起转身离开。   夕阳西下,很美的晚霞,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只是,明日的日出,再没有人陪她看了。   陆瑶转身回了凤阙殿,就坐在内殿,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直到半夜时,浑身是血的秋霜不知从何处溜了进来:“小姐,侯府出事了……”   陆家三百七十二口,无一生还……   赵穆他竟如此狠心,连陆家也不放过。   ……   “除妖后,正朝纲,除妖后,正朝纲……”声音此起彼伏,振聋发聩。   陆瑶被压到祭台上,下面是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是这些人她都认得,陌生是那些平日里对她阿谀奉承的人此刻却对她喊打喊杀,可真是可笑。   赵穆手中的箭一触即发,对准陆瑶的心脏。   她一点都不怕,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她已经让秋霜和迎春带瑾儿离开了,有昆仑保护,瑾儿一定会没事的。   当看到箭羽朝她射过来时,陆瑶闭上了眼睛,她这样的人早该死了,即便是入十八层地狱也不能消除她的罪孽。   箭入胸口,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姐姐……”   一声姐姐,陆瑶陡然睁开眼睛,却是瑾儿从高台一跃而下,红色裙裾绽放,鲜红如血……   她的瑾儿……   赵恒拳头紧握,后槽牙紧紧的咬着,他要杀了赵穆,他竟然如此负她。   陆玉庭也是脸色铁青,不管这是前世还是未来,他都要阻止这一切。   画面结束,七宝佛珠恢复如常,静静的躺在桌上。   房间里的空气也安静的彷佛凝滞,没有人开口说话。   赵恒突然起身,拉起陆瑶就走,陆玉庭起身要拦:“你想做什么,你别因为那些迁怒她。”   他不知道那些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即便发生过,那也已经过去,和现在的他们无关。   如果没有发生,就更无需为此生气。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我是她哥!”   ……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毫不相让。   陆瑶只得出来说和:“三哥,我没事!”   “他这个样子,万一对你动手怎么办?”陆玉庭实在不放心。   就赵恒这个臭德行,犯起浑来,什么事都敢做。   “他,他不会的……”这点陆瑶很清楚。   “你……”陆玉庭被陆瑶气道:“可真是女大不中留!”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陆玉庭这句话一下变了。   陆瑶低头不语,赵恒的脸色也和缓了些。   陆瑶知道,赵恒定是有话要问她。   赵恒拽起陆瑶离开,陆玉庭急道:“只能在隔壁,只有半个时辰!”   说完陆玉庭就后悔了,半个时辰会不会太长了。   赵恒却不给他机会再开口,门砰的一声关上。   他们并未走远,就在隔壁,外面又冷又黑,也不好带她出去吹冷风。   万一冻着了,又得让他……担心。   赵恒大马金刀的坐着,陆瑶站在那里,犹豫着怎么开口。   毕竟,知道那些后,她不知道赵恒还会不会原谅她。   赵恒抬头看了陆瑶一眼:“过来坐下,我能吃了你不成!”   在那个画面里,他们都是做过夫妻的人了,还用得着这样别别扭扭的吗?   陆瑶:……   这个时候也不指望他能好好说话了。   陆瑶踌躇了下,正要上前,赵恒却等不及,伸手一拉,陆瑶跌进了他的怀里。   赵恒觉得自己都快要气炸了,瞧她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是要气死他吗?   “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赵恒一手搂着陆瑶的腰,一手捏着她的手。   陆瑶看着赵恒:“那些都是真的,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那就是说,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都是我的!”   “啊?”陆瑶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赵恒是这么理解的吗?   他难道不该质问她,上一世为何背叛他,最后落到满门俱灭,一箭穿心的下场,有没有后悔?   “怎么,想赖账?”赵恒挑眉,对她的表情很不满意。   陆瑶摇头:“不是!”   “那就好好在本王身边待着,若是敢跑本王就把你……绑到床上!”赵恒威胁道。   她若敢跑,他真敢把她绑了,大不了他陪着她一起。   陆瑶:……   赵恒松开陆瑶的手,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的目光:“你放心,这一世,本王不会做短命鬼丢下你不管,我会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陆瑶被他说的鼻尖发酸,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今天流的眼泪太多了,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似的。   “赵恒,你不恨我?”   “恨你做什么?好让你更讨厌我?”他不知道上一世窈窈为什么先喜欢上了赵穆。   虽然是有些有眼无珠,但他肯定也没做过什么让她开心的事。   既然重来一世,他绝不会再给那小子机会。   那一箭之仇,他日后一定替窈窈报了。   “我没有讨厌你!”即便是上一世,她也没有真的讨厌过他。   她或许一开始不喜欢他,但绝不是讨厌。   一个人总没办法讨厌一个对她死心塌地好的人。   “对了,你三哥去哪了?”他都被赵穆那小子害成这样了,他也不出现,不会是跑出去躲逍遥了吧。   七宝佛珠重现的是陆瑶当时想的那段记忆,而那段记忆里是没有陆玉庭的,所以,赵恒并没有看到关于他的事。   “我三哥他……在你登基后一年便意外去世了!”   “死了?怎么可能,你三哥那样的祸害谁能收拾得了他?”赵恒绝不相信陆玉庭会死。   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陆玉庭这样的人。   “我三哥上一世是溺亡的,真正的死因,一直没有查到!” 第325章 礼尚往来   陆瑶上一世和陆玉庭关系并不好,所以,未曾对他的死有太多悲伤,只是些许遗憾而已。   如今通过七宝佛珠知道最终登上帝位的是江源,陆瑶越发肯定,三哥的死肯定和江源脱不了关系。   江源此人心机和手段都十分之深,又善于隐藏情绪,连赵穆都没有发现他的野心。   若是三哥活着,朝中第一人怎么都轮不到江源。   赵恒眉头紧蹙,还是不大相信,他的师弟那样一个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千年狐狸都斗不过他的人会遭人算计。   “窈窈,你说那佛珠是慧然方丈赠予你,那他可是也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这佛珠又为何认你做主?”赵恒不但擅长动手,动脑也在擅长之列。   若只是怼天怼地的爆脾气也活不到现在。   赵恒从师傅那里听说,这慧然方丈乃文王转世,鬼谷一脉曾受过文王转世之人恩惠,所以,对文王后人都颇为尊重,也有些交情。   所以,上次他才敢以此威胁钦天监正。   看来,他得抽空上山一趟,会一会这老方丈了。   陆瑶点头,慧然方丈只怕在她第一次上山之时便看出她乃重生之身。   只是他是得道之人,不理俗事,这才假装不知。   “说起来,七宝佛珠其实上一世是你送给我的,大概是我日日佩戴又沾染了我的血,久而久之失了佛性,慧然方丈这才将它赠予我。”   “我送你的?”赵恒愣了一瞬,怪不得第一眼看到时总觉得眼熟。   不过,这玉坛寺的宝物怎么就到他手中,难不成是他……抢的?   猜到赵恒心中所想,陆瑶点了点头,虽说不是明抢,但也差不多那个样子了。   赵恒垂眸,抢就抢了,一串佛珠而已嘛。   “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上一世的事……”   陆瑶已经告知一切,就没想过再瞒他。   只是赵恒知道真相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   “是!”陆瑶点头。   “在我回京时便知?”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概是愧疚吧!”   这世上的爱有很多种,有的从一见钟情开始,有的从怜悯开始,有的从感动开始,有的是愧疚。   她和赵恒之间,或许掺杂的情绪更多些,以前不确定这些是否是爱。   可当她可以平静的面对上一世所发生的事,可以无畏的承担后果时,她发现,她早爱上赵恒了。   爱了就无所谓结局,就像上一世的赵恒。   “现在为什么敢说了?”   “大概是……爱吧!”   “不是大概,是一定,因为你爱我,不想骗我。”   赵恒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极致的澄澈,这样看着陆瑶,陆瑶也不知是拒绝不了他这个人,还是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直愣愣的点了点头。   桌子上的灯火,轻轻跳跃着火焰,让赵恒立体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陆瑶竟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的脸,上一世没有好好珍惜的他,这一世她想好好护着。   她以前总想着,欠了他的皇位,欠了他的情,想还给他。如今找回所有的记忆,她才明白,他要的只是她。   触到他的皮肤陆瑶才发现,自己的手太凉了,想收回,却被赵恒捉住手又重新按上了:“怎么样,是不是比上一世更俊了!”   赵恒有点嫌弃上一世的自己了,穿的都是什么鬼,品味太差,连皇袍都是白色,跟奔丧似的,怪不得皇位都保不住。   太窝囊。   要他是窈窈,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这一世就不同了,瞧这黑色大氅,是不是又精神又威武又帅气逼人?   陆瑶闻言,嘴角的弧度有些挂不住。   “这么好的我,两世都被你得到了,确实该偷着乐!”赵恒神色自然道。   “是,这么好的你,我一定好好珍惜!”陆瑶顺着他的话道。   “不错,很上道,放心,爷不会亏待你,跟着爷有肉吃!”赵恒顺嘴在陆瑶脸上亲了下:“奖励你的!”   窈窈脸皮薄,不好意思,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大气主动一点。   陆瑶有时真是挺佩服赵恒的,若说有仇必报,没人比他更血性,若说保护身边人,也没人比他护短,若说捻酸吃醋,他连昆仑都不放过。   可若论大度也没有人比的过他,上一世他明知她和赵穆的婚约,可他在位期间从未对赵穆动过杀念。   如今知道真相的他未必就看不出上一世她对他是虚与委蛇,可他却能做到坦诚以待,既往不咎。   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质问一句,上一世她为何那般对他。   她觉得自己很懂他,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陆瑶抬起头,也在赵恒脸上蜻蜓点水似的印上一吻:“礼尚往来!”   没想到上一世的事因为顾昭华入狱的事重重揭开,却最终轻轻放下。   陆瑶没忘记下山的正事,开口道:“赵恒,顾小郡王并非杀人凶手,上一世张氏兄弟谋反便是因为他死在流放的路上……”   那一场内乱消耗了太多国力,边疆也不安生,一直到赵恒上位,大齐都没恢复到之前的盛世。   “所以我怀疑,顾小郡王被冤,也许并非一方势力所为,如今救下小郡王比找出凶手重要。”   赵恒点了点头,窈窈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确实是先救出昭华重要。   “我去看过徐有德的尸体,一招致命,手法老道,一看就是杀手所为,昭华虽武功不弱,但杀敌经验少,还做不到一招致命,只是这些推断都不能作为证据!”   “那个花魁不是没死吗,也许她看到凶手了!”陆瑶道。   上一世徐有德是死在牡丹阁,顾昭华火烧了牡丹楼,那花魁虽毁容,但并未死。   “人吓疯了,没什么用!”   “我本是想找一把差不多的匕首,然后我去作证,毕竟那匕首是我送的,可并未找到相似的,现做时间也来不及!”   赵恒一愣,是呀,可以找一把相似的。   那匕首大家也只是远远看到,并未有人仔细看过,是真是假谁又说的清。   “这也是个办法,等下我也让青鸾去找,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昭华出事!”赵恒安慰陆瑶道。   “你有空还是去顾府一趟,如今顾家人的情绪也需要安慰!”上一世老太太和长公主因此相继离世,顾丰生这才性情大变的。 第326章 老夫老妻   “我也需要安慰!”赵恒手臂用力,把陆瑶抱的更紧了些。   看了那些糟心的东西,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特别需要安慰。   尤其,还是中毒死的,那么窝囊的死法,他真的很不能接受。   不过还好当时窈窈在身边,不然他得气到诈尸。   赵恒话落,陆瑶忍不住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像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   说实话,自重生以来,上一世的事就如同一个大包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赵恒怨她害死了他,也会梦到血流成河的陆家……   当那些过往暴露在阳光下时,好像她自己也被拉出了那个阴暗的世界,她真的很久没有这样心情松快过了。   “那你要怎么安慰?”   赵恒唇瓣凑到陆瑶耳边,低语道:“你说呢?”   男人的目光深如浓墨,唇瓣几乎贴到她的皮肤,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那……请你吃饭!”从下山到现在,就喝了一杯茶水,这会儿心情放松,确实饿了。   陆瑶的脸庞因灿笑而更加明艳,即使在不够明亮的灯光下,依旧美得动人心魄。   赵恒眯紧了眸子,吃饭没什么兴趣,吃她倒是还可以。   这么香甜可口的小娘子上辈子也是他的,想想都高兴。   “不喜欢吗?”陆瑶微微嘟嘴,有些遗憾,她是真的饿了。   手无意识的把玩着他大氅的带子。   这带子很难做,她拆拆缝缝,做了好几天才做到两边的带子宽窄长短一样。   “你在做什么?”赵恒捏住了陆瑶的手。   陆瑶被他泛着幽光的眸子盯得有些紧张,忙缩回手:“没,没做什么?”   赵恒唇角却蓦地勾出一条邪肆的弧度:“怎么,是想帮我脱掉?”   陆瑶摇头,有些瑟缩地回答:“绝无此意!”   赵恒伸手,轻轻的触过她的脸颊,然后又移到耳朵附近,手指捏了捏她圆润小巧的耳垂。   今日倒是没戴耳饰,耳垂上的小洞比芝麻粒还要小些,十分可爱。   气氛旖旎且暧昧,陆瑶也不知他要做什么,身子僵在那里不敢动了。   末了,他才凑到她耳边道:“窈窈是绝无此意还是不好意思?”   赵恒说完,偏过头来,看着陆瑶,陆瑶只觉得呼吸一滞,跌进他宛若深潭的目光里,心脏顿时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陆瑶垂眸,咬了咬唇瓣,这房间有些热的过分了:“我……没有。”   陆瑶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连自己都听的不真切。   赵恒却没有给她害羞的时间,在她腰的大手移至她的后脑,稍稍用力将唇瓣送到自己面前。   他轻轻地亲吻住她的唇,暧昧且缠—绵,陆瑶一惊,慌乱的闭眼,无处安放的双手,下意识的拽着他的衣服。   赵恒是个脸皮厚的,明知陆瑶不是故意的,还故意打趣她:“窈窈如此心急,要不要我礼尚往来下以示公允?”   赵恒故意咬重礼尚往来四个字,因为陆瑶方才亲他之时便是这样说的。   陆瑶慌乱的跳出他的怀抱,觉得还是不妥,又朝后退了一步:“我,我……半个时辰到了,我三哥要催了!”   说完,慌乱的夺门而逃,赵恒也不拦她,只在她背后落下肆无忌惮的笑。   赵恒心中得意,他倒要看看她能逃得了几时。   陆瑶出了房间,这才松了口气,真是要羞死了。   她居然,居然……陆瑶捂脸,没脸见人了。   赵恒习武,耳力自非常人,自然察觉到陆瑶还在门口。   故意在里面敲了敲门:“小娘子,你是要把我堵在这里面过夜吗?”   陆瑶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门口,忙移开身子,赵恒从里面出来,直接牵了陆瑶的手:“老夫老妻,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我懂你的!”   陆瑶:……   陆玉庭看到二人手牵手的进来,气的推开折扇扇了两下,无奈摇头,好白菜被猪拱了。   大冷的天,也不好再去别处用膳,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陆玉庭直接让露浓在这里准备了一桌酒菜。   陆瑶用膳已经习惯了饮酒,尤其是天气冷了之后,喝一壶暖酒,别提多舒服了。   所以看到有酒便自己先倒了一杯,陆家人都爱饮酒,陆玉庭见惯不惊。   赵恒不止一次看到陆瑶饮酒,看来这丫头还是个能喝的。   也好,以后能日日陪他喝了,也不知她酒量如何。   赵恒习惯喝西北的烈酒,喝这种酒跟喝白水差不多,一杯接着一杯。   陆瑶记得,赵恒上一世的酒量是不如她的,怎么这一世看起来好了很多。   陆瑶看赵恒时被自家三哥瞧见了,心里有些酸:“放心,他喝不醉!”   瑶儿是没见到这家伙在西北时和那群当兵的用坛子喝酒。   尤其是打胜仗回来的时候,那酒坛子堆的跟小山似的。   陆瑶被三哥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   赵恒手自然的搭到陆瑶肩上:“他是嫉妒,你别理他!”   陆玉庭看了眼赵恒的手,很是不爽:“把你爪子拿开!”   “就你多事!”赵恒虽是这样说,不过还是把手拿开了。   因为他把手臂搭上去时,没收力道,明显感觉窈窈肩膀一沉。   陆瑶夹在二人中间,有些无奈,怎么她感觉,赵恒知道上一世那些事反倒更加放肆不知收敛了呢? 第327章 太丢脸了   赵恒没好气的看了陆玉庭一眼,瞧这模样,不就是有几个妹妹吗,谁还没有了。   方才窈窈让他看的那些上一世的事都白看了吗,不知道他和窈窈的关系吗?   伤害他,那就是伤窈窈的心,什么都不懂。   陆瑶饭量不大,没吃多少东西,倒是喝了一小壶酒。   别说,这妙音阁的酒还真不错,也不怪上次赵恒在这里喝了两千多两银子,还被三哥把账单送到皇上面前了。   “我送你回家,时间不早了,免得路上不安全。”万一路上有歹人,那可是麻烦了,还是他亲自送好些。   “不必麻烦,我正好回家!”陆玉庭拒绝。   说什么不安全?瑶儿和他在一处那才是不安全呢。   不就是想趁机溜进瑶儿院子,死赖着不走,昏君,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陆瑶:……   你们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办?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公子!”   是露浓的声音,露浓过来,那肯定是有事要禀报的。   陆玉庭道了声:“进来!”   门一推开,外面站着的赫然是陆伯山。   陆瑶一惊,忙起身道:“爹爹?”   陆伯山看到女儿安好,陆玉庭也在,脸色稍微好了些。   瑶儿今日匆忙从玉坛寺下山,夫人知道后十分担心,问夏竹那丫头,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说。   夫人一着急,干脆也下山了,回到家,瑶儿不在,陆青只说小姐有事处理,问去哪了,只说自己不知。   陆青也是个倔驴,打了三十鞭子也不肯说,被他关禁闭了。   这臭小子,这么多年到底谁把他养大的,把他派到瑶儿身边才几年,他的话都不听了。   这兄妹两个,可真是一个娘生的,个顶个的倔,这兄妹俩真是要把他气死。   陆伯山只能自己查,如今看到女儿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   陆玉庭看到大伯也是恭恭敬敬的:“大伯,侄儿正要带瑶儿回家。”   心中暗腹,幸好大伯刚没看到师兄扒拉瑶儿肩膀,不然爪子可别想要了。   陆伯山嗯了一声:“你有事情且忙,不必麻烦,瑶儿,跟爹爹回家!”   陆伯山知道陆玉庭最近忙的很,好几日没有回过家了。   陆瑶已经走到了陆伯山身边,规矩道:“是!”   赵恒哪里敢在陆伯山面前摆王爷的谱,也道:“小婿送岳父大人!”   陆玉庭嫌弃的撇嘴又皱眉,瞧这狗腿的模样,这会儿怎么不嚣张了?丢脸,太丢脸了。   真该让师傅瞧瞧他这徒弟是什么德行,鬼谷一脉的脸全让他给丢光了。   赵恒目送着岳父和窈窈上了马车,待马车走远,才看了眼旁边的陆玉庭:“你不是要回家?”   陆玉庭哼了一声:“多事!”   他这鞍前马后的都是为谁做事呢,还有脸问他。   赵恒想到上一世陆瑶说陆玉庭溺亡的事,唇瓣动了动道:“你自己最近也小心些!”   溺亡?这明显就是被人算计,陆玉庭是会凫水的。   以前两人跟着师傅一起游历的时候,可没少一起在河里洗澡。   陆玉庭在水中至少能憋气一炷香的时间,溺亡,怎么可能?   陆玉庭转身往回走:“放心!”   赵恒也转身,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房间走。   回去时,露浓已经让人将桌子都收拾好,重新换了桌布,放了两壶温好的酒。   “只怕拓跋弘还在京中!”赵恒淡淡挑眉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拓跋弘的性子,很有可能如此做。   窈窈说,上一世大齐内乱便是因昭华的事而起。   照此看,这拓跋弘显然是吃瘪后不死心,借此挑起内乱。   “难道拓跋弘在京城还有其他势力?”陆玉庭显然也是认同赵恒的话。   京城各大城门他都查过,并未见过拓跋弘和他的手下。   拓跋弘要想出城,不可能悄无声息就走了。   “极有可能!”以拓跋弘狡诈的性子,他的势力未必贵妃都知。   狡兔三窟,拓跋弘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伟业都押在贵妃身上。   “这京城各国往来客商颇多,若是藏匿其中,确实不好找,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一般各国商旅大多在西市,那里鱼龙混杂,势力盘踞,若拓跋弘还在京中,极有可能在西市!”陆玉庭分析道。   赵恒点头:“你马上派人去西市那边查探,这次无论如何这个拓跋弘不能再留了。”   这就是个祸害,留着他还指不定又搞出什么事情来呢。   “师兄倒是可以找曾大人聊聊,或许他发现了什么!”陆玉庭提醒道。   曾江前几日在魏家查魏铭中毒,查到一个小厮身上,最后就只是当众杖毙了那小厮,这事居然不了了之了。   魏阁老是什么人,活到这把岁数,三朝元老,那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尤其受害者可是他最疼的嫡长孙。   而且曾江居然也真的从那日结案后就离开了,不再过问。   曾江可是最先查出扬州官员和先国舅爷都是中南疆蛊毒的人,又岂是这么好糊弄。   这两个人心眼多着呢,只怕是私下里有什么大动作,已经达成默契,如今证据不足或者不易公开。   “曾江?”   “咱们这位未来驸马爷可不简单呢!”   “我怎么听你这语气有点酸呢?”赵恒倒是少见陆玉庭夸人,而且这夸人的语气吧,听着怎么有点别扭呢。   “我酸他做什么?”陆玉庭不屑的哼了一声:“我是看你和他同在大理寺为官,或许有几分交情,不领情拉倒,说这些话做什么。”   他敢断定,曾江肯定是查到了什么,故意将魏铭中毒案草草结案,以迷惑对方。   “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就激动成这个样子,至于吗?”   “我争的是个理字,不和你扯,西市那边我还是亲自跑一趟!”拓跋弘最是狡诈,不能再轻敌了。   “你自己小心!”这是今晚赵恒第二次提醒他小心了。   陆玉庭大笑:“师兄这是怀疑我的能力!”   陆玉庭走后不久,赵恒也离开了。   玉庭说的没错,这么细想起来,曾江这次好像确实太轻易就结案了。 第328章 同袍之谊   赵恒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迅速掠过一丝精光,扯住手中的缰绳,让马停下,调转了个方向。   青鸾不解道:“主子,不回府了吗?”   “这几日都未见到小曾大人,本王总该上门探望一番,以尽同袍之谊!”赵恒语气从容。   青鸾吃惊:“啥?”   探望?   同袍之谊?   他怎么没听说主子和曾大人有过什么情谊。   再说,哪有人大晚上的去同僚家里拜访的,这算扰民了吧?   “啥什么啥,跟着!”   青鸾抓抓脑袋,哦了一声,打马跟着。   路过街铺时,青鸾看还有店开着便道:“主子,要买些东西带着吗?”   “不必了,曾大人清廉,万不会收的!”赵恒想了想道。   送东西那是行贿,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青鸾又不解,曾大人是不收,但好歹得打个二两酒意思下吧?   曾家门房小厮禀告曾尚书说楚王殿下来访,曾尚书洗脚水差点踢翻了:“你再说一遍是谁?”   “正是楚王殿下,说是来拜访少爷的。”小厮急道。   楚王殿下厉害着呢,贵妃都被他搞垮了,可不能惹,咱们曾家可有位淑妃娘娘在宫里呢。   “快去通知少爷!”曾尚书道。   这大半夜的,这戊时都快尽了,这时候来拜访?   人家是皇帝的儿子,看在那位的面上,也不能怠慢了。   再说,这也怠慢不起啊。   曾尚书接过夫人递过来的棉布随意擦了下脚,迅速的套上鞋袜,穿上外裳,往外走。   曾江还没休息,正在书房看书,听到小厮说楚王来了,愣了下,这才把书合上,出门迎接。   曾尚书看到儿子,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这楚王大半夜的来我们家做什么?”   曾尚书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大志向,曾家的门第说高不高,但在京中也无人敢小看。   但他这个儿子是个能折腾的,自从进了大理寺,每日让他提心吊胆的,关键还经常见不到人。   这几日倒是按时按点回家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楚王大半夜的来了。   “父亲多虑了,儿子很好!”曾江的语气不疾不徐。   “我看这个楚王邪气的很,以后还不定怎么样,你和他同在大理寺任职,可别得罪了他!”上次提审徐宏书那事他可是看得清楚明白,这楚王不好惹。   “儿子省得!”曾江面无波澜,倒是比曾尚书更显沉稳。   说话间,已经到了,小厮哪敢让赵恒在门口等,管家已经把人先请到中堂,茶水点心也都已经端上了。   赵恒看到父子进来,拱了拱手道:“深夜登门,小王实在打扰,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曾尚书出了名的老好人,就算心里有点不大乐意,脸上并不敢表现出来:“楚王殿下哪里话,楚王殿下光临寒舍实在是我曾家的荣幸,荣幸之至啊!”   比起曾尚书的客气,曾江就显得不怎么热情了,接过话道:“楚王殿下深夜到访是有事吧?”   赵恒哈哈一笑:“曾少卿果然是七窍玲珑心啊,本王正是有事要请教曾少卿!”   曾江疏朗的眉目间一派清贵卓然:“不如到下官书房谈!”   赵恒点头:“如此甚好!”   曾江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完和赵恒一起离开了。   曾尚书看着两人的背影,唇瓣抖了抖,这……   气的一甩袖子,这叫什么事,这俩人就这么走了。   谁知道要谈多久,他是等还是不等,就知道这臭小子又在外面惹了事。   他不是他爹,他才是祖宗。   很快便到了曾江书房,书房的陈设一如他这个人,十分的简洁,差不多和魏铭的书房一个样子。   赵恒看了眼,然后在椅子上坐下,小厮奉了茶之后就退下了。   赵恒发现,这一路走来,曾江的院子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连端茶倒水的都是小厮。   他的这位六妹妹可以啊,人还没嫁到曾家,人调教的倒是可以。   赵恒微微眯着眼,放下手中的茶,开门见山道:“曾大人,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我就有话直说了,曾大人可是在魏家发现了什么?”   曾江手里捏着茶盏,用茶盖轻轻拨着杯子中茶叶片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赵恒的话。   “曾大人,本王也不瞒你,顾小郡王的案子你应该也听说,本王怀疑这是同一人所为!”赵恒直接道。   他虽不懂官场规矩,但也在军中多年,想知道别人的消息,总得给对方透露点自己查到的信息。   “而且,我怀疑人就藏在西市,已经派人去查,本王这次来就是来和曾大人谈合作的!”   赵恒浓密的剑眉稍稍向上扬起,显得有些不羁和叛逆,但明亮的双眸神采飞扬却又透着真诚。   曾江的视线终于从茶杯上离开,吧嗒一声将茶盖盖上,放到手边的桌子上,抬头道:“殿下如何能确定,这乃是同一人所为?”   “魏铭中毒乃拓跋弘报复,满朝皆知,顾小郡王和徐有德之间可是私怨!”   曾江的目光不似平常的温润,注视着坐在对面的赵恒。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本王只提醒小曾大人一句,不管顾小郡王杀人罪名成不成立,朝中局势会如何?”   曾江蹙了下眉,很快回复:“殿下这话,下官不懂了!”   “不懂还是不想懂?拓跋弘若真挑起大齐内乱,小曾大人可就是大齐的罪人了!”赵恒似笑非笑,扣了个大帽子给他。   “殿下这话,曾某实不敢当,只是曾某所查之事,牵扯甚广,若打草惊蛇只怕不是你我能承担!”曾江岂非不知赵恒话里的意思。   此事皇上若是偏袒顾家,那徐家肯定不满,徐家背后就是景王,贵妃又刚被降为美人,景王岂能真的视若无睹?   可若偏袒顾家,顾家虽不掌兵,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底下总有门生,总能有几个出息的。   即便是皇上保持中立,可也会有一家不满意。   所以,目前楚王要的便是先给顾昭华脱罪,安抚住顾家,然后再找出凶手,堵上徐家的嘴。 第329章 千斤重担   赵恒看着曾江,目光霸气且凌厉,冷笑道:“牵连甚广,不能承担?这大齐的江山社稷,大齐子民人人可担,人人能担!”   窗外,寒星满天,孤月高悬,清冷的月光从书房窗户透进来,让气氛平添了几分僵冷。   “曾大人若真如此胆小,又怎敢单枪匹马,独挑此千斤重担?”   在大理寺共事已久,赵恒岂不明白曾江的想法。   曾家在京中世家之中不上不下,曾尚书也不是个有志向的,再加上淑妃在宫中,夹在贵妃和皇后中间日子并不好过。   曾家行事低调,也算是避崔家和贵妃锋芒。   曾家将来娶了公主,那便真是只有公主府而不知尚书府了。   只是曾江并非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平庸的皇家驸马。   所谓不破不立,曾江便是要在两者之间走出一条自己的道。   那便只有一条,就是做个真正的孤臣。   曾江虽是靠恩荫入仕,却走了一条和曾家,和众世家子弟都不同的路。   他现在走的路,做的事,就如悬在众臣头顶的那把利剑。   皇上之前把岳父大人的案子交给曾江,可见对他的信任和赏识。   这次,这把利剑到底是要指向谁?   “殿下过誉,下官不过是做该做之事,问心无愧而已!”曾江清隽的眉眼蓄满平静。   “曾少卿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家里多想想,曾尚书他老人家知道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吗,这次小魏大人那是运气好啊,不知道……唉,也罢,长夜漫漫,本王先和曾尚书聊聊家常吧!”   赵恒说到聊家常时发出低低哑哑的笑音,明目张胆的威胁。   他性子本就如此,能放到明面上解决的事,绝不会用那些隐私手段。   曾江:……   这楚王殿下可真是……嚣张。   赵恒走到门口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殿下请留步!”   赵恒唇瓣一勾,这才对吗,大家合作多好。   有个人分担,总能少一分危险。   只见他装模作样的转过身:“曾大人有事吗?”   “殿下稍坐!”曾江无奈。   此事若是让父亲知晓,以他的性子还不知如何害怕,又如何耳提面命不休了。   楚王这么快知晓此事,只怕是从小陆大人那里知道的吧。   这小陆大人和楚王……曾江心中有了自己的想法。   赵恒走到自己刚才位置,这才大马金刀的坐下。   “曾少卿叫本王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说了!”赵恒抖了下身上的大衣,生怕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殿下,此事证据尚且不足,臣并不能确认是否误判!”曾江知道自己此举十分冒险。   甚至,连魏阁老都不敢轻易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   “有时候太谨慎,反倒畏手畏脚,不知到底是何人物,竟让少卿如此畏惧!”赵恒脑子里也在想这京中数的上号的人物。   这京中明的,暗的势力不少,一时间还真不好猜。   九王叔是父皇唯一的弟弟,父皇对他也十分信任,他是最有这个能力。   但九王叔心性散漫,吃喝玩乐,一年总有几个月在外游山玩水,京城都很少待,不会是他。   再就是皇爷爷那一辈的,都有哪些,他一时还真说不上来有哪些。   “王爷回京不久,可听说过上阳王?”曾江道。   “上阳王?”赵恒扬眉,这上阳王他确有所知。   上阳王刘旭乃为数不多的异姓王,父皇结义兄弟。   说起来,这刘旭乃是一名江湖游侠,在江湖十分有名气,后来不知怎么和父皇相识,成了挚交。   这刘旭是比他的岳父和舅舅更早追随在父皇身边的人。   当年父皇还不是皇子时出游遇刺,年仅十六岁的刘旭替父皇挡剑,伤了一条右臂。   刘旭也是厉害,从此,改练左手剑法,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名号的,江湖人称君子剑,   后来,父皇争位,这个刘旭又险些丧命,父皇登位后封其为义王,但因为其封地在上阳,百姓又称上阳王。   上阳王因年轻时负伤,上了年纪之后身体越发不好,这几年都在封地养伤。   上阳距离京城不到五百里,是离京城最近的封地,这是皇上给他的殊荣。   父皇不但封其为义王,还不止一次在朝堂夸其忠义。   若是此事牵扯到别人,那还好说,可若牵扯到这个上阳王刘义,确实麻烦。   刘旭此人十分耿直,若说刘家有异,父皇是绝不会信,也怪不得曾江如此小心。   “此事与上阳王府确有牵连,上阳王这些年抱病,王府早不在控制之中,这其中牵扯甚深,下官一时确不敢断定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已经派人前往上阳查探,这上阳王抱病在床,其府中一切皆由义王妃掌握。   说来,义王妃也出身崔氏,只是皇后乃崔氏嫡女,这义王妃是崔氏的庶女。   不过,上阳王妃和崔家并无来往。   因为这义王妃未出阁时在崔家没少受皇后欺负,义王妃的姨娘又是被崔夫人磋磨死的。   所以,义王妃和皇后娘娘至今不对付。   义王妃和义王夫妻感情甚笃,据说当年,义王妃姨娘去世后,义王妃被崔夫人冤枉身份有异,义王妃以死力证清白,被恰巧路过的义王救下。   一来二去,义王就喜欢上了,特意请旨由皇上赐婚。   崔家被人看不起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了义王妃。   当年崔后还不是皇后,只是皇上四妃之一,也不算多受宠,义王妃可是在崔家风光了一把。   不过,义王妃记仇,对崔家示好无动于衷。   后来崔后成了皇后,大概皇上也乐意看到义王妃和崔家的关系,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曾江最怀疑的就是这个义王妃,可是他派去的人观察了多日,这义王妃似乎并无不妥。   不过,以他断案经验,越是看似最不可能才越有可能。   “曾大人已有怀疑对象了吧?”赵恒懒洋洋道。   曾江这个人从不会无的放矢,若不是有了线索,就不会把那个小厮随便杖毙了事。   还有魏阁老,那可是个老狐狸,这两个人,一个敢想,一个敢做,绝不会轻易罢休。 第330章 年少有为   只是,有一点,赵恒想不明白。   若是义王妃若真和拓跋弘有勾结,目的又是什么?   挑动大齐内乱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义王是游侠出身,家世不显,没什么经世积累,义王爷也不懂官场,直性子一副,拼的就是自己的赤胆忠心。   这大概也是皇上为何可以毫无顾忌的信任义王的原因。   而义王的几个孩子都才智平平,不堪大用。   说白了,义王府就是凭着皇上的宠信吃老本。   大齐若乱了,义王府这殊荣可就没了。   义王妃不傻,不会不懂这个。   所以,若说义王府有什么谋逆之心,大家都要笑死,更别说让皇上信了。   除非,铁证如山。   “下官怀疑此事或许与义王妃有关!”   “义王妃?”赵恒对这位从游侠成为王爷的义王还知道些,毕竟民间版本很多,甚至把皇上和义王的结义说的像刘关张结义那般传奇了。   但对这义王妃就一点不知了。   曾江便将义王妃和崔家的关系告诉了赵恒。   “原来如此,可即便义王妃和崔家有私仇,和这些似乎并无关系!”赵恒蹙眉。   本来以为可以在这里找到线索,如今看来,更复杂了。   “殿下,此事牵扯太大又匪夷所思,下官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贸然抓人,此局目前……犹如死局!”   赵恒一张冷峻的脸阴沉到了极点,眉头紧锁,表情透露着焦虑。   照曾江的话,这些年义王妃把义王的姬妾治的服服帖帖,夫君敬重,妻妾和睦,连皇上都夸其贤惠大度,日子过的比皇后舒服多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能让她如此冒险?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作死,她是疯了?   “既然蛇不出动,那我们就只能打草了!”   “殿下的意思是……”曾江一时间没太明白,确切的说不敢明白赵恒的意思。   “派几个人把这义王妃抓了,演一出杀人灭口的戏码,什么都清楚了。”非常时候只能用些非常手段。   不然这样耗着,等对方自己露出破绽,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其实曾江也只是从那小厮身上寻到些关于义王府的蛛丝马迹。   那小厮只不过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魏阁老觉得事情牵扯太大,倒不如速速了解,让所有人都心安,便在魏家杖毙了那小厮。   了解了义王府情况后,觉得义王妃最有嫌疑。   “这……”曾江有点不敢相信。   这和土匪有什么分别,那可是堂堂王妃,义王可还活着呢,谁敢如此大胆。   “义王妃总是要出门,总有机会,曾大人觉得是证据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曾江:……   话是没错,但这事着实离谱了,别说是王妃,就是一般身份也没这么干过。   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赵恒看曾江默许此法,这才笑着拍拍曾江的肩道:“曾少卿年少有为,一定可以做好此事,本王等少卿的好消息!”   曾江:……   楚王殿下在朝堂上无人敢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这脸皮,无人可比。   曾尚书得知楚王殿下离开可算松了口气,追到儿子书房道:“江儿,你和楚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深更半夜来找你,你不会是想支持……”   “父亲!”曾江放下书,抬头看向父亲:“楚王并无此想法,儿子自有分寸,但楚王此人不可小觑,父亲以后在朝堂上还是避着些他!”   从楚王回京至此,但凡和楚王较劲的,没几个好下场。   最关键,父亲是个实心眼,经不起楚王惊吓。   “你这叫什么话,为父堂堂刑部尚书还羞于见他一个王爷不成!”曾尚书在儿子面前还是要极力的维护面子的。   不过,心里也十分认同儿子的话,楚王深夜造访,搞不好皇上已经知道,可别惹来什么猜忌才好,曾家维持今日的局面也不容易。   而且,这几场事他也看明白了,这楚王不是个好想与的。   曾江知道父亲个性,有些话不过嘴上说说:“父亲,儿子明日要外出一趟……”   “明日六公主要来府上,你怎么又要外出!”曾尚书急眼了。   “儿子有要事处理!”   “什么要事处理能比得过你的婚姻大事,皇上的赐婚也许很快就下了,怎么看着你们倒是生疏起来!”曾尚书一个大男人都发现六公主和儿子还不若小时亲密。   什么女大避嫌,让他说都是借口。   他当年未娶表妹之时,恨不得日日往舅舅家里跑,哪像这小子。   江儿和六公主的婚事妹妹催了好几次了,他这个做舅舅的没什么大本事,也就生了这么个好儿子。   六公主和江儿早日完婚,妹妹的心也总算能放下。   边疆不稳,若是到时皇上真要六公主和亲,那等于要了妹妹的命去。   妹妹当年进宫都是为了曾家,他这做兄长的护不住她,总要护住她的女儿。   “父亲儿子省的!”曾江轻轻敛下眼皮,波澜不惊。   “省的,省的,你什么都省的,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曾尚书觉得儿子这常常不回家,夜不归宿,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如此……   “父亲!”曾江打断了曾尚书的话:“您多虑了,儿子外面没有女人,您放心,儿子娶了公主后也不会纳妾!”   曾尚书点了点头,然后听到儿子说不纳妾时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不纳妾就不纳妾,后宅女人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看二弟那些个姬妾争风吃醋闹腾,他看着都头疼。   “无论如何,过了明日再走,总要和公主道别!”曾尚书说完,不待儿子拒绝就出了书房。   就这么定了,六公主都来府里多少次了,每次这小子都不在,难道六公主真是来看他这个舅舅的?   曾江看着父亲离开,这才摇了摇头,拿起了桌上的书,看了会儿,发现根本看不进去又放下了。   从椅子上起来,这楚王还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抓人他倒不是没抓过,可以那种方式……还真是有些难度。 第331章 流放从军   赵恒第二日一早还未用早膳便被皇上召进了宫。   他本来准备去顾大将军府的,这老头子总是拖后腿。   这一大早的就找事,他是有多闲,一大早的就盯上他。   昭华那傻孩子还在狱中等着他救呢,他可不能让他失望。   顾昭华在狱中倒是并没有受到虐待,宋轶特意交代了牢头,此案未有定论,不可怠慢。   一个王爷,一个郡王进了顺天府牢房,他这会儿有点理解上次老孙的心情了。   唉,没想到他这顺天府牢房也有蓬荜生辉的一天。   肃王府的管家总算送了吃的,穿的,用的,肃王住的牢房总算像样些了。   肃王这次倒是十分大方,东西分了顾昭华一份。   俩人经过一夜话谈,倒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感觉。   如今顾昭华盼着五哥来救,肃王别的人也指望不上,也盼着赵恒能顺手的把他捞出去。   他想好了,若是赵恒这次能不计前嫌的救他,那他也不计前嫌以后不找他麻烦了。   赵恒到华清殿时皇上正在用膳,膳时中竟有一道羊汤,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想到上次去陆家喝羊汤还是和昭华一起。   如今……   皇上看到赵恒也是高兴,老三老四都不在京中,老六被他秘密派出了京城,老七被关进了顺天府,就剩下老五还能陪他说说话。   当然,他今日让老五进宫也不止是为了聊天的。   老五昨日大半夜的去了曾家,这消息他想不知道都难,御林军的密探都不上吃干饭的。   作为皇上,除了要关心臣子们的情况,儿子们更要关注。   老五最近优秀的很明显啊,可以说是一枝独秀了。   “父皇一大早找儿臣可是有事!”赵恒直话直说。   皇上笑了笑,这孩子倒是个急脾气:“天气冷,先用膳!”   赵恒看着一桌子的膳食,十分丰盛。   唉,老头子的心就是大,儿子和外甥都被送到顺天府牢房了,怎么吃的下的。   “叹什么气!”   “父皇,儿臣昨日去看了昭华,没想到老七也在!”那个倒霉孩子,把自己搞得跟乞丐似的。   “他们可还好?”皇上问道。   “在那里怎么可能好,父皇,打算如何处理昭华的事!”   “朕也是头疼,长公主昨日在华清殿哭了半日,那徐家又是不依不饶!”按大齐律法,杀人偿命,最轻也要流放从军。   “父皇,昭华并非凶手,徐家只怕也是被人利用!”窈窈昨日告诉他的那些话自然不能对父皇讲。   否则,若是父皇起了疑心,反倒让昭华的情况雪上加霜。   “可有证据?”皇上眉毛一挑。   赵恒便将昨日徐家别院,徐府下人做假证的事告诉了皇上。   皇上沉默不语,赵恒继续道:“徐尚书或许不知真正凶手,但那些证据实属诬陷!”   “而且,儿臣观徐有德伤口,刀口整齐,位置极准,除非极有经验的杀人,否则很难一招致命,这倒是让儿臣想起在江南时遇刺!”赵恒说完抬头看着皇上。   老头子心思缜密,不会不多想。   这边还没有商量出个解决之道,那边常贵匆匆进来了:“皇上,出事了!”   “何事?”皇上眉头皱了下来。   “顾三小姐小产了……”常贵欲言又止。   “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到底是自己外甥女,皇上也不好表现的太冷漠了。   “说是一大早去了徐府,跪在门口,说顾郡王不是凶手,求徐家放过郡王……”   结果那徐家也是将事情做绝,连大门都不开,更别说让进去了。   顾三小姐怀着孩子,连受打击,可不就小产了吗?   “请御医过去瞧瞧,身体重要,年纪轻轻别落下毛病!”两家本是结儿女亲家,如今成了仇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出世也是尴尬,或许这也是天意。   常贵退下,这徐家也着实短见了,再如何,那也是皇上的嫡亲外甥女,这不是打皇上脸。   “父皇,儿臣有一请求!”赵恒突然下跪道。   皇上知他要说什么,只是,他这个做皇上的也有难处。   景王一派都视昭华为老五的党羽,认为打击昭华便是打击老五,前有贵妃之鉴,他更不好偏袒。   崔家也在此中推波助澜,之前马尚书的事,也让昭华招了崔家记恨,如今是两家联手对付昭华。   对崔家来说,打击老五和顾家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五这次是成了众矢之的。   “你说!”   “父皇,昭华绝不能流放从军,流放一路变数太大,那和杀了他并无区别,请父皇给儿臣时间查明一切!”赵恒叩首道。   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说昭华之死会引来大齐之乱,不能说或许义王府牵连其中。   总之要拖延时间,不能让徐家以形势逼父皇以现在的证据结案。   老五这次确实猜中他的心思,徐家联名了朝中大臣为儿子喊冤,逼他不得不做决定。   他确实是打算将昭华流放军中以此折中。   “只怕徐家不依!”   “儿臣愿为昭华做保,若不能查清凶手,便与昭华一起流放!”   “胡闹!”皇上气的一拍桌子,火气又上来了。   皇子流放,那除非是犯了欺君罔上的大罪。   这个老五就是任性妄为,幸好不是在朝堂上。   若是被徐家那些人听到,巴不得连他一起流放了。   好歹他也是皇子,怎么净说这些没出息的话。”父皇……”   “此事休要再提!”皇上直接打断赵恒的话。   “父皇不觉得如此对顾家未免太过残忍,顾家代代忠骨,别说昭华没有杀人,即便杀人,难道顾家祖上功绩保不住后世子孙,岂不让前方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寒心!”赵恒抬眸,同皇上冷厉的视线对上。   皇上岂会不知,顾家虽交出兵权多年,但在将士心中颇有威望。   朝中文臣和武将向来不合,从对这事的处理态度便可看出。   文官多支持徐家,武将则支持顾家。   可朝堂上武将凋零,崔家又暗中煽风点火,顾家处于劣势。   皇上叹了口气,做皇帝难啊,每日起早贪黑,做牛做马,被朝臣威胁,他太难了。   “父皇,如今边关不稳,此事,父皇还需三思。”赵恒再次恳求。 第332章 抱病不出   “恒儿……”皇上看着赵恒,表情有些无奈。   父子俩见面也多是剑拔弩张,皇上少有这样语重心长的时候。   如今这事情已经不是顾家和徐家那般简单。   徐尚书和崔家是有过节的,可崔家也没把徐尚书怎么样了,是因为徐家身后有大儒支持。   舆论是把无形的杀人之刀,崔家可是知道厉害。   这些儒家大族在民间和朝中都十分有威望,山东已经有个上官家退出朝堂,不能再失去这些大族支持了。   说起来,上官家退出朝堂,是他之过。   当年他因为傅沛的事迁怒上官大人,这才……   山东大族本就对皇家颇有微词,如今昭华的事,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局面已经不受控制。   “朕自然也不希望如此,可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昭华!”昭华去过徐家别院,威胁过徐有德要杀了他,刮花那花魁娘子的脸……   这都是口无遮拦惹的祸啊。   “父皇,儿臣会查清楚,但若谁想以此要了昭华的命,儿臣不答应!”赵恒攥着拳头,从地上起来。   有本事就冲着他来,用如此鸡鸣狗盗之术陷害昭华,算什么东西。   求人不如求己,他还是自己去找证据。   皇上叹气,这朝堂之上,又哪里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赵恒离开之后,华清殿又剩皇上一人。   皇上召赵恒来本是想了解他的想法。   作为皇子,有想法是好的,可若太有想法,就得要关注一下了。   可发现这孩子还是那个死心眼,一上来就说昭华的事。   不过,也是个有心的。   赵恒刚出了华清殿就看到殿门口等着的一道小人影。   不是别人,正是成王赵煦,赵煦看到赵恒忙小跑冲过去,快到跟前时停下脚步行礼:“煦儿见过王叔!”   赵恒看到侄子,收起脸上的倦容:“煦儿在这里可是等王叔?”   赵煦点头:“王叔,母妃病了,不肯请太医,又不肯见煦儿,孩儿十分担心,王叔快劝劝母妃吧!”   赵恒本是要事在身,可看到煦儿如此眼巴巴的看着他,哪里还忍心拒绝。   太子哥哥已逝,煦儿就剩下嫂嫂,若是嫂嫂出事,煦儿就更可怜了。   赵煦虽封了王,但才八岁,还和母亲住在一处。   从东宫搬出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十分偏僻。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赵恒这才放下煦儿。   煦儿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只在门口喊道:“母妃,王叔来看您了!”   里面传出一阵咳嗽,过了会儿玉嬷嬷出来了:“殿下,娘娘身体抱恙,怕过了病气,殿下改日再来吧!”   “嫂嫂身体不适就去请太医,这样拖着怎么行,你们这些人到底怎么伺候,想挨板子不成!”楚王怒道。   这安庆殿伺候的人本就不多,这会儿看楚王生气都跪地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还不去请太医,杵在这里做什么!”赵恒话音落,这些宫女太监赶紧退下,哪里还敢这里碍眼。   赵恒不顾玉嬷嬷阻拦,直接掀开帘子进去。   看到端坐在那里的姜瑜赵恒愣了下,脸上确有病容,十分的苍白消瘦,精神也不好,不过,倒并不虚弱。   “皇嫂?”赵恒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我让煦儿请你过来的!”姜瑜直言道。   赵恒不喜拐弯抹角,有话还是直说好。   “皇嫂可是遇到什么难处!”赵恒问道,皇嫂一个寡居之人,又是先太子妃,在这宫中确实尴尬。   如今煦儿已经封王,本是可以搬出宫外的,但皇上并未提这件事。   难道是为了此事?   “五弟今日进宫可向皇上求情从轻发落顾郡王?”姜瑜笑了笑问道。   赵恒的脾气她还是了解,对一个人好,那是真的掏心掏肺,死都不怕。   就因为要带煦儿回西北之事,他没少和皇上闹。   其实,她也赞同煦儿去西北的,有他和傅家护着,煦儿这一生必然会无病无灾的长大。   可没想到回来后,皇上竟是不同意了。   “皇嫂如何知道?”赵恒好奇。   皇嫂整日抱病不出,鲜少出安庆殿。   姜瑜端起茶,用茶盖轻轻的拨着浮在上面的茶叶:“五弟,无为无所不为,有为有所不为,不争自有成。”   “皇嫂此话何意?”   姜瑜咳了几声,天气冷了后她便染了伤寒,又在山上跪了一夜,病情越发严重了:“顾郡王此事,五弟不妨暂且放手!”   “皇嫂,只怕放手后,昭华有性命之忧!”徐家现在就像疯狗,为了给他那个混蛋儿子报仇什么都做的出来。   “总要让皇上听听朝堂上的声音!”姜瑜不紧不慢道。   皇上一直忌惮崔家,便抬举景王克制睿王,如今朝堂之上,尤其是山东赈灾后,景王在朝中收买人心无数,形成另一股势力,并不弱于崔家。   总要让皇上感到压力,才能冷静思考。   贵妃勾结外敌和江湖势力已经惹得皇上忌惮,之所以不往下查就是想护着景王,不牵连他。   可不管景王是不是真的无辜,已经惹的皇上怀疑,如今操纵大臣和皇上对抗,皇上岂能高兴。   “可是昭华他等不了……”他明白皇嫂的意思。   “顾小郡王在顺天府反倒是最安全的!”顺天府是宋轶的人。   宋轶此人姜瑜是太子妃之时,曾见过几次,为人十分谨慎,人在他那,他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守着,别说徐家,就是景王和崔家的手也伸不进。   “过两日,拿着这枚玉佩去找国子监常祭酒,或许能帮到你!”姜瑜从玉嬷嬷手中接过盒子,推到赵恒手边。   赵恒起身道:“多谢皇嫂!”   徐家身后有名门大儒,可国子监那里的学生也都是未来大齐栋梁,父皇忌惮大儒,难道就可以不把国子监放在眼里?   皇嫂这主意妙极!   “常祭酒乃是太子一手提拔,他必会帮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不可大意!”   那背后之人敢如此陷害顾郡王,全然不顾顾家和长公主,那也没有将他这个楚王殿下真的放在眼里。 第333章 一臂之力   “多谢皇嫂关心,臣弟知道了,皇嫂也要多注意身体!”赵恒恭敬道。   姜瑜点点头:“你且出宫吧,一切小心!”   赵恒出了殿门,那小太监正带着太医匆匆往里走。   小太监看到赵恒有些怕:“殿,殿下,太医请来了!”   “好好照顾皇嫂,若再有怠慢,本王要了你们脑袋!”   小太监连连点头,腿软的差点不会走路。   赵恒捏了捏手中的那枚玉佩,心里酸涩更甚。   这是太子哥哥常常佩戴的那块白玉玉佩。   皇嫂如今把这玉佩给他明白这其中意思。   莫不是皇嫂认为,贵妃一事后,他有了夺嫡的心思,要助他一臂之力。   回京后发生的这许多事,他也明白,权力这东西是真好,可也真无情。   他上一辈子倒是做了皇帝,可最后竟被人从皇位上赶了下来,可见是个不适合的。   等昭华事情结束,这玉佩还是要还给皇嫂,他拿着不合适。   太医给姜瑜诊完脉后道:“娘娘邪风入体,又受了寒,病情这才反反复复,这几日万不可再受冷风,不然要落下暗疾的!”   太医叮嘱道,写了药方,命人去抓了煎药。   太子妃娘娘这是郁结于心,成日郁郁寡欢,若照此,怕不是长寿之相啊。   太子妃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了,拿帕子沾了沾嘴角。   别人都说药苦,可她却不觉得,这药哪有心苦。   若太子殿下能好好活着,别说日日喝药,折寿她都愿意。   “娘娘身体本就不好,为何还要费心为楚王筹谋,娘娘分明是借此把那玉佩交给楚王的!”玉嬷嬷自然了解姜瑜苦心。   姜瑜靠在榻上,脸色更差了,刚才和赵恒说话不过在强撑罢了。   “本宫不知还有几日好活,留下煦儿一人本宫如何能放心……”姜瑜一脸凄苦。   “娘娘知道小殿下可怜,更要好好保重才是!”   姜瑜眼睛红着,眼泪从眼角滑落:“本宫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五弟是真心疼煦儿,他和太子一样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若他能登上那个位置,总比落到别人手中好……”   无论是景王还是睿王得了皇位,哪里能容得下煦儿这个皇长孙。   “娘娘莫要再想这些,还是早些养好身体,别人再好,可娘娘在小殿下心中都是无可替代的!”   ……   陆府   陆瑶昨日从妙音阁回来便被陆大人禁了足,不许她再出门。   顾郡王的事有楚王处理就好,她一个女孩子跟着东跑西跑像怎么回事。   今日早朝,这朝堂都吵成一锅粥了。   赵家祖上是武将得的天下,所以对武将十分忌惮。   尤其这几代帝王打压有兵权的世家,弄的朝堂武将凋零,哪里压得过那些文官的三寸不烂之舌。   顾小郡王口无遮拦,之前得罪不少大臣,这官场从来都是现世报,这下好了,求情的除了几个和顾家有几分交情的武将,竟再无人。   瑶儿这丫头性子是越来越野了,若是昨晚他没有去,那丫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呢。   陆伯山有些后悔,这些年一直把瑶儿当男孩子养,倒是助长她的野心。   她一个女孩子养那么多暗卫,又开镖局,哪里只是保护陆家那么简单,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之前说嫁给赵恒是因为心悦他,如今他倒觉得瑶儿想法没那么简单,她难道是想扶持赵恒……   陆伯山想到这里,嚯的从椅子上起来,手里的毛笔差点戳脸上了。   他连忙把手中毛笔丢下,掏出锦帕擦了擦手,越想越觉得只怕就是如此。   这丫头一向胆子大,主意正,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不行,这件事他必须和瑶儿好好谈谈,不能让她一个人这么胡闹。   ……   赵恒出宫门后又去了顺天府,有几个细节问题还要再问一问昭华。   顾昭华看到赵恒自然是十分高兴:“五哥,你来了!”   另一边的肃王赵煊也凑了过来:“谢谢五哥昨日给肃王府传消息!”   不然他哪里能有棉被盖,有肉吃。   等他这次从这个晦气地方出去,一定要请赵恒去醉仙居吃烤鸭,这次他一定不给他抢。   赵恒嗯了一声,没什么功夫搭理赵煊。   赵煊倒是也不恼,蹲在一边听两个人说话。   越听越觉得顾昭华这案子麻烦,就凭顾昭华去过徐府,匕首是他的这两条就能定罪。   这若是换了旁人,只怕人头都落地了。   “我不记得了,我从徐家别院出来没回家,先去了徐府接我三姐……”顾昭华说的这些都没什么用,反倒对他不利。   顾昭华大大咧咧,没心没肺,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赵恒只得交代:“你再好好想想,若想到什么,记得告诉宋大人,或者让牢头去王府传话!”   “我知道了,五哥,还要你麻烦去府上看看我三姐,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他那日被带走,三姐是最难过的,他就怕她内疚。   赵恒没有告诉顾昭华顾三小姐小产的事,告诉他,他只会更难过。   第二日的早朝,朝堂上吵的更凶了。   文官的嘴皮子溜,吵起架来凶的很。   “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顾郡王当众杀人,这是对大齐律法的藐视,更该从严处罚!”   “当众杀人?”赵恒冷嗤:“你们哪知眼睛看到顾郡王当众杀人了?”   “楚王殿下不能因为和郡王交好就偏私,顾郡王不止一次打徐公子,前段时间打断的肋骨可还没长好呢,这都是众人皆知之事,楚王还是莫要一味偏袒。”   ……   陆伯山看着直皱眉,这些人也太不知收敛,已经得势,就该见好就收,交给皇上决断。   可他们却是越发放肆,非要逼着皇上将那顾郡王斩首。   今日他们能逼着皇上斩了外甥,明日说不定就能逼着皇上斩了儿子。   这也是奇怪了,先是周太傅病了,接着又是魏阁老,冯尚书,像是会传染似的,崔侯爷听说也染上风寒,也没来上朝……   这朝堂上少了几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反倒一个个都蹦跶起来了。   陆伯山凝神屏气,心里默念着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可惜,老天没听到,被皇上点名了。 第334章 嫡庶尊卑   陆伯山自从重新接手陆家军,皇上虽未恢复其侯爵。   但手握五万京郊兵马的陆大人,可不是谁都敢小看的。   更何况,陆大人还是楚王殿下的未来岳父。   今日这朝堂上,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说句话。   所以,皇上开口点了陆伯山后,乌糟糟的朝堂一下变得安静了。   陆伯山不得不从队列里出来,低着头,慢悠悠的,无精打采。   “皇上让臣说,那臣就说说臣的看法!”陆伯山是儒将,这些咬文嚼字的沟通方式他懒得用是懒得用,但不代表不会。   他这话摆明了告诉大家,我是被逼的,这事和我没关系,我就随便说说,仅代表个人看法。   “臣认为此案疑点甚多,眼睛没有看到的事不一定就没发生过,而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打官腔嘛,谁不会似的。   陆伯山说完,老神在在的站在那儿,并没有回队伍里去。   不着急,徐家那些人肯定会喷他。   徐尚书心里暗骂,这老不死的,什么眼睛看到没看到,还不是替顾家那个小王八蛋说话。   谁不知道他那个好女婿和那个小王八蛋好到穿一条裤子。   陆伯山所料不差,果然,很快就有人出声道:“陆大人此话未免有失偏颇,如果这么多证据都叫证据不足,那什么还能被称为证据,顾郡王青天白日,入室杀人,和强盗土匪有何区别?此事若不严惩,那以后我大齐律法还有何威严,如何约束百姓?”   陆伯山倒是不着急:“韩大人如此激动作甚,这朝堂之上本就是各抒己见,皇上让臣说,臣便说说,再说,臣说了又不算!”   陆伯山此言等于直接告诉他,你有本事怼皇上啊,欺负我官小人老实吗?   韩大人:……   韩大人被噎住,不过反应的不算慢:“韩某也只是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陆大人勿要记恨!”   “韩大人多虑,在下不是苦主,不过是以旁观者角度说说自己想法,有什么好记恨的,再说,你我如何说都不算,公道自在人心。”陆伯山气定神闲。   别人家死了儿子关他什么事,一个个吃饱撑的,被人当棋子,还乐得跟个傻子似的。   徐尚书一听这轻飘飘的语气,有些坐不住了,说实话,他看陆伯山不顺眼很久了。   若不是之前景王从中斡旋,他早参他了。   “陆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小儿惨死,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能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你能,所以你看,整个朝堂都在因为你儿子的死操心,这还不够?”这几日上朝屁事没有,就是他儿子的死。   他明日还是生病告假,快被吵死了。   “陆大人这话未免太过冷血,就算陆大人不能感同身受,也不该说这样的风凉话!”说这话的正是工部尚书邢大人,也是景王的人。   陆伯山火了,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怎么感同身受,陆某直言问一句,这徐家小公子到底对我大齐有何贡献,又立过什么功劳,因为他的死诸位大臣在朝堂上吵了几天,说句不好听的,难不成就因为徐尚书死了个心爱的小儿子,大家都要跟着披麻戴孝不成?”   “陆大人还是积些口德,陆大人也是为人父母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积口德?自己死了儿子就恨不得弄死别人家儿子这叫积德?”   陆伯山说完噗通一跪,态度十分硬核:“皇上,若明日这朝堂还是一群大臣什么事不干商量着如何弄死别人家儿子,请许臣告假一日,臣心善,实在听不得这些!”   若不是顾忌皇上,他恨不得立马转头回家。   这群手无缚鸡之力,胆子比麻雀小的,上战场的时候一个个没见他们有这么精神,这时候显能耐了,不要脸。   瑶儿的话没错,只看景王和睿王身后是些什么人在支持,便知他以后是个怎样的帝王。   这朝堂上有多种声音是好事,可这些人呢,却恨不得对方去死,这都是什么心态。   这样看来,赵恒倒是好多了,若论嫡庶尊卑,没有人比他身份高贵,要说这未来皇位,他自然也争得。   ……   赵恒这才知,原来他的岳父大人才是高手啊,不得了,不得了,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表情微妙,陆伯山这话没毛病啊。   这徐有德生前不过是靠恩荫得了个小官,寻花问柳的官家公子哥,没做过什么好事,死后倒是显能耐了,朝堂吵了几天。   那些大臣可不就是在商量着弄死别人儿子吗,那个别人的儿子还是他的亲外甥。   皇上越想,脸色越难看,人家商量着弄死他外甥呢,他居然还容忍着他们上蹿下跳了几天。   一件普通人命案,闹的朝堂人心惶惶,若说这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鬼才相信。   皇上脸色一变,下面的大臣也不吭声了。   徐大人作为苦主,不能不说话,不然还以为是他心虚了呢。   徐尚书也跪下了:“皇上,老臣晚年丧子,并无他意,只想为小儿求个公道……”   徐尚书确实憔悴,但憔悴的过头,那就是……失仪了。   徐尚书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这丧子之痛皇上最清楚。   先太子薨逝,皇上连罢朝数日,哀恸不已。   所以,皇上在此事上也表现了极大的容忍和理解。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位大臣,这徐尚书年纪也不比陆伯山大几岁,怎么看上去如此老态龙钟,以后还能不能做好大齐的户部尚书?   这户部尚书可是掌管朝廷钱粮,责任重大,不能出丝毫纰漏。   皇上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两位爱卿起身吧!”   徐大人起身时踉跄了下,险些跌倒,如此形同槁木的模样落在皇上眼中越发觉得徐尚书怕是不能再担重任。   “此案既已交由顺天府调查,便由顺天府查清真相,还死者公道,徐大人也要节哀,莫要悲伤过度伤及身体,你可是我大齐的户部尚书啊!” 第335章 你死我活   皇上这话乍听起来是在关心老臣,可众人仔细一琢磨,就不大对劲了。   早朝的闹剧以此结束,陆伯山正走着,赵恒追了上来:“多谢岳父大人方才替昭华说话!”   昭华此前曾在朝堂上得罪过崔家和徐家,这次被两家同时挤兑,少有人为其说情。   其实,最让赵恒难过的是老头子的态度。   满大齐皆知他疼爱这个外甥更甚亲儿子,可如今昭华出事,全然忘记他的那些好了。   昭华得罪徐家固然有他三姐的事,只怕从上次赈灾徐家出的那十万两银子就让徐家记恨了。   还有崔家,若不是昭华,老头子又如何能轻而易举的收回兵部尚书的职位。   皇家最薄凉的便是这血缘亲情了。   陆伯山摇了摇头,没好气道:“你以后在朝堂切莫再放肆树敌,如今景王和睿王两派,对付的不是顾郡王,是你!”   赵恒最近风头太盛,皇上赐婚,陆家收回兵权,扳倒贵妃,落在别人眼中便是他有图谋。   景王和睿王一派显然在整垮他这件事上十分有默契。   免得日后等到他羽翼丰满之时,再想除掉就难了。   魏阁老和冯家避而不出,显然是不趟浑水。   楚王夜访曾家,曾家为避嫌,也不掺和。   赵恒和那顾郡王都是直性情,在朝堂上向来是直言不讳,没少得罪人。   赵恒乖顺道:“岳父教训的是!”   “不要嘴上说是,要记在心里,以后成亲,你便不是一个人,难道让一家人都为你提心吊胆不成?”陆伯山想到自家女儿为赵恒做的那些筹谋,气从胸来。   赵恒愣了下:“小婿明白!”   陆伯山手背后大步直走,赵恒随后跟上,父子两人一路沉默,但俱知对方心思,直到宫门口,陆伯山才再次开口:“瑶儿身边不需那么多暗卫,你撤了吧,自己小心!”   陆伯山早就发现陆家附近赵恒放了他的人,若他连这个发现不了,他也不用混了。   “不用,昭华此事虽说被人陷害,但说到底是被我连累,窈窈那边不能再出事!”窈窈是未来楚王妃,目标最大。   再说,那拓跋弘逃脱,他总不能安心。   陆伯山见他如此,也不再勉强,两人打马在宫门口分开,各自离去。   散朝后,皇上回了华清殿,有些念头一旦动了,那就是野火烧不尽了。   “魏阁老的病如何了?”皇上这是在问高鹏。   高鹏赶紧道:“小魏大人身上的毒已经得到控制,阁老大人也好多了!”   “魏阁老乃肱骨之臣,病了有段日子,朕也该去看看!”皇上这话一落,可把高鹏差点吓趴下了。   皇上这是要出宫啊,要是遇到……他还活不活了。   上次皇上去陆府,差点没把他吓死,幸好有惊无险。   可这次谁知道还有没有上次的好运。   皇上看高鹏哭丧着脸:“还不去准备,朕是微服,还有什么不放心!”   等君臣出了宫门也差不多午时了,魏家已经提前宫里的通知,说皇上要在府里用膳。   阁老是见过世面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皇上来也不是贪一口阁老府的吃食。   皇上要来,这消息不能传出去了,平时怎么吃的,如今照常准备就是。   阁老知道皇上的来意,这是来催他上朝呢。   只是,铭儿的事情一日没有真正水落石出,他便只能抱病不出。   外面都传阁老重病,甚至有的离谱的说什么魏府已经在准备祖孙俩后事的都有。   可不管外面怎么传,阁老都不放心上,传的越严重越好,越离谱才能让对方觉得已经重创魏家,越不把魏家放眼里。   魏铭的院子如今是水泼不进,想打听出任何消息都不可能。   皇上坐在马车里,马车倒没有特意的低调,带着这么多护卫,坐太低调的马车反倒惹人怀疑。   高鹏和云泽左右两侧守着,常贵陪皇上坐在马车里伺候。   半个多时辰便到了魏府,魏阁老说是大齐第一臣也不为过。   这魏府极大,府邸是先帝钦赐,占了整整一条崇文巷,平日里是车水马龙,来往官员门生十分热闹。   自魏铭中毒,阁老重病后便谢绝任何访客,如今看起来倒是门前冷清。   皇上此行低调,所以,魏府中人并未到门前迎接。   除了魏阁老也只有魏大老爷夫妻和魏铭知道皇上要来的事,连魏荣都不知。   皇上直接去了魏阁老的院子,魏阁老自然也整理了一番,虽在病中,也不能太过失仪。   看到皇上进来,马上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魏阁老本就上了年纪,最近忧愁烦心的瘦了不少,看着确实憔悴。   君臣二人说话,闲杂人等都退到了外面,连常贵也出来了,更别说魏大老爷。   “阁老可听说近日朝中发生的事?”皇上面露忧愁。   “老臣倒是听说了些!”若他装不知皇上也不信啊,这么多年阁老白当的?   “朕有难处啊,契丹和西凉联姻,虎视眈眈,边关不稳,朝中也不省心啊!”皇上在阁老面前也不装。   他这还没死呢,几个儿子就争的你死我活。   他没瞎,难道看不出昭华这事是怎么回事?   阁老伺候过三代帝王,是皇上爷爷时的状元郎,委以重任,历经三代帝王圣宠不衰,一直到今日的。   “不能为皇上分忧实乃老臣之过啊!”阁老长叹道。   “所以阁老要赶紧养好身体,我大齐不能没有阁老啊!”皇上紧紧握着阁老的手不放开。   朝中还得有阁老这样德高望重的大臣才能压的住啊。   这一个月阁老不在,这朝中都乱了套了,一个个的兴风作浪。   “是老臣有负皇上所托,愧对皇上信任,不过,臣老了,即便日后有心,怕是也无力,皇上该提拔些年轻人才是,说到底,大齐以后得靠他们。”魏阁老此言倒是真心实意。   “朕也知道,可朝中选贤又岂非易事,阁老可是有合适人选?”皇上顺着话意道。   “不瞒皇上,老臣正要向皇上一人,此子年纪虽轻却当得起胸中有丘壑,心中有乾坤,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魏阁老不吝赞美之词。   皇上笑了起来:“阁老大人要举荐自己的孙子就直说,铭儿那孩子也是朕看着长大的!”   皇上对魏铭一向满意,他可是将来继承魏阁老衣钵之人。   魏阁老直摇头:“皇上说笑,虽说举贤不避亲,但铭儿的身体只怕短时间难回朝堂,臣今日要举荐的乃是陆伯山的侄子陆玉庭!” 第336章 其心可诛   皇上对陆玉庭是有印象的,那个南疆公主百里无双就是他抓的,倒是颇有陆伯山年轻时的风采。   他也破格提拔他为顺天府丞,年轻是好,可就是太年轻了。   魏阁老看皇上的表情已是了然,笑了笑才再次开口道:“皇上可知此子乃清虚道长高徒子虚真君!”   皇上脸色微变了一下:“你说他,他竟是……”   虚字乃鬼谷一脉历代谷主字中才能有。   他竟是清虚道长关门嫡传,未来鬼谷传人?   魏阁老点了点头:“正是,鬼谷弟子出山乃我大齐之幸,皇上之幸,皇上得此子必然犹如天助!”   而此刻清虚道长和慧然方丈的棋局也正处僵持之势。   鬼谷弟子不轻易出山,清虚道长亦是推算出天下将乱,这才允许陆玉庭入仕。   天下乱,白虎出,这是天命,谁也阻止不得。   可清虚道长也有担忧,这半年来星象变化极大,他的两位爱徒的命运也随之变化。   他二人都将有一劫,若度之,此生无忧,若不能……   清虚道长撂下手中棋子,暗自长叹,他这一生就收了这两个徒弟,可他二人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离奇命格。   “你无需如此,此乃天命非你我之力所能阻拦!”慧然方丈劝道。   如今紫薇星周围三星已现,天下大乱已无可阻拦。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不是你的徒弟!”他辛辛苦苦几十年就教出了这么两个徒弟,若真一起玩完,那他鬼谷一脉就此失传,他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   慧然摇头:“你我只能推算至此,若横加干涉,只怕更有损他们命格,七宝佛珠也已出世历劫,它重回佛门之日便是这天下大定之时,阿弥陀佛!”   清虚翻了个白眼,他说的好听,他就贡献了一串佛珠,再宝贝能有他的两个徒弟宝贝。   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咳,不对,不是自己亲自养大的徒弟谁都能说风凉话。   这两个孽徒,早知今日……唉,还提以前做什么。   ……   “若果真如此,那确是我大齐之幸!”皇上听了魏阁老的一番话心中顿觉宽慰。   “皇上圣明,自有天助!”   他确实老了,不知什么时候说走就走,他那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铭儿短时间内又难以回到朝堂。   若魏家暂退朝堂,徐家及其势力怕是等不及要冒头了。   朝堂若真被这样急功近利的人把持,实乃大齐之祸。   “虽是如此,但他到底刚入朝堂,目前还是无力力挽狂澜,朕近日在朝堂上听他们争吵不休,甚烦啊!”皇上发牢骚道。   魏阁老若按年龄,那也是他的长辈,晚辈在长辈面前发牢骚,吐苦水,倒也人之常情。   “皇上,外敌面前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拓跋弘不知所踪,契丹虎视眈眈,朝堂的一群臣子居然在撕破头似的为一个死了的纨绔争吵不休,真是疯了。   “阁老说的极是,这朝堂还需要阁老啊,如今我大齐看似平静,实则内忧外患。”朝中还是需要一个德高望重之人稳住局势。   陆伯山能力是有,但处事不够圆滑,在武将中颇有威望,可在文臣中没什么号召力。   大齐的文臣可是占了朝中大半壁江山。   “皇上,恕老臣直言,老臣虽是文臣,理应为文官们发声,可我大齐,武将凋零,若有战,谁能领兵,谁又能上阵杀敌,皇上,大齐不能再走明仁皇帝和先帝重文轻武老路,顾郡王无论如何杀不得。”   若杀了顾昭华,那便是彻底寒了老臣之心。   当年红河谷一役何等惨烈,他那时刚入仕不久,可也隐隐听说朝中有人泄露行军图,否则何至十万嫡系顾家军全军覆没。   难道这行军图泄露就没有明仁皇帝之过?顾家难道当真丝毫没有怨过皇家?   若十万顾家军尚保不住一个顾昭华,让大齐将士寒心呐。   魏阁老这一跪,倒是把皇上吓了一跳,忙扶道:“阁老这是作何,快快请起,阁老一心为我大齐,不愧为百官楷模!”   魏阁老被皇上扶起:“皇上,五代十国尚武轻文,武将跋扈,兵变政移,大齐吸取先朝教训,提拔文臣有利于政权的稳固,这并无错,可如今大齐建国已有百年,这百年来大齐子民免于战火,休养生息,百姓也忘记曾经为他们而战的骁勇将军,可皇上不能忘,历史不能忘……”   魏阁老此言犹如一记重棍打在皇上头上,疼痛之后便是面对现实的清醒。   阁老的话没错,其实早在陆伯山出事之时阁老便在御书房说过一番类似的话。   只是,那时大齐外患之困并未显露,他虽觉得有些道理,但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却是不得不正视了。   陆家被褫夺侯爵已经让陆家军军心不稳,暗探混入其中,险些酿成大祸,若再杀了将军府唯一的子嗣……   皇上握住魏阁老的手:“阁老真乃朕的良师,今日朕真是不虚此行!”   “还望皇上恕老臣直言放肆,但臣绝无私心!”侍奉三代帝王,历经两朝阁老,魏阁老的远见自非他人能比。   魏家如今暂退朝堂,可不能让皇上忘记魏家,今日这一番话,便是让皇上记住魏家的忠,记住魏家的大义。   大齐在,魏家便在,若大齐不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先有武将安国才有文臣定邦啊。   君臣二人在书房待了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皇上离开的时候拉着魏阁老的手,不断重复着:“朕等着阁老!”   “老臣一定好好养身体,不辜负皇上厚望!”   ……   回到皇宫时天已经暗了,皇上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想着阁老的那些肺腑之言。   魏家历经三代帝王仍能屹立不倒多年,阁老功不可没。   皇上耳边现在还响着魏阁老最后说的那句,臣今日不谈家族私仇,只谈国家大义,逼皇上杀顾郡王之人,其心可诛,实乃祸乱我大齐江山的罪臣,杀一个顾昭华容易,杀一个平宁侯也不难,皇上有没有想过,为何次次被针对的都是我大齐浴血沙场的将军? 第337章 虽远必诛   魏阁老此刻也在孙子魏铭的房中,祖孙俩一边喝着茶,一边下棋,自有一种怡然自得。   魏铭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一个薄毯,目前还不能下地走路。   “祖父为何要帮常祭酒?”魏铭开口道。   要知道,顾郡王此事背后,可并非徐顾两家私仇。   魏阁老落下一枚白子,笑道:“我赢了!”   魏铭失笑:“孙儿认输!”   魏阁老一个个收回棋子:“铭儿,朝局便如这棋局,瞬息万变,先太子薨逝,我大齐失一位未来明君,乃大齐国殇!”   想起先太子,魏阁老表情沉痛,本以为景王先前追随太子,为人处事当有几分太子风范,如今看来,心不正,如何正身,又如何正天下。   睿王则瞻前不顾后,既无勇猛又无智慧,更不堪大任。   反观楚王性子虽和先太子大相径庭,行事恣意妄为,欠调教些,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是身正行端,湖山的事他都听铭儿说了,有勇有谋,果断杀伐。   不懂可以教,但心坏了,教不好。   “常大人和先太子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太子薨逝,常大人退出内阁,自请国子监,他那个人性子耿直,死要面子,这是他第一次求祖父!”魏阁老叹道。   “常祭酒是受了楚王所托?”魏铭虽是这般问,但语气却是透着肯定。   魏阁老点了点头:“太子大智,弥留之际应已安排妥当,楚王或是太子选定之人!”   当年追随先太子的那些大臣,现在有一大部分追随随景王,剩下的有些明哲保身,有些退隐,很快被朝堂遗忘。   若不是常祭酒登门,他也几乎忘了那些先太子旧人都去了哪里。   “祖父是要……”剩下的半句魏铭没有说出口。   “魏家已是盛极,不差一份从龙之功!”魏家此时中立便是帮了楚王。   夺嫡之路腥风血雨,当今圣上也是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登位的。   “孙儿明白!”魏铭点头。   魏家置身事外,才能以公允之态立身于帝王前,让帝王信任,这便是对楚王最大的相助。   赵恒正在和陆玉庭议事,青鸾忽然闯进来:“主子,西北国公爷急报!”   赵恒忙拆开来看,看完脸色大变,把信递给了陆玉庭。   陆玉庭看完,冷眉道:“竖子敢尔!”   “如此看来,西北必有一战,西北战起,拓跋弘必会相应,只怕他们已达成协议!”赵恒担心道。   这就应了窈窈那些话了,张氏兄弟谋反,边疆大乱。   只怕拓跋弘来大齐的真正目的是挑起内乱。   之前是陆家,如今是顾家,他真是好算计。   “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陆玉庭狠道。   大齐就算再无良将,也不能任一群宵小如此嚣张,真欺他大齐无人了吗?   “外祖已经返程西北,只怕父皇也已经接到消息,战事一触即发,外祖年事已高,我不放心!”赵恒如今忧心的是外祖的身体。   他回京时未曾想会在京中滞留这么久。   傅家军上下铁桶一片不假,只服从外祖和他号令,可傅家内部却并非如此。   外祖这么多年不立世子,也没有从其他房里过继子嗣,早就惹来内部怨声。   他知道外祖是想把傅家军留给他,但在傅家那些人眼里他姓赵,不姓傅。   他也是长大后方明白外祖让他从小兵做起的苦心,只有自己争来的,那才是自己的。   不管傅家军姓傅还是其它姓氏,得让这群西北汉子服气,这才是本事。   “定国公他老人家老当益壮,你且放心,等处理完手边事,我陪你走一趟西北!”陆玉庭说的是走,轻飘飘的语气,完全没有把突厥那些小国放在眼中。   突厥,匈奴,西凉,再加上大齐的边界西北。   大齐国力最盛这无需多讲,百姓安定,百姓丰衣足食,自然遭其他三国嫉妒,这些年西凉也是时不时的扮作土匪犯大齐边境,抢夺粮食马匹,但都无伤大雅。   突厥在这三小国中势力最强,俨然有老大哥之势,且野心勃勃。   可突厥要想攻打大齐边界,就先要越过西凉,而且还得防着匈奴不趁其不备攻其老巢。   突厥虽有野心,但既无天时,又无地利。   冬日是草原最艰难的日子,兵不强,马不壮,牧民缺衣少食,饿着肚子打仗吗?   三国达成的协议,无非是想要共同瓜分大齐边界土地,可当没有共同利益之时,盟友便成了死敌。   联姻哪里比得上利益更可靠,西凉可以撕毁和大齐的盟约,同样也可以撕毁和突厥的联姻。   陆玉庭是天生的阴谋家,和赵恒的性子恰恰相反,他就喜欢用策略逼疯对方,让他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不行,你走了陆家怎么办?”有陆玉庭在京,他也好安心。   若是他也去了西北,京城有乱,陆家岂不危险。   “呵?”陆玉庭轻嗤:“敢情这些年没有你,我陆家都是缩头乌龟躲过来的吗?”   这些年大齐无战事,是不是都忘了大齐鼎鼎有名的冷面阎王陆伯山了。   也不知是伯父这个冷面阎王厉害些还是他这个鬼面将军更让人害怕。   “我怕京中有变!”赵恒知道上一世张氏兄弟谋反,心里总是担忧。   “有五万陆家军还有魏阁老,京城便是铁桶一座,除非……”   “除非有人里应外敌,瓮中捉鳖!”陆玉庭俨然是开玩笑的。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睿王和景王也不会那么蠢,私通外敌把赵家江山拱手相让。   赵恒却是直皱眉,真被这家伙猜着了,若按瑶儿所说,当时的京城可不就是被瓮中捉鳖吗?   所以,还是得把他留在京中,论谋算人心,无人胜得过他。   “你无需如此紧张,突厥成不了大事,若真有战,我自向皇上立军令状,三个月还边疆安宁!”陆玉庭自信道。   赵恒却是眉毛一横:“你是疯了,率军到西北也要三个月之久,立军令状?你是嫌自己命长?”   他可不想刚把昭华从顺天府捞出来,再去救他。   “率军?”陆玉庭推开折扇摇了摇:“只需你师弟我一人足矣!”   赵恒翻了个白眼给他,不吹牛逼能死?   瞧把他给能耐的,一个人去?美男计吗? 第338章 幸运女神   “你倒是先把昭华救了,若不是北疆公主那个蠢货看不住拓跋弘能惹出这些事?”所有事情都凑到一起来。   又牵出个义王,曾江那边还没消息过来,赵恒这会儿真真体会到什么叫做煎熬。   “别提那个北疆公主!”陆玉庭最近也快被她烦死。   拓跋素素现在也知道怕了,拓跋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安排到她身边去,谁知道她身边还有没有拓跋弘的人。   若是拓跋弘报复,她这个北疆公主便只能死在异国他乡,而且他还能推的干干净净。   “自己惹的乱子,自己处理去!”那个北疆公主差点让窈窈误会,敢再去王府找他试试,见一次打一次。   北疆公主现在成了陆玉庭的把柄,赵恒时不时都要拿出来揶揄两句。   “我会想办法让她赶紧滚回北疆去。”   议完事两人离开了妙音阁,陆玉庭去了西市,盯了两日,总算有些蛛丝马迹。   陆瑶这几日被罚禁足,陆青被打了板子,关了禁闭,陆瑶知道爹爹这是要切断她与外界联系。   爹爹越是如此便越说明事情严重,爹爹这是在保护她。   陆瑶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方丈说,因为她的重生导致很多事情发生改变,那顾昭华这事会不会有转机。   毕竟,上一世这个时候赵恒还未入京。   陆瑶虽然被禁足,不过,这海棠院倒是热闹的很。   陆瑾和陆玥都过来陪她解闷,陆瑾是个闲不住的,带了雪儿来和昆仑玩。   在昆仑眼中雪儿就是个小屁孩,完全把它当个玩具,上蹿下跳,捉弄它玩。   陆玥个性娴静,带了绣绷过来,正在绣帕子。   陆瑶虽比陆玥年长两岁,但绣工却不如陆玥,自然要向她请教。   房间一边欢闹,一边安静,陆瑶怕他们玩的太闹腾,不小心摔了,不时的抬头去看,场面倒也格外和谐。   陆瑾儿在房间陪着雪儿跑了会儿,出了一身的汗,也渴了。   陆瑶怕她性子急喝热茶烫到,特意给她兑了温水。   陆瑾端着茶水一口气喝了,仍觉不够:“姐姐还要!”   陆玥忍不住打趣:“我今日可算知道什么是牛饮了!”   “玥姐姐错了,我这叫……狮子大开口!”陆瑾对陆玥做了个鬼脸,看到陆玥被自己吓了一跳,开怀大笑起来。   接过陆瑶递过来的茶,又是一口气喝了,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陆瑶桌上的放着的画有些眼熟便拿起看:“姐姐是喜欢这把匕首吗,那我送给姐姐!”   “你说什么?”陆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我说姐姐喜欢我可以送给姐姐啊,姐姐送了瑾儿那么多好东西,瑾儿也要回赠姐姐啊!”瑾儿仰着头和陆瑶说话,一派天真烂漫。   “你说这匕首……在你那儿?”   “是呀,还是外祖前年送的,那几箱子礼物我就喜欢这把匕首可是娘不让我玩儿……”   方老爷子给瑾儿送礼物从来都是整箱送的,恨不得把这世上的好玩意都给他的小孙女。   “那匕首现在在哪?”怪不得那日多宝阁掌柜说见过,可找遍了所有档案都没有记录,原来是直接送到瑾儿这里了。   “被嬷嬷收进我私库里了,我这就让嬷嬷找去!”瑾儿说风就是雨的个性,话一说完就跑了,后面追着昆仑和雪儿。   一瞬间的功夫,房间像是被抽走一大半的东西,一下子安静了。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陆瑶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玥儿,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姐姐去吧,我没事!”陆玥看的出来,那把匕首应该对她很重要。   陆瑶太激动了,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陆玥长这么大哪里看到姐姐这样慌乱失态过。   陆瑶追出去,一人两狼早跑的没影了。   “姐姐,你看是不是这把?”陆瑾儿手中拿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姐姐若是不喜欢,我箱子里还有!”   陆瑶拿起匕首,虽然和那把不是一模一样,但远看根本看不出区别。   除非凶手亲自出来指认,这把匕首是假的。   “瑾儿,姐姐真太谢谢你,等事情过了,姐姐再还你!”   “姐姐说什么呢,姐姐喜欢就好!”陆瑾可没少从姐姐那里拿好东西,但凡她看上的东西,姐姐可从没吝啬过。   陆瑶把匕首放进锦袋挂在昆仑脖子上:“昆仑,一定要亲自交给他,千万不能丢了!”   她现在出不去,连院子里的丫头都一并被爹爹禁足了,如今也只能交给昆仑了。   这两日赵恒在外面忙顾昭华的事,昆仑大概在王府待着无趣,自己跑了过来。   陆府上下如今都认得昆仑,虽然看着凶了点,但这狼极有灵性,你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主动行凶。   昆仑点头,抖了抖略肥的身体,在原地转了个圈,这才跑了。   昆仑先回了王府,可惜赵恒不在,昆仑拉着青云去找。   青云看到昆仑脖子上的东西要取下,昆仑却不肯让碰,这可是小姐姐交代一定要亲手交给主子的。   “可是主子走时也没说去哪?”青云犯难了,最近主子回王府没有准点,说不定要等到天黑了。   昆仑着急的冲着青云嗷的叫了一声,怎么它才出去两日,他们连主子去哪都不知道,太愚蠢了。   昆仑就蹲在王府门口等,天色渐黑,王府门前的灯笼亮了起来,昆仑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门口护卫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见昆仑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肥胖却是十分灵活。   昆仑看到赵恒,竖起前脚给赵恒看自己的脖子。   赵恒隐约见有东西,忍不住勾了勾唇瓣,一定是窈窈想他了,这两日他太忙,没有顾上去看她。   昆仑后腿有点支撑不住,着急的嗷叫了一声,赵恒翻身下马去拿它脖子上的锦袋。   当触摸到里面东西时愣了下,打开一看,竟是一把和昭华匕首极像的红宝石匕首。   而且宝石看起来,比那一把成色更好。   窈窈可真是他的幸运女神,昭华这下有救了。 第339章 证据确凿   “太好了,这下郡王爷有救了,咱们王妃娘娘可真是神了!”青鸾看到那匕首也跟着激动。   这么短的时间,别说让他找一把相似的,就是让他画他也画不出来啊。   青鸾平时傻乎乎的,可这句话却说的甚得赵恒的心。   他的王妃可不是神了吗,这么短时间居然能找到一把这么相像的匕首。   昆仑抬起脚扑赵恒的腿,它立了这么大功劳也不表扬它一句。   赵恒摸了摸昆仑的头:“记着你的功劳呢,走,带你吃肉骨头去!”   昆仑嗷了一声,又有肉骨头吃了。   “主子,我们去哪?”青鸾提醒道,不会真吃肉骨头吧。   赵恒无语:“自然是去顾家!”   顾家还能少了昆仑的肉骨头不成?   打马掉头,也不回王府了,直接去顾家。   顾老太太老泪纵横,这法子虽说不算光明磊落,但比起背后之人的阴险毒辣,这也不算什么。   这是目前最快能让昭华脱罪的办法。   等此案了结,再慢慢查出幕后真凶。   她老太太倒要瞧瞧,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想出这种办法害顾家之人。   就算那幕后之人再如何身份尊贵,大不了,撕破了脸,闹到皇上面前去。   第二日,顾昭华杀人案正式庭审。   此案虽是人命案,但涉及朝中众臣,皇亲国戚,连皇上都出席了,公开审理。   徐家那些被赵恒推翻的证供自然是不能用了。   但顾昭华去过徐家别院,威胁过要杀了徐有德,而徐有德见完顾昭华后便再无别的访客。   而徐家别院的下人都有相互不在场的证据,便是排除了下人作案。   徐家的证据呈上后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除了这顾郡王,还有谁这么恨徐有德?”   “就是,那匕首就是他的,证据确凿了!”   ……   宋轶一拍惊堂木,叫了声:“肃静!”   乱哄哄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顾老封君今日也来了,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往日里碍着自家孙女嫁到了徐家,见到徐尚书总要笑着道一声亲家,可如今,顾老封君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这徐家人的嘴脸。   当年若不是徐家几次差媒人上门求娶,还许诺说什么将来儿子不纳妾,顾家也不会让三丫头嫁过去。   那孩子因昭华的事内疚,偷偷去跪在徐家门前,以致小产,险些去了半条命。   和离书已签,又闹成这样,还指望以后见面能问好不成。   顾老封君从椅子上站起,手中的手杖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响。   宋轶忙道:“老封君可是有话要说!”   顾老封君微微颔首:“我顾家也有证据呈上!”   “哦,快呈上!”宋轶眉毛一挑,便知此事有转机。   或者说,昨日散朝之后,皇上态度微妙,他就知道,这顾小郡王必不会有事。   顾老封君朝站在下面的管家示意,管家立马呈上一直拿在手中的盒子:“大人请看!”   宋轶接过打开,这盒子里面躺着一把匕首,宝石鲜红似血,他这个穷苦人家出身,没见过世面的人也看得出这是个好东西。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匕首竟和杀死徐有德的那把凶器有七分相似。   “这是……”宋轶明知故问。   “这匕首正是昭华随身携带之物,那把杀死徐有德的凶器并非小儿的!”顾丰生起身道。   徐尚书脸色大变,如果这把才是顾昭华的匕首,那他儿子胸口插的那把是谁的?这反倒成了徐家陷害了?   徐尚书还没出声,徐夫人抹着眼泪道:“这不可能,明明那把才是,大家都可以作证的,我儿就是被这顾小郡王杀害的……”   “难道徐夫人比本宫这个做母亲的更清楚哪个是自己儿子的东西不成?”长公主声音威严。   徐夫人虽然惧怕长公主,可死的那个是她儿子,自是不甘的:“谁知道你这把匕首是从哪里来的,请工匠现做也未可知!”   徐夫人声音虽然小,可也足够在场的人听到。   长公主冷笑:“那便请宋大人请工匠检查,看是否是这几日做的!”   这新作的和用久了那是不一样的,别说是有经验的工匠,就是新手也能看得出来。   很快,工匠被请上来,两把匕首同时摆到工匠面前让他查验,结果发现,两把匕首材质都非新做,至少有三到五年时间。   而顾家呈上的这把做工材质明显比前者更好,也更配的上他郡王的身份。   长公主昂着头,但整个人的表情都是对徐家的蔑视。   “这两把匕首长得都差不多,谁知道哪一把是,哪一把不是,你们顾家自然向着自己的儿子,难道我的儿子就白死了吗?”   徐夫人是母亲,长公主也是母亲,她的女儿还躺在床上,也不知能不能熬的过去,她的儿子身陷囹圄,她这个母亲心里岂能好过。   “本宫的女儿被你们折辱的不成样子,难道你的儿子死了便要本宫的儿子偿命不成,这又是什么道理?”长公主厉声呵斥,目光赤红。   长公主年轻时那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年纪大了脾气才开始收敛。   如今发怒,宋轶也被吓了一跳,惊堂木都不敢拍了。   等这激烈的气氛过后才公允道:“这两把匕首从外形看确实极为相似,除了郡王本人,只怕外人也分不清楚!”   顾老封君再次开口道:“老身要请另外几位证人,这匕首乃是其中一位证人为感激老身孙儿所赠,这事御林军高统领也知道缘由!”   高鹏自然是在场的,皇上都出宫了,他敢不在吗?   另一位证人,自然是陆瑶,陆瑶已经等在外面马车内。   马车里放了暖炉,一点也不冷,陆瑶正喝着茶,听到马车外有人敲门:“陆小姐,可以进去了!”   陆瑶今日身上的斗篷是赵恒前些日子请了京城最好的裁缝做的。   瑰丽的红,再加上白色狐狸毛的滚边,越发华贵,就这样的斗篷,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件。   头上的头面也是赵恒送的,虽不说价值连城,却也是极难得。   在场的百姓也总算见到什么叫做侯门小姐,什么叫做华贵的精致人儿。   怪不得都说这陆家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比宫里的娘娘还要漂亮,果然如此啊。   人群中赞叹声不断,陆瑶就是在这样的赞谈声中一路走来。   “臣女陆瑶见过各位大人!”陆瑶规矩行礼。   陆瑶的外祖乃江南首富,陆小姐今日这一身装扮何止千金,送这样华贵的礼物倒也不算什么了。   徐尚书不解,这怎么又把陆家牵扯进来了,这都什么事。   “回禀各位大人,臣女半年前因家父蒙冤曾下江南,得郡王和几位大人相助才能为父亲澄清冤屈,臣女为表感谢,便给几位大人备了礼物以示感谢……此事高统领,曾少卿,还有御林军的几位将军都可为臣女作证?”   “那陆小姐可认得那匕首是哪一把?”   陆瑶这才上前观看,指着其中一把道:“正是这把!”   “陆小姐确定是这把?”   “因是臣女精心挑选,自然认得!”   ……   徐夫人歇斯底里:“你撒谎,你撒谎,你根本就是偏袒顾家……”   陆瑶不言,这么多大人和长辈在,用不着她一个小辈开口。   “肃静!”宋轶一拍惊堂木,然后道:“徐夫人,本官同情你丧子之痛,但此案确实证据不足……本官宣判顾昭华与徐有德被害一案无关,当庭释放!” 第340章 最后一程   陆瑶听到宋大人宣判也是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毕竟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最终还要看宋大人如何判,或者说要看皇上的态度。   如今看,是她多虑了,皇上还是向着顾家的。   赵恒自陆瑶进来,眼神便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他知道他的窈窈是最美的,可今日比平日里还要美十倍,不对,一百倍,应该带回王府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才是。   这些衣裳应该只穿给他一人才是,便宜这些人了。   幸好这案子判完了,他可以带窈窈走了。   已经宣判,案子已结,也确实可以离开了。   顾昭华扑进老太太怀里,叫了声祖母,老太太顿时红了眼睛。   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历经生死无数,少有事情能她的情绪。   昭华这次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道,怎么不牵动她的心肠。   长公主拉着儿子的手臂,眼泪控制不住。   顾大将军眨了眨眼,眼泪憋了回去,以后再也不打这小子了。   皇上看到这场面也连连感叹,幸好案子有转机了。   若真判了流放,这顾家算是彻底得罪了。   昭华这孩子的确是受委屈了,待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补偿。   徐夫人目光落到一边的陆瑶身上,都是这个小妖女,若不是这个小妖女作证,这顾昭华怎么会被判无罪。   徐夫人趁人不备拿起放在堂上的那把匕首朝陆瑶冲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顾家一家大团圆吸引,并没有人注意到徐夫人。   连陆瑶也是看向顾昭华一家的,经历了上一世那些国破家亡,生离死别,如今她喜欢看这些温暖的场面。   赵恒看到徐夫人朝陆瑶冲去,手掌一拍桌子,借此施力,轻功飞身,瞬间到陆瑶身前,一脚踹到徐夫人手臂上,她手中的刀当啷落在地上。   高鹏反应最快,大叫一声:“护驾!”迅速拔剑挡在皇上面前,御林军也纷纷的护在皇上面前。   赵恒踹掉了她手中的匕首,迅速拔剑,指着徐夫人脖子:“你是想死吗?”   冰冷的声音,丝毫不是开玩笑,因为,徐夫人的脖子已经被剑刺破了皮,血从里面缓缓往外流。   赵恒若再稍微用力一点,她必死无疑。   “老五!”皇上被儿子身上的戾气吓到,大声吼道。   今日昭华判无罪在朝中必然是要引起不满的,若是老五当着众人的面杀了徐夫人,这事情就严重了。   陆瑶被刚才突然扑来的徐夫人吓了一跳,当徐夫人手中的匕首落地她才知,原来徐夫人是想杀她。   如今回过神来,扯着赵恒的手臂道:“赵恒不可!”   她看得出,赵恒是动了杀念的。   昭华的事情刚了,实在不易节外生枝了。   “她敢伤你,就该死!”敢伤害窈窈的一个都别想活,杀就杀了,还怕他徐家不成?   “你别冲动!”陆瑶摇了摇头,伸手推开赵恒手中的剑,赵恒低头看了陆瑶一眼,这才收了剑。   徐夫人像是疯了一般:“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能为儿子报仇,我这个当娘的也没脸活着了!”   徐尚书上前打了徐夫人一巴掌,徐夫人头发被带下来一缕,头上的发钗子也歪了:“你还在闹什么!”   徐尚书混迹朝堂多年,怎么会感觉不到皇上的态度变化,皇上这是向着顾家呢。   这事确实不宜再闹下去了,否则只会惹来皇上厌恶。   “闹?我的儿子被别人害死了你说我闹,都是这个妖女,她说匕首是假的就是假的吗?”徐夫人歇斯底里。   “我根本就没有杀你儿子,若是杀了我还不敢认吗?”顾昭华看到徐夫人竟然用匕首去刺陆瑶也吓了一跳。   因为他的事才把陆瑶牵扯进来,五哥最在乎她了,徐夫人可真是找死。   宋轶沉声道:“徐夫人如此放肆公堂,是不服本府的判决吗?如今证据确凿,徐夫人若再如此本府便要依法治罪了!”   当着他这个顺天府尹的面行凶,她是当他不存在的吗?   更何况,在皇上面前拔刀,若追究起来,就是大不敬的死罪。   正在此时,顾家的小厮挤过人群匆匆而来,见到顾老太太噗通一声跪下:“老太君,三小姐……走了!”   说话间眼泪已经流出来了,三小姐那么好的人,竟就这么没了。   长公主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顾昭华呵斥道:“什么走了,我三姐能走哪去,休要胡说八道!”   顾昭华并不知顾三小姐在徐府门口跪了一上午,导致小产的事,自然以为这走了是离开顾家的意思。   “郡王,三小姐没了……”   “你胡说,不可能!”顾昭华大声吼道,表情震惊到极致的愤怒。   可看到祖母和母亲的表情,连连摇头:“不可能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是我亲自接三姐回家的,我离开的时候我三姐还好好的在家,怎么会没了,我不信,你撒谎……”顾昭华整个情绪一下爆发。   “郡王节哀……”小厮哭道。   三姐最疼他的,大姐二姐嫁的早,小时候他闯了祸都是三姐帮他掩藏。   三姐嫁人后,知道他花钱大手大脚,怕父亲打他,总拿自己的嫁妆银子补贴他。   他那日接三姐回家,三姐笑的那么开心,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三姐笑的那么开心过了。   那天三姐坐在椅子上给未出世的外甥绣虎头帽,还让他听她腹中的小外甥打拳。   三姐说,外甥多似舅,这孩子在娘胎里就这么调皮一定是像舅舅……   怎么会,不可能的……这么好的三姐该长命百岁,怎么会死。   “死的好,她就该死,死的好,我儿黄泉路上终于有伴了……”徐夫人放声大笑道。   “你再敢说一次!”顾昭华怒目指着徐夫人。   “我说一百次也是如此,她该死,不是这个小贱人我儿怎会惨死……”   “我要杀了你这个毒妇!”顾昭华目眦欲裂的朝徐夫人冲去,他要杀了她。   只是,并未冲过去,被身后的顾大将军拉住了:“我们回家,你三姐还在等我们……”送她最后一程。 第341章 风风光光   陆瑶心里像是被什么堵到似的,呼吸有些滞闷。   死了,怎么会?   上一世这顾三小姐是为了救弟弟,为了消徐家怒气一命抵一命撞棺而亡。   可这一世顾昭华已经脱罪,为何顾三小姐还是会死。   “三姐……”顾昭华凄厉的叫了声三姐,冲出了顺天府公堂。   顾丰生没有拦儿子,流光已经追出去了。   顾丰生慢慢的朝前走了一步,然后朝皇上拱手行礼:“臣家中有事,先行告退!”   皇上也没想到顾琳琅会因此而死,叹了声气道:“将军节哀啊!”   顾丰生心中冷笑,将军?无兵可领的将军吗?   他的女儿没了,让他如何节哀?   从此他顾家和徐家……不共戴天,此仇不报,他妄为人父。   顾将军一手扶着老母亲,一手揽着几欲晕倒的妻子,轻道:“我们回家!”他的琳琅还在家等着他们回家呢。   顾昭华当堂宣判无罪该是件高兴事,可如今却叫人笑不出来。   ……   “徐尚书近日家事繁重,且先处理家事,近日就不必上朝了!”皇上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死寂。   徐尚书大惊:“皇上,臣……顾三小姐之死和徐家着实无关啊!”   是她自己非要跪在徐家门前,孩子才小产的,那孩子还是他们徐家的骨肉呢,他们徐家都不计较,是她自己该死又怪得了谁。   皇上哼了一声,拂袖离去,再不理徐尚书。   徐尚书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久久都没有从地上起来,不是不敢而是无力。   皇上这是撤了他户部尚书的位置。   徐夫人也是面如死灰,什么意思,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她儿子已经死了,如今还要因为那个小贱人罢免了老爷的官吗?   陆瑶脸色并不好,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这顺天府公堂。   “我先送你回去!”赵恒道。   “不必,你去顾家看看吧,我自己可以!”陆瑶摇头,她不过是为顾三小姐伤感罢了,真正难过的是顾家人。   赵恒也确不放心顾昭华,他那个冲动性子,骤然知道顾琳琅去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没有多远,我还是送你回去!”赵恒坚持道。   窈窈今日为昭华作证,万一有什么意外,就是抓到幕后之人杀一百次也无济于事。   送了陆瑶回家再赶到顾府时,匾额上已经挂了白绫。   顾三小姐是出嫁女,即便是和离归家,那也不是件于家族有荣光的事,按礼是不用如此大肆操办葬礼。   可越是这样,顾家便越要为女儿风光大葬,他顾家女无愧天地,无愧母族。   为子女时柔顺乖巧,为人妻时贤良淑德,是那徐家三公子宠妾灭妻,无德无良。   顾昭华跪在顾琳琅的床前,抓着她的手不放。   “郡王,姑娘是等到郡王无罪的消息才咽最后一口气的,姑娘是笑着走的,姑娘说能回家……真好……”顾琳琅身边的丫头也哭成了泪人。   “是我害了三姐,是我……”顾昭华抓着顾琳琅的手朝自己脸上打:“三姐,姐……”   即便是被顾大将军打顾昭华都没有如此痛哭过。   他这十七年从未遇到过什么挫败的事,可如今看着躺在这里的三姐,他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狗屁郡王,一点用都没有,换不回他三姐的命。   早知道会是如此,他宁愿流放从军,只要三姐能回来。   他只想三姐脱离徐家开开心心的活着,如今,三姐是脱离徐家了,可他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笑颜如花活生生的三姐了。   ……   陆瑶手里拿着七宝手串,轻轻抚摸着,难道真如方丈所言,有些事情根本改变不了吗?   只怕经此一事,顾家还是顾家,却不是以前的顾家了。   她看到顾昭华那个样子,说不上什么滋味。   那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让一个人长大的代价总要如此残忍。   顾昭华跪在顾琳琅灵前,一日一夜不曾离开片刻,滴水未进,谁也劝不住。   顾老封君本就是拖着病体去的顺天府公堂,回来便病倒了,长公主痛失爱女,哭晕过去好多次。   宫里的许璐太医才刚从湖山回来便被请到了顾家。   顾老封君如今是大齐辈分最高的人,长公主的身份自不必说,皇上已经派了好几拨的人来问候了,许璐自然不敢丝毫怠慢,不是在老太太房中,便是在长公主房中照顾。   顾昭华在牢房住了几日,本就是蓬头垢面,回来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给顾三小姐守灵,如今,就是街边的乞丐都比他光鲜。   赵恒看他这样,一脚踹到他肩上,顾昭华这几日不吃不睡的,身体都僵了,哪经的起这一脚,直接被赵恒踹倒在地上。   顾昭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了一般。   “起来!”赵恒喝道。   顾昭华躺着没动,站在不远处的管家要去扶,被顾丰生拦住了,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离开了。   “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你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你三姐吗?让她连走都要为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不安?”赵恒骂道。   顾昭华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过了好一会,肩膀处微微抖动着,越来越厉害:“五哥,我再也没有三姐了……再也没有了……”   赵恒心里一涩,想到那年太子哥的死。   昭华再没有三姐,他也再没有大哥了,他能明白他的难受,可再这样下去,不用几日,他也得陪着他三姐去了。   赵恒虽有不忍但还是道:“是,再没有了,你今日就是哭死在这里,你三姐也不会回来,她只会觉得她疼爱的弟弟如此没用,除了哭什么都不会,撑不起这顾家门楣……”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你若是个男人,就收拾好你自己,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送你三姐走!”赵恒说完转身离开。   作为他的五哥他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人生的路总要自己走。   顾昭华过了好久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手抚摸着顾琳琅的棺柩,眼泪默默的从眼中流出来。   他不要再做个只会招猫逗狗的没用郡王,他要撑起顾家,再不让顾家任何人受此折辱。   他发誓! 第342章 不舍得脱   天气阴沉,风卷落叶,似是比前些日子下雪天的时候还要更冷。   陆瑶坐在醉仙楼的包厢里,窗户推开了半边,冷风立刻从外面灌进来。   夏竹要关窗户,被陆瑶拦住了:“不用!”   今日顾琳琅出殡,她的棺木要从这条最热闹的大街路过,已经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悲切唢呐声。   很快,队伍走到了这里,顾昭华一身白色孝服,抱着顾琳琅的牌位走在最前面,一步一步坚定又沉稳。   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顾昭华,却又隐隐透着不同。   待到送葬的队伍过去,陆瑶才关了窗户,没一会儿她等的客人到了。   陆瑶今日等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医圣的徒弟,太医院唯一的女医许璐。   “许姐姐,好久不见!”自她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见许璐。   “瑶妹妹!”许璐走过去握陆瑶的手,亦是十分欢喜。   许璐比陆瑶大半岁,少年时在陆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拜大医圣徒弟文绪为师,这才离开了陆府。   “许姐姐什么时候从湖山回来的,如今想见许姐姐一面可真难。”陆瑶笑着打趣。   “刚从湖山回来就被顾家叫了去,顾老封君和长公主殿下病重,我是一刻也不敢离身!”   “老封君她身体还好吗?”陆瑶仿若不经意的问道。   许璐摇头:“不大好,老封君年事已高,又遭此打击,只怕熬不到明年春天!”   陆瑶喝茶的手抖了下,上一世这顾老封君也是这个冬天走的,她记得她母亲去世后不久,老封君也离开了。   “竟如此严重?”   许璐点点头:“顾家封了消息,除了亲近之人,连顾家下人都不知,圣上都派了好几拨太医,用上好的药材吊着,下令务必保住老封君的命!”   顾老封君是她见过最刚强的人了,她心里是十分佩服她老人家的。   “竟是如此,那长公主如何?”陆瑶有些紧张。   “长公主倒还好,丧女之痛再加上伤寒,不过也要调养一段时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长公主没事就好,老封君毕竟年事已高。   如今顾家再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或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姐姐似乎比之前清减许多,可别累坏了身体。”陆瑶又给许璐添了些茶水。   许璐笑道:“我晓得,夫人最近身体如何,待我空了便去拜访。”   “娘她还好,许姐姐什么时候空了,随时去便是!”   许璐也是今日得了空才能出来一会儿,还要赶回顾家照顾顾老封君,没坐一会儿便走了。   夏竹问道:“小姐,若顾老封君真的如许小姐说的那么严重,那顾家岂不恨死了徐家!”   “也许远不止如此!”陆瑶叹了口气。   总之无论都不能把顾家逼向谋反的那条路。   夏竹不太懂小姐的话,但也没问,小姐这么说总有小姐的道理。   陆瑶坐在那慢慢喝着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只怕赵恒想独善其身也不容易了。   若是此刻有人趁混乱转而对付赵恒……   而此刻,从顾琳琅葬礼离开的赵恒正前往醉仙楼。   送葬队伍路过时,他看到了那扇开着的窗户,便知道陆瑶在那个包厢。   因为着急见到陆瑶,赵恒走的很快,并未注意到周围的行人。   当经过一人身边时,那人衣袖中寒光一闪,锋利的匕首快速的向赵恒刺去。   赵恒虽着急赶路,可功夫极好,又上过战场,应对危险的临变能力极强,当那人举起匕首时,他的身体甚至比脑子反应的更快。   身子向后倾斜时,右手顺势去抓那人手腕,那人不得不转了方向。   原本是刺向赵恒的心口,如今刺向了赵恒手臂。   那人轻功极好,不在陆玉庭之下,飞身以极快的速度在赵恒手臂划了一道口子。   好俊的功夫,好锋利的兵器,看来这不是一般杀手了。   这点小伤本是无碍的,可赵恒在与其交手时发现动作明显迟缓,伤口处又痒又疼,这匕首居然有毒。   紧随其后的青鸾和暗卫赶到,那人看有人过来,并不恋战,飞身混入人群。   “主子,你受伤了!”青鸾紧张道。   “我没事,快去追!”那人的相貌极其普通,就算是他刚与其交过手,如今竟也有些记不起他的样子。   “可是主子你的伤……”主子看起来脸色不大好,青鸾有些担心。   敢在大庭广众下伤主子,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我没事,人一定要追上!”赵恒命令道。   青鸾也不敢再耽误,等抓到那小子,一定要剥皮抽筋才能消恨。   赵恒身上带着陆玉庭配的解毒丸,寻常之毒都可解。   掏出吃了一粒,运功后觉得那种眩晕感减轻了,只是伤口还是要处理。   赵恒低头看了眼伤口,随便撕了衣角的布条缠住,幸好他习惯穿黑色衣服,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等下回去再处理,也不知道她那边什么情况,会不会有人对她下手,还是先送窈窈回家。   赵恒系好披风,挡住手臂的伤口,又朝醉仙楼方向走去。   醉仙楼的小二认得赵恒,看到赵恒进来忙笑着迎上去,可赵恒仍是不搭理人,三步并两步的直接上了二楼。   小二也习惯了,只要楚王殿下别在这里打架就好。   赵恒推门而入,看陆瑶好好的坐在那喝茶这才松了口气。   陆瑶正担忧着赵恒,没想到他人竟出现在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昭华那边没什么事了,猜到你在这儿!”赵恒的语气,俨然把这里当他们的秘密基地了。   夏竹识相的退了出去,不愿意也不行啊,瞧姑爷的脸色,每次他一在就得赶人。   “还顺利吗?”陆瑶问道。   赵恒嗯了一声并没有细说:“今日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随便走走!”陆瑶没有说她约见许璐的事。   赵恒看了眼他坐的位置放着的茶杯便知陆瑶没说实话。   白色的瓷杯处有一道浅浅的口脂印子,窈窈今日见的应是女子。   见的人是魏荣吧?还怕他吃醋,哼,他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你怎么出了一头的汗,很热吗?”陆瑶看赵恒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拿了帕子伸手替他擦,顺便岔开了话题。   这房间里放了暖炉,只穿夹袄也不冷,陆瑶的披风已经解了放在架子上。   她这边刚擦完,赵恒头上的汗又起了,陆瑶笑道:“把披风解了吧,不然你这汗我是擦不完了!”   “不舍得脱,就要窈窈一直替我擦汗。”   陆瑶脸一红,这大氅是她亲手做的,自从送到他那里,好像他就没离身过。   再抬起头时陆瑶发现不对劲了,赵恒自进来到现在用的都是左手,他的右臂一直藏在大氅下没动过。 第343章 印下一吻   赵恒见陆瑶凝眸看他,笑道:“怎么一直看我,这么想我?”   陆瑶摇头,目光却是不转地锁着他,仿佛一定要逼他说实话:“你受伤了?”   很肯定的语气。   赵恒唇角噙起一丝弧度:“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窈窈,确实受了点小伤,不过没事,你看好好的!”   赵恒为了不让陆瑶担心,还特意摊摊手,动了动右臂。   虽然牵动了手臂的伤口,不过,笑容却不减。   熠熠生辉的笑容,轻描淡写的语气,仿若真的没事一般。   “他们竟真敢……”陆瑶怒道,华丽的五官绷得紧紧,此刻的她一点都不冷静,不可置信的怒气给完美的脸庞染上生动而浓烈的鲜妍。   徐家肯定是没这个胆量,只怕不是赵穆便是拓跋弘。   赵恒笑容更甚,连生气都这么好看,也只有他的窈窈。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让我看看你的伤!”陆瑶从位置上起身,走到赵恒面前。   只猜他大约是伤了右臂,但具体伤在哪就不知了。   赵恒却伸手抓住陆瑶的手,漫不经心道:“无事,我都处理过了!”   那匕首上有毒,尽管他吃了解毒丸,但伤口绝对不会好看,怕吓到她。   “你说没事就没事,我要看!”陆瑶坚持道。   赵恒一向对自己的身体不关心,上一世便是如此,若是他早点发现身体异常,也不至于最后中毒至深,无药可医。   “脱衣服也要看?”赵恒微微眯着眼,盯着陆瑶的眼睛,有调侃也有试探。   “又不是全脱,你怕什么!”陆瑶挑衅似的直接怼了回去。   赵恒:……   他敢脱,她敢看吗?   陆瑶瞪着他,却是一副非看不可的模样。   “让你看行了吧,凶成这样,也只有我敢娶!”赵恒摇头,一副你看,我就是这么大度的表情。   陆瑶担心他伤口,也懒得和他贫了,解开披风,右臂上就随便缠了个布条,应该是从衣服上撕下的。   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渍,但受伤的地方布料已经被血浸湿了,若再不处理,只怕布料和伤处就要粘连在一处了。   陆瑶让夏竹找了处理伤口的药进来。   夏竹没有多问,不过心里却是好奇,到底是何人,居然连皇子都敢伤。   先是陷害郡王,再是谋害皇子,是疯了吗?   匕首划伤的地方,皮肉翻起,因为匕首伤有毒,所以有些发黑,甚至已经有要腐烂的趋势。   陆瑶手微微颤抖,伤成这样他居然装做若无其事。   赵恒看陆瑶表情,以为吓到她了,伸手拉衣服要遮住伤口:“就说让你不要看,不听话!”   “你别动,到底是谁不听话!”陆瑶拉住他的手:“你能不能别对自己总这么不在乎!”   陆瑶一句能不能引得赵恒凑近陆瑶道:“这样窈窈才有机会更关心我不是吗?”   陆瑶嗔了他一眼,他倒是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她上一世时帮爹爹处理过伤口,还是懂一些的,先用棉布蘸了清水将伤口擦干净,然后再用酒再次清洗伤口。   酒接触到伤口是很疼的,可赵恒一直抬头专注的看着陆瑶,甚至脸上还带着笑,一点都不觉得疼。   要是早知道,受个伤就能让他如此心疼,他刚才就不躲了,能伤的更重些。   “疼吗?”陆瑶问道。   “疼,不过……你亲我下就不疼了!”赵恒唇边勾着笑,眼神也是极温柔的,仿佛在外人面前那个暴烈冷漠的男人不是他。   陆瑶:……   不过还是低头,蜻蜓点水似的在他脸上印下一吻,然后红着脸颊继续帮赵恒处理伤口。   赵恒不过是看她那么紧张,故意逗她,没想到窈窈还真亲了。   窈窈对他可真好,要是能早点娶回家那就更好了。   陆瑶在赵恒伤口处洒了外伤专用的药,不过这伤口颇深,大概要养一段时间了。   陆瑶最后打了个蝴蝶结,将白色的纱布系紧了,一个大男人,尤其是赵恒这样的铁骨铮铮的硬汉,若是以前,他可要嫌弃死。   他的衣物从来都是深色居多,配饰也是极简单的,甚至大多数情况下是不配饰物的,如今却觉得这蝴蝶结极好。   赵恒蓦的笑了,拉住陆瑶的手一用力,让陆瑶坐到自己的怀里:“窈窈的手果然巧,经你这么一处理,我这伤一点都不疼了!”   赵恒说话时贴着她的耳垂,缱绻而暧昧,让人心悸。   这房间里本就烧着碳炉,暖和的很,如今这样的动作,陆瑶觉得热的有些透不过气。   陆瑶推开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不让自己滚烫的脸颊让他看到。   虽然是背对着他,但陆瑶直觉现在身后凝着她的男人有种莫名的危险。   陆瑶都有些搞不懂他了,从那日知道上一世之事后。   以他的醋性,她以为他会追根刨底的问她和赵穆之事,却没想到他只字不提,但和她相处却是越发放肆。   可真是……   “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陆瑶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转身,望着赵恒,目光格外的认真。   赵恒也不逗她了:“还不知道,已经让青鸾去追了!”   “堂堂大齐皇子,竟被人当街行刺,若是就这么什么都不做的认了,岂不让对方觉得我大齐皇子太过软弱可欺?”陆瑶不急不徐道。   “那窈窈觉得此事如何处理?”赵恒敛眸问道。   “报官!”   “报官?”赵恒挑眉。   “大齐京城治安如此混乱,堂堂皇子走在大街上都能遇刺,这难道不是顺天府的责任吗?”陆瑶笑道。   赵恒一愣,瞬间明白了:“窈窈说的是,是该报官,确实是顺天府对京城防守不够啊!”   之前追查拓跋弘失踪都是私下进行,如今,倒是找到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在京城搜捕抓人了。   前有户部尚书之子死的不明不白,后有大齐皇子遇刺,京城守卫必然要加倍,拓跋弘想不声不响的离开就更不可能了。   即便是那拓跋弘死了,那也是他潜藏京城,居心叵测,甚至谋害皇子,不用北疆王给大齐交代了,既在大齐便要守大齐律法。 第344章 燃眉之急   陆瑶漂亮的眸子眯起:“对方这个时候冒险派出杀手,必然是对你有所忌惮,可是西北出了事?”   赵恒笑了笑,语调和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不过解决了这个到处生事的拓跋弘就能暂时平息这一切!”   契丹没那么傻,即便是要对大齐有所动作,也是在大齐无暇顾及的时候。   那日玉庭分析,天时,地利,人和,契丹可是一样不占,契丹王没那么蠢。   如今,救了昭华,便是挽救了一场内乱。   再解决了拓跋弘,大齐燃眉之急可解。   “青鸾可有把握抓住刺杀你的人?”陆瑶问道。   “若是寻不着,他也不必回王府了!”赵恒自信道。   青鸾平时看起来马虎的很,不怎么机灵,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   青鸾师从西北第一刀燕南飞,他的功夫可不是盖的。   陆瑶点了点头,只怕最近宋大人要难以安枕了。   宋大人一心为民,有狄相在世之称,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赵恒先送了陆瑶回家,经此一事,他再不能掉以轻心。   只怕拓跋弘也是被玉庭逼的在西市待不住,这才狗急跳墙的。   赵恒回王府不久,青鸾便回来了,自然不是他一个人。   “主子,属下疏忽,那人提前在齿中藏了毒!”青鸾汇报道。   “起来吧!”赵恒看了眼单膝跪地的青鸾。   青鸾这才敢起来又道:“主子,属下和他交手时发现此人武功路子虽极杂,但是北疆人无疑!”   赵恒点头:“先拖下去,明日本王自有用处!”   “是!”   宋轶判完了顾昭华的案子,又趁那日皇上在,顺便把肃王的案子结了。   比起顾昭华的案子,肃王的案子就简单多了,人虽然是死在肃王府的,但那琴师确实是自杀。   肃王那日醉了酒,不管他事后记不记得,都有不可推卸之责,但罪不致死。   大齐确实有缴赎金,可免罪责的先例,但牢狱之灾可免,皮肉之灾却不能免。   皇上亲下口谕,责其五十大板,向琴师家属道歉,赔偿五十金。   皇上都出面了,琴师弟弟也知这已经是他能为亡姐争取到的最大哀荣。   他也是有骨气的,接受道歉,但并没有要肃王赔偿的五十金,他为亡姐喊冤,只为一个理字,如今,他已经让肃王道了歉,姐姐亡灵已得安抚,别无所求。   肃王被打了结结实实的五十大板,也去了半条命,是被管家小厮抬着一路哭哭喊喊的抬回王府的。   宋轶处理了棘手的两件案子,心头也是松了口气。   有忙碌的时候自然也有清闲的时候,作为顺天府的主人,对手下人不能太苛刻了,不然,要做事的时候可没人替你跑腿了。   大家也忙了几日了,接下来几日大家就轮流休息下,晚上再在醉仙楼订几桌席面。   这一年也就剩下一个多月就到头了,接下来大家都好好干,争取过个好年。   一大早,宋轶到了顺天府衙门,便让书吏通知手下几位官员,准备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   可刚把书吏叫到面前,还没开口呢,听到顺天府门外的鼓声。   宋轶蹙眉,这一大早的,谁来顺天府击鼓喊冤呢?还真不让人松口气。   这半年过的简直是鸡飞狗跳,还没松口气呢,案子又来了。   “怎么回事?”宋轶问道。   书吏也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一大早衙门才刚开门。   正问着,一个衙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五体投地的跪拜,咚的一声,格外的响。   宋轶蹙眉,呵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快说,外面怎么回事!”   “大,大人,是,楚王……”衙役话还没说完,从外面传进一道声音来:“宋大人,本王又要打扰了。”   宋轶一愣,楚王?他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宋轶的耳力不错,确实是楚王赵恒。   当然,来的不止他一人,还有青鸾。   确切的说,青鸾拖着一具尸体,那尸体正是昨日在街市上行刺他的人。   那衙役吓成这样,也正是因此,他在顺天府做了快五年衙役了,第一次见这样嚣张的拖着尸体喊冤的。   “楚王殿下这是何为?”宋轶不解。   “何为?本王昨日被人当街刺杀,那凶手正是此人,可惜,他早在齿中藏毒,本王今日到顺天府便是讨一个公道!”赵恒挑眉看着宋轶,眸光稍灼。   宋轶大惊:“竟有此事?”   当街行刺皇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有本王护卫为证,还能有假不成,宋大人若是有疑,自可去朱雀街附近打听!”赵恒片刻后便冷哼了声,斜睨着宋轶,语调慵懒而高傲。   “下官不敢!”宋轶连忙拱手道歉。   “宋大人,本王记得没错,这京城治安可是顺天府负责!”   “是!”   “如今,本王遇刺,自然是要向宋大人讨个说法,这刺客本王留下了,宋大人还是要抓紧破案找出幕后之人才是!”   “是!”   “那本王的身家性命可托付给宋大人了!”赵恒缓笑,看不出喜怒。   宋轶:……   他这是倒了什么霉。   休假?醉仙楼的席面?想什么呢?   这案子不能查出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楚王殿下可不是吃素的。   赵恒托付给宋轶之后就出了顺天府,青鸾怀疑道:“主子,你说这顺天府能查出什么吗?”   “这京城的治安除了顺天府还有谁有责任?”赵恒问道。   青鸾脑子一闪:“金吾卫?”   大齐建国之时,这金吾卫和御林军同属禁军。   后来发现禁军统领难免势力过大,便细分为御林军和金吾卫,御林军掌皇城内之兵,金吾卫掌皇城外兵马。   两者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如今掌管金吾卫的正是羽林中郎将郭凯达的堂兄郭凯祥。   郭凯达的庶女刚被父皇赐给景王做侧妃,景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终目的只怕是这郭凯祥。   郭凯祥只有三个儿子,别说嫡女,就是庶女也没有一个,因此,郭家的女儿才如此金贵。   宋轶那是成了精的狐狸,必是要把此事闹到皇上面前的,真的追究起来,郭凯祥的金吾卫罪责更大。 第345章 相亲相爱   赵恒猜的没错,他从顺天府离开没多久,宋轶就匆匆忙忙进宫了。   所谓何事?   自然是楚王赵恒遇刺一案。   他进宫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昨日朱雀大街上确实发生了当街行凶的案子,根据描述,被刺的应该就是楚王赵恒。   而那个刺客长什么样子大家都不记得了,但根据穿的衣服颜色描述也是一致的。   皇上勃然大怒,先是外甥蒙冤差点被流放千里,凶手还没找到,儿子又差点被人在街上刺死,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简直气死他了。   皇上吼道:“金吾卫呢,叫金吾卫统领滚过来见朕!”   立刻就有御林军进来,领了命,去请金吾卫统领郭凯祥。   高鹏和郭凯祥不睦已久,确切的说是御林军统领和金吾卫统领向来不和。   这恩怨要追溯到先前几代了,至于缘由,无非就是皇上的恩宠,咳咳,这话不对,应该是利益。   本是同出一脉,可御林军多威风,皇上亲卫,大街上走一趟都能惹人羡慕,而御林军中多是世家子弟,御林军不过是个跳板,将来那都是朝中大员。   可金吾卫呢,也曾风光过,如今却只能守皇城,这岂能让他们服气?   宋轶低头跪在那里,这可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如实汇报,皇上自己要怪金吾卫的,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   郭凯祥被御林军请去的时候,正在巡防营内练兵。   看到御林军的人来,自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可听说是皇上召见,哪里还敢耽搁,马上跟着进宫了。   皇上看到郭凯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郭凯祥一脸懵,这说了半天,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皇上,臣愚钝,可臣实在不知,臣到底犯了何错?”郭凯祥觉得实在冤的慌。   他任职金吾卫期间,兢兢业业,每日不敢懈怠,生怕出错,这实在不知自己错哪了。   “何错?身居其位,不谋其事,堂堂大齐皇子竟被人当街行凶,你这个金吾卫统领是干什么吃的?”皇上少有情绪失控到指着臣子鼻子骂的时候。   高统领心里熨帖的很,终于不是他一个人挨骂了,而是看着皇上骂别人,这感觉真是太爽了。   想当皇帝近臣,就得做好随时挨骂的准备,最近皇上也不知怎么的,易爆易怒。   郭凯祥听皇上这么一说,吓出一身冷汗。   皇子遇刺,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给他惹事,这马上就年底了,还能不能让人过个好年了。   “皇上,臣一定查清此事,给楚王殿下一个交代!”郭凯祥是个直爽的性子,有错便认,绝不推卸。   宋轶悄悄松了口气,他并不是推脱,顺天府自然不会不管。   查案嘛,还是顺天府拿手,可京城这么大,天子脚下,就凭顺天府想戒严京城,找出真凶,难度太大。   他在这时候不得找个小伙伴分担一下吗?大家都是同僚,就该互帮互助,相亲相爱才是。   皇子被刺杀,皇上大怒,京城世家人心惶惶,生怕皇上罪责到自己头上。   京城戒严,四大城门,每日出城要盘查好几遍,尤其是外族人。   以前塞个银子都能解决的事,如今却是油盐不进,不是钱的事。   京城治安这两日好到,晚上睡觉忘记关门都不会有小偷的程度。   陆瑶从那日出门后,这两日都待在家里,赵恒也在家里养伤,如今京城戒严,楚王想当个偷香窃玉的小贼也不容易。   楚王遇刺的事,如今京中无人不知。   让众臣疑惑的是,在西北长大,这么多年皇上都不闻不问的楚王殿下怎么突然就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了。   遇个刺,这么大阵仗,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皇上遇刺也没有这样全城戒严的,大家都好奇这幕后到底是什么人物了。   景王还是崔家?难免会有人多想,楚王这是最近朝中冒头,被人嫉妒。   一直称病的崔侯爷在楚王遇刺第二日就上朝了,不为别的,就是想让皇上知道,这事与崔家绝无关系。   朝堂上因为贵妃的事对楚王不满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   再闹下去,他们就是头一个嫌疑对象。   或许有人上杆子找茬,但绝对没人上杆子找死。   朝堂之上这两日,臣子之间从未如此客气,甚至掐的你死我活的崔家和景王的人也能友好到意见一致了。   案子都报到顺天府去了,赵恒这几日都在府中养伤,外面的人不知情况,也不知这楚王殿下伤的有多重,只听说凶器上还有毒,太医一贯是危言耸听,皇上越发愤怒。   顾昭华知道消息立马去了王府探望,一度内疚是自己连累了五哥。   甚至连趴在床上养伤的肃王殿下都派管家送了礼物。   陆玉庭是顺天府府丞,到王府看望也是理所当然,并无人怀疑二人的关系。   “京中戒严,连金吾卫都出马,要是再抓不住一个拓跋弘,你就别称什么子虚真君了!”赵恒讽刺道。   “是,是,是,师兄说的很是,我这个子虚真君是徒有虚名!”陆玉庭这次难得认输。   赵恒左手端起茶喝了一口,右手手臂上的伤口还缠着绷带,不大方便。   陆玉庭眸子暗了一瞬,很快消散:“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赵恒语气不咸不淡。   “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件事,师傅他老人家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走之前想见我们一面!”   “怎么突然离开?去哪?”赵恒问道。   “皇上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前日召我进宫问了不少事,你觉得师傅还能在京城待?”陆玉庭揉了揉眉心。   鬼谷弟子这百年来就没有入仕的,尤其他的身份更不一般,确实给师门带来不少麻烦。   赵恒沉默了一瞬:“我知道了,明日一早就上山,拓跋弘那边怎么样了?”   “拓跋弘已经控制,随时可以抓住,还在等曾大人那边的消息,曾大人怀疑义王妃的身份。”已经在西市查到了拓跋弘的住处。   如今是温水煮青蛙似的煮着,有金吾卫的大肆搜捕,陆玉庭撤掉了不少暗卫,他如今已经是插翅难逃。   曾江去了上阳几日,传回的消息却更让人吃惊。   怪不得崔夫人说义王妃不是崔侯之女,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第346章 觊觎美色   “曾大人这次是不得真相,誓不罢休了!”赵恒靠在椅子上,立体的五官宛如水墨画一般宁静致远。   若不是受伤,还真难得有如此悠闲,坐下来安静喝茶的时候。   赵恒倒是有几分佩服曾江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齐就该多些这样的官员。   抛开魏铭对窈窈那些不轨的心思,这位小魏大人也是优秀的有点过分。   在湖山之时,这位小魏大人云淡风轻间便能影响到睿王的决定,甚至连那些幕僚都深以为然。   可惜了,这位小魏大人怕是这一两年内都只能待在家中养伤,也怪不得魏阁老如此生气。   “我早说过,我们这位驸马爷不简单!”陆玉庭嘴角出一抹稀疏的笑意。   “你也不差!”当初在阁老面前举荐曾江之人不正是他吗,让他用王爷的势力逼得曾江不得不合作的人不也是他吗?   步步为营把人心算计的如此清楚的人,这会儿倒是想撇开自个。   “突然被师兄夸奖还真是受宠若惊!”陆玉庭朝赵恒拱手大笑。   赵恒看着坐在对面的师弟,身影在透过窗纸照过来的明媚光线中,影影绰绰,深深浅浅。   “你派人去了山东?”赵恒到底还是过问了。   陆玉庭也不意外:“你可听说了那首歌谣的事?”   黄河决堤天下乱,赵家山河尽归江,这句话在山东流传甚广,皇上勃然大怒,赵恒不可能不知道。   赵恒点头:“不是说是崔家搞出来的,父皇已经不追究了?”   以崔家的气量,忌惮景王在山东势力就搞出这些小动作,也是正常。   说起这个江家……他倒是听窈窈提起过。   陆玉庭摇头:“并非,暂时还未查到幕后之人,更无法判断他是敌是友!”   陆玉庭将朝中几股势力都查了个遍,可并未发现异常。   “这个可以不必查了!”赵恒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不必查,看来师兄知道是谁?”陆玉庭抬眸,挑了挑眉尾,笑容狡黠如狐。   “多事,说不必查就不必查!”赵恒没什么耐心了。   “不会是……”陆玉庭没说完感觉到一道冷光朝自己投过来,乖乖的闭上了嘴,怪不得他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了。   得,以后他们夫妇之间的事,他是管不了了。   瑶儿这丫头也真是……唉,如今这么大的事都不和他这个三哥商量了,女大不中留啊。   “景王这次在山东扬名,先是解决河道问题,接着又解决了粮食问题,连上官家对其也十分赞赏!”陆玉庭如今也知道上一世赵恒是做了皇帝的。   可却被赵穆从皇位上赶了下来,纵然这其中或有瑶儿的原因,但终归还是他这位师兄不如赵穆善谋算人心。   从湖山之行看,睿王和崔家不足为惧,真正的劲敌是这位让人如沐春风的景王殿下。   “那又如何,本王还怕他不成?”赵恒不屑一顾,但这话却是咬牙切齿。   这个赵穆,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就凭上一世他对窈窈做的那些事,他就非死不可。   “拜托师兄收一收你不可一世的样子,朝中大臣被你得罪的不少,那些没得罪的也是怕了你,你看这朝堂之中可有敢和你亲近之人?”   如今的形势,师兄不可能再如以前一般随性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对方揪住把柄。   师兄的加入将打破朝堂的局势,势必是要重新洗牌的。   比如退避锋芒的魏家,不问世事多年的顾家,被迫捆绑上船的曾江,对其耿直性情交口称赞的刘御史……师兄终于不再是单打独斗了。   “笑话,本王稀罕和他们亲近?”赵恒给了陆玉庭一个冷笑。   一个个糟老头子,烦都被他们烦死了,最好都离他远点,别来烦他,不然……腿脚无情。   陆玉庭:……   暴君,你最有理!   陆玉庭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过多久,赵恒也出府了,青鸾也不问主子要去哪,乖巧的跟着。   受伤的是手臂,当然不影响施展轻功。   进了海棠院,赵恒大大方方的推门进去。   秋霜和夏竹看到赵恒一点都不意外,说起来姑爷好几天没来了。   “姑爷好,奴婢去添些茶水。”秋霜年纪小,嘴又甜,人也机灵。   夏竹也福了福身,和秋霜一起出了房间。   哪里需要她们添茶水,小姐房里就烧着水呢。   站在院墙外吹冷风的青鸾搓了搓手,唉,他现在混的还不如昆仑,昆仑在陆家吃好的喝好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只能在这里吹冷风。   说起昆仑,若是房间还有个不识相的,那就是昆仑了。   这会儿懒洋洋的卧在羊毛软毯上懒洋洋的打盹,看到赵恒来也就睁开眼睛看了眼,又睡了。   “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陆瑶接过他脱下的大氅挂在架子上。   “你要看吗?”赵恒作势要脱衣服。   陆瑶面容一僵:……   不待陆瑶面色缓和,赵恒又嬉皮笑脸补充了句:“解不开扣子了,你来?”   陆瑶被男人不加掩饰的戏谑羞的脸蛋红了个透。   片刻后,方忿忿地横了他一眼:“不怕爹爹进来,你就继续脱!”   虽神情倨傲,可眼底藏着的窘迫也是明显。   “岳父大人可是十分关心我的!”他这两日在府中养伤,岳父大人可是派了管家送了军中用的上好金疮药。   “爹爹既如此关心,想必知道你来一定开心,不若我让夏竹去请他老人家来看看你的伤势?”陆瑶挑了挑眉故意道。   赵恒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脸蛋上,徐徐道:“天黑路滑就不必麻烦岳父大人他老人家了,免得等下挨了打,你又要心疼!”   陆瑶脸上又是一片红云,她咬着唇,耳朵烫得要滴出血来,忍不住暗中掐了他的腰一下:“谁心疼你!”   “瑶瑶口是心非这点最不可爱了,觊觎我美色已久,这会儿又不肯承认了!”男人的薄唇蓦然荡开了一丝笑意,犹如层层涟漪,逐渐蔓延到眼角眉梢,心情十分愉悦。   “我觊觎你美色?”   “难道还觊觎了别的?” 第347章 必是大患   赵恒徐徐笑起来,英俊的脸庞越发耀眼。   赵恒笑起来很好看,只是他很少笑,上一世时更少。   赵恒看陆瑶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现在的眼神,明显是对我有企图!”   陆瑶顿时有些尴尬:“赵恒!”   “这么不禁逗,是我觊觎你美色,对你有企图,满意了?”赵恒展唇一笑,拉着陆瑶在椅子上坐下:“好了,我难得过来,过会儿就得走了!”   赵恒每次来都不会待很长,也就是说几句话,毕竟没有成亲,不能太逾矩。   岳父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了。   “凶手还没抓到,你这几日还是待在王府好些!”陆瑶还是担心的,万一这拓跋弘要来个鱼死网破,再派人来刺杀,那赵恒可就危险了。   “放心,吃了一次亏,还能吃第二次不成?”赵恒捉着陆瑶的手,轻描淡写的语气,脸上带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润浅笑。   这两日没有出门,一则是顾忌下那些太医的颜面,把他的伤说的那么严重,他总该表示下尊重。   最关键,只有他不出门才能让那些世家大臣越发人心惶惶,摸不着头绪。   “还是小心些,这京城中明的,暗的势力不少,万一有人趁火打劫呢?”陆瑶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   上一世三哥可不是死的不明不白吗?   “我没事,倒是你,派去山东的人可有妥善处理?”她一个女儿家竟是如此大胆,敢让人散布那种谣言,若是被父皇知道……她都不知道怕的?   “你知道了?”陆瑶吃惊,这件事她做的极其隐秘,事后又抹去痕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被查到。   “你知道你三哥那个人,是他在查,幸好及时收手,若是被人循着线索继续查,你可想过后果?”赵恒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下,十分的亲昵。   陆瑶心思稍一流转,笑着道:“三哥必然是什么都没查到,反倒从你这里知道的!”   为防止江家查到,她提早便把痕迹抹去,即便三哥再能耐,也不可能查到。   她当时只和赵恒提过江源的事,想来他是凭此猜到的。   “就你聪明!”赵恒笑意蓦然间蔓延到整张脸庞。   幸好窈窈不是男子,和陆玉庭又兄妹和睦,不然这陆家出了两个这么聪明狡诈的人,那可就热闹了。   “我是不是还要多谢楚王殿下夸奖?”   “小事小事,不过,你为何要如此做?”窈窈上次说让他提防江家,他那时觉得是陆玉庭让她来劝他接手太子哥的势力,还和她生了一场气。   陆瑶之前派人刺杀过一次江源,可惜失败了,让江家有所防备。   所以便弄出这样让皇上忌惮的预言让江源入不了朝堂。   直到上次在玉坛寺才知,上一世最后得到皇位的竟是江源。   那时她便在想,难道有些事真的是天意,竟真应了那两句话。   “因为上一世,登上帝位的并非赵穆,江源才是让赵家江山改朝换代之人!”   “你说他……”赵恒不自觉的手上用了几分力道。   陆瑶点头:“此人若不除,日后必是大患!”   赵穆回到山东后,几次上书皇上替江源开脱。   很明显,赵穆有身为皇子的优越感,根本不会觉得盘守在山东一隅的江源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自然就更不会把那两句话放在心上。   皇上虽有怀疑,但毕竟江家远在山东,未曾涉足朝堂,最关键的是,如今大齐的大患是边疆,皇上也没有把此时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的江家放在眼中。   所以,也并未追究江家的事,毕竟山东大族因当年上官家之事耿耿于怀至今,皇家也不好太得罪山东的氏族。   “此事交给我,你别插手,把你的人撤回来!”赵恒眸中卷起一片沉黯。   陆瑶摇头:“江家和赵穆已经起了疑心,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我知道怎么处理,把你的人撤回来,嗯?”赵恒微微蹙起眉,唇瓣贴着她的下颌。   陆瑶的性子也是固执的很,认准的事,一条道走到黑的个性,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落到那个结局。   陆瑶怕痒,下意识躲闪:“知道了!”   赵恒看她躲闪,故意又贴近了些:“窈窈若不乖,我可是会罚你的!”   陆瑶打了个哆嗦,身子下意识的想要从他怀里出来:“我知道,你别动!”   “是你在动,你看,我可是坐的好好的!”赵恒压低声音笑的优雅,眸光深不见底。   陆瑶:……   这个无赖。   “对了,我听说那个从你院子出去的景王府侍妾又来找你,你若是不方便,我替你处理!”赵恒说的处理自然是杀了。   他怕窈窈念着往日的主仆之情,不忍心动手。   陆瑶忙摇头:“不用,此事我自会处理!”   迎春是被宫里那位逼着才不得已做出这种事。   上次万寿节宫宴之时,她收到过一封示警信,提醒她小心贵妃,应该是迎春送的。   不过是被情爱迷了双眼的可怜人,不管上一世赵恒中的毒是不是出自她手,这一世她既离了陆府,便再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好,她坏,结果她都得自己担着。   但念着小时她曾救过她的性命,她不会杀她。   “她最好安分些,不然,我可不容她!”这个侍女每次来陆府闹这么一次,这京中对窈窈不好的传言就更多一些。   几次三番,他没那个耐心再容她闹腾了。   “她曾救过我的命,父母也俱是陆家老人,虽出了陆家,但念着往昔,我不会动她,至于旁的……看她自己造化!”陆瑶心里复杂得难以形容,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不舍。   从迎春走出那一步开始,她的结局便已定,大错已成,回不了头,而她也不会再护她。   “窈窈对身边之人可真好!”赵恒这幽幽的语气,听着不止一点酸。   陆瑶敛眸,唇角含笑:“我对你不好?”   赵恒把她压在怀里,低头睨视着她:“好,特别好,所以我才要好好报答窈窈对我的好才是……”   他的嗓音染上了浓浓的黯涛,喑哑得可怕。 第348章 卿卿我我   陆瑶望着男人眸底隐隐流转的幽暗,紧张的后背发汗,手指也紧紧的蜷了起来。   看到陆瑶紧张的表情,赵恒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窈窈还是这个时候比较娇羞可人。   接着在她震惊的目光下,赵恒的薄唇缓缓欺近。   “赵恒,你不许……唔……”   陆瑶的话没说完,呼吸便尽数被夺了去。   赵恒单手钳制住她挣扎的双手,而另一只手则搂着她的腰,带着强势的温柔。   “赵恒……你……”陆瑶口齿不清道。   “窈窈,你再乱动,我可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亲吻的间隙,赵恒低缓笑道,嗓音黯哑,性感又撩人。   陆瑶心惊胆战,被赵恒的话吓得丢了三魂七魄,登时不敢再动了。   他还真是……越来越过分,越发不知收敛了。   赵恒见她不动,喉结微滚,笑道:“这才乖……”   唇齿相依,耳鬓厮磨,赵恒的手也跟着不老实起来。   ……   可就在陆瑶放弃抵抗,以为他……他却突然停下了。   陆瑶缓缓睁开眼睛,双眸含情,宛若被搅乱的一池春水,让人心动。   赵恒吸了口气,喉结滑动,然后伸手替她把有些凌乱的衣裙整理好。   他的眼里还残存着浓重的欲|望,但替陆瑶整理衣裳的动作却是十分认真。   陆瑶懵懵的僵在那里,不知他这是又要做什么。   待把她的衣衫整理好,赵恒才起身,顺便将她抱起,放在椅子上:“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陆瑶:“你……”   前一刻还在卿卿我我,这一刻居然要走……陆瑶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赵恒抬起手像是要捏她的脸蛋,但最终只是手指轻轻的在她脸上蹭了下,哑着嗓音道:“走了!”   房间的珠帘还在晃动,人却已经不见了。   陆瑶的眼神随着珠帘的晃动,有些恍神,直到秋霜和夏竹进来。   秋霜不明就里道:“姑爷刚才怎么走的那么快,像是被什么东西追似的……”   她们行礼他都没有理会,直接轻功跃过墙头走了。   吓的她还以为是不是老爷又来了呢,赶紧的跑进来。   陆瑶哦了一声,便再没了声音,秋霜嘟嘴,怎么小姐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道小姐和姑爷吵架了?   可是姑爷对小姐那么好,怎么舍得会和小姐吵呢?   “小姐?”秋霜又叫了一声,陆瑶才回神:“都下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了!”   这边赵恒直到出了海棠院才松了口气。   青鸾看到主子刚才落地的时候竟然没站稳,趔趄了下:“主子没事吧,是不是又被陆大人抓到了?”   赵恒:……   不想说话,不想理人,直接走了。   青鸾朝里面看了眼,主子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王妃娘娘还是早日嫁入王府好些。   不然,主子每次来都有被打断腿的危险。   你说,这万一陆大人追出来了,他作为主子的护卫是还手还是不还手呢?   他太难了!   赵恒回去便冷着一张脸回了房间,只叫青云备了冷水,便让他退下了。   “出了何事?”青云刚才瞧主子脸色难看的很。   “主子又被陆大人抓到,腿都快打断了,刚才轻功都不稳了!”从墙头上跃下的时候差点摔倒。   主子的轻功极好,一个区区墙头算得了什么。   “腿打断?你怎么不护着!”青云紧张道。   主子才伤了手臂,又被打断腿,怪不得刚才叫了一桶的冷水,一定是给腿上的伤消肿。   主子可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   陆大人可真是下的去手,主子好歹是未来女婿,这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   “主子不让我进去啊……”若是进去,他估计也不过是多个人挨打罢了。   想到这儿,青鸾觉得腿隐隐约约有点疼。   青云摇头,瞬间不想和青鸾说话了。   赵恒泡了半个时辰的冷水澡,这才觉得身体那股燥热不安好了些。   大冬天泡冷水澡,这满大齐除了他也没谁了。   青云在外面听到主子出来了,便推门进来,托盘里放着跌打损伤的药酒。   “主子!”青云把药放在桌上,识相的什么也不问。   赵恒一边系着外袍的带子一边道:“这是什么?”   “……跌打损伤的药!”   赵恒蹙眉:“送这个做什么?”   青云:……   “听说主子腿受伤了?”   “什么腿?”他伤的是右臂,已经好多了,也不用送跌打的药,怎么青云做事也这么马虎。   “青鸾说主子的腿……受伤了……”青云说的很含蓄,但赵恒明白了。   青鸾这个狗东西,这是要气死他。   “不用,出去吧!”赵恒咬牙切齿道。   青云一时不大明白主子的意思,不过还是快速的退了出去。   青鸾看到青云这么快出来,忙道:“怎么样,主子的伤?”   “应该没事了!”青云看刚才主子的步子倒不像是受伤严重的样子。   青鸾挠挠头:“主子恢复的就是快!”   青云点点头,有些不放心的朝房内看了眼,和青鸾一起退下了。   不多久,房内响起了箫声,青云顿住脚步,主子许久未吹箫了,不过依旧动听。   青云勾了勾唇,放心离开,看来,主子确实已经无大碍了。   青鸾也听到了箫声,叹了口气,主子真可怜,这是化悲痛为箫声了吧。   ……   陆瑶这一夜也未睡好,她竟是梦到……   醒来时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知那些是梦,还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   夏竹看到陆瑶醒来,面色潮红,有些担心道:“小姐可是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   看她伸手要触,陆瑶连忙躲开了:“我没事,大概是房间太热了!”   陆瑶有些心虚的伸手摸了摸脸蛋,确实烫的厉害。   “小姐……”   “我没事,扶我洗漱吧!”   夏竹这才作罢,招手让小丫头送了洗漱的水进来。   以前都是迎春为陆瑶梳头,如今是冬雪,冬雪虽年纪小,手却很巧,一点不比迎春差。   “小姐今日气色真好,倒是省得涂胭脂了!”冬雪的无心之言又让陆瑶想起那个梦,脸颊越发的烫了。   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真是羞死人了。 第349章 夫妻美满   陆瑶吸了口气,让自己赶紧忘了那个梦。   用了早膳便出门了,昨日魏荣送了信来,约她今日见面。   临出门的时候,陆瑾带着雪儿蹦蹦哒哒的来了。   “姐姐是要出门吗?”陆瑾惊喜道。   “是,姐姐约了你阿荣姐姐,你今日自己玩吧!”   “不要,瑾儿要和姐姐一起,瑾儿也许久未见荣姐姐了!”陆瑾拉着陆瑶的衣袖撒娇。   陆瑶无奈,只得带了她一起,陆瑾许久未出门了,坐在马车里,小嘴说个不停,也吃个不停。   和魏荣先约在了珍宝阁,陆瑶带着瑾儿到的时候魏荣已经到了。   “小瑾儿也来了,小丫头越来越漂亮!”魏荣摸了摸瑾儿头上的花苞。   “荣姐姐每次都这么夸瑾儿,瑾儿可要当真喽!”陆瑾俏皮道。   惹来魏荣和身边的丫头一阵笑,魏荣这次不客气了,手直接朝陆瑾的小脸招呼去:“你这小丫头,长大了也不知会祸害多少家的郎君!”   婉姨把她们请到了楼上的厢房,拿了最新款的画册给她们看,又让小二上了茶水糕点。   陆瑾儿对这些首饰什么的不感兴趣,倒是对糕点喜欢的很。   小孩子总是这样,平日吃惯了一种口味,对别家的反倒好奇。   魏荣花钱一贯大手大脚,今日也不例外。   陆瑶怀疑,魏夫人的私房大概都被这丫头败光了。   马上就是年底,衣服,头面自然是要准备几幅的,总不能每日换了不同的衣服,却戴一样的头面。   这一会儿的功夫,魏荣大包小包就堆了一大堆,太多东西不好拿,直接让店里的小二送回魏府了。   陆瑶摇头:“这不到一个时辰,你选了九套头面,簪子发钗,耳环更是不少,你这一出手可就是五万八千两银子呀大小姐。”   魏荣喝了口茶:“陆大小姐,我这可是在光顾你的生意,让你赚钱不好吗?”   “是,那我真是要多谢魏小姐,欢迎您老人家时常光临小店才是!”陆瑶朝魏荣拱手作揖。   “不敢不敢,这次估计又要被我娘唠叨了,若不是我大哥……”魏荣看了陆瑶一眼:“今日花的其实是我大哥的银子!”   陆瑶听魏荣提起魏铭,也不说话了,沉默了一瞬才道;“你大哥恢复的还好吗?”   “那毒性霸道,残毒还未彻底清除,怕是要坐一段时间轮椅了!”大哥的性子本就沉闷无趣,如今双腿不便行走,别说院子了,房门都不肯出半步。   “好了,不说这个了!”魏荣岔开话题:“这首饰选好了,接下来自然是选衣服了!”   “你还要买?”   “那是自然!”魏荣不假思索:“虽说那锦衣阁的老板送了花样去府里,可我还是想自己看!”   陆瑶:“你刚才已经花了那么多,还要花,魏夫人只怕接下来都不肯让你出门了。”   魏荣每次出门逛铺子,都跟买东西不要钱似的,什么都往家里买。   “陆大小姐,身为江南第一首富的外孙女,你可不可以不要对钱这么斤斤计较?”   “我再不斤斤计较,你不知又要买多少!”就魏荣刚才买的首饰,若不是她拦着,她就要把店给搬空了。   婉姨已经打了对折给她,可锦衣阁可不是她的,老板是一分钱都不会少的。   魏荣撇嘴,今日是花了不少,但她闷坏了嘛,但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的:“也不算多啊,你也知道我们魏家是崇尚勤俭,不爱奢华,她们一个个的都不花钱,总得出我这么个例外吧。”   “你还知道你是例外。”   魏荣抿了口茶嘟哝道:“我只是心里闷的慌,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说完,看了陆瑶一眼,接着又道:“再过几日,我就要和我表哥定亲了。”   “这么快?”陆瑶道。   上次才听阿荣说两家要结亲,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要定亲了。   她着人打听了这个周君远,确实是个行止端方的君子,并无世家子弟的不良嗜好,于魏荣而言或许也并无不好。   想到上一世魏荣做了睿王的侧妃,陆瑶心里就一阵不好受。   魏荣耷拉着脑袋:“嗯,我娘和舅母的意思是赶在腊月之前订下的,过了年,就要走六礼了。”走完了六礼便要成亲了。   “那……”陆瑶知魏荣不怎么愿意这门亲事,这声恭喜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表哥自小到大对我都不错,前几日去我家他还送了我一支簪子,喏,就是这支!”魏荣从头上拔下让陆瑶看。   这簪子做工不算多精巧,应该是自己做的,但胜在别致,上面的宝石也极衬魏荣,能看出是花了心思的。   “挺好!”陆瑶笑道。   “但他在我心里一直就是哥哥,和我大哥一样的,突然以后成了夫君,总觉得……怪怪的,阿瑶,你说这是不是我的问题?”魏荣手托腮看着陆瑶。   “我看阿荣是害羞了!”陆瑶打趣。   “……”魏荣撅着红唇:“讨厌,我和你说正经的!”   魏荣今日梳了飞仙髻,她的长相偏甜美,将整张小脸都露出来,越发显得娇俏十足。   “我也和你说正经的!”陆瑶握住魏荣的手。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魏荣反手握住陆瑶的手。   “怕什么,你表哥那么温柔的人,一定会对你好的,你这一生必然是夫妻美满,一生顺遂的。”   “真的?”   “当然,我会骗你?”陆瑶认真道。   ……   两人喝完了茶,这才离开珍宝阁去锦衣阁,等下订好了衣服的式样,再去醉仙楼用膳。   魏荣穿披风的时候夏竹发现魏小姐身上这件披风和小姐的颜色差不多,款式也极像,和她们小姐站在一处跟亲姐妹似的。   陆瑾被陆瑶和魏荣牵着手,走在最中间,从珍宝阁到锦衣阁没几步路,便没有乘马车,直接步行了。   今日街上有集市,街边好吃的,好玩的琳琅满目。   瑾儿平日也不常上街,这集市上的热闹也是少见,自然觉得稀奇,看到这个想要,看到那个也想要,没一会儿,手上拿满了东西。   魏荣感叹:“还是小时好,无忧无虑的。”   小时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可以轻易做出选择。   可是长大后,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样的好时光经历过便好,长大若还是这般,那就是没心没肺了!”   魏荣笑了笑,说的也是。   “姐姐,我想吃那个!”陆瑾指了指前面的糖葫芦。   “瑾儿,你忘了上次许姐姐的话,你正在换乳牙,不能吃太多糖,否则你这牙疼可好不了了!”陆瑶这次不纵着她了。   “你姐姐说的对,不然等你长大了,一口黑牙,多丑啊!”魏荣也帮着劝道。   陆瑾小脸一垮,委屈的很,竖起一根手指:“吃一次也不行吗,我就想尝尝味道!”   魏荣被逗的直笑:“好了,好了,姐姐带你去买行了吗,你说的,尝尝味道,剩下的可要分给荣姐姐吃!”   陆瑾赶紧点头,拉着魏荣的手跑去对面买糖葫芦了。   陆瑶看着这一大一小蹦蹦跳跳的走了,扶了扶额,这俩人该是亲姐妹才是。   “小姐,这边就有卖针线的,小姐不是要买吗?”夏竹指了指那个摊位。   陆瑶点了点头,弯腰去看丝线,听到一阵马蹄声,一直懒洋洋的昆仑也突然竖起耳朵。   陆瑶偏头去看却看到,那马上的人拽起瑾儿和魏荣疾驰而去。   “姐姐……”瑾儿手中的糖葫芦落在地上。   “瑾儿,阿荣……”陆瑶追了几步,可哪里追的上:“昆仑,快去追!”   昆仑嗷了声,朝着马蹄声消失的方向追去。   “小姐,那些是什么人!”夏竹下意识的护在陆瑶身前,生怕再有人突然冒出来,把陆瑶掳走。   陆瑶脑子混乱一片,还未开口,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王妃,属下青原奉命保护王妃,王妃放心已派人去追了!”   “夏竹你马上去妙音阁告诉三哥,然后再去魏府,青原,你回王府告诉你们王爷,让他想办法马上封锁城门!”陆瑶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今日是集市,马上又是年底,城外的百姓会带着土产进城售卖,进出城的人特别多。   希望城门封锁之前那些人不会带瑾儿和阿荣出城。   “是!”青原领命道。   “我们都走了,谁保护小姐!”夏竹这会儿还不算笨。   “那些人必然是把阿荣当成了我,我这会儿安全,你先通知,我自有安排,快去!”   夏竹不敢再耽搁,一路朝妙音阁狂奔而去,但愿三少爷就在那里,可别让她到处找。   陆瑶吩咐完之后朝保育堂的方向走去。   老郑看到陆瑶一个人,又是如此神色,直接把陆瑶请到了内院。   “郑伯,让飞星他们几个速来见我!”陆瑶声音散发着寒气,郑令还从未见自家小姐这样过。   “是!”郑令退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房间站了一排人。   “属下等叩见小姐!”   “起来吧,我只说一次……你们几个现在带人从东门和南门出城,守在出城必经之路,所有出城的马车都要想办法拦下检查,这是爹爹手谕,记住,不可放过任何一辆!”   陆瑶把手谕交给二人,幸好她能模仿爹爹笔迹,如今爹爹虽不是平宁侯,可掌管着五万陆家军,这个面子同僚还是要给的。   陆瑶大概和他们说了瑾儿和魏荣被掳走的事,即便出城也不能声张。   瑾儿年纪小,倒是无妨,但是阿荣马上要定亲了,若是传出去,对她名声极不好。   但愿,他们还没有把瑾儿和阿荣带出城去,事情没有到她目前安排的这般情势严重。   “是!”几人快速散去,迅速出城,按陆瑶的吩咐,守在必经之路。   这些都是这大半年陆青替她选的人,他们中大多数人目前功夫比不得陆家内卫,但根骨都极佳,成为高手也是时间问题。   最重要,他们大多都混迹街市,为人都十分机灵,若论消息灵通,就是陆家内卫都未必比得过他们。 第350章 疾色匆匆   陆瑶让郑伯准备了马,自己骑马去了陆家军,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告诉爹爹知晓。   若是她的动作还是慢一步,瑾儿和阿荣被带出了城,只怕还需动用陆家军的力量。   陆家军驻扎在城外,陆瑶要去通知陆伯山,自然也要出城,不过,等她赶到城门口时已经禁严。   赵恒一接到陆瑶送去的消息就立马派人通知四大城门禁严。   “王妃!”很快有人到陆瑶身边。   陆瑶回头,正是青原:“主子命我等在每个城门守着,若是见到王妃马上告知,主子已经派人去军中通知陆大人了!”   “已经去了?”赵恒倒是速度够快。   “是,属下先送王妃回家!”青原替陆瑶牵好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一路护着陆瑶到了陆家。   陆瑶回去时直接去了母亲院子,丢了瑾儿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母亲迟早知道。   可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夏竹的声音:“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和三小姐,求夫人处罚。”   “处罚,我处罚你有什么用,瑶儿呢,这时候你怎么不陪着她,万一她再出事怎么办?”陆夫人的声音带着颤抖,声音也比平日大了些,两个女儿若都出事,还不如让她去死。   “娘……”陆瑶掀开帘子进去,还没说话已经被陆夫人揽入怀里:“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让娘好生担心。”   “娘,是我的错……”她今日不该带瑾儿一同出去,还连累到阿荣。   “这怎么能怪你,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当街掳人,若是抓到,必要千刀万剐才能解恨!”陆夫人恨的咬牙切齿,然后又安慰陆瑶:“瑶儿别怕,你爹爹定能找到瑾儿和魏小姐的。”   “娘!”陆瑶鼻尖发酸,有些想哭,这种脆弱的样子,也只肯在家人面前流露出来了。   “别哭,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陆夫人生怕女儿因这件事内疚。   魏家也知道了消息,魏夫人险些晕过去。   作为孩子的母亲,她自然知道一个女孩子失踪意味着什么。   找人只能私下悄悄的找,若是让外人知道荣儿被人掳走,那荣儿可就要背上污名了,她可怜的荣儿。   魏夫人心疼的纠在一起,儿子还坐在轮椅上,虽然那陆公子说只是暂时的,但儿子体内的余毒一日未清,她这个当娘的就一日不能安心。   如今女儿又……这对她来说简直犹如凌迟,她宁愿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想她的孩子们有任何闪失。   可魏夫人不能哭,不能倒下,她是孩子的母亲呀。   魏阁老因为孙子的事才刚松了口气,孙女又出事,魏家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   这件事别说外面的人,就是魏家自家人都瞒的死死的,除了魏家大房的几个主子,就连二房都不知道,更别说庶出的几房。   魏通则在房间里着急的转来转去:“你说她一个姑娘家整日的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到处乱跑,这下好了,我魏家的家风迟早要败在她……”   “住口!”魏阁老砸了茶盏:“铭儿在家不是一样被人下毒,为人父母若不能护妻儿周全,谈什么家风,你是巴不得荣儿出事?”   “父亲,我这是担心啊,她一个小丫头,这要是……”魏通则看到父亲的脸色没敢再往下说。   “父亲,陆家的小女儿是和荣儿一同被掳的,儿媳觉得,倒不如两家一起商议寻找,反倒更稳妥。”魏夫人提议道。   “陆家小女儿?不是那个陆瑶吗?”魏通则插话道。   魏夫人懒得搭理丈夫,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种话来,公公这样大智慧的人怎会生出这样脑子不灵光的儿子。   若不是公公最疼铭儿,她真怀疑,这个魏家长子是捡来的,可见男人若只会读书也没用,都读成这样,还不如不识字。   “你说的没错!”魏阁老点头。   魏家虽官至群臣之首,可到底是文官,陆家就不同了,而且还有楚王和陆玉庭相助。   “那儿媳这就去陆府一趟!”这种事还是要亲自走一趟,若是派管家去,倒显得魏家摆谱。   “我陪夫人一起!”魏通则自然也是担心女儿的。   “你留下等消息!”魏阁老首先拒绝了!   魏家和陆家的关系并没有多好,妇人登门拜访和男人登门性质是不同的,他这个儿子啊,他不想评价了。   魏夫人行了告退礼,让管家马上备马车。   从院子里走出来时和魏芳碰上:“母亲如此着急这是要去哪里,可要女儿作陪?”   魏夫人淡淡笑了笑:“不用,最近天气冷,芳儿还是少出门,小心冻着,你大哥的事情多,母亲也顾不上你!”   魏夫人的话滴水不漏,魏芳也不敢多问,行礼道:“母亲说的是,芳儿多谢母亲关心!”   待到魏夫人走远,魏芳才又向身边女婢确认:“你确定刚才陆家的丫头来过夫人院子?”   “是,奴婢瞧的真真的,就是陆小姐身边那个凶巴巴的丫头!”婢女回话道。   “这倒是奇怪了,悄悄去二小姐院子打听,定是二小姐又惹了麻烦!”魏芳轻嗤道。   她那位母亲一向端方得体,少见今日这般疾色匆匆,肯定出了什么事。   ……   昆仑一路狂奔,紧追着不放,时而发出嘶吼声。   赵恒派到陆瑶身边的暗卫也一路轻功追着,只是到底没有马快,很快便落在后面,只能靠昆仑的吼声辨别大概方向。   快靠近马匹时,昆仑后腿一蹬,猛的一扑,扑到了马匹上,一口咬住马上之人的臀,马上之人抬手朝昆仑劈去。   昆仑身子没了依附,很快从马上跌落下来,不过,咬到了一缕他身上的布料。   昆仑快速用爪子扒了一堆土,把那布埋了起来,然后继续追。   追到巷子口,突然从房顶射出许多箭羽,昆仑一边跑一边躲闪,可腿上还是中了一箭。   奔跑的速度比刚才慢了不少,不过仍是紧追不舍。   再次追上黑衣人时,昆仑大声嗷叫,好让后面的人听到。 第351章 怪你太蠢   赵恒派了王府所有的暗卫出去,一副要将京城掘地三尺的架势。   陆玉庭这边也不等曾江消息,直接带人冲进去将拓跋弘抓了起来。   “我这人一向好说话,只要你告诉我人藏在哪里,我亲自送你出城!”陆玉庭面上带着笑。   “本王什么都不知道!”拓跋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丝毫不怕陆玉庭要了他性命。   “哦?今日有一伙人不知怎得劫走了魏家小姐……我猜摄政王应该知道魏小姐的下落?”   拓跋弘脸色微变,怎么是魏家,不是陆瑶吗?说起来,当年策划北疆内乱的罪魁祸首正是这位大齐人人称颂的魏阁老。   当年之所以留他不杀,也是为了让北疆内乱不休,这个死老头与他有杀父之仇。   “是吗,本王和这魏家有着血海深仇,倒要感谢哪位英雄做出这大快人心的事。”拓跋弘对陆玉庭的话将信将疑,这个人,太狡猾了,他的话不能信。   “摄政王这个时候还指望有人来救吗?你真的想多了……”陆玉庭笑容一冷,手中银针飞快射出,只听一声惨叫,拓跋弘一只眼睛已经废了。   陆玉庭笑着看向一旁同样五花大绑的夏侯渊:“夏侯将军,你也不说吗?”   夏侯渊看着主子的眼睛汩汩的往外流着血,大吼道:“我要杀了你!”   陆玉庭撩袍坐下:“杀我,好啊,我随时候着,本来啊我们可以好好的坐下喝茶聊天,如今啊……怕是难了!”   “凌风,我听说摄政王的弓箭了得,是出了名的神箭手,这右手着实让我嫉妒,砍下来让我好好研究研究可与一般人有无分别!”陆玉庭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凌风面无表情道:“是!”   陆玉庭自来就是这个样子,第一次见他的人都觉得他是最好说话,心又最软的。   可只有见识过陆公子手段人才知道,他是有多‘好’说话。   拓跋弘大笑:“卑鄙小人,来呀,你看本王会不会怕!”   夏侯渊大吼:“要砍砍我的,不要动王爷!”   陆玉庭也不恼:“可惜,你们两个说了不算!”   待凌风的刀子要落下时,陆玉庭突然道:“等一下!”随后看向夏侯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夏侯将军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何死的?”   夏侯渊撇过头,并不理会陆玉庭,可陆玉庭似是并不在意,继续道:“夏侯将军,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只怕要怪你……太蠢!”   夏侯渊眼中似又波动,但很快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夏侯在北疆可是仅次拓跋的第二大族,如今却只能在摄政王府做个看家护院的奴才,啧啧,我都为夏侯将军可惜。”陆玉庭欲言又止。   “阿渊,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此人最会迷惑人心!”拓跋素素那个蠢货就是被这个男人迷了心,才让他埋在陆家军中的暗探尽数拔除。   “王爷放心,属下知道!”夏侯渊坚定道,然后又朝陆玉庭开口:“你有本事就来砍老子,若再动我们王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做人斗不过我,做鬼也一样,而且,我怕等你做了鬼见到你的父亲族人不知如何悔恨自己当初的蠢!”   夏侯渊:“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问,那我不妨告诉你,当年你的父亲夏侯大将军可是北疆第一武将,掌北疆兵马,好不风光,可惜……”陆玉庭话到这里顿住。   拓跋弘大吼:“陆玉庭,你不要胡说八道,蛊惑人心!”   陆玉庭勾唇,声音不大:“摄政王这么紧张到底是我在蛊惑人心,还是你做贼心虚呢?”   “陆玉庭!”拓跋弘越是挣扎,受伤的左眼血就流的越发厉害。   “夏侯将军自己有脑子,想必该明白摄政王为何几次三番阻拦呢,自然是因为……你的父亲,夏侯大将军正是死在先北疆王的手中,否则,为何会被自己亲弟弟夺了王位呢?”   “你胡说!”夏侯渊吼道。   “我有没有胡说,夏侯将军可以回到北疆自己查,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听到过一点风声?”陆玉庭笑容更甚了。   当然不可能没有听过,只是这拓跋弘这些年对夏侯渊如兄如父,两人一起共度患难,感情也非常人能比。   当年夏侯家嫡系几乎被先北疆王屠戮殆尽,第二日便死在自己亲弟弟发动的宫变中,那时的夏侯渊还小,只觉得夏侯一族是死于现任北疆王之手。   如今,当年的真相再次被提起,夏侯渊心中那颗怀疑的种子,像是得到合适温度滋养,快速的发芽。   “夏侯将军,我听说你当年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听说你还有几个哥哥,都十分威武,是你们北疆赫赫有名的英雄男儿……可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阿渊,你是信他还是信我?”拓跋弘吼道。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已经故去的人,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可他夏侯渊的命却是他保住的。   夏侯渊不语,目光却是看向拓跋弘的,怀疑,矛盾,纠结各种情绪交缠在一起,十分复杂。   “夏侯将军,你们夏侯一族,当年也是北疆第二大部落首领,换句话说,即便是做北疆的王,那也是够资格的!”陆玉庭看着他的表情轻轻笑了笑。   “陆玉庭,你闭嘴!”拓跋弘再没有刚才的气定神闲。   陆玉庭一直是笑着的,像是面对的是温柔如水的女子,而非他的俘虏。   他脸上的表情也一直都是温柔的,让人根本无法与阴狠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可他做的事,却是阴狠二字形容都觉不够。   “夏侯将军,你说,摄政王的手要不要砍,你若为他求情,我是一定听的!”陆玉庭淡淡挑眉,含笑看着夏侯渊,等着他的回答。   “阿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你要相信一个大齐人,大齐人有多阴险狡诈你难道不知吗?”拓跋弘知道落在陆玉庭手中可能很难逃脱,甚至做好若没有被救出就死在这里的准备。   但夏侯渊这时候的态度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有他陪着,或许他还有信心撑到人来救他。 第352章 羊入虎口   陆玉庭低叹了口气:“若是有人杀我全家,我可做不到夏侯将军如此大度,夏侯将军真是能屈能伸,让人佩服啊!”   “陆玉庭,你这卑鄙小人!”拓跋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北疆一统河山之日。   但大齐若有此人在,必成北疆心腹大患。   “夏侯将军,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许了……”陆玉庭根本不理拓跋弘。   夏侯渊这才开口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夏侯将军错了,不是信我,陆某不过是让夏侯将军做个明白人,其实,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回北疆,你可以自己查,若是我骗了你,你自可回来找我报复,我就算能防你一年半载,也无法防你三年五载,你总能找到机会报复于我,不是吗?”陆玉庭的表情无比真诚。   夏侯渊身子缓缓的软了下来,明显的妥协。   “只要夏侯将军帮我这个小忙,我甚至可以把摄政王交给夏侯将军处理,毕竟这是你们的私仇,不是吗?”陆玉庭这句话极具蛊惑。   夏侯渊的目光再次看向拓跋弘,拓跋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夏侯渊过了一瞬才重新看向陆玉庭:“她们被带出城去了上阳,百里无双逃到了上阳!”   “夏侯渊,你太让我失望了!”拓跋弘这句话声音不大。   眼睛的血流了半张脸,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百里无双是他所有的希望了,可如今被暴露了。   上阳?   很好。   上阳这个地方很有意思啊!   陆玉庭终于笑了:“夏侯将军果然是陆某的朋友,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向陆某提,陆某对朋友一向是大方的!”   说完看向凌风笑道:“这可是我送给夏侯将军的第一件礼物,可不能让将军失望!”   凌风会意,手起刀落,拓跋弘的右手瞬间落地。   甚至大家看到他的手落地才听到拓跋弘的惨叫。   其实,有那么一瞬,夏侯渊是可以阻止的,但就是那么一瞬,稍纵即逝,拓跋弘的手已经落地了。   失了右手又失了一只眼睛的拓跋弘已经是个废人,别说做北疆的王,自保都成了问题。陆玉庭是断了他的帝王路,还偏让他活的连自己都恶心自己。   陆玉庭将拓跋弘的人尽数诛杀,只余夏侯渊一人,给他松了绑道:“夏侯将军,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至于摄政王,陆某就送给夏侯将军处置了!”   夏侯渊面无表情朝陆玉庭拱了拱手,虽然他和王爷之间有血海深仇,但他以后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这个人太危险,他要离得他远远的。   陆玉庭带着人撤退时赵恒也带着人赶到了:“可问出下落?”   “人已经出城去了上阳!”   “上阳?”   “百里无双也在上阳!”   “拓跋弘呢?”赵恒问道。   “大概生不如死吧!”夏侯渊或许不会杀他,但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夏侯渊回到北疆能不能被北疆王所容,能不能被拓跋弘旧部所容,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陆玉庭和赵恒打算亲自去一趟上阳,百里无双也在上阳,有些事是该彻底了结了。   人已经出城的消息倒是和暗卫查到的一些细节吻合了。   昆仑腿受了箭伤,对方很聪明,不但提前设了埋伏,还用了调虎离山计。   暗卫顺着追上去时,发现麻袋里的人并不是魏荣和陆瑾。   而昆仑循着那布料上的气味一路寻找到了东城门。   赵恒就是在那里碰到昆仑的,昆仑受伤,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他已经让人把昆仑送回王府治疗了。   而此时陆瑶也收到消息,守在东城门方向的人回来说,他们出城后不久就禁严了,所有马车不准出城,若着急出城,只有人和马可以离开,车子不行。   可在他们出城之前有一辆马车疾驰而去,他们当时也追了,只是没有追上,正是上阳方向。   “上阳?”陆瑶好奇,这上阳确实住着一位大人物,上阳王刘旭。   陆瑶看向父亲,陆伯山沉吟片刻,摇头道:“不会是上阳王!”   他和上阳王也算是有些交情,上阳王性情耿直,从不结党营私参与朝政之事,最关键,这两年刘旭的身体十分不好,还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爹爹,女儿想亲自去一趟上阳!”陆瑶道。   “不行!”陆伯山直接拒绝。   对方想抓的就是她,那魏家的丫头不过是因为穿了和她相似的披风又和瑾儿一起才被错抓,若她去上阳,岂不是羊入虎口。   “爹爹……”   “不必多说!”陆伯山打断陆瑶的话,丝毫不给她机会。   然后看着一旁的夏竹道:“看好小姐,否则,赶出陆家去!”   夏竹嘴上答是,心里却是吐槽老爷就会这样吓唬人,才不会把她赶出陆府,顶多禁足。   不过,她也不赞成小姐去上阳,太危险了。   很快,陆瑶收到赵恒送来的信,信上说他和陆玉庭已经赶往上阳,一定会把陆瑾和魏荣毫发无损的带回来,让她安心。   陆瑶捏着信,心中的不安少了些,不过,赵恒和三哥一同去了上阳,那肯定上阳有极危险又难对付的人物在,会是谁?   飞星说,飞凤已经跟去了上阳,一有消息就会传回来,但愿他们能快些找到阿荣和瑾儿。   上阳   曾江到上阳已经四天了,义王妃非常谨慎,这四日没有出过府,越是如此,越说明有嫌疑。   毕竟是义王府,他想潜入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掳走是不可能的。   等到第五日,这位义王妃终于出府了。   义王妃并没有乘坐有王府标志的马车,反倒是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身边只跟了一名侍女。   曾江据经验判断,那侍女是有功夫的,而且是高手。   还不能确定有没有跟随暗卫,曾江并不想打草惊蛇。   或者说,他想看看,这义王妃如此神秘,要见的人到底是谁。   义王妃的马车在一家茶楼停下,曾江的人不好进去,只能在外面守株待兔。   大概有半个时辰义王妃从里面出来,不过,曾江并没有着急跟着义王妃离开,而是依旧守在茶馆附近。   果然,没过多久,茶馆出来个熟面孔,纵然戴着斗笠,曾江还是根据身形一眼将她认出。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南疆公主百里无双。 第353章 一群饭桶   曾江那一瞬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事,那便是,当年这义王妃本来是要被崔夫人赶出侯府的,因为她说义王妃不是崔侯的女儿。   义王妃就是那次自杀被义王救下,然后一来二去就生了情愫。   崔侯自然乐意和义王结亲,亲自迎回了女儿,听说当年的婚礼场面十分轰动。   那一刻曾江脑中闪过的念头便是,这义王妃或许真的不是崔家女,不然不会无风不起浪,毕竟崔侯府中也不是没有侍妾。   最关键,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崔家小姐还是堂堂义王妃都不该认识百里无双这号人物。   他虽没有听到看到她们说了什么,但看她们出来时的表情,十分自然,似乎认识已久。   如此倒也解释的通百里无双先前藏身京中,却一直没有被发现。   曾江立刻写信回京,让父亲想办法查一查崔家的这桩旧事。   这一查,倒是查出了惊天的秘密来,原来义王妃,也就是崔家二小姐是十二岁那年才被带回侯府的,只是外面的人不知罢了。   崔侯年轻时,在外办差时负伤,当时被一户农家女所救,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年轻人就产生了情愫,做了不该做的事。   后来,崔侯伤好回京,再派人去寻这农家女时已经寻不到了。   崔侯并非风流多情之人,却做了这么件风流韵事,所以,当多年后这农家女找上门时,崔侯作为男人也十分有担当,立刻接了这母女回府。   农家女虽然生过孩子,但依旧风韵犹存,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崔侯看上。   崔侯记着当年的恩,或者是男人天生对弱者的怜悯之心,对她倒是颇为照顾,对义王妃这个聪明漂亮的女儿也十分喜爱。   可崔侯夫人却一直怀疑义王妃的身份,对这位农家女也是百般刁难。   这对母女在侯府的四年日子也并不好过,崔夫人趁着崔侯不在,终于找出证据证明这义王妃并非侯爷所出,可农家女平日里软弱可欺,面对崔夫人质疑女儿身份态度却是坚定,崔夫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农家女因保护义王妃被打,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而义王妃自杀被义王所救,没多久,身份一变成了人人都羡慕的义王妃。   没有人再去追究她到底是不是崔侯的女儿,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   崔家不会傻到,家中庶女出了个义王妃,反倒去到处宣扬说她不是崔家的女儿。   可崔夫人却是意难平,听说当时还闹了一场,被崔侯压下了。   如今旧事重提,曾大人便是从崔夫人身边的人打听到,这义王妃其实不是农家女的女儿,倒不是说这农家女未进侯府时品行不端。   而是侯爷真正的女儿已经在十岁那年夭折,也不知这义王妃小小年纪给这农家女什么迷药,竟真把她做亲生女,死也要护着她,像是被人下了蛊。   曾大人的信里便是如此形容,曾江看到信时,脑子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下蛊?难道这义王妃真实身份竟是南疆人?所以才认识百里无双?   南疆人,尤其是南疆的贵族,人人擅蛊,用蛊控制一个人心智并非难事。   可如今的问题,若义王妃真实身份是南疆人,她又是如何知道这农家女的身份,又如何确定她会被侯府接纳?   这点若解释不通那便无法证明这上面所有的推断。   毕竟当年崔夫人就没有把这义王妃赶出崔家,除了男人好颜面,那就是崔侯把崔夫人的一切都归于好妒。   据说农家女美貌惊人,在崔侯府的几年几乎是不怎么出院子的,对下人也十分和善,安安静静的,侯爷有空也会去看她。   想要查清义王妃的身份,还要去当年农家女住过的地方再次调查。   当年农家女怀孕后怕村里人说闲话,便一家搬出了村子,用崔侯留下的银子在城里安了家,对外称丈夫在外面经商。   农家女宽厚待人,作风也正派,在镇上住了许多年,邻居也并没有欺负她。   据说,这义王妃是她捡回来的孩子,后来亲生女儿死了,再不久就离开了。   如此倒是可以证明义王妃并非崔侯之女,但还是无法证明她是南疆人或者和南疆有勾结,除非,有更多的证据证明她和百里无双有勾结。   在上阳有了百里无双踪迹,曾江自然不会放弃这一条线索。   这世上绝没有偶然之事,百里无双出现在上阳也绝非偶然。   百里无双在上阳的住所地理位置极好,周围多巷口,巷子四通八达,就算被堵在这里也极易逃脱。   曾江这次带的人手不够,想活捉百里无双并不容易。   而且,他或许能和百里无双打个平手,但她善毒,他便落了下风。   曾江派人守着,丝毫不敢怠慢,与此同时也给京中赵恒去信,希望他配合。   曾江这次带的都是大理寺的人,虽追踪破案有一套,但人手有限,若没有外援,搞不好死在这里都有可能。   黄昏时,曾江的手下来报,说百里无双的住处刚停了一辆马车,马车里推出两个人,看身形应是女子,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   “女子,孩子?”曾江皱眉,一时分辨不清,这百里无双到底要干什么,更不清楚她抓的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而此刻百里无双看到被带进来的两个人,皱眉道:“怎么抓了两个?”   “当时正好两个人都在,属下就一起抓了,主上手中更好多一个筹码!”其中一个手下汇报道。   百里无双点头,亲手揭开了‘陆瑶’头上的黑头套,可当看到她的脸时笑容凝固在脸上,偏头怒道:“这女子是谁?”   手下不明白百里无双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回道:“正是主上要的人,陆家小姐!”   百里无双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蠢货,这不是陆瑶!”   魏荣在马车上一路颠簸,早就醒了,这会儿听到百里无双说抓错人,不留情的嗤笑道:“抓个人都能抓错,姑娘手下还真是养了一群饭桶!” 第354章 应对之策   百里无双正是气恼,听到魏荣如此说话,一巴掌抽在她脸上:“你给我闭嘴!”   魏荣自小娇宠,哪里遇到过这种事,也是个不知死活的个性:“我偏不闭嘴,是你们自己抓错了人,若是识相就乖乖送本小姐回去!”   “回去?”百里无双冷笑:“到了这里你还想回去?”   听说这陆家确实有好几位小姐,这位肯定也是陆家小姐,难不成这位是陆玉庭的亲妹妹,陆家三房的小姐?   很好,抓了这个也不亏。   百里无双又摘了陆瑾儿头上的头套,一双阴鸷的眼神盯着陆瑾。   这小女孩长得和陆瑶七八分相似,必是她的妹妹。   就算没有捉住陆瑶,也不白跑这一趟,她就不信,有这两个人在手,那赵恒和陆玉庭还能不妥协。   魏荣看到百里无双死盯着瑾儿看,生怕面前的人丧心病狂到对付一个孩子,身子立刻挡住瑾儿:“吓唬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无耻!”   然后低头对瑾儿道:“别怕,荣姐姐保护你!”   百里无双听到魏荣这话,登时笑出声来:“保护?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保护她?”   这真是她听到过最自不量力的笑话了。   陆瑾儿却是不怕,摇了摇头道:“我不怕,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爹爹最是神勇,我们陆家军会把这里踏为平地!”   踏为平地!   陆瑾儿说的是踏为平地,那语气中的轻蔑和不屑简直和那个可恶的陆玉庭一模一样。   百里无双如今已是黔驴技穷,被赵恒和陆玉庭逼疯了,眼前的这两个人是她最后的筹码。   她伸手捏着陆瑾的下巴,凶狠道:“踏为平地?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是你爹爹先把我这里踏平,还是我先弄死你!”   陆瑾儿不过是一个八岁多的孩子,被人威胁当然害怕,可她硬是忍着不哭,倔强道:“我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一定会!”   百里无双冷笑,松开陆瑾的下巴:“把这两个人给我看好了!”   明日,她还用她们谈判。   待人从房间里出去,陆瑾儿的眼泪才从眼中滚落:“荣姐姐,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魏荣也害怕的很:“瑾儿别哭,你说的没错,你爹爹一定来救你,荣姐姐也等着他来救呢……”   陆瑾儿抽泣着:“她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魏荣:……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看样子像是陆家的仇人,错把她当成阿瑶抓了。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家里应该知道她被抓了吧。   瑾儿哭的这么凶,也牵动了魏荣的情绪,俩人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哭的越发凶了。   外面看守的人被这两人吵的不行,推门进来,举着刀子要威胁,可看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哭成个泪人,又威胁不出来了。   泄气的嘿了一声,又举着刀子出去了。   这院子不大,百里无双自然也听到了哭声,丝毫没有怜惜,反惹来她一阵冷笑。   哭?这还不到她们真正哭的时候呢,等到了明日,亲人见面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才叫一个肝肠寸断呢。   藏在暗处的曾江自然也听到了院子里女子的哭声,他虽猜不出她们的身份,但料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更确切的说是能影响到如今形势的人。   等夜再深一些,他一定要进去探探情况。   想把人救出来应该不大可能,可至少得确认对方身份,做好应对之策。   而赵恒此刻也已经快到上阳,在到上阳之前他接到了曾江的信,信上说他在上阳发现百里无双行踪,且百里无双和义王妃熟识,让他带人增援。   曾江这个人一向心高气傲,不是肯向人示弱的个性,如今写信请他出手,事情必然十分棘手。   “师兄,此事涉及上阳王,只怕皇上那边瞒不住了!”陆玉庭道。   不管上阳王是否无辜,可他的王妃已经确定绝对有问题,上阳王即便无辜,也无法置身事外。   赵恒沉默一瞬,认同陆玉庭的观点,此去上阳就是要彻底解决此事,确实得让皇上知道。   赵恒吩咐青原道:“把此信交给陆大人!”   岳父大人最是稳妥,他看后自然明白该如何处理。   “是!”   赵恒更是一刻不敢耽误,和陆玉庭立刻快马疾驰,赶往上阳。   陆伯山接到的正是曾江写给赵恒的信,看后大惊,这百里无双竟是逃到了上阳,只怕抓走瑾儿和魏家丫头的就是她。   “爹爹可是要进宫?”陆瑶问道。   陆伯山点头:“此事事关重大,爹爹必须禀告皇上,上阳虽无重兵,可也有五千精兵护城,若真如信中所言,只怕上阳要出乱子!”   “女儿明白,爹爹一切小心!”陆瑶交代道。   陆伯山换了朝服,踏着夜色而去,陆瑶心里担忧不已,可千万别出乱子。   ……   曾江趁着夜深,一身夜行衣悄悄的潜入了院子。   曾江此举十分危险,若是被发现,他绝对走不出这院子。   但他带来的这些人中,他的功夫最好,最有机会全身而退。   都是有父母兄弟人,谁的命也没有比谁的更金贵,这时候,只能他亲自上。   曾江先了解院内的守卫才进的,百里无双的人手也不算多,但也是他带来的人的两倍多。   瑾儿已经哭的睡着了,倒在魏荣的怀里。   曾江是从后窗跳进房间的,魏荣被进来的人吓了一跳,正要喊叫,可看清来人,顿时住口,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居然是曾江!   魏荣先是害怕,再到吃惊,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出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他乡遇知己,她如今算是明白这是种什么感受了。   曾江不是她的知己,但怎么说也是熟人了。   虽然,之前她非常讨厌他,见到他这张义正言辞的脸就烦,可如今竟觉得这家伙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这么让人讨喜过。   魏荣唇瓣颤了颤,发出微弱的声音,曾江懂唇语,看出来,她喊的是他的名字。   曾江看到魏荣也是一愣,怎么会是她?   百里无双费尽心思的把魏荣从京中抓来做什么? 第355章 整军待命   比起魏荣的热泪盈眶,十分激动,曾江的表情就十分淡定了。   魏荣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他是淡定还是什么,只可怜巴巴求助道:“救我!”   魏荣脸上挂着眼泪,眼睛红肿,发髻也乱了,散开的头发凌乱的很,衣服上也有好几处的脏污,总之十分的狼狈……可怜。   两人都是小时相识,但魏荣因为他是六公主的驸马,连带对他也是十分讨厌不屑,平时见面也没好脸色。   甚至他在魏家查案那段时间对他也十分不客气,见面就吵架,确切的说是魏荣一个人在吵,因为曾江是从来都是冷处理的,像是魏荣不存在一般,每次都把魏荣气的够呛。   若不是这张脸过于熟悉,曾江还真无法把那个伶牙俐齿刁蛮任性的魏家二小姐和眼前之人联系在一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曾江压低了声音。   “我也不知道,我和瑾儿好好的在街上买冰糖葫芦,可不知道……”   魏荣的话被曾江打断:“说重点!”   魏荣一愣,然后又道:“他们好像是把我当成阿瑶了,这是阿瑶的妹妹,瑾儿!”   魏荣指了指趴在她身上已经睡着,时而还发出一两声抽泣的陆瑾。   曾江虽不认得陆瑾,但是认得陆瑶的,眉眼如此相似,应是陆家的小小姐没错了。   曾江很快便猜到,百里无双为何要抓她们了。   陆瑶是赵恒未过门的王妃,又是陆玉庭的妹妹,蛇打七寸,这是要拿捏他二人的命门。   他听说京中已经戒严,可还能如此顺利的出京,手中必然是有上阳王府的令牌。   魏荣看曾江沉默,着急道:“你快救我啊!”   “现在还不行!”他就一个人,打不过外面那么多人,更别说带两个人,还有一个小孩了。   魏荣急了:“怎么不行,你不是很厉害吗?”   曾江:……   他未见过女孩子哭,更没哄过女孩子哭,如今看魏荣哭,有点懵。   曾江的懵和别人不同,因为惯来没什么表情,所以他现在的表情在魏荣看来就是冷漠,是见死不救。   “你是不是记恨以前的事,你能不能不要……”魏荣的话没说完,曾江迅速跳起,又从窗户离开了。   魏荣哭着骂道:“混蛋,曾江你这个混蛋!”   外面的人听到屋里动静,推门进来,房间里并无其他人,只听魏荣一个人口齿不清的骂着什么混蛋。   那人自然以为是骂他便道:“小丫头片子,你再敢骂一句,信不信把你舌头割下来!”   “我想骂就骂,关你什么事!”魏荣哭声汹涌。   她果然没看错曾江,他就是个混蛋,怪不得她这么多年都讨厌他,原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和那个六公主一样,一丘之貉,一对狗男女,都是混蛋。   魏荣骂着骂着,把赵绾也一气骂了。   这么大动静,自然吵到了百里无双,她进来道:“出了什么事?”   手下摇头道:“没事,这丫头发疯骂人呢!”   百里无双轻蔑的看了眼坐在地上哭的毫无形象的魏荣:“让她哭,让她骂,到了明日我看她还能不能骂的出来!”   那手下看主子这么说,虽然听着心烦,但还是算了。   这两个人对主上很重要,他就暂且忍了。   此刻正在房顶的曾江自然也听到了房里的对话。   百里无双说明日,看来,他猜的确实没错,百里无双就是想用她们交换拓跋弘。   曾江在房顶上坐了会儿,还能听到魏荣的骂声。   那些人听不出,他却听到了,魏荣在骂,曾江你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   曾江摇头失笑,这个时候还逞口舌之快,还真是魏家二小姐的作风。   曾江从小院离开,大理寺的衙役看到他回来也松了口气。   这位可是未来驸马爷,要是出丁点差错,他们也别想好过。   不过倒是十分佩服这位小曾大人,出身世家,又要尚公主,这是多大的福分啊,还这么拼,人家确实是位有抱负的好官。   “留一人看守,剩下的人撤了!”曾江平静道。   “不怕他们跑了吗?”衙役甲问道。   “不会!”百里无双若想跑,他们这点人还拦不住她,既然明日便要和赵恒等人交易,她没必要晚上重换地方。   再者,按时间算,赵恒应该已经到了上阳。   他这会儿赶去和他会面,说明里面情况,想办法先救人。   曾江猜的没错,赵恒确实已经到了上阳城。   守门的本来不开门的,可看到王府令牌,很快开了城门,放人进来。   不过,楚王带人进入上阳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上阳王府,确切的说是上阳王妃耳中。   “楚王来了上阳?”   “是!”属下汇报道。   上阳王妃也听说了,因为景王和睿王不在京中,这位五皇子殿下最近颇得圣宠。   上阳王妃并不知百里无双抓了魏荣的事,但楚王来上阳,她也不得不早作准备。   有些事情迟早瞒不住,该来的总会来的。   “告诉刘将军,让他整军待命!”上阳王妃语气阴恻恻道。   “是!”   赵恒很快和曾江联系上,里面的情况也已经了解。   三人商量后一致认为,趁其不备攻击才能一举致胜。   如今虽知上阳王妃和百里无双有勾结,但那些都不能为证据。   赵恒此番入上阳,必然已经传到上阳王妃耳中,而她必然有防备。   若她敢助百里无双逃跑,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此做法虽危险,却是一举两得。   而且,赵恒离京前已经让青原传信,相信很快岳父大人就会赶来援助。   他们此刻兵分两路,陆玉庭和曾江赶去救人,而赵恒则带人,牵制上阳王妃。   三人议完事,马上出发,而此刻魏荣已经骂的睡着了,听到外面人冲进来拉她,她才惊醒:“你们干什么,放手,快放手!”   百里无双威胁道:“再不配合,这就要了你的小命!”   百里无双拔剑在魏荣头顶飞过,发髻这下完全散了,被削落的头发,纷纷落在地上,魏荣吓的不轻:“你……”   可话没说完,便被人用东西堵住了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356章 尽心尽力   赵恒带着人直接进了义王府,大半夜的敢这么做的也只有楚王赵恒了。   王府的守卫看到楚王腰牌,赶紧跪地请安。   “父皇听说义王叔突然病重,本王特奉父皇之名调查义王叔病因!”赵恒面不改色道。   义王病重也不是一天两天,皇上也派了好几拨太医,送了上好的药材,可这会儿要调查病因,那是什么意思?   管家哪里敢问,楚王可不是好惹的,丝毫不敢怠慢的派人去禀报义王妃。   义王妃自然早知道楚王殿下来了上阳,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明目张胆的带着兵深夜来访。   义王妃倒是并不慌忙,什么调查病因,不过是找她麻烦的借口而已。   义王病了这么久,圣上派了那么多太医来问诊,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病情,怎么又会派他来调查,只怕这楚王殿下是假传圣旨。   他们本来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可他自己找上门了,那就不能怪她了。   其实,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走到这一步。   “王妃,只怕这位楚王殿下来者不善!”说话的正是陪义王妃去见百里无双的丫鬟花狸。   “事已至此,我们也无别的路可走!”义王妃叹了口气。   楚王殿下亲自到义王府肯定是发现了她的身份。   “王妃,这上阳城是您说了算,别说什么楚王,就是皇上来了又算什么!”花狸语气轻蔑。   这上阳城有九千精兵护城,王府还有一千府兵门客,加起来就是一万兵马。   王爷可是把上阳的一切都交给王妃娘娘打理,若是这楚王殿下太欺负人,就和他拼了。   义王妃没什么表情:“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楚王殿下!”   花狸点了点头,跟在义王妃身后出了寝殿。   赵恒已经在王府中堂等着,听到人喊义王妃道,这才转身,义王虽是王爷,但和皇上儿子这样的亲王是没法比的,虽然赵恒现在是个特例,被贬了郡王,但再如何郡王,人家也是皇上的儿子。   义王妃躬身行礼:“见过楚王殿下!”   楚王一贯的面冷,但也不是凶神恶煞那种,不过,倒是坦然的受了这个礼之后才慢条斯理道:“王妃免礼!”   “王爷病重,劳皇上惦记了,臣妾和王爷不胜感激!”义王妃朝京城的方向拜了拜。   “义王妃客气,义王叔病重,父皇悲恸不已,奈何国事缠身,他老人家不能亲自前来,便派了本王看望!”赵恒言之凿凿,如同真的受了皇上的托付一般。   “臣妾多谢皇上,多谢殿下!”义王妃十分得体,脸上表情也是瞧不出丝毫端倪。   楚王一直觉得宫里那位贵妃娘娘惯会演戏,没想到这位义王妃也是不逞多让。   要是这两位都是父皇的妃子,那后宫指不定热闹成什么样子呢。   赵恒摇了摇头,十分遗憾,当初崔家送进宫的怎么不是这位呢。   “这宫里的太医是越来越没用了,来来去去派了几波竟丝毫不见起色,真该拖下去砍了!”赵恒此刻倒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如此的表情倒像是真把义王当长辈一般,但义王妃却是知道,这位楚王殿下连义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太医们都尽心尽力,无奈王爷福薄,这大概是命吧!”义王妃这句确实是感慨。   义王虽是个粗人,但一直对她很好,对于义王,她是感激的。   一开始,确实有利用,但也只是想自保,想过上安稳的日子而已。   崔家容不得她,她只能想别的办法,嫁入义王府之后,她几乎和崔家断绝了联系,就是想彻底告别过去。   却没想到,还是走到了今日的局面。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想忘记自己,可总有人不断提醒你,让你不得不去重新面对。   “王妃不必太过忧心,本王这次又带了太医过来,义王叔定能逢凶化吉的!”   “多谢殿下!”义王妃这句倒是真心。   义王对她恩重如山,她也是不希望义王出事的。   “王妃不必客气,不如带本王先看看王叔,本王也好了解病情!”赵恒道。   义王妃倒是并没有拒绝:“殿下有心了,这边请!”   前面有小厮引路,隔着老远赵恒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因为常年卧病,院子里就算是如何熏香,也压不住这药味了。   赵恒进去时义王正睡着,他也没用吵醒他的意思,他对君子剑刘义没什么印象,他离京的时候年纪太小。   只是,躺在病床上枯瘦的男人早无当年的大侠风范,确实如收到的消息一般,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了。   赵恒退出里间,眉头微蹙,义王妃替义王掖了掖被角这才出来。   “还望殿下海涵,王爷他习惯早睡,殿下明日再和王爷说话,王爷知道皇上派您过来一定高兴!”义王妃得体道。   “那就等王叔醒来本王再来看望!”   “臣妾已经让人将殿下的院落打扫好,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吧!”义王妃始终从容的很。   这个夜,谁都不可能休息好了,但该安排的还是要安排的。   在没有撕破脸之前,她还是义王妃,而眼前这位也依旧是她必须奉若上宾的楚王殿下。   “有劳了!”赵恒微微颔首,外面已经站了一排的小厮丫鬟,显然是义王妃拨到他身边伺候的。   这短短时间内安排的如此妥帖,看来这位义王妃也确实如传言一般,十分的贤良淑德。   义王妃给他安排的院子和义王的院子很近,方便他探望,这义王妃确实十分有心呐。   “王妃,这位楚王殿下果然如传言那般十分莽撞任性,也许他来上阳真是巧合!”   义王妃摇了摇头:“若这位楚王殿下真的只是莽撞,贵妃娘娘又怎会折在他手里,这皇家没有简单的人,你去打听打听,必然是无双那里出事了。”义王妃猜测道,无双虽聪明,但太过意气用事,必然是沉不住气又私自做了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花狸说完后换了身夜行衣悄悄的从后门出了王府。 第357章 以下犯上   只可惜花狸才出王府没走几步,就被青鸾给抓了。   花狸的功夫是不错,但和青鸾比,那就差远了。   赵恒直接带着人把花狸丢进了义王妃的院子。   “这小丫头大半夜不好好伺候王妃,一身夜行衣鬼鬼祟祟,定是混进王府的细作!”赵恒一张脸满是冷厉,冷眉看着义王妃。   义王妃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光,然后才抬起头笑道:“楚王殿下多虑了,这丫头跟在我身边多年,最是忠心不过了,花狸,还不赶紧告诉楚王殿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义王妃没想到这个楚王行动如此迅速,竟是早做了安排。   花狸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回王妃,奴婢给王妃丢脸了,其实是奴婢的表哥来了上阳,奴婢是……”   这丫头倒是聪明,因为再没有比厮混情人更好的借口了。   青鸾很不给面子的拆台:“所以,你这是准备了夜行衣和匕首要去杀了你表哥?难不成他抛弃你另结新欢?”   “你休要胡说八道!”花狸恼怒道。   “怎么,被揭穿真相,恼羞成怒了?”青鸾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   “王妃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只是不想被人发现,匕首只是为了防身!”花狸显然是不打算说实话。   “勾引王府丫鬟与之私通,这也是犯法的,你那表哥姓甚名谁,定要交给知府大人发落,免得坏了这个王府的规矩!”赵恒是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了。   义王府主母的丫鬟和人私通,义王妃脸上也无光。   义王妃眼皮子跳了跳:“楚王殿下,这丫头是有错,可到底伺候我多年,此事不宜闹大,楚王殿下放心,臣妾定会好好罚她!”   “王妃太过心善,王叔又在病重,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交给小王的好,青鸾,把人带下去,好好审,定要问个清楚,万一她勾结外人别有所图,那可就不好了!”赵恒敛眸,挡住眼底深沉的光。   青鸾像是拖物件似的,直接拖着花狸往外走,义王妃急了,忙道:“且慢!”   花狸知道的太多了,若被他们带走,赵恒便什么都知道了。   无双那边还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这个赵恒,她暂时还不想和他撕破了。   若一旦撕破脸,只怕王爷也……   “王妃还有何交代?”赵恒慢条斯理道。   “殿下,这花狸总是臣妾的婢女,说到底是义王府的私事,你看……”义王妃言外之意,赵恒作为客人不便干涉别人的家务事。   “王妃多虑了,本王奉父皇之命查王叔病重一案,说不定和这丫头脱不了干系,义王妃几次阻拦,又是什么意思?”赵恒眸色微凝,语气意味深长。   义王妃脸色大变:“殿下这话何意,臣妾都是为了义王府颜面!”   “那就更要查清楚了!”赵恒丝毫不让。   他就是要逼的这位义王妃动手,否则怎么知道这位义王妃的实力。   义王府一切皆在她掌握,且义王出身江湖,王府门客有不少人是出身江湖的武林高手。   说白了,这义王府进来容易,想出去就难了。   他在这里拖住义王妃,玉庭那边解救人质的难度就小些。   毕竟,百里无双手中并没有多少人,没有义王妃支持,根本翻不出浪花来。   他倒是越来越好奇,这义王妃和百里无双到底什么关系,居然好好的王妃不做,要跟着百里无双一起作死。   她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拓跋弘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吧。   而且,岳父应该和父皇禀明了此事,已经带兵在来的路上。   若义王妃真把他这个王爷挟持了,岳父大人也好光明正大的向王府要人了。   赵恒说完转身便走,可还没走到院子门口,便被护卫拦住。   赵恒虽是大齐皇子,但这是在义王府,王府中人自然是听义王妃的。   青鸾立刻拔剑,护在赵恒身前:“大胆,这是大齐楚王殿下,尔等是要以下犯上吗?”   这些作死的东西,敢这么举剑对着她们的主子的都下去找阎王爷报道去了,他们这是等不及明天了是吧。   这些护卫到底还是有些怕的,虽然拦着赵恒的去路,可并不敢拔刀。   义王妃笑着上前:“殿下多虑,这种小事臣妾不敢劳殿下大驾,还是臣妾自己教训的好!”   “本王怎么觉得义王妃像是在欲盖弥彰,刻意掩饰呢!”赵恒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这些自然不会怕。   其实这上阳城里最危险的是那九千精兵。   从他进城到现在,已经有些时间了,那些人应该已经整装待发,这上阳王府尽在她控制,或者说,若是她想,整个上阳城会成为一座死城,空城。   上阳城距离京城不过两三百里,有不少二三流的世家大族在此,虽比不上京城的一流世家,但和那些世家也有联姻,关系千丝万缕。   若真上阳出事,传到京中,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会成为上阳百姓的罪人。   上阳王妃笑了笑:“楚王殿下几次三番的挑衅,难道这也是皇上的旨意?”   “放肆!”赵恒冷斥:“王妃这是想倒打一耙不成,看来这个丫鬟,本王是一定要亲审了,青鸾,带人走,本王倒要看,有谁敢拦!”   青鸾跟着主子什么阵仗没见过,拖着花狸继续走。   花狸被青鸾拉的脸朝下,在青石板地上擦过,立刻感觉到脸上皮肤火辣辣的疼。   “既然如此,那便请楚王殿下就在这院子里审吧!”义王妃说完,外面又呼呼啦啦进来了二三十人,把这院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妃这是想软禁本王?”赵恒轻飘飘地朝外面的人看了一眼,随即,半带不屑地道。   “楚王殿下说笑,殿下来府上做客,臣妾自是要替王爷好好招待殿下的,臣妾思来想去,殿下说的也有道理,这婢女若真是细作,臣妾担心她会对殿下不利,臣妾自然要多派些人保护王爷,不然也不好对皇上交代。”   义王妃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像是真的在为赵恒的安全考虑一般。 第358章 安安稳稳   赵恒眸色一暗,唇边却慢慢荡起了冷笑:“义王妃说的没错,正是如此,只怕这丫鬟不肯说实话,青鸾,就先断她一条手臂!”   义王妃来不及阻止,只听一声惨叫,花狸的手臂已经被青鸾卸下。   义王妃大惊:“楚王殿下这是作何,竟连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   “怎得,本王连一个奴婢都处置不得?”在他眼中从没什么小丫头大男人之分,在他眼皮子下作祟,只有死路一条。   义王妃握拳,在没有无双消息之前,这个楚王殿下还动不得:“殿下自然可以随意处置,花狸,能被楚王殿下教训也是你的福气,殿下问你什么你只需照实回答便是!”   花狸已经疼的快要晕了过去,听到义王妃的话便知是什么意思,声音微弱道:“是,奴婢不是细作,奴婢什么都没有做。”   她这条命是王妃救的,她就是死也不会背叛王妃。   “那就再卸一条手臂!”赵恒语气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青鸾动作利落的很,义王府的侍卫丝毫没有机会阻拦。   义王妃总算知道赵恒为何会如此有恃无恐,就他属下这功夫,只怕王府这些侍卫根本拦不住他们,也怪不得敢如此放肆,当着她的面喊打喊杀。   花狸这次疼的彻底晕过去了,青鸾嫌弃的很,太不禁打了,没用。   义王妃虽气愤,但此刻除了王府侍卫,她也不便再调人过来。   时至今日,她是生是死已经无所谓,可她不能连累了他。   皇上看在结义多年的份上,一定不会追究他的。   ……   陆伯山接到赵恒的书信后,立马进宫,皇上看了信之后大惊。   朝中他依仗的文臣武将不少,可论最信任,那便是上阳王刘义。   刘义年轻时几次救他性命,伤了右臂,落下一身的伤。   所以,他才会将距京城最近的上阳赐给他做封地。   这些年他也都在封地养伤,他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如今老五送来阿信中说的这些他只觉得匪夷所思,上阳王妃是崔家庶女,虽说和崔家关系不好,但和刘义却是夫妻情深,着实没有原因和外族勾结。   可这封信是曾江从上阳送来的求救信,断然不会有假的。   “皇上,曾大人书信求救,情况必然比这信中更加严峻,臣恳请皇上让臣带兵支援!”陆伯山道。   瑾儿被掳上阳城中,如今,他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皇上虽然一时间无法分辨,但上阳城若出事,只怕人心惶惶,危及京城。   “上阳城九千驻军,朕命你率军两万,阻止上阳之乱,切记,不可祸及城中百姓!”如今边关不稳,若是京中再民心动摇,那便是动了国本。   “臣领命!”陆伯山抱拳道。   陆伯山出了宫,连家都没有回,让小厮送信到家里,自己直接前往陆家军点兵前往上阳。   陆瑶知道消息时,陆伯山已经出了城:“夏竹,收拾一下,随我出城!”   “老爷说让小姐在家里等消息!”夏竹自然也不想陆瑶有危险。   陆瑶摇头:“爹爹带的兵虽多,又有皇上旨意,可义王妃若是抗旨,借助地利优势,又有上阳十万百姓为质,爹爹只怕连城门都进不得!”   上阳王在上阳城多年,为人慷慨义气,仗义疏财,在上阳百姓中十分有威信。   若上阳王妃借此让百姓抵抗陆家军,只怕到时不管什么情况,爹爹都无法向皇上交代了。   “那怎么办,老爷岂不是无法救瑾儿小姐!”夏竹紧张道。   虽说姑爷和大少爷已经赶去了上阳,可他们的人也拼不过上阳城的九千精兵。   “救人容易,只怕是出城难!”若她是义王妃,这时候必然会重兵守城,瓮中捉鳖,一个都逃不掉。   有城中百姓做掩护,投鼠忌器,也不能拿她如何。   “那现在怎么办?”   “先赶去上阳,路上再说!”   两人轻装快马,很快追上了陆伯山的两万大军。   陆伯山看到陆瑶:“胡闹,不是让你在家里待着,还有你,让你看着小姐,回府就把你发卖了去,许嘉,送她们两个回去!”   陆伯山大声呵斥,不过,陆瑶并不怕,爹爹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至于夏竹,就更无所谓了,老爷这样吓唬他们的话说过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了,要真发卖了,她也没机会在这里听训了。   “爹爹,你先听我说,城中情况只怕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若女儿猜的没错,义王妃应该是南疆人!”陆瑶急道。   陆伯山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这义王妃乃是崔家庶女,怎么可能是南疆人。   “女儿也是刚刚打听到,义王妃其实是崔侯爷的姨娘捡来的,后来姨娘的亲生女儿死了,姨娘神志不清了好一段时间,醒来后就把义王妃当作自己女儿,后来两人就离开了桃花镇,进了崔侯府……”   “若如此,她岂不是南疆派来的细作……”陆伯山皱眉,若是当年南疆王派的细作,那这事就另当别论了,若追究起来,崔家也逃不过责罚,这义王妃总是从崔府出去的。   陆瑶摇头:“应该不是细作,若是细作,南疆被灭,她该仇恨大齐,可义王妃这些年除了对崔侯府无情了些,照顾病重的夫君,教育子女,她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只怕是有不得已苦衷!”   “什么苦衷也不能成为她作恶的借口!”   “爹爹这话没错,女儿只怕她狗急跳墙,鱼死网破,我们赌不起,如今不能硬拼,九千护城兵才是关键!”陆瑶提醒道。   上阳是京城的第一道防护,所以才在这里放了九千精兵。   这护城军的统领本是耿将军,这位耿将军曾是顾家军的旧部,如今年纪大了,兵权都在副统领刘建业的手中。   刘建业是刘义一手提拔,十分看重,刘建业一直拿刘义当义父孝顺,对义王妃自然是言听计从。   刘建业肯定已经整军等着他们,所以,现在的关键是耿将军。   耿将军虽然把军权交给了刘建业,可威望仍在,若他出面,这九千精兵未必都听义王妃号令。 第359章 一意孤行   陆瑶说完,陆伯山蹙眉沉默,这九千精兵确实是关键,毕竟,谁都不想做不忠不义的叛徒。   可问题是,这位耿老将军已经熬到致仕的年纪,两个月前皇上已经批了他的致仕折子,他推举的统领人选正是刘建业。   皇上虽未同意,但如今军中一切事务皆是他处理,刘建业在军中俨然已经是新一任统领了。   耿将军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上怪罪不到他的头上,且他的家人都在上阳,为了自保,他会不会趟这趟浑水。   “爹爹可还记得上次顾昭华的事,顾将军亲自到府上致谢,顾家送的礼物中有一枚顾家信物!”陆瑶道。   耿将军是顾家军旧部,虽非家臣,但是陆瑶很确认,耿将军绝对会帮这个忙。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顾家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当年顾家军红河谷一战后,少有将士生还,后来,顾老封君亲自披挂上阵,为顾家报了血仇。   顾家交出兵权后,顾家军的旧部分散大齐各处,竟是没有在京城的。   说起来,上一世张氏兄弟能顺利攻入京城,途径上阳,上阳城的九千兵马形同虚设,这其中未必就没有耿将军的默许。   陆瑶这么一说,陆伯山倒是想起来了,顾老封君和长公主都病着,人虽未亲自到,却是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前来送礼,他自然不惦记女儿的礼,只是没想到竟是如此贵重。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瑶儿救的可是顾家唯一的男丁。   “瑶儿,爹爹知道你聪慧,可女儿家最忌锋芒毕露,尤其……”尤其将来是要嫁入皇家做儿媳的。   若是被有心人挑拨,就是再聪明,也算计不过帝王的猜忌。   一想到当年的傅皇后,他就心情沉重的厉害。   所以,他一直是反对瑶儿嫁给赵恒的,就算他楚王有千好万好,但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出身皇家,是皇子。   傅瑧当年嫁给皇上时,皇上也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就是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借助傅家的势力,登上了宝座,可傅家呢?   他不是怪帝王无情,他理解上位者的难处,只是不想他的女儿去做那块垫脚石。   可他千防万防,躲过了景王,可却栽楚王这里了。   如今,楚王已经卷入这漩涡里了,不是他想抽身而退就能抽身的,形势不由人。   瑶儿将来嫁给他必然也是要在这惊涛骇浪里翻滚的,他又能护得了她几日呢。   “爹爹,女儿知道!”陆瑶知道父亲的担忧。   陆伯山气道:“你什么都知道,可还是一意孤行!”   “爹爹,如今还是先救了瑾儿和阿荣出城紧要,爹爹若是信得过女儿,爹爹带陆家军在上阳城外十里驻扎,女儿前去说服耿将军!”陆瑶轻轻扯了扯父亲的袖子,软软的求道。   陆伯山被自己的女儿气的跳脚,她一步步的都算好了,又算准了他这个当爹的拿她没有办法。   陆伯山拂袖:“你是要气死我不是?你到底是要去救你妹妹,还是要救那个楚王!”   自从瑶儿被这臭小子迷了心智是越来越不听他这个当爹的话了。   陆瑶自然猜到爹爹会发脾气,撒娇道:“爹爹若是信不过女儿,那就让许大哥陪女儿一起,许大哥爹爹总是信得过的,而且,若是城中有变,许大哥也可以发信号联系爹爹!”   “大人,属下觉得小姐此法可行!”站在一旁的许嘉插话道。   陆伯山陡然看向女儿:“你胆子大的很,我身边的人你也敢……”说完又横了许嘉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女儿不舍得收拾,还不能收拾下属了,   这个女儿被惯的不成样子了。   许嘉是他的左膀右臂,因为其出身,为人十分桀骜,在陆家军中除了他谁都不服。   前些年,因为这狗脾气没少和秦丰闹别扭,秦丰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俩人谁也不服谁,校场上没少你死我活的打过,这些年俩人脾气才算磨顺了。   就这样的狗脾气,如今竟然帮着瑶儿说话,这丫头什么时候把许嘉收买了。   陆伯山叹了口气,若她是个儿子,他早军棍伺候了。   许嘉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帮大小姐说句话竟然被大人怀疑了,摸了摸鼻子,退到一边,其实,他觉得大小姐的主意确实很好。   “爹爹,许大哥脾气耿直,又一向对你言听计从,他都这么说了,一定是这办法可行!”   “回去就撤了他的职,和新兵蛋子一起操练去!”陆伯山被气疯了。   “爹爹,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先出发吧!”陆瑶说完,踩着马镫上马,一扬马鞭,转眼跑出了几丈远。   陆伯山鼻腔里都是灰土的味,指着远去的女儿,他什么时候同意她去上阳了?   他目光横向许嘉的时候,许嘉翻身上马:“属下立刻去追小姐!”   陆伯山:……   这一个个都翻了天了,家里说了不算,连军中的左膀右臂都敢不听他的了。   许嘉追上陆瑶道:“大小姐,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你说?”   “上阳王妃之事,若是直接告诉上阳王岂不是更简单!”上阳王妃不过是借上阳王的威风而已。   “没错,若我猜没错楚王殿下已经进了义王府,若是义王清醒,那便一切都好说!”因为马跑的太快,陆瑶说话时灌了一口冷风,呛的一阵咳。   以赵恒直来直去,不屑玩手段的性子,他一定是光明正大的进义王府,然后光明正大的找茬。   义王妃忍不了多久,义王府肯定是要闹出动静的。   若义王还能动弹,必会听到消息,出手阻拦,这是最好的情况。   坏的情况就是,义王妃只手遮天,连义王也奈何不得,那赵恒也只能拖住义王妃一时,让三哥有时间救人。   当然,这不是最坏。   最坏的是,义王府中高手如云,把赵恒困在王府不得脱身。   许嘉性子耿直,但十分聪明,陆瑶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拉着马缰道了声驾,加快了速度。 第360章 软硬不吃   马蹄声声急,扬起阵阵尘,空气透出一股干冷的气息。   烈风刮到脸蛋上,像是被人生生抽了几巴掌,陆瑶从马上下来时,腿都冻僵了,险些站不稳。   “小姐没事吧?”夏竹连忙扶着,虽然自己的腿也冻得没什么知觉了。   陆瑶今日出门穿的是男装,方便出行,陆伯山带的陆家军,驻扎在上阳城外十里,约好以烟花为信。   若是过了子时,不管有没有信号,陆伯山都要带兵入城。   不过,陆伯山还是不放心女儿进城,点了二十名亲信跟着。   陆瑶进城门时拿的并不是陆家军的腰牌,而是楚王府的。   赵恒已经进了上阳城,守城的官兵不会不知,楚王府侍卫前来保护,也是情理之中,自不会有人拦着。   顺利进城后,许嘉道:“大小姐,我们先去哪?”   “先不着急!”得确定三哥救下了瑾儿和阿荣才行。   飞星和飞凤下午已经进了城,先联系上他们,把情况打听清楚了。   这城中看起来并无动静,赵恒和义王妃应该还没有撕破脸,否则,城中有九千精兵不会这样静悄悄的。   ……   曾江早就将百里无双的据点路线探查清楚,但因为出口太多,四通八达,他人手不够,所以才没有打草惊蛇,免得他们换了地方,还要重新部署。   如今加上陆玉庭带来的人,已经守住了这里所有的路口,今日这百里无双就是插翅也难逃。   新账老账今晚就彻底做个了结,她在京城造的孽可真不少。   百里无双自然也察觉到异常,带了魏荣和陆瑾要逃。   陆瑾还是个孩子,大半夜的被吵醒,少不了一顿嚎啕大哭,怎么都哄不住。   陆瑾就是霸王性子,软硬不吃,威逼不行,哄也不行,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百里无双差点想把她打晕。   陆玉庭一听到哭声便知是瑾儿,一般人哭起来可没这么惊天动地,以前在家里多半是装的,今日只怕是真的吓坏了。   瑾儿丫头从小到大半点苦没吃过,今日可真是遭罪了。   等他抓了百里无双再好好的替瑾儿出这口恶气。   皇上派了御林军亲自押送百里无双回南疆。   御林军的功夫那也是百里挑一的,若说是百里无双是自己逃的,他还真不信,义王妃可真是藏的够深。   也不知师兄那边怎么样,不过,以他的脾气,大概是吃不了亏的,先救人再说。   “要动手吗?”曾江也听到孩子哭声了。   他家里也有妹妹,都是娇滴滴的女儿家,哪受过这种惊吓。   “不着急,人出来了才好动手!”陆玉庭说完,手一挥,扔了个瓦片下去,瓦片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百里无双一把抓住嚎啕大哭的陆瑾往外冲,她脖子上抵着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师兄,好久不见啊!”百里无双站在院子里道。   陆玉庭就坐在房顶上,手上还是拿着那柄折扇:“你这句师兄我可当不起,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之间的私怨,不必迁怒旁人,先把我妹妹放了!”   “放?”百里无双冷笑:“好大的口气,不过,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只要你让人把摄政王放出城,我立马放人!”   陆玉庭面不改色,摇了摇扇子:“这个我可决定不了!”   “那我这手中的匕首也控制不了了!”百里无双手一用力,陆瑾的脖子划出一道血来。   “你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卑鄙无耻!”魏荣终于把塞在嘴上的布弄掉,大骂道。   曾江本是要趁着陆玉庭和百里无双无暇顾及先救下魏荣的,可魏荣这一嗓子,直接把百里无双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躲在柱子后的曾江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陆家人果然伶牙俐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逞口舌之快!”   魏荣一愣,随即道:“蠢货,本小姐可不姓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魏家二小姐魏荣,最好赶紧把本小姐放了,不然有你们好看!”她那个阁老祖父可不是当摆设的。   百里无双一愣:“你是魏家人?”   “哼,怕了吧!”魏荣一脸骄傲的翻了个大白眼。   她倒是很想做出高贵的贵女模样,只是此刻,头发散乱,衣衫凌乱,倒更像是街头吹牛的小乞丐。   百里无双笑出声:“魏家?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省的麻烦了!”   魏家那个老不死可是北疆之乱的罪魁祸首,抓了这个魏家丫头,拓跋弘肯定高兴。   站在柱子后的曾江一脸黑线,被抓了还一副自豪的模样也只有她了,她都搞不清楚局势的吗?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无双公子也只会威胁小孩了?”陆玉庭轻功从屋顶下来。   百里无双携着陆瑾后退了一步:“陆玉庭,你最好别过来,那个不是陆家人,我手上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   “你就是百里无双?”魏荣怒目看向百里无双,恨不得冲过去打死她:“是你下毒害我哥哥?”   “是又如何!”可惜被眼前这个多事的给救了。   “你卑鄙!”想到大哥还坐在轮椅上,自己又被她抓了,魏荣只恨自己没有功夫,不然,一定一剑刺死这个恶毒的女人。   “哈哈,听你们这些大家闺秀骂人可真没意思,来来回回的就是那么几句,陆玉庭,让你的人退后,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把妹妹好好的还给你了!”百里无双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   这房子外路口有好几处,四通八达,出了这扇门,她就有机会逃了。   陆玉庭做出一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无奈样子,挥手让身后的人都退了好几步远。   百里无双冷笑一声,推着陆瑾儿往外走,陆瑾已经快九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   再加上陆瑾又比同龄人都高些,体重也不轻,百里无双就算是有功夫,这么大的孩子她也不好抱,只能拖着走。   推推搡搡的,陆瑾的身子一个不稳,就朝前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陆玉庭手中扇子一挥,一排银针朝百里无双飞去,然后趁百里无双分神,轻功一闪便到了二人面前,把跌在地上的陆瑾护在怀里。 第361章 兵分两路   陆瑾顺势紧紧抱住自己哥哥的脖子:“三哥,你要杀了这疯婆子,替我报仇!”   “小瑾儿放心!”陆玉庭虽救出了陆瑾,但魏荣还在他们手中,这样只会让魏荣的处境更加危险。   百里无双和几个手下中了陆玉庭的银针,银针虽小,却是深入骨肉,想要取出来并不容易。   没想到陆玉庭这把扇子居然设计的如此精巧,竟能同时发出这么多银针。   百里无双骂几个手下道:“废物!”过个门槛,居然把人弄丢了。   然后指着魏荣道:“把她给我看好了!”   “看着我也没用,反正你也跑不掉!”魏荣讽刺道。   陆家既然派了人来,那魏家肯定知道了,祖父和娘一定会想办法救她,说不定人就在附近。   她不知道魏家有多少暗卫,但肯定是有的,不然堂堂阁老大人得多危险啊。   “臭丫头,你再敢嚣张,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如何逃!”百里无双本就狠毒,这会儿更是穷凶极恶。   “你敢!”魏荣自然是怕的,可气势不能输。   “百里无双,你把魏小姐放了,我来做人质,如何?”陆玉庭道。   魏荣是魏家最受宠的女儿,魏荣本就是被当成瑶儿错抓来的,若她出事,对魏家着实不好交代。   魏阁老只是暂时退出朝堂,这朝中多的是他的门生,若得罪了魏家,便等于得罪了那些门生。   好不容易才和魏阁老达成了一点默契,可不能因此毁了。   陆玉庭不能让魏荣有丝毫危险,那就只能以自己做人质。   “你?”百里无双冷笑:“好啊,你自断筋脉,自己过来,我倒是可以把这臭丫头放了!”   “不要!”魏荣插话道,自断筋脉那不就成了废人。   阿瑶整日的把自己的三哥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若是为救她成了废人,那她怎么对不起阿瑶。   再说,她哥哥的毒就是陆玉庭解了,魏家已经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了,再欠,可就还不清了。   陆玉庭笑了笑:“自断筋脉是不可能,我若是断了筋脉,只怕拓跋弘少不得得断条手臂,楚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陆玉庭不停的和百里无双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知道曾江在伺机而动。   “陆玉庭,只要你放了摄政王,我保证你们平安出城,否则,你就是救了人,也别想出城,这上阳城就是你的埋骨之地!”百里无双威胁道。   以为救了那个陆瑾就万事大吉了吗?这上阳城有九千精兵和数十万百姓呢,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看他赌不赌的起。   百里无双看到陆玉庭靠近的动作,一脚踢在魏荣的腿上,魏荣吃痛,一下跪在地上。   百里无双踢魏荣这脚用了巧劲,看着不重,可内行人都知道,魏荣这腿一两个月大概无法正常走路了。   “陆玉庭,你再敢动一下试试,除非你想魏小姐死,你说到时魏家会不会怪你不顾她死活?”百里无双残忍的笑道。   魏荣疼的一头的汗,若是平时,她早哭出来了,可这会儿她就是不想被人看了笑话。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魏荣忍痛道。   “魏小姐这么能言善辩,不知道割了舌头还说不说的出话?”百里无双笑容疯狂。   魏荣:“你这个毒妇!”   ……   正对峙着外面传来了刀剑搏斗声,陆玉庭在外面是埋伏了人的,这会儿的打斗声肯定是百里无双的援兵到了。   若是没错,应该是义王妃的人,义王妃公然如此,只怕师兄在义王府要有危险了。   不行,他这边必须速战速决。   “哈哈哈,这下一个都别想走了!”百里无双笑容冷酷。   曾江自然也想到了在义王府的楚王,心一横,在地上打了个滚,趁乱到魏荣跟前,一刀解决了魏荣身边的人,而陆玉庭也十分完美的配合曾江,一个假动作吸引了百里无双的注意,把曾江和魏荣二人护在身后。   百里无双又中了陆玉庭的银针,这次中的位置是胸口,若不及时把银针逼出,若顺着血脉运行,她必死无疑。   百里无双及时封住穴道,不让银针顺血脉运行:“陆玉庭,你好卑鄙!”   “多谢夸奖!”说完对身后的曾江道:“带魏小姐先离开,瑾儿交给你了!”   曾江点头,百里无双有救兵马上就攻进来,到时候大家都走不了。   他带着人先走,陆玉庭反倒心无牵挂,更有机会逃脱。   魏荣腿被百里无双打伤,根本动不了,曾江扶着她道:“你还好吧?”   魏荣看到曾江就有气:“要你管!”   曾江这时也不和她计较:“若是还能走就快些,不要留在这里拖陆大人后腿!”   魏荣恼怒:“你……”   她脾气不好,可现在的形势也看的清楚,便不和曾江计较,看了眼陆玉庭道:“陆大哥千万小心!”   陆玉庭点点头:“放心!”只要他们能平安离开,他自有办法逃脱。   魏荣右腿不能动,走的一瘸一拐的,曾江要扶,她又不肯,可这样走的太慢,曾江只得扛起魏荣,迅速离开。   魏荣挣扎不开,反倒弄掉了一只鞋子:“你若再动,我只能把你打晕了!”   “好你个曾江,等回了京城本小姐再和你算账!”   义王妃虽派了救援,可这路四通八达,百里无双的救援一到便被他们的人发现,两拨人打了起来,所以,他们还来不及封住所有路口。   曾江带着受伤的魏荣和八岁多的孩童,行动不便,陆玉庭让大多数手下都跟着他们护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这是他们提前便商量好的,若是遇突发情况就他带人先走。   毕竟论起功夫,曾江是要比陆玉庭弱一些的,而且他还擅长暗器和用毒。   但逃的时候也不是畅通无阻,有士兵追杀,但普通的士兵自然是无法和精挑细选的内卫和死士比,很快便杀出一条血路。   但他们毕竟人多,为了稳妥,曾江道:“这样,我们分两路,我走这条,你们走那条,不要恋战,保护好陆小姐,半个时辰后我们在原地点集合!” 第362章 义不容辞   陆瑶等人进城后不久,飞星就到了金玉客栈。   来之前陆瑶吩咐过他们的,若是打听到消息,就把消息送到金玉客栈。   没想到一到客栈,掌柜的直接带他来见小姐了。   飞星和飞凤都是苦孩子出身,无父无母,小小年纪便出来跑江湖,十分的机灵,该打听的差不多都打听清楚了。   “大小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许嘉主动请命。   陆瑶还来不及回答,飞凤从外面进来:“小姐,少爷那边形势有变,义王妃派了府兵过去。”他看到发出信号便觉得不好,要赶回来通知消息,半道上遇到了王府的府兵。   陆瑶更加确信义王妃和百里无双关系不一般,否则不会甘愿为她冒这么大险。   她曾一度怀疑义王妃也是南疆的公主,和百里无双是姑侄关系,可百里无双一出生便被抱出宫,是被南疆王室所不容的。   而百里无双对王室也并没有感情,所以,义王妃不可能是南疆公主。   可到底什么关系让她不顾自己的夫君孩子也要帮她?   “既然是王府的府兵那就好办了,飞星,你去王府一趟,闹出点动静出来,越大越好,许大哥,你去寻三小姐和阿荣,一定要找到他们。”   飞星领命,闹出点动静那还不简单,没什么比放把火更容易了,这天干物燥的,这事他擅长的很。   “人都派出去了,小姐一个人岂不危险?”许嘉不放心道。   “放心,有楚王和三哥这样的大人物,谁会来抓我一个小小王府侍卫?”抓个大人物还能威胁,抓个小侍卫,是大家都太闲吗?   许嘉这才想起,他们都是以王府侍卫的名义进的城,小姐又是男装打扮。   “耿将军那边怎么办?”义王妃已经动用了府兵,公然和大理寺,顺天府为敌,已经撕破脸面了。   “飞凤,你跑一趟耿将军府,把这个交给耿将军,带他来见我!”陆瑶把信物递给飞凤。   百里无双这个时候已经丧心病狂到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为防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不要露面,免得让她有机可乘,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许嘉看陆瑶并没有出去的打算也暗自松了口气,若是大小姐出什么意外,不用大人开口,他自己得先自杀谢罪。   陆瑶安排好一切之后和夏竹就在客栈等消息。   这客栈是外祖的产业,她虽是第一次来,但掌柜的是明白人,看到玉佩便猜出她的身份,所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小姐,你说耿将军会来吗?”夏竹有些担心。   这顾家军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就凭一个小小信物就能把耿将军请来?   万一人没请来,反倒暴露了小姐给小姐带来危险怎么办?   “放心,他一定会来!”陆瑶肯定道。   这边飞凤并不顺利,刚溜进耿府就被护卫抓了,差点被打死。   耿将军虽然致仕,但这里到底是将军府,这府中守卫自然是严的。   飞凤也是机灵,脱口而出道:“我是京城来的,有重要事要立刻见耿将军。”   护卫一听说是京城来的,默契的互看了眼,这京城里的大人物多了去,可不能怠慢了,忙派人去禀告耿将军。   耿将军有些奇怪,他已经致仕,京城到底什么消息会大半夜的过来。   不过,也不敢耽误。   飞凤看到一个虽华发大半,却依旧威风凛凛的老人便猜到应该就是耿将军,下跪行礼道:“小的见过将军!”   “你是……”耿将军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后生。   眼生的很,瞧着并不像是宫里出来的,身上市井气太重。   “小的是来送这个的!”飞凤从怀中掏出信物,双手捧上,动作十分小心。   耿将军看到信物,吃了一惊,似是不可置信,连忙弯腰拿起,拿在手中看了眼,然后冷下脸问:“你从哪里偷来的,若不从实招来,今日便别想离开!”   这样贵重之物怎么会在一个市井混混手里。   “耿将军误会,小的是替主子送东西的,我家主子让小的带耿将军去一个地方!”飞凤伶牙俐齿,很快解释清楚。   “你家主子是谁?可是姓顾?”耿将军眯了眯眼,试探道。   “小的只是跑腿的,耿将军到了便知。”飞凤并不多说。   “你家主子在哪?”   “就在城里金玉客栈!”   耿将军看到信物,心道,应该是出了大事,否则,不会大半夜到府中找他。   耿将军并没有带任何人,交代护卫,今晚之事不许泄露出半个字。   很快,便到了金玉客栈,耿将军看到男装的陆瑶,又看他和从未见过面的小主子年纪相当,便把他当成了顾昭华。   一把年纪的耿将军下跪行礼道:“属下参见少主!”   上阳和京城不过百里,可从当年出京后,他便再未回过京城,也断了和顾家的所有联系,逢年过节甚至不能送礼进京。   四十多年没有见过旧主,一时间,耿将军这样的硬汉竟是红了眼睛。   当年,若不是顾老将军将他护在身下救他一命,他的命早交待在红河谷了。   耿将军行的并不是君臣礼,称的不是郡王而是少主,可见仍未忘当年旧主之谊。   陆瑶赶紧起身扶道:“耿老将军快快请起!”   耿老将军一番感慨,当年他也是少主这般大年纪,没想到四十多年过去,小主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老封君她老人家身体如何。   “耿老将军误会,其实晚辈不是顾家人,今日拿此信物请耿老将军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陆瑶并不隐瞒。   耿将军脸色微变,不是顾家人怎会有这信物。   “耿将军稍安,这信物并非晚辈偷盗,而是……”陆瑶言简意赅把信物的由来讲个清楚。   “耿将军,晚辈今日此举实属无奈,实在是如今形势危急,楚王殿下和上阳城数十万百姓安危全系于将军一身,还望将军相助!”陆瑶拱手一揖到底。   她身后的夏竹和飞凤也跟着行礼道:“请耿将军相助!”   “你说义王妃勾结外族,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老朽还需调查清楚!”耿将军驻守上阳城四十多年,对这里也有特殊的感情,若危及上阳百姓,他作为将军责无旁贷。   可陆瑶所说的义王妃和他这十多年所了解的义王妃大有不同。   他不会放过坏人,可也不能冤枉好人,上阳城中一旦发生哗变,这可不是小事。   “将军所言甚是,将军可派信任之人到军中查探,到时自然知晓!”陆瑶表情凝重。   耿将军沉思一瞬,很快道:“陆公子,给老朽一个时辰,若真如你所言,老朽定义不容辞!”   “将军大义!”   “告辞!”耿老将军离开前,手在信物上轻轻摩挲一遍,然后才郑重的把信物交还给陆瑶:“保管好了!”   这信物上是顾家军的图腾,自从顾家解了兵权后,这图腾便也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曾经的老人,没有几个人认得上面的图腾了。   可他看着却是分外的亲切,像是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当初和好兄弟一起浴血奋战的日子。   “小姐,耿将军就这么走了?”飞凤问道。   “耿将军统领军队多年,再没有人比他对军中一切更熟悉,也更敏锐!”以耿将军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只怕当即便会要了刘建业的小命。   当年顾家红河谷一战若不是有人泄露了行军图,顾家军也不会死伤惨重,顾家男儿也不会只留下顾丰生一个。   耿将军是红河谷一役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对那些叛国的奸细最是痛恨。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刘建业的。   “可那些人如今都听刘建业的,耿将军会不会有危险?”飞凤问道。   陆瑶摇摇头:“耿将军敢去,自是有他的办法,而且义王妃不会告诉士兵她的身份和目的,说白了,她不过是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目的,若是士兵知道他们此举是叛国而非维护正义,又怎么会替她卖命!”   “小姐高见,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飞凤问道,外面打的这么热闹,她们不会就在客栈待着吧?   “先在客栈等消息!”   “啊?”   “我们暂时也帮不上忙,就在这里等着吧!”已经过了戌时了,上阳城快要热闹起来了。   不过,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时,这场内乱应该已经平息了。   百姓照常过自己的日子,顶多是茶余饭后多了个谈资,毕竟,多了个王爷,少了个王妃这样的事他们并不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他们的生活。   ……   陆瑾儿被王府的内卫青冥小心翼翼的抱着,生怕不小心摔了,这可是未来王妃娘娘的亲妹子,可不能磕了碰了。   还有,那陆大人的银针也着实太吓人,怕怕的,这位可是小祖宗,一定得伺候好了。   一路上被义王府的府兵追着,青冥抱着陆瑾,一口气都不敢歇,后面的内卫护着二人,一路跑,一路杀。   曾江这边情况也没多好,背上还背着一个不怎么配合的魏荣。   魏荣毕竟是成年人,不像抱着陆瑾那么容易,曾江还得防着有人从后面出来,伤到魏荣,一不小心手臂上就被划了一刀。   温热的血溅了魏荣一脸,粘稠且温热,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血的温度。   魏荣完全懵了,百里无双对她的所有威胁和恐吓,都不及此刻的血淋淋来的更为震撼。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被百里无双威胁时她不怕,可现在她怕的很。   那一刀本来是刺向她的,曾江身子偏了下,那刀才刺到他的手臂上。   “曾江……”魏荣又惊又怕,声音都是抖的。   “抱好了,别乱动!”她这样动来动去的,会影响他的动作,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你,你受伤了!”   “没事!”先逃出去再说,受伤总比丢命好。   陆玉庭带来的这些死士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很快便杀出一条路来,护着曾江和魏荣先走。   曾江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可这样背着魏荣,加速伤口流血的速度,血越流越多,整条左臂都湿了。   “先处理下伤口吧!”魏荣小声道,浓重的血腥味,流出的血把她衣服都打湿了。   “先到安全地再说!”马上就到集合的地方了。   “那我自己走,流那么多血会死人的!”魏荣已经哭了。   她讨厌六公主,也讨厌曾江,尤其,他见死不救的时候她恨死他了。   可他带着她一路的逃,生死关头的时候又因为救她受伤,她也不是冷血啊。   如今看着受伤的曾江,魏荣是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是骂他不得好死,可并不是真的诅咒他去死。   之前不管是对六公主还是他,甚至是更为讨厌的七公主,她也只是嘴上骂骂过瘾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过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去死。   “别哭了,你越哭越重!”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魏荣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嫌弃重。   也是第一次听说,哭还会让人变重,不过,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先不和他计较。   “你瘸了腿,走的了吗,别拖累我!”曾江吸了口气道。   他手臂受了伤,胸口刚才也被划了一道,虽不严重,可呼吸的时候也疼的厉害,背上再背个哭哭啼啼的姑娘,确实有些背不动了。   “谁要拖累你……”她是想帮他把伤口处理了。   再说,她什么时候是瘸了腿,只是暂时不能走路而已,她没瘸,没瘸。   “住口,不许说话,不许哭!”曾江冷道。   魏荣:“混蛋!”   就让他血流而亡吧,混蛋! 第363章 决一死战   曾江一路背着魏荣,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休息。   一路护着他们的护卫越来越少,他们身上的伤比他更严重。   曾江走的急,身上又有伤,脚下一滑,身子一晃,两人一起跌在地上,落地的时候,曾江护着魏荣,这才没把魏荣给摔地上了。   魏荣身子陡然失重,差点尖叫出来,可却先听到身下的一声闷哼。   魏荣低头去看,才发现身子砸到曾江受伤的手臂上。   曾江躺在地上,疼的半天都没力气从地上起来。   “曾江!”魏荣下意识叫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曾江!”魏荣抬高了声音又叫了声。   他不会被她砸死了吧,她也没那么重啊。   “曾江,曾江,你没事吧……”魏荣又叫了两声。   躺在地上的曾江,声音虚弱:“你再叫大声些,把人招来,就真有事了!”   魏荣气恼,坐在地上,指着曾江气吼吼道:“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别以为你救我,我就得感激你!”   曾江失血过多,又重重的摔了一跤,别说吵架,他甚至连从地上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看到魏荣又发大小姐脾气,索性不吭声,随她骂吧,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和一个女孩子计较。   魏荣半天也等不到曾江的回应,心里又气又急:“你说话啊!”   曾江:……   他只想躺在这里歇口气,然后好继续带她离开这里。   “曾江……”魏荣看他一点声音都没,有些害怕了。   她低头,凑近了去看,就着月色,魏荣能隐约看到他的面容,似乎有些痛苦。   魏荣觉得这时候和他吵有些胜之不武,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救她。   “喂,你怎么样了!”魏荣推了下曾江的肩膀。   曾江被她一推,扯到胸口上的伤,疼的龇牙。   “没事!”曾江吸了口气,凝神道。   魏荣也看出他的虚弱,俯身去查看他的伤:“是不是我刚刚推得太用力了?碰到你伤口了——”   曾江叹了口气:“无碍!”   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曾江硬撑着从地上起来:“上来,我背你!”   魏荣摇头:“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要是还让你背,那我还是人吗?”   她虽不是江湖儿女,也是讲义气的好不好。   “你再不上来,想做人也做不了!”   “你……”魏荣要被他气吐血了。   可谁让她腿受了伤,走不了路,算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和他算账。   曾江走的很慢,不过却一步步走的很稳,再没有把魏荣摔下来。   那些护着他们的暗卫应该是把人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这么久没追上来,也不知怎么样了。   曾江听到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过来,脚步声整齐,显然训练有素,曾江将魏荣放到树后:“不许出声,我去把人引开!”   “曾江!”魏荣下意识伸手去扯曾江的袖子。   “待在这不许动,我会来接你!”   魏荣知道自己此刻出去就是添乱,他手臂上的伤就是因为她。   曾江嗯了一声,转身离开,魏荣看着他离开的朦胧背影,像是带走了这暗夜里最后一束光,她伸了伸手,小声嘀咕道,你小心,我等你……   曾江走了几步后才拔出剑,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要活着。   飞星看到前面站着一人,火把的光亮有限,看不清前面人的面容,但杀气极重,但他后面并无帮手,看着不像是王府侍卫。   飞星试着问道:“前面可是曾大人?”   “动手便是,不用废话!”曾江举剑,打算决一死战。   飞星喜道:“曾大人,小的是陆家派来接应曾大人的,曾大人可安好?”   曾江虽放下剑,但并未放松警惕,直到飞星身后之人道:“曾大人,我家小姐呢,她怎么样?”   曾江这才确信不是义王府府兵:“受了点伤,无碍!”   魏荣躲在树后,并未听到打斗声,也不知道曾江怎么样了。   魏荣正心急如焚,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火光。   魏荣身子缩了缩,她想拔头上的簪子,可摸了个空,百里无双用剑斩断了她的发髻,她现在披头散发,又伤了腿,和路边乞丐没两样。   没想到她堂堂魏家二小姐,风光了这么多年,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魏荣很怕,她当然怕死,她下个月才十六岁生辰,娘说要为她举办盛大的及笄礼,会请很多宾客,她还没活够呢。   可是,就算是死,也不能丢了魏家的脸,尤其不能让那个曾江小瞧了去。   魏荣四处摸了摸,就摸到了一根筷子大小的棍子。   魏荣举在手里,很想表现的坚强点,勇敢点,可这个眼泪不争气,一直往外流。   脚步声越来越近,若隐若现的火光也越来越近,魏荣举着小棍子,喃喃自语:“曾江,你说来接我,你说来接我的,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曾江走在最前面,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魏荣道:“你们都别过来,你们敢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们看……”   魏荣手中的棍子转了个放下,抵着自己的脖子。   又细又脆的棍子,别说杀人,就是用力碰一下都会断,可这会儿成了魏荣手中唯一的希望了。   “魏荣,是我!”曾江放低了声音,生怕魏荣做出什么傻事。   他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把人救了,若出事,他也无法交代。   魏荣听到曾江的声音,这才敢抬起头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以为……”以为他死了呢。   “我活着,没事了!”曾江的声音依旧冷清,魏荣却哭的更凶了。   “你吓死我了……”魏荣哭的声音含糊不清,手里握着的棍子因为用力,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曾江蹙眉:“这是什么?”   魏荣看着手中成了两段的棍子:“我,我的武器!”   曾江:……   魏家护卫上前:“小姐,你没事吧?”   魏荣认得为首的人,推开曾江,想站起来,却忘了自己腿受了伤,疼的哎呦一声倒在曾江怀里。   曾江被魏荣砸到胸口的伤,疼的直皱眉,这位魏小姐真是……冤家! 第364章 开门迎客   陆瑶这边好不容易把瑾儿哄睡着了,就听到夏竹过来说,飞星找到曾大人和魏小姐了。   陆瑶连忙往外跑,看到一身狼狈的魏荣一把抱住:“阿荣,对不起!”   魏荣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阿瑶,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好想你啊,还有你做的桂花糕……”   魏荣这句桂花糕三个字刚说完,肚子里咕噜叫了声,百里无双那个凶婆娘,抓了她这么久,连口吃的都没给她,快饿死她了。   陆瑶被魏荣逗笑,也只有阿荣这样心思纯善的人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吃。   “好,吃的已经备下了,夏竹,快去打盆水,让阿荣擦把脸!”陆瑶道。   夏竹赶紧去了,且不说魏小姐这次是替她们小姐受难,魏小姐的性子她实在是喜欢,比那些装模做样的世家小姐强多了。   魏荣擦了脸,擦了手,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只是这头发,被百里无双削去了不少,没法盘高髻了。   京城的贵女夫人最喜欢的就是高髻,这样才能显得身份高贵。   魏荣皱着小脸,看着镜子里被削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气哼哼道:“等抓到百里无双,我一定要把她剃成光头!”   陆瑶在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帮魏荣的头发在发顶扎了个小啾。   魏荣本就是娃娃脸,这样的发型,更像个小丫头了。   魏荣吃完了东西,想起一事儿,犹豫了一瞬才问道:“曾江受了伤,他怎么样了?”   “已经让大夫处理了,放心,今日他救了你,以后可别再因为六公主总呛人家了!”陆瑶笑道。   魏荣撇嘴,她呛他?   她这次算知道,这位曾驸马呛起人来才是厉害呢。   “阿瑶,我想我娘了!”以前总嫌娘太唠叨,可这会儿没她在耳边唠叨了,她又想她了。   “明日一早开了城门我们就出城,中午就能和魏夫人一起用午膳了!”陆瑶耐心哄道。   魏荣担惊受怕的一晚上,这会儿吃饱了,又安全了,很快就睡着了。   不过,是和陆瑾挤在一张床上,她害怕一个人。   陆瑶看两人睡熟了才出了房门:“夏竹,你守着她们,我出去一趟!”   “小姐要去哪里?”夏竹紧张道。   这外面已经乱起来了,王府突然起火了,那些府兵,上阳守军都赶去王府了。   “义王府!”   “小姐若是有事,奴婢替小姐跑一趟,小姐在客栈待着便好!”夏竹摇头道。   “夏竹,我必须去一趟!”陆家内卫岩飞他们的仇,她总要亲自报了,否则,她没法交代。   她本来也派了人刺杀百里无双,可没想到被一拨人抢了先,当时她怀疑是拓跋弘的安排的人,如今看,应该是义王妃。   要揭开义王妃和百里无双的关系,这义王府也非去一趟不可。   “奴婢知道拦不住你,可让奴婢跟着一起行不行,奴婢可以保护小姐!”夏竹道。   “不行,瑾儿醒来看不到熟悉的人会哭,你留在这里,让飞星他们跟着我,放心,有耿将军的精兵,大局已控!”   陆瑶带了飞星和一队守卫,剩下的都留在客栈。   上阳城不算大,很快便到了王府,王府灯火通明,大门敞开,任谁都看得出,这里正在发生着大事。   “小姐,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不会有诈吧?”飞星悄声道。   万一义王妃给他们来一个请君入瓮,骗他们进去,然后一起收拾了怎么办?   陆瑶笑了笑:“义王府开门迎客,总要进去瞧瞧才能对得起一番盛情!”   飞星:……   飞星发愣的空隙,陆瑶已经抬脚进去,别说守门的没人,已经过了二门,仍没有看到一个丫头小厮。   王府很大,陆瑶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听到喧嚣之声。   几拨人正对峙着,上阳城的九千兵马分成了两派,刘建业虽然死了,但义王妃在军中还有别的人。   毕竟她在上阳城多年,有机会且有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   再说,这义王府最让人忌惮的是王府的门客,个顶个的高手。   毕竟,能和君子剑做兄弟的都不是一般人。   义王妃既然已经打算撕破脸,不可能不在王府做安排。   ……   “王妃娘娘,楚王殿下是皇上派来看望义王病情的,你如今胁迫楚王殿下为质,是要反了朝廷,与大齐为敌吗?”   陆瑶听出来,这是耿将军的声音,他说,胁迫楚王为质?   义王妃抓了赵恒?这怎么可能?   赵恒那种宁折不弯的性子怎么可能当人质,真是笑话。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陆瑶还是忍不住担心。   “小姐,你还好吧?”飞星有些担心。   这楚王殿下是小姐未来夫婿,如今楚王殿下被抓了,小姐当然担心。   陆瑶摇头:“我没事,弓箭手埋伏好了吗,必要时无需留活口!”   “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   “随我去一个地方!”   “是!”   ……   耿将军的话义王妃自然不会在乎,她本就不是大齐人,又何来反了朝廷一说呢?   义王妃笑的放肆:“耿老将军,你已经致仕,不好好在家里享清福,趟这浑水做什么,一把年纪,含饴弄孙的年纪,可不要把命丢在这里!”   “一日从军,终身报国,老夫这条命便是守护大齐而生!”耿将军大声喝道,端的是一腔热血,正义凛然!   陆玉庭拍手叫好:“耿将军不愧是耿将军,让人佩服!”   “耿将军,你我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我凤舞雪在大齐多年,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大齐的事,我只是想保一个,耿将军就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陆玉庭听到凤舞雪这个名字时眉头蹙了起来,凤舞雪?   苗疆倒是有姓凤的,曾经这凤姓也是十分风光,是了,苗疆的先王后就姓凤。   只是凤家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南疆王抄家灭族。   凤家被灭族之后,先王后就去世了,接着便是大齐的十三公主下嫁。   凤舞雪大概是凤家唯一的幸存者,怪不得这义王妃拼了命的要救百里无双,原来是百里无双的亲姨母。 第365章 各走各路   如此,便解释的通百里无双为何能自由在京城出入,甚至能进大理寺牢房杀人了。   有了义王府的令牌,大齐自然是畅通无阻。   这么多年凤舞雪这个名字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吧!   做到这份上,别说姨母,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   否认崔家庶女身份,自曝名讳,不以义王妃自居,她这是要和义王府划清界限。   可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在她助纣为虐帮百里无双之时,义王府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了。   “义王妃要保下之人,犯我大齐,杀朝廷命官,罪行累累,义王妃要保她……便是与大齐为敌!”耿将军最后一句与大齐为敌时掷地有声,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各位是要拿楚王殿下的性命冒险吗?”凤雪舞威胁道。   大齐的皇子和南疆落魄公主比起来,孰轻孰重,他们自己掂量。   凤雪舞话一出口陆玉庭就笑了,摇了摇头,这义王妃大概真的是养尊处优太久,怎么就不好好动动脑子呢?   他那个师兄是那种乖乖束手就擒的人吗?   他是不想这场哗变有太多将士牺牲而已,边疆不稳,战事一触即发,哪能自己人先打起来。   任何一场动乱都有可能成为让这片土地乱起来的导火索。   上阳城这九千精兵可是京城外的一道防护。   义王妃派人救走了百里无双,但城门现在是耿将军的人守着,城外又有陆家军,想逃出城是不可能的。   总得让她体会到绝望的滋味才肯自己回来不是?   当然,那绝对不是她最绝望的时候,他已经备下厚礼,让人亲自送过去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出现了。   赵恒面无表情,像是被用鞭子圈着脖子的人不是他。   没错,这个挟持赵恒的不是别人,正是夺魂鞭孟松。   怪不得京城没有消息,又遍寻不着,原来是躲进了义王府。   “义王妃这是拉着义王府一起陪葬吗?”陆玉庭站出来笑道。   义王妃脸色一变:“我凤雪舞一切所为皆和义王府无关!”   “瑟瑟!”一道沧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义王妃猛的转头,表情却是如遭雷击,是他!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义王刘义,会唤她瑟瑟的人只有他了。   瑟瑟是她的闺名,确切的说是崔家庶女崔瑟瑟的闺名。   可她明明给他下了足量的迷药,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醒来,等他醒来,一切事情已经结束,所有一切他未参与,且不知情,皇上念在过去,不会追究他。   只是,他怎么会这个时候醒来。   义王妃表情瑟然,眼中泪几欲夺眶而出,那声义郎终是未唤出口。   表情一凛,凤雪舞拔出手中的剑,对准刘义的方向:“别过来!”   刘义坐在轮椅上,他本就身体虚弱,这几日又被凤雪舞下了昏睡的药物,才刚被陆瑶救醒,暂时还无法走路。   陆瑶推轮椅的动作停下,刘义却是自己滑动轮椅的轮子,继续朝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凤雪舞手中的剑抖的厉害,夫妻十数载,到最后竟是拔剑相对。   “瑟瑟,放手吧,放了楚王。”刘义抬头看着她道。   凤雪舞手中的剑又抬高了些,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放手。   她已经派人送无双出城,等她出城,一切就都结束了,她会承担她该承担的后果。   她想保住无双又不连累夫君孩子便只有一死。   凤雪舞吸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我并不是崔家女崔瑟瑟,我乃南疆凤氏女……雪舞!”   凤家也是南疆的名门,只可惜,南疆王薄情,竟是因为一句预言,屠了凤家满门,若不是姐姐拼死相救,她早死了。   无双是姐姐的遗孤,她是一定要救的,否则,她对不起姐姐。   “不管你是谁,都是我刘某的妻子!”夫妻多年,他知她心性。   他大她许多岁,本该是他好好照顾她才是,可这么多年却是她一直在照顾他,体贴入微,任劳任怨。   “妻子?”凤舞雪突然笑了:“你以为我会稀罕,若不是凤家落难,形势所迫,你以为我会稀罕崔家庶女身份,会稀罕你这个……江湖草莽?”   “江湖草莽?”刘义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手臂努力的撑着轮椅,试图从轮椅上起来。   他这样的动作,一个不小心就会扑到凤雪舞的剑上。   她手中的剑是他亲手给她打的,此剑名曰问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她的剑术是他亲自教的,他伤了右臂不能再练右手剑,自创了一套左手剑。   他把剑法教给她,他练左剑,她习右剑,双剑合璧,仗剑走天涯。   她在剑法上极有天赋,学的极快,剑法不在他之下。   如今,她手中的剑却指向了他。   凤雪舞看到几乎要扑过来的刘义,迅速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刘义却是笑了,她还是舍不得伤他,舍不得他们多年的夫妻之情。   “我不管你是瑟瑟还是凤雪舞,你都是我刘义的妻,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瑟瑟,放手吧!”刘义恳求道。   只要她放手,他一定向皇上求情,保她性命。   凤雪舞忽然伸手拔掉头上的发簪,头上青丝如瀑布散落,凤雪舞抬剑,一缕青丝落地,很快被风吹散。   凤雪舞冷冷的看着刘义:“我凤雪舞今日与你夫妻情意已尽,从此以后各走各路,再无瓜葛!”   众目睽睽之下有个见证也好,这样便彻底和他没关系了。   “王妃娘娘,你和王爷夫妻多年,感情甚笃,娘娘可不要一时意气,后悔终生,想想小世子和小郡主,他们年纪尚小,娘娘难道舍得他们?”站在刘义身后的陆瑶道。   陆瑶此刻穿的是男装,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夜晚灯光不明,很难被发现她是女扮男装。   但赵恒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确切的说,她推着刘义走出来的时候他就认出是她了。   他这个王妃娘娘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一点都不乖,怎么就不能在家里好好待着呢? 第366章 哀哀父母   这个账,等回去了之后,他可要好好和她算一算。   不过,还是她的窈窈厉害,她是怎么把刘义弄醒,又是如何让他相信的。   陆瑶这话直击凤雪舞心扉,哪有当娘的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当年姐姐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甘愿不当王后,可最后却是为了保她一命,让无双成了没娘的孩子。   她不能不救无双,孩子们没了她这个娘还有疼他们的爹。   凤舞雪看向陆瑶,眼眸咄咄逼人,寒意凛冽:“笑话,不过是两个不知事的毛孩子,你以为我会稀罕?”   “娘娘,这些违心的话还是少说些,当心孩子听到!”陆瑶弯了弯唇,继续朝前走着,声线温凉中带着一丝慵懒,毫不惧怕前面的威胁。   因为她现在所处的位置都是义王妃的人。   义王妃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紧张朝四周扫了眼,确认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来了。   陆瑶看到凤舞雪的表情就更加确认,她只是为了不牵连刘义和孩子才故意这般说。   她心中尚有情,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冷血。   “娘娘可听过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没有娘的孩子,渴了饿了,再没人给他端汤倒茶,日后被人欺负,被人陷害,被人冤枉,别说护着,就是连个诉苦的人都没了……”   陆瑶看着着她,眼眸不闪不避,一句一句都扎进了她心里去。   没有娘的苦,再没人比她清楚了,若是有娘护着,她又何须认她人为母,又何须寄人篱下,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境地?   “瑟瑟,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扛,我去向皇上请罪……”刘义声音哽咽。   陆瑶的那些话,又何尝只扎了义王妃的心。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陆瑶的整首诗没有念完,凤舞雪手中的剑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   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刘义,风卷着她的发丝,表情多了几分凄楚。   她又何尝不想活着,哪怕粗茶淡饭,只要能守着夫君孩子让她受什么苦她都愿意。   可她要护着,这些都是奢想。   “姨母,可不要被这丫头骗了,陆家人最是巧言令色……”   这声姨母惊了凤舞雪,怎得无双还没有回去,又回来了,她派了那么多府兵,就算是闯,那城门也是闯的出去的。   凤舞雪惊道:“你为什么回来,快走!”他们这些人围在这里就是逼她交出她,她现在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姨母,我现在还不能走!”百里无双摇头。   “糊涂!”   百里无双认出了陆瑶,剑光一闪,便朝陆瑶袭去。   陆瑶不躲不避,手却按上袖箭的机关,连射出数箭,百里无双轻功跃起,房屋上也有箭羽朝她射来。   百里无双左躲右闪,手臂中了一箭,人也被逼出了一段距离,再无法靠近陆瑶的身边。   赵恒正要挣脱孟松的桎梏去救陆瑶,不想她早有准备。   也是,他的王妃一向是足智多谋,怎么可能毫无准备而来,这房顶上埋伏了不少陆家的弓箭手吧。   赵恒猜的没错,如今守城的是耿将军的亲信,陆伯山担心女儿,亲自带了亲卫进城支援,这上阳城如今是铁桶一座,连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未来楚王妃大驾光临,倒是我眼拙,怠慢了王妃娘娘!”凤舞雪冷笑道。   陆瑶不卑不亢,盈盈笑道:“义王妃客气了!”   “陆小姐好手段,王府的屋顶怕是要被你的人压塌了!”凤舞雪讽刺,她险些被这女子的三言两语蒙骗。   “娘娘说笑,除了娘娘你,谁还能压榻这义王府?”陆瑶不畏凤舞雪的态度,笑着呛声。   这义王府雕梁画柱,精美绝伦,宛如仙境,别说几十人,就是再多些,那也压不塌。   可凤舞雪的做法却让义王府犹如灭顶,大厦将倾。   “你……”   “姨母不要同她讲话!”百里无双怒吼冲破喉咙,拔出箭头的手臂汩汩的往外流着血。   “百里无双,你欠我陆家的账今日也要同你好好算算了!”陆家暗卫几乎尽数折在她手。   今日若不能杀了百里无双,她对不起那些为陆家去死的暗卫。   “好啊,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百里无双不屑道。   “百里无双,我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陆玉庭见陆瑶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瑶儿虽聪明,却不会功夫,百里无双又是个手段狠毒的,他自然不能让妹妹冒险,出声转移百里无双的注意力。   “陆玉庭,我正要找你算账,你把他怎么样了?”百里无双怒吼,眼神都是恨意。   陆玉庭送给百里无双的礼物是一只手,自然是拓跋弘被砍下的右手,血淋淋的放在盒子里。   百里无双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手上的玉扳指她再熟悉不过了。   “你猜呢?”陆玉庭虽笑着,笑容却阴恻恻的,眼中都是寒意。   “陆玉庭,我杀了你!”百里无双抬剑欲和陆玉庭决战却被凤雪舞拦住:无双,快走,你是上了当了!”   她不知道无双回来到底是为何,但肯定是被骗了。   她要救的那个拓跋弘肯定凶多吉少,只怕她这一趟回来,想再出去也不容易了。   “我一定要杀了陆玉庭!”百里无双回来就没打算活着。   “无双,糊涂!”凤舞雪红了眼睛,这个傻孩子,她是送死来了。   为了那个拓跋弘,她这是要把自己的命送了。   陆玉庭抽出腰间软剑,剑如游龙,缠住百里无双手中的剑,一用力,百里无双的剑飞了出去,砰的落在地上。   软剑在空中飞舞,顷刻间便到了百里无双面前。   凤舞雪冲过去护在百里无双身前:“陆公子无双是有错,她不过是受人蒙蔽,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凤舞雪话一落,身后的护卫也都举剑指向陆玉庭。   陆玉庭倒也不恼,收回了软剑,瞬间成了系在腰间的精美腰带。 第367章 见血封喉   陆瑶嗤笑一声:“王妃娘娘,你恐怕对你的外甥女不是很了解!”   凤舞雪眼神横向陆瑶:“她的人杀了你的护卫,你的人难道就没有杀她的护卫,怎么你陆家的护卫就金贵了吗?”   凤雪舞不愧当了多年的义王妃,一句话便轻描淡写的把罪行累累的百里无双说的好像只是得罪了陆家一般。   “王妃这话不对,命只有一条,谁的命都金贵,正是因为金贵,百里无双才不能被原谅,就像今日护着你的这些护卫士兵,他们家中难道没有妻儿老母,今日却要因为百里无双的错送命在此!”   “你休得胡言!”凤雪舞怒斥道,这个女子果然巧言令色。   陆瑶朝凤舞雪冷笑:“王妃娘娘打断我的话做什么,是心虚吗?因为这些对你忠心耿耿的大齐勇士,即便今晚有幸活着,挟持皇子,与大齐官兵为敌,便是等同叛逆,等着他们的也是抄家灭族,王妃娘娘可为这些对你忠心耿耿的人想过?”   陆瑶不待她回答,继续道:“你没有,你只想救你的外甥女,宁愿和夫君刀剑相向,抛夫弃子,可你知道你的外甥女背着你做了什么?”   “看来是不知道了!”陆瑶看向不远处的义王道:“义王,小女就将前因后果一并道来,请义王来做这个判官!”   如今义王都来了,又在这义王府,他作为主人,自然由他出面。   若兵戈相向,即便伤亡最小,那受伤的也是大齐的士兵。   义王只要肯说句话,这些士兵和门客自然是听他的号令。   “百里无双先诛杀朝廷命官,嫁祸给我父,勾结北疆摄政王毒害魏阁老之孙,后又违抗圣旨,毒杀御林军,私自脱逃,掳我八岁幼妹,逼我兄长交出霍乱我国土的北疆摄政王,如此罪行,纵容我不计较,陆家不计较,可她勾结北疆,乱我边疆,扰我百姓,我大齐子民又岂能容她?”   陆瑶一席话,不卑不亢,似娓娓道来,却又极其引起人的共鸣。   话音一落,那些站在耿将军身后的士兵便齐齐喊道:“诛贼寇,诛贼寇……”   义王目光从群情激愤的士兵上移开,最终落到凤舞雪身上:“瑟瑟,此事与你无关,百里无双不能留!”   凤舞雪激动道:“不,那些都不是她做的,你怎可信她一人之言。”   “到底是我一人之言还是义王妃一叶障目呢?”陆瑶表情冷漠。   “陆小姐也不要咄咄逼人,无双不过是一个落魄孤女,又如何霍乱边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她可不敢当,既然罪魁祸首是那拓跋弘,你们自去抓他便是,与无双有何关系!”凤舞雪维护道。   百里无双一双眼睛嗜血,当她看到拓跋弘的手臂,她就不打算活了,所以才没有按姨母的话进入密道。   他都死了,她活着做什么,他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希望了。   不过,她即便是死,也不能让他们舒坦,她要让这些人统统给他们陪葬。   百里无双最擅用毒,暗器也使的极好,今日就让他们好好瞧瞧她的独门绝技。   她忽然从袖中射出一物,那东西射出之后瞬间变大,类似罗盘,可四周却都是钢针,   钢针发着寒光,若料不错,那钢针上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陆玉庭自问在暗器上算精通,可他却从未见过这到底什么东西。   眼见罗盘朝陆瑶而来,陆玉庭迅速把陆瑶推了过去,自己也是堪堪躲过。   那罗盘不过轻轻的擦过陆玉庭的衣袖,衣袖就裂开一个口子,好锋利的钢针,幸好没有伤及皮肤。   赵恒也在这一瞬,单手拽住孟松的鞭子,身子迅速一移,便脱离了孟松鞭子的掌控。   他本就是要制止这场刀戈才故意为质,否则以孟松的功夫还降不住他。   孟松和赵恒交过手,自然知道赵恒的功夫,却没想到赵恒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逃脱。   不过,他并没有阻拦。   他之所以为贵妃所用,是因为贵妃此前救过他的命,江湖规矩,救了他的命,便要用命回报。   不管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只管帮她杀人,如今贵妃出事,他被官府追捕,这才在朋友引荐下投靠了义王妃。   他是大齐人,不管大齐的皇子们如何斗,那都是大齐的事,他虽出身草莽,可也没想过叛国。   之前帮百里无双,也是奉了贵妃的命,并不知她是祸害大齐的贼子。   赵恒拔出剑和陆玉庭一起对付百里无双发出的暗器。   这暗器碰到几个士兵,那几个士兵几乎是瞬间毙命,整个身体青黑一片,面目全非。   义王也惊呆了,他出身江湖,自问见过无数兵器,可也从未见过杀伤力如此强的。   “百里无双,拓跋弘的手臂是我砍下的,你有本事冲我来,快收了这玩意,不要再造杀孽!”陆玉庭怒道。   “陆玉庭,我今日便是要你陪葬,这里所有人都要死!”百里无双歇斯底里道。   “你这个疯子!”   “是,我就是疯了,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它叫神哭罗盘,一旦发出便是不死不休!”百里无双说完放肆大笑,她要所有人都死。   百里无双说话间,那罗盘正朝刘义袭来,刘义虽剑法极好,可此刻没有武器,又重病在身,哪里有力气躲闪。   赵恒飞身过来,挥剑刺向罗盘,那罗盘这才改变了方向,又朝另一个方向冲去。   这期间,神哭罗盘所袭之处,躲不过的士兵都纷纷中毒而亡,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死了十多个人。   而这些大多是义王府的府兵,凤舞雪也没想到百里无双会弄出这种东西,刚才险些伤了义郎。   她只想保住无双的性命,不想大开杀戒死这么多人。   “无双,快停下,快让它停下!”凤舞雪朝百里无双道。   “姨母,我说了,它一旦开启便停不下来了!”百里无双表情残忍。   “无双,你怎可如此!”凤舞雪有些不认识她了,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姨母,我也不想这样,都是被逼的,都是被他们逼的……” 第368章 不死不休   赵恒一直把陆瑶护在身后,生怕神哭罗盘不小心会碰到她。   “玉庭,带她走!”赵恒一边用剑打飞罗盘一边道。   “你带她走,我留下!”陆玉庭语速很快。   大齐不缺他一个陆玉庭,如今大齐的形势还真少不了这位能征善战的楚王殿下。   “让你走就走,废什么话!”赵恒欲要把陆瑶推到陆玉庭那边,陆玉庭却飞身追着罗盘而去。   这罗盘像是能自动感知似的,朝仓皇逃窜的士兵追去,一大片的士兵中毒倒下。   这些都是大齐精心培养的精兵,不是为守护大齐江山百姓而死,却窝窝囊囊的死到这里,真是让人心痛。   百里无双站在那大笑:“我说过,一个都别想逃!”   赵恒也发现了,看来是走不了:“青鸾,护好王妃!”   青鸾迅速护在陆瑶身边,藏在屋顶的陆家内卫也飞身而下,众人团团将陆瑶护在中间,手持弓箭,箭在弦上,随时准备攻击。   赵恒和陆玉庭背靠着背,陆玉庭喘着气:“得想个办法,这样下去不行!”   再继续耗下去,大家都会体力不支,到时候死伤会更多。   “这罗盘上的钢针极其锋利,无坚不摧,可惜这次没有带我的宝剑!”一般的兵器和它抵抗,很轻易就会被折断。   “我有个办法,待会儿我缠住它,你带人先撤!”陆玉庭拢起眉,快速道。   他的软剑是师父在他出师那日赠予他的,也是兵器中的翘楚。   他一直都十分宝贝,除非是生死关头,否则很少用剑。   今日倒是要看一看,是这神哭罗盘厉害,还是他的星河追月厉害。   赵恒猜到他想做什么,拦住他道:“你疯了,这罗盘碰到便会没命!”   “今日正好和她较量一番,这用毒之道,谁才是祖宗!”陆玉庭说完已经抽出软剑飞身而出。   赵恒功夫在陆玉庭之上,可若论轻功却是这小子更胜一筹。   陆玉庭的的星河追月和神哭罗盘缠斗在一起,倒是为这些士兵撤退争取了时间。   赵恒看此情况,也只能让耿将军带着人先撤,否则只会越来越多的人丧命。   神哭罗盘感应到人群离去的方向,要追过去时,被陆玉庭的星河追月缠住了。   这钢针无坚不摧,陆玉庭的星河追月是以柔克刚,两样兵器暂时竟是不分上下。   “陆玉庭,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拦住,休想!”百里无双在自己掌心划了下,登时鲜血便流了出来。   百里无双挥手一洒,那血瞬间被神哭罗盘吸了去,而罗盘因沾了百里无双的血,威力更猛,一下子挣脱了星河追月的束缚。   若不是陆玉庭的软剑也是个遇强则强的个性,他可真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这个百里无双也是够狠,她居然在自己兵器上下了血脉相连蛊,血脉相连蛊吸纳主人血气精华,威力倍增,怨气也极重,兵器一旦被毁,主人也会遭到反噬,死无全尸。   赵恒护着众人往后退,看到神哭罗盘突然威力大增,飞身过来帮陆玉庭,看到百里无双的张狂模样,提剑便朝百里无双刺去。   百里无双的功夫尚在陆玉庭之下,赵恒取她性命并不难。   陆玉庭看到赵恒的剑锋已经到百里无双胸口,着急的冲过去用星河追月勾住了赵恒手中的剑:“师兄不可!”   血脉相连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反噬主人,而是若主人身死,它的威力会发挥到极致,为主人报仇,真正的不死不休。   如今,这百里无双反倒是杀不得了。   “哈哈哈哈,有胆你就杀了我,陆玉庭你不是很能耐吗,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你我谁先见阎王!”百里无双狂妄之极,藐视一切的模样刺激到众人。   现下也不分到底是义王府的人还是耿将军的人,这时大家都齐心往外撤退,百里无双成了大家共同的敌人,可却又杀不得。   那些本是要撤走的士兵又返身回来,拿起手中的弓箭朝神哭罗盘射去,虽是聊胜于无,但却十分鼓舞士气。   义王拉起跪倒在地的义王妃道:“快走!”   义王妃摇摇头,这祸事已经酿成,是她惹出来的,她不能再连累义王府。   凤舞雪哀其不争的看向百里无双:“无双,你好糊涂!”   她这样犯了众怒,无人再护着她,即便是义王府也保不住她了。   “姨母,无双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一起死的好,死了无牵无挂。   她也不想这样,她都是被逼的,都是这个陆玉庭,她今日一定要他死。   百里无双抬剑朝陆玉庭刺去,神哭罗盘和主人有感应,也在这时攻向陆玉庭。   虽有赵恒在一旁帮着,但二人也是越来越吃力。   陆玉庭要防着百里无双的剑招,可又不能伤了她,因为她受伤后身上的血气会刺激罗盘,让它威力更大。   陆瑶被众人护在中间,并不会被罗盘伤到,但却十分为赵恒和三哥担心,这罗盘着实厉害,竟是刀枪不入,得想个办法,把它毁了才行,否则在场之人谁都逃不过。   刘义看二人渐渐吃力,毫不犹豫的拿起凤舞雪的问情,替陆玉庭挡过神哭罗盘的攻击。   “多谢义王!”陆玉庭快速道。   “客气!”刘义不愧君子剑的称号。   剑法凌厉霸气,若不是他身体不行,只怕他和赵恒二人也未必是他对手。   神哭罗盘感知到刘义的杀气,主动朝他攻击过去。   刘义的剑法虽好,可到底久病缠身,速度和力道都不及当年,时间短还勉强能撑得住,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眼见神鬼罗盘就要攻到刘义的胸口,只见凤雪舞飞身一扑,却是拿自己的身子当了肉盾,赵恒要去阻拦却是晚了一步,好好的一个美人瞬间成了一具青黑的尸体。   “瑟瑟……”刘义凄厉的一声瑟瑟成了他对妻子最后的挽留。   凤雪舞不顾一切扑到刘义怀中之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甚至,那个起字都来不及说完,就没了气息。   “瑟瑟……” 第369章 一声巨响   刘义悲怆的一吼,让混乱的场面凝固了一瞬。   谁都没想到义王妃会去替义王挡下神哭罗盘,可略一想又意料之中。   因为义王妃这十数年对义王,对上阳的百姓好到无可挑剔,百姓都羡慕义王和义王妃是一对神仙眷侣。   整个上阳百姓都知道义王这两年病重,全靠义王妃的照顾。   义王重病不止皇上派了御医治疗,上阳的百姓也都日日为义王祈福,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义王妃更是为了义王在佛前许愿,愿一生茹素换义王身体康健。   义王妃在上阳是人人称颂,美名远扬,所以,这次才能调动这么多兵马。   百里无双先是愣在原地,接着开始大笑,最后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死了好,死了就无牵无挂了……”   众人都狠狠的朝她的方向啐了一口,这位简直狼心狗肺到极点,生生逼死了自己的亲姨母竟还能笑的出来。   义王妃若不是被她连累,怎么可能会死。   刘义慢慢将义王妃的尸体放下,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身体遮住。   赵恒看陆玉庭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好几次都很险,若不是他轻功好,躲闪的及时,怕是早已毙命在罗盘之下。   可他如今体力不支,轻功必然受影响,再想像之前那样灵巧躲开怕是不容易了。   陆瑶看神哭罗盘威力越来越大,可赵恒等人却体力渐渐耗尽,忽然想到什么,问飞星道:“可带了雷火弹?”   飞星赶紧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带了带了,小姐要多少?”   “你包里还有多少?”   “一个,二个……还有六个!”他和飞凤功夫都不算最好,小姐让他们带着这个,危险的时候可以脱困,是用来保命的。   这雷火弹是陆家兵器营刚研制出来的,比起之前杀伤力不强的霹雳弹,这个雷火弹好用多了。   上次官府发现了一处铁矿,但因为在山体深处,开采起来工程量太大,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挖不到,便是用刚研制出来的雷火弹将山体炸开的。   雷火弹连矿山都炸的开,按说也能把神哭罗盘炸毁。   只是这罗盘一直盘旋在上空,位置不固定,想要高空引爆雷火弹还做不到,除非……把这神哭罗盘引入房中,在房中提前放好雷火弹,然后再引爆。   陆瑶想到这里,立马对飞星道:“跟我走!”   “王妃要去哪?属下陪你!”青鸾可不敢让陆瑶离开自己视线。   主子说了让他保护王妃,那他便是王妃的肉盾,要豁出命去保护,不能让王妃伤到分毫。   “我想到对付罗盘的办法了,正好,你去前面找一间没有人的房间!”陆瑶吩咐道。   “没有人的房间?”青鸾不解。   “是,周围也不要有人!”她现在也不知这六颗雷火弹的威力有多强,万一伤到人就不好了。   青鸾点头,迅速离开,没多久就小跑着回来:“王妃,找到了!”   “带我去!”她还是要亲自看看,等确定了位置,还要想办法将神哭罗盘引过去。   房间距离赵恒他们现在的位置并不算远,倒是能把罗盘引过去。   只是,将罗盘引过去容易,可引到房屋之后,人怕是不能轻易脱身。   陆瑶站在房间里犹豫了一瞬,飞星捏着雷火弹道:“小姐,属下愿去把那罗盘引进来!”   飞星十分聪明,已经看出陆瑶的意图。   陆瑶摇头:“你功夫不够,只怕还未将罗盘引入,你自己先中毒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飞星无父无母本是一介混混,蒙小姐抬爱才有今日这个机会,能为大齐而死是属下的荣幸!”飞星说完就往外面冲去。   只是人还没走出去被青鸾拉了回来:“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就是送死,我去!”   这种露脸的事要做也是他做,他堂堂王爷亲卫在这里站着还轮不到他一个街头混混逞威风。   青鸾抢过飞星的挎包,丢下一句保护好王妃,人已经出了房间去。   陆瑶追出去之时青鸾已经到了赵恒跟前。   赵恒看到青鸾,蹙眉道:“不是让你保护王妃,你来做什么?”   “主子,王妃想到了对付那鬼东西的法子了……”青鸾一边拔剑对付罗盘一边道。   陆玉庭也听到了:“此法虽冒险,却可以一试!”   其实他刚也想到了陆家的雷火弹,正要和师兄商量派人去伯父那里取。   赵恒点了点头,几人一起和神哭罗盘边斗边朝房间那边退去。   “把雷火弹给我,我轻功最好!”快靠近房间时陆玉庭道。   他这话原是没错,几个人中他的轻功最好,但和雷火弹一起进入房间也是极其危险的事。   因为有可能还未来得及引爆雷火弹已经被神哭罗盘所伤,就此丧命。   “不行!”赵恒否定道,那罗盘极具灵性,又受百里无双指引,对陆玉庭的攻击最强的,刚才一番恶斗,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个罗盘。   “主子,还是属下去……”青鸾话刚落,雷火弹已经被刘义抢了去:“论起功夫,本王岂会输给你们这些小辈!”   刘义用问情在臂上割出一道伤,那罗盘嗜血,感应到血气立刻朝刘义的方向攻去。   刘义飞身一闪进了房间,罗盘紧追而去,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所有这些都在这一瞬间发生,他们甚至来不及争辩,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几人下意识的往后飞身躲去。   爆炸那一瞬,连地面都是震动的,一声巨响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大家都忐忑的望着满是火光的房间,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将发生什么,那罗盘有没有被炸毁,义王还能不能出来……   直到狂笑的百里无双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越来越多的血从她口中溢出,接着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引爆,炸裂开来,四肢飞起又落地。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死了,百里无双死了……”   接着这声音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劫后重生的悲喜交加。 第370章 知书达理   爆炸对赵恒内心的撼动远不及刘义,他没有想到刘义会在这时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大义之举。   刘义用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对大齐的忠诚,也在为自己的妻子赎罪。   义王还是那个肯为大齐豁出命的义王,不愧皇上给他的封号。   大火很快被扑灭,府兵从坍塌的房间里找到了义王的一片衣角,其他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他们成功的阻止了一场兵戈,未对大齐的军队,上阳的百姓造成伤害,也了结了百里无双,但这一切是用义王夫妇的生命作为终结。   陆伯山在听到爆炸声后,以为王府出事,匆匆忙忙带着陆家军赶到,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一出悲壮场面。   巨雷般的爆炸声惊醒了两个熟睡的孩子,睡前哼小曲儿哄他们入睡的母亲此刻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父亲只余下一片衣角。   世子拉着妹妹的手,一开始和妹妹一起哭,最后把妹妹搂在自己怀里。   管家告诉他,他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妹妹,不能再哭了。   义王府的担子以后还要他撑起来,十二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义王府以后是荣盛还是没落,就看这位世子了。   楚王作为皇室,又是以探望义王的名义来的义王府,自然不能走,义王夫妇的葬礼总要人主持的。   昨夜有附近百姓听到爆炸声,不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二日义王府挂起了白绫才知道,昨日有贼寇潜入上阳,义王夫妇为救城中百姓,和贼寇同归于尽。   赵恒到最后还是选择保全义王妃的名声。   比起一个声名狼藉的义王妃,还是让那个贤良淑德的义王妃留在百姓的心中。   有些时候真相对普通的百姓来说并不重要,对两个孩童那就更不重要了。   陆家军在事发当晚连夜赶回京城,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上阳城这一晚所经历的惊心动魄亦不会载入史册,当晚经历这一切的人也会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后,陆瑶带着妹妹和魏荣在陆玉庭和曾江的护送下一起离开。   陆瑾睡了一觉精神很好,似是已经忘了昨日被掳的惊心动魄。   倒是魏荣,精神并不好,精神恹恹,腿上的伤已经看过大夫,伤到了筋骨,要休养一段时间。   曾江手臂和胸口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从表面上看,和常人无异。   经历了这么一场生死浩劫,曾江竟也能如此平静,不愧是皇上认可的驸马人选。   马车走的很慢,两个时辰后才到的京城,陆府的马车送了魏荣回府,对外只称魏荣昨日在陆府摔伤了腿,不便挪动歇在了陆府。   魏荣和瑾儿不同,瑾儿年纪还小,即便是被绑架的事传了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魏荣已经到了议嫁的年龄,尤其已经订了亲,无论什么原因失踪了一夜,传出去对名声总是不好的。   陆瑶提前给魏府送了信,魏夫人一早便知道魏荣回府的事。   魏夫人看到坐在软椅上被抬着的魏荣,硬是忍着眼泪才没有流出来。   这两个孩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铭儿还坐在轮椅上不能走路,如今荣儿也伤了腿,这简直是在她这个当娘的心口上扎针,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孩子受罪。   “你这孩子,到哪都是冒冒失失的,肯定没少给陆小姐添乱!”魏夫人稳住情绪嗔道。   “伯母勿怪,都是我没有照顾好阿荣,这才让阿荣从秋千上摔了下来,还请伯母见谅!”陆瑶抢先道。   虽然在马车上陆瑶叮嘱再三,但魏荣是个直爽性子,陆瑶生怕她不屑隐瞒,一时控制不住情绪,露出端倪。   “娘!”魏荣果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那一声娘叫的她自己鼻尖发酸,也险些把魏夫人也弄哭了。   “外面冷,先进屋吧!”魏夫人身边的嬷嬷提醒道。   这次二小姐可真是受了苦了,这才过了一日,人都憔悴了。   一行人才刚进屋不久就听到外面一道声音:“我听说二姐姐在陆府摔伤了腿,特意过来看看!”   魏夫人脸色一沉,这丫头倒是机灵的过头了,这几日是上蹿下跳的,哪都有她。   不过,这个时候越是不让她进来,反倒越是让她疑心。   魏芳进来,先给魏夫人行了礼,才和陆瑶行了闺阁之礼:“陆姐姐好,今日多谢陆姐姐送二姐回来!”   魏荣哼了一声:“我和阿瑶的关系用得着你说谢谢!”   魏芳面色不变,笑吟吟道:“姐姐说的是!”   “猫哭耗子!”   “我知道姐姐伤了腿,心情不好,都是妹妹的错,我这里有些上好的跌打药,姐姐记得用,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待魏芳离开,陆瑶才笑着随意的道:“多日不见芳妹妹,如今是越发的知书达理,让人刮目相看!”   “肯定是被我上次打怕了,不过,也说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魏荣满不在乎道。   上次在九王府魏荣险些被算计,魏荣一口咬定是魏芳算计她,回家后就和魏芳打了一架。   可她没有证据,魏芳虽被她打了一顿,她自己也被魏父禁了足,谁也没讨到好。   奇怪的是,魏芳自那之后再没找过魏荣麻烦,反倒对她恭维的很。   陆瑶这里的含义魏荣傻乎乎的没听出来,魏夫人却听懂了,反常则妖,这魏芳有古怪。   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魏夫人在心里低叹一声,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缘分,同在宫中给公主做伴读,长大后又成了闺中密友,可这性子却是天差地别,荣儿也不知何时才能让她省心。   陆瑶并没有在魏府多停留,待久了反倒让人生疑,陆夫人亲自送到了门口。   这是个好孩子,虽没有缘分成为婆媳,但荣儿有她这么个好友也是荣儿的福气。   “阿瑶,上次的事是伯母对不住你……”魏夫人拉着陆瑶的手,语气真诚。   “伯母这是哪里话,阿荣是我最好朋友,阿荣的事便是我的事,阿荣对我也是一样!” 第371章 立了大功   这次魏荣被百里无双绑架本就是因她而起,不管是私交还是道义她都必须要这样做。   “伯母还是要谢谢你把阿荣送回来!”魏夫人轻轻拍拍陆瑶的手,要说的话都包含在这句谢谢中了。   魏夫人看着魏家的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往回走,身边的嬷嬷道:“陆小姐小小年纪处事便如此周全,再长大些只怕更了不得。”   “若非如此宫里那位怎么会巴巴的使出那些个手段!”魏夫人说起那位的时候语气满是不屑。   至于是哪位,嬷嬷心知肚明,不必再问。   陆瑶从魏家离开直接回了陆府,昨夜她几乎一夜未合眼。   早上又坐了一上午马车,回去之后连午膳都未用直接休息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陆瑶伸手,夏竹扶了她一把。   “可不是,三小姐来了两趟,这才刚走,临走还交代我们不要吵醒姐姐!”夏竹想到陆瑾的叮嘱就想笑。   小姐在睡觉,她们几个一下午都没靠近房间,也就三小姐自己进去了两趟,出来反倒一本正经的交待她们不准打扰。   陆瑶能想象到瑾儿在她房间里晃来晃去的模样。   虽然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但陆瑶也不是很有胃口,就吃了一碗燕窝粥,半个花卷就让秋霜收了去。   ……   赵恒回京已经是三日后,义王夫妇已经下葬,世子虽年幼,但有义王心腹辅佐,世子若懂得上进,自然撑得起义王府。   皇上心情很好,百里无双已死,北疆摄政王和心腹夏侯渊内斗受伤,听说右手被砍了,下落不明,翻不出什么风浪,除去这么两个心腹大患,皇上睡眠都好了许多。   皇上见惯了早朝时臣子们梗着脖子,唾沫四溅的吵架,难得见这些个倔驴一个个低眉顺眼,战战兢兢。   皇上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暗爽,这些年早受够他们了。   常贵看着皇上心情好,自然也松了口气。   自从定国公一封西北边关有异的书信后,皇上就寝食难安。   契丹对大齐是一直贼心不死,如今契丹和西凉联姻,那西凉就不再是障碍。   大齐纵然不怕契丹,可再加上拓跋弘那搅屎棍子就不同了,大齐就真正是四面楚歌了。   可如今,北疆危机解除,西北的形势便没有那么严峻了。   皇上看向不远处的赵恒,老五这次同时解决了南疆和北疆问题,确实立了大功。   “老五,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皇上脸上难得有了笑颜。   大臣们也纷纷点头,楚王这次确实立了大功,百里无双和拓跋弘在京城做了这么多恶事,若再不收拾了,那大齐的脸面可丢光了。   说起来,老五被贬为郡王也有些日子了,想必应该已经知道教训,如今又立了功,是该恢复亲王爵位。   “多谢父皇,都是儿臣该做的!”楚王这次倒是十分的乖顺。   “还有曾少卿和陆府丞,这次也立了大功,朕赏你们每人蜀锦二十匹,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皇上心情好,赏赐的东西自然就多。   下面的大臣听着,皇上对自己人真是舍得,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婿,一个是亲家舅老爷,可不是一家人吗?   可谁敢说?   谁敢扫皇上的兴?   大理寺和顺天府当然不会有意见,都是自家养的孩子,孩子得了奖,他们也有光。   至于曾尚书,本来他对儿子非常不满的,如今儿子得了皇上赏赐,心理稍微平衡了些。   不过,对于楚王这个危险分子,曾尚书还是觉得,以后还是让江儿离楚王远些。   “儿臣,臣多谢父皇(皇上)赏赐!”三人齐声道。   曾江对银钱向来没什么概念,他从未缺过银子,平日里也少有应酬,花钱的地方几乎没有,所以,皇上赏赐与否对他来说没什么。   他要的是这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轻视曾家,曾家再不用送女儿进宫保家族荣宠。   皇上点了点头,越看这个几个孩子越满意。   这陆伯山的侄子长的倒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老五赐婚后也懂事多了,昨日钦天监监正把婚礼的日子给送过来了。   钦天监把老五的婚事安排在明年春天,说是老五和陆家丫头的八字不适合在秋天成婚。   钦天监之前挑选了几个日子送过来,他记得是把老四的婚礼安排在明年四月,老五是在九月,怎么这会儿换成老五在四月了。   谁知钦天监说天象有变,说若是老四的婚礼在老五之前恐对大齐国运不利。   这钦天监都这样说了,他能不答应吗?   “常贵!”皇上突然叫了常贵一声,常贵连忙低头弯腰道:“老奴在!”   “让内务府重新给楚王府打幅匾额,字朕亲自写!”皇上与其说是说给常贵听,倒不如说是说给诸位大臣听。   皇上扫了一眼下面,他自己的儿子愿意封郡王就封郡王,愿意封亲王就封亲王,王位皇位那都是姓赵,他儿子贬为郡王的时候也没见这些人不同意啊。   大臣们也识相的很,谁敢有意见?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   听说楚王殿下去了一趟上阳,弄死了百里无双不说,上阳王和上阳王妃也死了。   关于死因,那是众说纷纭,不过,肯定和楚王殿下有关就是了。   想想楚王殿下回京后都做了什么?打了睿王,抢了景王的心上人,和顾郡王一起搞垮了马尚书,连户部的徐尚书也被罢了官,对了,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贬成了美人……   这一桩桩的战绩,谁敢在楚王眼睛里揉沙子,是活腻歪了吗?   朝堂这么和谐的场面真的是少见啊,君臣就在这么愉快的气氛中散了朝。   皇上叫住了要走的赵恒:“老五,你留下!”   被点名的赵恒不得不留下了,老头子没了贵妃那个解语花是不是太无聊了?   还是得找个美人送宫里,免得老头子总想着找他麻烦。   赵恒一边想一边跟在皇上后面走着,等停下脚步人已经在御书房了。 第372章 姑爷万安   皇上看着赵恒一脸不大乐意的模样,心里又不太高兴了。   这死孩子,这什么表情,他是他爹,他能杀了他?   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给谁看呢,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恒看了眼皇上的新龙案,摸了摸鼻子,他可不想惹事,前提是老头子别来招他,不然他可控制不住自己。   窈窈说,上一世老头子把皇位传给了他,这有点不可思议,他那么多儿子呢,把皇位丢给他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这是恨他吧?   不管上一世怎么样吧,这一世别想再害他,想都别想。   父子俩各怀心事,比起朝堂上轻松的气氛,这会儿竟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常贵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胆战心惊,这龙案新换的,茶具贵着呢,花瓶也是古董,多宝阁上也添了几样新玩意……   楚王殿下可千万别作妖,否则这一屋子的好东西可都成渣渣了。   “皇上,喝口茶!”先压压火,有什么事父子俩好商好量的多好,刚才在朝堂上气氛就很好嘛,保持住。   皇上端起茶抿了一口又放下了,常贵的眼神就盯着皇上手中的茶盏,怕一个不稳,又飞出去了。   “父皇叫儿臣来是有何事?”楚王先开口了。   总不能僵在这里,他还有好多事呢,昆仑受了伤,窈窈担心的很,他得过去告诉窈窈一声,昆仑的腿小命保住了,腿伤还得养着。   皇上白了赵恒一眼,这什么狼崽子,别的儿子见到他都欢天喜地的,就他是个例外。   皇上拿起钦天监正送来的折子丢给赵恒:“钦天监定下了婚期!”   赵恒扫了一眼,放下心来,钦天监正还算识相,改天他给他送份厚礼。   但这会儿故作不知:“儿臣听父皇安排!”   皇上挑眉看了赵恒一眼:“只怕陆家舍不得女儿!”   陆伯山那什么脾气,皇上清楚的很,所以刚才才没有把陆伯山叫住告诉他婚期的事,指不定怎么哭天抹泪呢。   这臭小子也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不好,看上陆家的,还闹着要入赘,这要是传出去,他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古往今来,皇子不思进取,巴巴的抬着家当入赘大臣家的,他的儿子绝对是头一个。   幸好,这婚赐了。   皇上其实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老五这狗脾气,做什么他都不奇怪。   “父皇是皇上,自然是您说了算,儿臣都听父皇的!”赵恒难得说出一句恭维的话来。   皇上笑了,这孩子,如今倒是会说好听话哄他了。   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   是这么个理,他是君,陆家是臣,哪有不接旨的道理,一道圣旨什么都解决了。   其实婚嫁之事结的是两家之好,哪怕是皇家娶媳,圣旨那是明面上,私底下也会提前知会女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现在,皇上显然是不打算给陆伯山准备的机会了。   老五这孩子话不多,虽然大多数时候十分气人,但却是挺有道理的。   赵恒乐滋滋的从御书房出来,父子俩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踹桌子,砸杯子。   常贵看到楚王殿下顺利离开,总算松了口气,皇上的私库自楚王殿下回了京,那可是肉眼可见的变少。   且不说私下补贴楚王的,就砸的龙案,茶盏,花瓶……那是数不胜数。   父子俩这么和谐,他还真的有点不大习惯。   大概是叹气太大声,皇上睨了常贵一眼:“你叹什么气?”   “奴才……最近有些胸闷!”常贵哪里敢告诉皇上实话。   “身体不适就去看太医,一把年纪了,别耽搁了!”   皇上这话把常贵给感动的,当即就给皇上跪下了,流着眼泪道:“老奴多谢皇上关心!”   皇上也叹了口气:“义王去的如此突然,朕身边可以信任的人越来越少了……”   义王的右臂是为救他伤的,身体也是几次救他落下的伤拖垮的,这次的事他也听曾江汇报了,义王妃虽是南疆人,但义王对他却是忠心耿耿。   其实这样的结局不管对义王还是对朝堂都是好的。   人死为大,一切随死者离世盖棺定论,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赵恒出了宫门朝陆家去了,他不在京城的这几日,听说窈窈日日派人给王府送东西。   不过都是送给昆仑的,猪肉骨,牛肉骨,羊骨……总之没有他的份。   他要是再不出现,估计真要被那个没良心的抛诸脑后了。   想他堂堂王爷,鞍前马后的,到最后居然输给了一只白眼狼。   这给闹的!   赵恒想了想,决定走正门,婚赐了,婚期定了,妥妥的自己家。   青鸾有点不大习惯,王爷上次来王府可是腿都快打断了,这次走正门,那腿还保得住吗?   青鸾小声叫道:“主子,咱真要进去?”   “不进去在这儿喝西北风?”赵恒白了青鸾一眼。   这孩子脑子有时真的不太灵光,窈窈是得早点嫁到王府,让这些缺根筋的都看看窈窈身边的丫头是如何伺候主子的。   青鸾小声嘟囔一句:“喝西北风也比打断腿强!”   习武之人耳力本就好,再加上是顺风,赵恒听的清清楚楚的,一巴掌拍青鸾头上了:“我先打断你的腿!”   青鸾揉着脑袋:“主子,咱还是翻墙吧……”   话还没说完呢,楚王抬脚朝青鸾踹去,青鸾头上挨了一记,屁股又挨了一脚,委屈死了。   他这忠心耿耿的,却被主子拳打脚踢的,王妃娘娘可得早点嫁到王府,好好管管主子,主子这脾气是越来越野了,也只有王妃能收拾……能劝住。   这陆府中人就没有不认得赵恒的,才一进门,那小厮就满面春风的笑道:“小的见过姑爷,姑爷万安!”   赵恒这心里高兴的,马上对青鸾道:“赏!”   瞧见了没有,还是陆府的人最懂事,瞧人家这话,后面那位榆木疙瘩可得跟着学着点。   赵恒这一路走,一路打赏,青鸾内心吐槽,主子还真当自己是财神爷了,今日出门带了多少银子自己心里没数吗? 第373章 忽而晴天   赵恒人还未到大厅,陆家各院主子都已经收到消息了。   秋霜是一路小跑的回到海棠院把消息告诉陆瑶的:“小姐,姑爷来了,先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了。”   昨日赵恒一回京便派人送了信,回京有很多事情都要向皇上汇报,陆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腾出空来。   “姑爷来就来,瞧把你们一个个小丫头乐的!”夏竹笑着打趣。   秋霜这丫头是个小财迷,虽然陆瑶平日也没亏待过她们,但姑爷打赏自然高兴。   “当然乐啊,姑爷来得勤说明在乎我们小姐,而且还有打赏,自然高兴!”姑爷出手大方在陆家不用隐瞒,陆家从守门的小厮到主子们面前的红人,哪个不盼着姑爷来啊。   陆瑶放下茶盏:“看来秋霜今日是得了不少赏,就让她请你们几个吃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秋霜假装心疼:“小姐可真偏心,奴婢好难过!”   倒不是真在乎那点银子,而是姑爷稀罕小姐,那要是婚前就对小姐娘家府里的丫头扣扣索索的,将来对小姐肯定也大方不了。   她们自然不缺这份银子,小姐就更不缺,缺的是心意。   就像以前,景王对小姐也不错,可景王和楚王一比,这结果就明显了。   景王殿下想娶小姐,这么多年也没见为小姐做过什么让小姐感动的事,每次来府上就是嘴上说说让她们好好照顾小姐,没见他有什么实际行动。   当初陆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小姐都伤心死了,景王倒好,什么都没做。   小姐大概也是从那时对景王殿下死了心。   说到底,这好坏还得比了才知道,买东西还得货比三家呢,小姐这可是选夫婿,一辈子的事呢。   夏竹用铁钳子拨了下炭炉,炭火发出噼啪的声音,夏竹笑道:“小姐这是要有喜事了,瞧这炭火,热闹的像过年放炮仗!”   “夏竹姐姐说的是,小姐今日可不是有喜事吗?”   ……   陆瑶看这些丫头越发叽叽喳喳什么都敢说:“明日便让嬷嬷重新教教你们规矩,若是过不了关,都打发到厨房做粗活去!”   陆瑶以前总拿发卖吓唬她们,可这些丫头听多了,竟是没一个怕的,这次就派她们到厨房帮厨去。   果然,一听说要去厨房,一个个都开始求饶了。   这边闹哄哄的主仆气氛欢愉,另一边就有些天差地别了。   陆伯山对赵恒的态度就跟这冬日的天气似的,忽而晴天,忽而阴天。   比如,今日就是阴天。   那日义王府那一声爆炸可是把他吓坏了,那熟悉的爆炸声,也就陆家的雷火弹有那样的威力。   他当时就猜是瑶儿搞出来的,果不其然,他这个女儿为了救这个臭小子可真是拼命。   那雷火弹威力极大,杀伤力极强,   但因为还不稳定,操作起来很容易伤到自己人,所以,并未大规模投入使用。   这丫头竟敢在义王府用雷火弹,若是操作不当,出了事,她可想过后果?可自己的女儿,怎么舍得骂,更别说打了,别人家的就不一样了。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赵恒一看陆伯山的表情,心里有些虚,难不成是婚期的事岳父大人已经知道了?   青鸾腿哆嗦了下,有点软,不管怎样,一会儿他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住主子的腿,不然对不起国公爷。   “岳父大人,我和窈窈的婚期是钦天监的决定!”虽然他是小小的干涉了下。   陆伯山警惕的横了赵恒一眼:“什么婚期?”   赵恒心道,糟了,这事还不知道呢,那是因为别的事?   很认真的想了想,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不是,他最近不在京中了,别说翻墙了,翻窗都没有。   赵恒也装糊涂:“父皇说钦天监挑了几个吉日让他选,小婿以为岳父大人知道了!”   “窈窈还小,此事尚不着急!”陆伯山不慌不忙道。   赵恒:……   让他说什么?   考验老头子皇上威严的时候到了,别说他搞不定,连个臣子都搞不定还当什么皇上。   “岳父大人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赵恒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大概会在陆家用光。   别问为什么,作为当事人,没有再比他更清楚的了。   唉,当人女婿不好当啊,自己的爹还能怼几句,可窈窈的爹……这是活祖宗。   不过,他已经想到对付岳父大人的办法了。   等将来窈窈生了孩子,一定让他常住陆府,好好磨磨外公的‘好脾气’。   陆伯山自然不知道此刻赵恒的想法,手中的茶往桌上一放:“王府爆炸怎么回事!”   陆伯山赶到时,义王已经带着雷火弹和神哭罗盘同归于尽,所以,陆伯山并不知道神哭罗盘的厉害,只觉得自家女儿为了赵恒什么危险都不顾。   瑶儿固然聪明,可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瑶儿什么都做了,要他这个王爷做什么?   赵恒也不解释:“是小婿考虑不周!”   陆伯山哼了一声:“求娶瑶儿时你怎么说的,这才过了多久?”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赵恒低头认错,在亲爹面前都没有这么怂过。   除了老国公和清虚道长,谁还能让自家主子这么乖乖认错?   青鸾缩了缩身子,主子都没威风了,他这个护卫那就更没有了。   陆伯山正摆脸子呢,陆夫人来了,特意从厨房带了点心过来。   比起陆伯山,陆夫人绝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这次瑾儿能平安回来,多亏了殿下,殿下可是我们瑾儿的大恩人!”陆夫人是真心感谢。   “岳母大人客气,这都是小婿该做的!”赵恒哪里敢摆谱,恩人,那可不敢当。   只要岳父大人不在他和窈窈的婚期上添乱,他们都是活祖宗。   陌生人的举手之劳我们都会道一句有劳,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一码归一码,别的事她不知道,就冲他为瑶儿做的那些事,可比那位正摆岳父大人谱的强多了。   陆夫人咳了一声,陆伯山马上从座椅上起来,端着自己未喝完的茶挪到下首去了,把上位腾给了夫人。 第374章 引狼入室   同为男人,赵恒觉得男人在家中还是要有家主的底气的。   可今日看到这场景,赵恒由衷的觉得,岳母大人威武。   果然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今日就留在府中吃饭,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殿下爱吃的!”陆夫人话一落,陆伯山心里就不乐意了。   早上不是说要吩咐厨房做他爱吃的吗,他也难得在家休沐一日,怎么这小子一来就变了呢,善变的女人。   心里不乐意归心里不乐意,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啊,实在是……书房冷的很,床也不舒服。   陆伯山悄悄睨了赵恒一眼,怎么越看这小子越讨厌,先是骗了他女儿,现在又来骗他夫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女人啊,到底是出门少,见人少,被这小子这张脸给骗了。   “那就叨扰岳母大人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走。   来都来了,马上都是一家人了,陆府也不差他一口吃的。   除了岳父大人,赵恒觉得他在陆家还是挺受欢迎的,陆家的小厮丫鬟见到他都热情的很。   青鸾一听可以留下吃饭,松了口气,主子的腿总算保住了。   “说什么叨扰,倒是盼着殿下常来,年轻人多些,这府里也热闹!”陆夫人和蔼道。   家里那个她都懒得说了,一天到晚不着家,回来不是饿了就是渴了。   玉庭如今是陆家唯一的男丁,那个就更不知道怎么说了,衙门的差事做的是不错,可这不着家的习惯和夫君有的一拼。   昨日三夫人还和她诉苦呢,说玉庭已经小半月不见人了,连家里找他都要去妙音阁找那露浓姑娘……   玉庭和那露浓姑娘的闲话传的也是,听说还有个北疆公主……不省心的很。   比起家里这两个问题男人,陆夫人越发觉得赵恒是个好的。   “是,小婿以后一定常来!”他能天天来,只要岳父大人不嫌烦。   陆伯山看赵恒的眼神越发不对劲了,他说什么,常来?能要点脸吗?   自己家里没饭吃,皇帝的儿子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陆夫人隐隐觉得不对劲,朝陆伯山看过去,陆伯山迅速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假装喝茶。   这才发现,杯里的茶水没了,吃了几根茶叶子。   这尴尬的。   青鸾差点笑出来,这陆大人惧内成这般模样也是世间少有了。   有陆夫人在,主子的腿一定没问题,青鸾看着陆夫人的形象越发高大了。   陆伯山本来打算好好提点提点这小子,可惜被夫人打断了。   当然,这还不算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来了。   陆瑾儿抱着雪球,身上穿着红色的斗篷,跑起来,像一团红色的火焰,活泼又可爱。   “姐夫可算是来了,姐姐这几日一直都没有出门,白日里无精打采的靠在榻上,担心姐夫,茶饭不思,人都瘦了!”陆瑾儿夸张道。   赵恒忍着笑,不过唇瓣还是忍不住抖了抖,窈窈想他,茶饭不思,那他可得好好瞧瞧去。   陆伯山咳嗽了一声:“小丫头又胡说八道!”这两个女儿,竟是没一个矜持的。   “爹爹,瑾儿可没胡说,早上冬雪姐姐给小姐更衣的时候说姐姐瘦了,衣服要重新改呢!”她可是听的真真的。   而且,这几日姐姐是吃的很少,就喝了碗红豆粥,昨日的晚膳还没她用的多呢。   她怕姐姐憋在心里难受,这才巴巴的跑来告诉姐夫的。   饶是陆夫人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瑾儿这丫头可这是……   瑾儿还小,不知事呢,她总不能说瑶儿这是来了小日子,身体不舒服,吃什么都没胃口,这才更不愿走动。   赵恒却很喜欢陆瑾这股子爽利的性格,陆家的水土还真是特别,养的孩子都很有自己性格。   特别好。   将来他的孩子一定要多来陆家小住,这么好的水土不能浪费了。   “姐夫,你快跟我去看看姐姐吧,说不定姐夫一去,姐姐就高兴了……”   陆伯山:……   引狼入室,绝对的引狼入室。   陆夫人:……   虽说已经定了亲,可女儿的院子也不好去呀。   赵恒犹豫了一下:“这……”   他是个守规矩的老实人,不能做坏规矩的事。   “姐夫怎么不走呀,姐姐等着呢!”   赵恒挺了挺胸口,窈窈等着……那可不能让她久等了,为难道:“岳父岳母大人,这……”   “就陪瑾儿去吧!”还能怎么办,这小丫头都去拉人袖子了,她这个当娘的还能训斥女儿不成?   赵恒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出了房门,那步子恨不得飞起了,可顾及着陆瑾的小短腿,还是慢一点,这可是小功臣。   陆瑶坐在房间里就听到瑾儿的声音了:“姐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声音里透着一股姐姐快表扬我的自豪。   门口的小丫鬟看到是楚王,忙屈身行礼,陆瑶隐约听到楚王殿下才知是赵恒来了。   慌忙从榻上下来,怎么瑾儿就这样把赵恒带进来了,爹爹和娘他们竟是由着她?   陆瑶下意识的整了下发髻,她这两日一直靠在那儿,头发就随意挽了个髻,别说口脂了,胭脂也未用,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她知道赵恒来了,本想着过会儿出门的时候再收拾,没想到他竟直接过来了。   秋霜才刚给陆瑶衣服拉平了,陆瑾儿已经带着人进来了,一脸笑嘻嘻的问姐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瑶有些慌,惊是挺惊的,喜倒没有,这小丫头,也不跟她说一声。   不过,陆瑶这可冤枉妹妹了,因为在小瑾儿眼中,姐姐怎样都是美的,就算瘦了些,脸色苍白了些,那也是顶顶的大美人,根本不用打扮。   赵恒看着陆瑶,还真是瘦了,人也看着没精神,想他想成这样?早知道他就早些回来了。   赵恒的目光从进门起就跟粘在小姐脸上似的,挪都挪不开。   夏竹已经习惯了,秋霜偷偷的掩着嘴笑,冬雪低着头,不敢看,三人很自觉的出了房间,当然,带走了让牛郎织女见一面的小功臣。   赵恒走过去要抱,陆瑶却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她这几日小日子,不想靠的他太近。 第375章 万事皆宜   不是想他了吗,茶不思饭不想,怎么他来了反倒躲着他?   不过,这并不影响赵恒的好心情,上前一步牵住陆瑶的手:“怎么了,不开心?”   陆瑶摇头:“没有,你坐,我给你泡茶!”   “我不渴,你也坐着!”赵恒手一扯,直接抱起陆瑶,把她放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也规规矩矩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岳父岳母大人都知道他来了海棠院,搞不好岳父大人马上要杀过来。   他还是规矩些好,不然他以后可别想再顺利来陆府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忍一忍吧。   “义王府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陆瑶问道。   “嗯,父皇已经派了人过去,等义王丧期过了,世子进京谢恩后便承继王位了!”赵恒道。   皇上已经知道义王妃的身份,可依然肯封义王世子为义王,在义王这件事上也是有情有义了。   除了义王是个草根王爷不会对皇上的龙椅有威胁之外,义王的所作所为当得起这个义字。   “那上阳军呢?”当日上阳军中可是有小半站在义王妃那边的,军心已经散了。   耿将军致仕,刘建业已死,这九千上阳军没了将领,很容易生事。   “暂时由耿将军代管……”赵恒看着陆瑶道:“你有什么想法?”   “上阳距离京城最近,若京城动乱,这九千兵马最有可能异军突起,可能是勤王之师,也可能是夺命之师!”   九千兵马看似不多,可若用的好,也是可以与陆家军抗衡的。   如今上阳军如一团散沙,正需要一个手段雷霆之人驯服。   不管是刚被卸了兵权的崔家还是景王都会暗中争取。   按说赵恒更有优势,他成功阻止了一场动乱,救了这九千人性命,若由赵恒接手,这九千人绝对会忠心耿耿。   可他是皇子,若无战事,皇子是不能领兵的。   赵恒在朝中无根基,他自己还没有能力安排自己人,可这个位置绝对不能落到崔家和景王的人手中。   如此权衡一番,这个位置的人选只能是皇上的人。   “你们可真是亲兄妹!”从上阳回来之时,陆玉庭便和他说了同样一番话。   “但凡殿下多上心些,三哥也不用如此殚精竭虑!”陆瑶嗔了他一眼,上一世三哥为了他的皇位可是呕心沥血。   赵恒点点头,京中的形势他也看明白了,不是他想不争便可以置身事外的,从落地那一刻起,他便身处漩涡了。   他可以不要那个位置,但必须有自保能力,否则,他,陆家,都会因为他有灭顶之灾。   “我倒是有个人选!”赵恒目光清润,却又仿佛藏着厚重的大海,抬手在桌上划了个云字。   “你说云泽?”   赵恒点头:“正是他,比起世家子弟,父皇更喜用身世不显的年轻人。”   陆瑶知道这个云泽,在年轻一代的御林军中他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云家由顶级世家落魄的连末等士族都不如,这样的家世皇上用起来更为放心。   论谋略赵恒从来不输,他只是懒得应付而已。   赵恒抬起手来,触上陆瑶的脸,亲昵地揉捏她的脸颊,这样深情看着她时,陆瑶就如被勾了魂一般。   目光被他牵引着,听见他说:“窈窈,”声音有些沙哑,仿佛研磨着她的心口一般。   “若你要这江山,我便将这江山送给你,若你不要,我也一定护你一世安稳,绝不让任何人欺你,辱你,有我一日,便护你一日。”   陆瑶手指蜷缩在一起,沦陷在男人深情的瞳眸中,心跳彻底的乱了节奏。   陆瑶的手被赵恒握住:“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再发生了。”   他对上一世发生的事并不全然清楚,但这一世,窈窈的心是完完全全向着他的,那他就一定不会输。   “慧然方丈说,因我的重生,时空逆转,天象大乱,七宝佛珠沾染浊气,许多事情都不可预测,更不可控制,紫薇星周围出现了三颗帝王星,天下大乱将至!”就算解决了百里无双和拓跋弘,也挡不住这天下大乱的局势。   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是她。   “命是自己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出现一百颗帝王星,老……本王也不怕!”赵恒本想说老子也不怕,瞬间改口了,不能将军中的恶习带到窈窈面前,不能吓到她。   赵恒渐渐朝她倾过了上身,目光从她微微颤动的眼睛,慢慢向下,移到她血色有些不足的淡粉色唇瓣上。   两人近在咫尺,气息交缠在一起,呼吸都不约而同地急促了些。   赵恒忙退后一些,岔开话题道:“我今日进宫,父皇说钦天监把婚期定下了!”   陆瑶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是,是吗?”   “明年春日,三月初九,万事皆宜,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这日子是最靠前的吉日了。   “三月初九?”这岂不是只剩下不到半年时间。   上次她明明听爹爹提起,日子好像是明年秋天,怎么成春天了。   “就知道你一定会高兴!”赵恒眼睛里都是深深的笑意。   陆瑶:……   她有表现的很高兴吗?   她是在担心好不好,婚期忽然定的这么近,爹爹肯定不会高兴。   爹爹不高兴自然不会找她麻烦,至于会去找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赵恒看陆瑶蹙眉,忙道:“放心,不用担心嫁衣来不及,锦绣阁已经在做了,所有的事情你都不必操心!”   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他怎么可能敢把婚期提前,这可是他和窈窈的婚礼,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你说什么,钦天监那边不会是你……”陆瑶话问到一半没有再问下去,除了赵恒,也不会有别人了。   他还真是什么都敢做,钦天监正唐大人为人十分傲气,别看他的官职不大,可在皇上心中却是极有份量的。   大齐并未像前朝一般设立国师一职,但唐大人地位超然,等同于前朝的国师了。   赵恒到底是怎么说服唐大人的,她还真是有些好奇了。   “唐大人术业有专攻,他选的日子肯定不会有错,窈窈安心便好!” 第376章 一世夫妻   安心?   让她如何安心。   若是爹爹此刻知道婚期提前的事,只怕要提着大刀将他赶出去了。   陆瑶觉得婚期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爹爹,等皇上的圣旨吧。   皇上在万寿节时同时赐婚,那婚期定下之后肯定也会同时下旨,到时,爹爹要怪,就只能怪皇上……   毕竟,皇上的旨意最大嘛!   不过,赵恒到底什么时候把主意打到钦天监正唐大人身上的。   唐大人在朝中向来特立独行,和哪位大臣都没有私下来往,为人孤傲又神秘,赵恒居然能说的通他。   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露,瞒的可真够紧的。   这么快出嫁,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还真的舍不得爹娘,舍不得陆家。   赵恒看出陆瑶虽然没有反对但并不十分开心,凑近了她缓慢地道:“我怕等到明年秋日,腿真要被岳父大人打断了。”   说实话,陆家的墙真的是算是高的了,而且岳父大人时不时的在墙下出现,就算腿受得了,心也被惊吓的不轻,再好的轻功也怕吓啊。   陆瑶被他逗笑:“活该!”谁让他总是大半夜翻墙。   害的她屋里的那些小丫头看他哪天晚上没来都要讨论,今晚姑爷还来不来,要不要留门?她当时窘的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腿要是断了,到时谁背你进洞房!”赵恒说这句话时眸底倏然划过一丝邪气。   陆瑶羞的脸通红,苍白的脸色这才有了颜色:“赵恒,你羞不羞?”   “做过一世夫妻,有什么害羞的!”他们上一世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你……”陆瑶又羞又怒,华丽的脸蛋染上一层气愤,却是生动而浓烈的娇艳。   生气的时候也这么好看,满大齐找不到第二个,居然两世都是他的夫人,他才是被老天偏爱之人吧。   外面敲门声起,夏竹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老爷和夫人说午膳准备好了,请小姐和姑爷去前厅用膳!”   “好,我知道了!”陆瑶忙应道。   赵恒恋恋不舍,等下用完膳,可没有理由再留下了。   不过,婚期已经定下,这次不用等太久了。   陆夫人对吃食一向讲究,江南本就富庶,方家在江南可是富豪中的富豪。   方老爷又只有一个独女,家中一应用品自然是怎么奢华怎么来。   反正花钱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赚钱的速度。   陆夫人享受惯了,自然也不觉得奢侈,赵恒在陆家用过几次膳,发现陆家的食材比宫里的还要新鲜。   尤其今日牛肉,比他之前吃过的都更要鲜嫩,一锅用牛骨做汤底的锅子又鲜又烫,恨不得咬断舌头的那种好吃。   赵恒在军营长大,后又跟着师傅走南闯北,露宿破庙,啃冷馒头这都是常有的事,从不挑嘴。   可吃过陆家的菜之后再吃别的那才叫一个寡淡无味。   “岳母府上的厨娘手艺就是好,同样的菜,比宫里的御厨做的都好!”赵恒这是真心夸赞。   陆伯山心里哼了一声,什么岳母府上,这明明是陆府好不好,马屁精!   陆夫人笑道:“不瞒殿下,厨艺虽重要,但食材更为关键!”   陆府上惯常用的肉类,羊肉,猪肉,牛肉,鸡肉之类的,那都是出自方家的牧场。   那里的每一头牛从小牛犊开始,吃的东西就和别的牧场不同,说句不好听的,一般的百姓吃的都没有他们金贵。   牛羊成年,当日宰杀后选他们身上最好的肉质送到陆府,剩下的才送到方家的酒楼。   也就是说今日桌上的这盘牛肉,宫里的御膳都比不上。   倒不是说刻意的追求奢靡,而是辛辛苦苦的赚了那么多钱,与其成日的遭人惦记,还不如自己享受,总不能亏待自己。   赵恒这才点头,原来如此,今日总算知道什么叫讲究。   这二十来年他到底吃的什么,吃的还不如陆家餐桌上的一头牛。   他这皇帝的儿子做的真是……领教了。   “殿下若是喜欢,让他们每日送到王府!”反正陆家如今人口少了一半,用不了那么多食材,前几日剩下的牛骨都让瑶儿炖了给昆仑和雪儿吃了。   “那就有劳岳母了!”赵恒也不客气,收了陆家送去的食材,他也方便送些东西过来。   陆伯山吸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吐出呢,被自家夫人一个眼神过去,陆伯山这憋在心口,吐出也不是,吸回去也不是。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心翼翼的呼出那口气。   赵恒上次走的时候陆夫人给他包了茶叶,这次又装了半马车的食材,都是方家庄子上自产的稀奇玩意,外面买不到。   赵恒的马车一走,陆伯山就忍不住道:“夫人也不能对那小子太好了,这还只是毛脚女婿呢,捧的太高,以后摆起架子怎么办?”   陆夫人嗔了陆伯山一眼:“他要是想摆架子想拿乔现在就是摆我们有什么办法,你可别忘了人家爹是谁?”   “我看你和瑶儿都被那小子骗了!”陆伯山绝对不会承认心里有些小嫉妒。   “我看你是老糊涂,自从瑶儿赐婚,我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以前我们总想着给瑶儿挑个家世不显的,这样才会真心对瑶儿好,可对瑶儿好不好和家世有什么关系?”陆夫人叹道。   “难道放着长的俊的,家世好的不嫁,非要找那些又丑又穷的才靠的住?我当年只是一个商户女嫁给你堂堂平宁侯世子,这家世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这些年你虽忙了些,但对我的好,我都明白。”   “京城世家子弟暂且不说,就说江南那些大商贾,就连一些小商贩家里也不止一两个姨娘,你却为我不纳妾,就凭这一点,就够我方淑兰骄傲一辈子,感激一辈子,伯山,皇上既然已经赐婚,我们还是放下那些成见,将来陪瑶儿一生的是他,不是我们,再说,赵恒对瑶儿的好我们也是看在眼里,我是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挑刺什么?”   “夫人倒还记得我的好,我以为夫人眼里只有那个骗我闺女的小混蛋!”陆伯山委屈的很。   陆夫人先是瞪了他一眼,接着笑出声来:“一大把年纪,说这话不嫌臊的慌!” 第377章 阴谋诡计   陆夫人不管赵恒是王爷还是平民,只认他是陆家的女婿,瑶儿未来的夫君。   只要他对瑶儿好,她这里没有一个不字。   赵恒离开陆府那叫一个得意,满载而归看到了吗?   这装的是食材吗?这装的是窈窈对他的心意。   “主子,陆府的牛骨可真做的好!”青鸾道,他今日可算是吃顿饱饭了。   前几日在上阳,跟着主子忙前忙后的处理上阳王夫妇的丧事,还要注意上阳军中动向,别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昨日还羡慕昆仑的牛骨呢,没想到今日他也吃上了。   说起昆仑,可真不是个东西,昨日它吃牛骨时,他恰巧路过,不过闻到香味多看了一眼,瞧把它紧张的。   当时那个嘴脸,用爪子护着盘子,还朝他嚎叫了一声,可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陆家这牛骨真是一绝,王妃还是早日嫁进王府,多带几个陆家的厨娘到王府,也好改善下王府的膳食。   王府厨娘的手艺真的是一言难尽,什么都不想说。   赵恒回到王府后青云就告诉他国公爷来信了。   赵恒回了书房,打开后确是外祖的笔迹,写这封信时外祖应该已经到了西北。   外祖说契丹虽有异动,但目前对大齐边疆没有困扰,他自己可以应付,让他不用太过担心。   外祖在信中还专门提到一个人,张光志,外祖说这个人是他推荐到西北军中的,但他很确定,他并未推荐过任何人给外祖,更没有写过推荐信。   张光志?这名字有些熟悉,在哪听过?   赵恒捏着信的手在纸上下意识的搓着,突然,手指停住,张光志,那个杏花村李秀才的女婿。   是他?   他竟去了西北军。   “查一查这个张光志!”赵恒对青云道。   “是!”   外祖来信主要是不让他担心西北,安心留在京城,等着成婚。   定国公对皇上的赐婚很满意,对陆家家风也是称赞不已。   定国公和先平宁侯有几分交情,当时若不是先皇突然赐婚,也许傅瑧嫁的就是平宁侯陆伯山。   没想到如今竟是傅瑧的儿子要娶陆伯山的女儿,这大概就是冥冥注定的缘分。   定国公在信中还提到了小皇孙赵煦,虽然赵煦已经封了成王,不像之前太子府世子那样惹眼。   可他这个先太子嫡子始终是有些人的心头刺。   毕竟当年,赵煦出生时,皇上十分高兴,再加上赵煦聪明伶俐,皇上就有直接封其为皇太孙的想法。   后来,皇上听了阁老的意见说,怕圣宠太盛反倒对小皇孙不利,这才让皇上打消念头。   如今看来,幸好当时没有封为皇太孙,否则只怕太子薨后更没命活到现在。   赵恒派了暗卫一直保护在赵煦身边,近日倒是并无异常。   说来,皇嫂这次帮了他一个大忙,没想到常祭酒那样清高的人竟会去求魏阁老。   不过,那件事后,他特意派了青云去常府感谢,那常祭酒竟不肯承认,说从未私下见过他。   后来,皇嫂派人送了封信给他,说他和常祭酒不熟比熟好。   他也明白了常祭酒的意思,这朝中盯着他们的眼睛太多,若是传到皇上耳中,这事情就变了性质了。   常祭酒身上可是贴着先太子的标签呢,若不是这些年去了国子监避其锋芒,只怕早被崔家或者景王的人迫害到什么地方了。   先太子薨逝不过三四年光景,可曾经那些身着紫袍的太子旧臣哪还有踪影。   赵恒把定国公的信看完后就烧了,先皇猜忌傅家,可父皇对傅家也不是一点猜忌也没有吧?   否则怎么会外祖一大把年纪还守在西北,傅家世子之位空缺多年,纵然是外祖不肯过继别房子嗣,可这种事,一般皇上都会干涉的,可皇上竟是也没有提过国公府重立嗣子之事。   如此一来,将来外公故去,西北军就回到了皇上手中,这算盘真的是打的啪啪响。   若为了那个位置猜忌亲人,寡情薄义,他赵恒还真做不到。   赵恒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后便去了妙音阁,到了才知陆玉庭不在,露浓说陆玉庭去了魏府。   “瞧把他给忙的,得,你先下去吧!”赵恒让露浓先退了出去。   露浓派小厮送来了一壶酒和几碟下酒菜。   赵恒不喜女婢伺候,虽然他从未说过,但露浓极擅察言观色,所以派了小厮过来。   小厮放下酒菜后很快退出了包厢,等了半个多时辰陆玉庭回来了。   “魏公子如何了?”赵恒开口问道。   “你倒是挺关心他!”陆玉庭故意膈应赵恒。   “是啊,还真担心他站不起来了。”赵恒对魏铭倒是挺欣赏的。   当然,那是在不知他喜欢窈窈的情况下,若早知道,在湖山时他就把他腿给打断了。   “那要让你失望了,怕是再过小半年就能行走自如了!”陆玉庭没想到魏铭恢复的这么快。   这小子倒是意志力惊人,魏铭这个腿是中毒的后遗症,为了救他性命,当时把毒素逼到他腿上,这才导致腿不能走路。   若想走路便要刺激腿部穴位流通,除了药浴,针灸,还要自己多走动。   否则,坐在轮椅上久了,到时就算毒素清除,腿上肌肉也萎缩了。   可每走一步,他的腿在毒素刺激下都会钻心的疼,还会肿胀,像是要撑破肉皮的那种疼。   而且,这小子还自学了针灸,每日自己给自己针灸,果然不愧是文曲星君下凡,学什么都快。   陆玉庭看赵恒被自己成功气到,给自己倒了杯酒:“师兄今日来不会是专程问我魏铭的毒解的如何吧?”   赵恒白了他一眼,他有那么闲,这小子嘴巴可真损,有时候他都恨不得把他的嘴缝起来。   “你那日说的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有些道理!”赵恒道。   就是不为了他自己,为了窈窈,为了上阳那九千上阳军也不能让他们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中。   军队是保护大齐百姓的,不是某个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陆玉庭挽唇一笑:“真是稀奇了,我们楚王殿下不是最看不上这些阴谋诡计吗?怎得突然同意了?” 第378章 翻脸无情   在上阳时忙着义王夫妇的葬礼,还要清理百里无双余党,没时间讨论这个问题。   回京的时候,他提了一嘴,赵恒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打马自己走了,又给他落了个没脸。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上阳军确实是个大隐患!”赵恒这错认的倒是干脆的很。   男子汉大丈夫,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什么不敢认的。   真等到大错酿成的时候再认错,那才是虚伪。   赵恒当时觉得陆玉庭这是杞人忧天,再则也没把上阳的九千精兵放在眼里。   他不想搞这些小动作,或者说不屑。   陆玉庭转着手中扇子:“师兄打算怎么做?”师兄来找他,肯定是有了想法。   赵恒在军营里长大的,在他心中一直觉得但凡有点血性的军中男儿,志向都是精忠报国,而不是效忠某个人,某个利益组织。   若上到将军,下到士兵,人人都抱着升官发财的想法,那这支军队就是没有军魂的军队,即便是千军万马也犹如稻草人,不堪一击。   就如西北军,效忠的从来不是傅家,亦不是赵家天下,而是关内的妻儿父母,数万万大齐百姓。   西北军不管姓什么,谁为将军,他们都是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大齐的热血男儿。   可上阳不是西北,上阳军不是西北军,军心如何他更不敢保证。   就如窈窈所言,这九千上阳军落在有心之人手中,造成的即便不是一场浩劫,那也是一场灾难。   他不想沾手,可这九千兵马也确实不能落在他人之手,最好的便是掌握在父皇手中。   父皇喜用年轻人,一腔热血,有理想有抱负,容易控制,云泽是个好人选,但并不是唯一人选。   朝中不止一个人在打那九千兵马的主意。   “云泽!”赵恒言简意赅。   “他?”陆玉庭手中的扇子停住:“只怕他资历不够,有些难度!”   云泽在皇上心中只怕也不是最佳人选。   云泽家世不显这点固然合皇上心意,可云家的案底还在,身家并不清白。   而且,云泽这几年都是为皇上办事,明里暗里也得罪过不少朝中权贵。   那些人想得到那个位置不容易,但想搞掉云泽就太简单了。   这样权衡下来,想把云泽推到那个位置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容易。   “没有难度,我找你商量什么!”赵恒顿时没了好脾气。   陆玉庭:……   这是什么狗脾气,求他办事还有理了是吧?   “你怎么会想到云泽,比他合适的不是没有!”他就有几个比云泽更合适人选。   这几年大齐的年轻年龄良莠不齐,不是他自夸,最优秀的都在陆家军呢。   但陆家不会沾这事,好不容易才暂时打消皇上对陆家的猜疑。   若陆家再插手这件事,保不准皇上又怎么想呢。   五万陆家军已经让皇上忌惮了,再加九千,两道防守都被陆家掌握,那皇上真要睡不着觉了。   先太子在时便看出这个问题,推行过几次武举,选了不少人才。   只可惜,还未等他筹谋好,便薨逝了。太子选的那些人,这些年有的已经放弃。   剩下一部分,这些年有的在御林军,有的在金吾卫,虽暂时比不得陆家军中年轻将领,但缺的只是历练,只要给他们机会,未来都是不可限量。   “云家贪墨案你可听说过?”赵恒问道。   “这倒是不曾!”陆家是武将,云家是文官,便是祖辈也没什么交集。   而且,云家这些年在京城就跟沧海一粟似的,谁还注意到云家。   他只知云家的先祖是大齐先祖皇帝的幕僚之一。   当年的云家可是比如今的魏家更加风光。   听说是云家卷入了贪墨案,云泽的祖父在牢中自杀,明仁皇帝顾念云家功绩,并没有株连家族众人,云家就此落魄。   云家出事时他的父亲也才不到十岁,云家经此后一蹶不振,到了云泽这一代,竟不想他弃文从武,从一个看守城门的小士兵运气不算差,但也算不得多好。   “我在大理寺见过卷宗,那个案子疑点不少,云泽的祖父自杀后便匆匆结案了!”   他刚进大理寺是负责抄录卷宗,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闲暇时间便把大理寺那些陈年旧案的卷宗当悬疑故事打发时间了。   便是在那时发现了云泽祖父的案子有疑点。   只是这是父皇的祖父,明仁皇帝时的案子,当事人早就作古,更别说找证据,但可以肯定的是,云家应是被冤枉的。   “你不会想查当年的案子?”陆玉庭觉得这想法异想天开了。   就算是为了提拔云泽,这办法也不可行。   明仁皇帝是当今的祖父,推翻祖父判的案子,先不说能不能找到证据,这首先就是一个大不敬。   那满朝大臣正瞪大眼睛挑皇上的错处呢,皇上不傻,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怎么查?当年的人差不多都死了,查出来有什么用?不过,明仁皇帝放过云家众人真是因为云家祖上功绩?”皇帝向来都是翻脸无情。   别说念及大臣祖上功绩,就是父子亲情也不一定会顾念。   明仁皇帝是个好皇帝,毕竟他的功绩摆在那,任谁都不能否认,可晚年也确实做了不少糊涂事。   说起来,逼着窈窈的祖父娶他妹妹的孙女静姝县主就算是一件。   所以,赵恒猜测,云泽的祖父要么是被那个糊涂老头冤枉了,要么就是替皇家背了锅。   只怕后者的可能更大些。   否则,以当时云家的如日中天,又有谁能陷害。   明仁皇帝故去后,先皇继位,虽然没有启用云家子弟,但也没有排斥。   先皇继位时年纪已经不小,没做多少年皇帝,后来父皇继位,倒是没有反对云家子弟走科举。   不过,比起云家先祖,子弟也并没有十分出色的,都是些八九品不入流的小官,登不得大雅之堂。   但这首先是在态度上对云家有了认可。   再后来,已经不问朝事多年的顾大将军给皇上推荐了云泽。   云泽进入御林军后虽然并无大的升迁,但皇上对他却是十分信任。 第379章 忠义之士   “所以,你觉得皇上知道当年云家是被冤枉的?”陆玉庭瞬间懂赵恒的意思。   赵恒点了点头:“应该如此!”   御林军行走御前,虽是侍卫,可却不是一般侍卫可比。   御林军都是世家子弟,身后背着家族几百条人命,自不敢有丝毫不轨。   可云泽是罪臣后裔,按说是没有资格的,可他偏偏入了御林军,那在皇上眼中便是可信。   “若是如此,云家为何……”陆玉庭没有问完,目光露出一抹惊异,赵恒点了点头:“大抵是有了某种默契!”   像这种首辅获罪,当时应该闹的挺大,可卷宗上并没有相关记载。   而且文官除非是参与谋反或者通敌这样的罪行,否则,不会被判死罪。   且判决未下,云大人就死在牢里,这事居然就这样过去了,除非是皇上授意,而云家也知道消息。   否则绝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逼死当朝首辅,事情过去了几十年,估计朝中也没什么人知道了。   “我倒是好奇云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陆玉庭现在倒是对这案子背后发生了什么有些好奇了,所谓的贪墨不过是莫须有罢了。   赵恒敲了敲桌子:“不是让你好奇这个的!”   “还不是你先起的头,师兄,我有预感,这一定是个石破惊天的大秘密!”陆玉庭断定道。   赵恒喝了杯中酒,没好气道:“快收一收你的嘴脸,我是让你想办法安排云泽!”   “你为何肯帮云泽?”   “肯为大齐牺牲又隐忍多年的家族,或许一时失意,但绝对是忠义之士!”赵恒道。   不管是几十年前自杀而死的云首辅,还是如今的云泽,都是大义之人。   陆玉庭点点头,云家确实当的起忠义这两个字。   后辈落魄至此都死守当年秘密,确实有气节,非常人能做到。   “当时耿将军致仕,若不是义王推荐刘建业,据说皇上是属意郭凯达的,如今又有景王这层关系,这些人选中他机会最大!”陆玉庭蹙眉道。   郭凯达这个羽林中郎将虽不如高鹏在御林军中威风,但归到底都是皇上的心腹。   上阳军生变,皇上派心腹之人前去接管,论资历,郭凯达确实是最好人选。   而且,景王在山东做出的成绩是不可否认的,贵妃做出的那些事并无证据证明和景王有关。   但景王的功绩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山东境内,对景王都是交口称赞。   按皇上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做法,极有可能把这个位置给郭凯达来安抚景王。   郭凯达的庶女指给了景王做侧妃,郭家和景王就是姻亲关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郭凯达势必是向着景王的。   郭家祖上是赵家家奴,虽无大功,比不得傅家,陆家这样的公侯世家,可这些年也是颇受重用。   郭家子弟大多都在御林军和金吾卫,官职虽不算高,但都是十分重要的位置,郭凯达的堂兄正是金吾卫统领,负责京城的守卫,在皇上心中,对郭家还是十分看重的。   “你一开始和我提起此事,不就是想安排自己人,怎么这会儿又有难处了?”赵恒掀着眉梢,慵懒地斜睨着他。   “是有难处,但也不是不可能!”陆玉庭捏着扇子,心中已有了主意。   “有办法不早说,故弄玄虚!”这家伙总是这样。   “师兄,这郭家未必就是铁桶一个!”陆玉庭看似调笑的语气下,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郭凯达不甘居于兄长之下,这才把庶女送进景王府,想搭上景王这趟快车,可郭凯祥却是要秉承家训做个纯臣的。   “别做的太张扬!”   “师兄,若论张扬,这满朝上下谁能比你更张扬?”他这个楚王殿下才更张扬吧。   且不说湖山的功绩,扳倒贵妃,保住顾家,如今又诛杀百里无双,平息上阳之乱,这些功绩让太多人睡不着觉了。   师兄最近风光太盛,皇上又恢复了他的亲王位,比起他这个又大又显眼的活靶子,谁会注意到他一个小小顺天府丞。   “自踏入京城,这一步步可由得我选?”赵恒自嘲道。   “你这话不对,你的婚事可不是你死乞白赖求来的?”   “滚!”   陆玉庭:……   这还说不得了。   陆玉庭从妙音阁出来,便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停下脚步道:“滚出来!”   那人很快出现,站在陆玉庭面前抱手道:“陆大人!”   “是你?”   “我家公主请陆大人走一趟!”墨青面不改色道。   陆玉庭勾唇,声音染上几分笑意:“你家公主?她找我我便要去吗?”   墨青:“……”   陆玉庭抬脚便要继续朝前走,墨青是赵绾最得力的侍卫,功夫自然不低,可想拦下陆玉庭也不容易。   “陆大人别让属下为难!”墨青拦住陆玉庭的去路。   “麻烦带话给公主殿下,就说本官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今晚戌时,自会前去!”陆玉庭说完,轻功飞身,越过墨青。   墨青看着陆玉庭的背影,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若是在街上动起手来,只怕引人瞩目。   赵绾看墨青自己一个人回来便知他没有将陆玉庭带来。   “属下失职!”墨青请罪道。   “算了,你下去吧!”赵绾无奈道,陆玉庭又奸又诈,墨青也拦不住他。   不过,他说今晚戌时会来就一定会来。   “公主,这个陆大人可真是过分,公主请他竟然敢不来!”赵绾身边的宫女珍珠道。   “好了,你派人告诉母妃一声,就说我今日宿在公主府,让她不必担心!”赵绾吩咐道。   “是!”珍珠很快退下,房间里就剩赵绾一人。   今日一早赵绾便出了宫,带了药材补品去了曾府。   曾江在上阳时受了重伤,这几日都在府上休养。   赵绾在曾府用了午膳,又陪舅母说了会儿话,这才离了曾府。   她今日出宫,还有一件要事,夜晚戌时整,没有多一刻,也没有少一刻,陆玉庭守时的很。 第380章 美不胜收   陆玉庭进去的时候宫女太监都不在,就只有赵绾一个人在房间。   如此谨慎,看来,这位公主殿下遇到的难题不小。   “微臣叩见公主殿下!”陆玉庭弯身行礼道。   赵绾端着手中的茶,并没有抬眼看陆玉庭。   须臾,才抬起了头:“陆大人如今好大的架子!”   本就艳丽到骨子里的脸庞因红唇勾起的弧度,而愈发浓烈,美不胜收。   她和陆瑶的长相都是那种艳丽到极致的美,只是陆瑶偏明媚,赵绾偏冷艳。   这样顶级的绝色美人,似笑非笑地瞥着一个人时,那种扑面而来的冲击力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心荡神驰。   陆玉庭清润的眸底似有火苗在隐隐跳跃:“不敢不敢,微臣当时的确有要事在身,脱身不得,办完了事情,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过来了!”   赵绾从椅子上起身,轻轻翘着红唇,慢慢走到陆玉庭身边停下,微微抬头睨着他道:“是吗?”   “臣不敢欺瞒,一直忙到现在,臣连晚膳都未曾用呢!”陆玉庭并没有起身,任由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自己。   只是,论身份,她是君,他是臣,论姿态,她高高在上,他卑躬屈膝,可男人却并未因处于劣势显得猥琐。   陆玉庭眼中荡漾着笑意,风度翩翩,没有丝毫的窘迫。   赵绾轻哼了声:“最好如此,否则本宫可不饶你!”   陆玉庭眉心微动,发出隐约的低笑:“不知公主殿下请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陆玉庭,我今日是有事想拜托你!”赵绾直接道。   “这次是公主有事要拜托微臣,还是……受人所托?”陆玉庭唇畔勾出一抹浅弧。   上次的事,赵绾就是打着她身边嬷嬷失踪的幌子,实则是查陆家军异动,这次是不是又是皇上的意思?   “陆玉庭!”赵绾一双美目瞪着陆玉庭。   “微臣在!”   “你大胆!”   “臣多谢殿下夸赞!”   赵绾:……   这男人……真是无耻放肆,他竟还能做出如此淡定。   “本宫听说你的医术远在太医之上?”赵绾偏头看着他道。   “不敢,略懂皮毛而已!”陆玉庭笑道。   “本宫这里有一物,想请教陆大人,这里面都是哪些药材?”赵绾走进里间,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陆玉庭。   陆玉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香囊,他不懂刺绣,但看得出做工很别致。   香囊的香味淡雅宜人,散发出的香味也不止一种,调香之人确实厉害。   香囊里除了名贵的香料还有药材,但因为都磨成了粉末,确实不大好辨认。   不过,是不好辨认,不是不能辨认。   这个香囊让赵绾如此谨慎,甚至越过宫里太医来找他,这其中必有故事。   “香囊中香料有数十种,还有药材,殿下若是不着急,下官拿回家好好研究!”陆玉庭唇边弧度斐然不紧不慢道。   “本宫当然着急,否则找你作甚!”赵绾道。   宫里的太医或许有这个本事,但她不能找,外面的医馆,她让小丫头找了两家,都不能完全分辨香囊中的香料和药材,这才找到陆玉庭。   陆玉庭摊摊手:“那就不好办了!”   “你需要多久?”赵绾问道。   “至少四个时辰!”磨成粉的香料和药材加在一起几十种,分辨起来十分麻烦。   “那就在这里,需要什么东西辅助,本宫派人去取!”赵绾当即道。   陆玉庭敛眸失笑,微微扬着眼尾,压着嗓音道:“公主殿下,这不大好吧……”   赵绾脸颊飘起两片绯红,耳根乍然一热,这里是公主府,若是传出公主在这里厮混外男,那可就……   “本宫要你留下你就留下,哪有那么多事!”   “您是公主殿下自然没什么怕的,可此事若传出去,那臣的名声可就完了,臣以后……”   赵绾不屑的拿眼珠子瞥着陆玉庭,打断了他的话:“陆大人怕是对名声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名声陆大人有吗?”   陆大人把家都快搬到妙音阁去了,京城里谁不知道妙音阁的头牌露浓姑娘是视陆大人为‘知己’。那一手好琵琶,如今只弹给陆大人听。   还有北疆的公主,对陆大人更是一见倾心,几次登门,非卿不嫁。   陆玉庭却并没有因为赵绾的讽刺而恼怒或者羞愧,眼神光明磊落:“名声自然是有的!”就看是好是坏罢了!   赵绾鼻音轻哼了声:“陆大人真是好生自信!”   “公主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陆玉庭声音温和好听,很干净,自带那种脉脉宠溺的感觉,也怪不得那些女人为他着迷。   “放肆!”赵绾怒道。   “公主殿下恕罪!”   赵绾吸了口气,再和他耗下去,时间就真浪费了。   “本宫给你四个时辰,若天亮还未查出有哪些药材,本宫就将你剁了喂狗!”赵绾凶狠道。   “是!”陆玉庭无声笑道。   “缺什么东西告诉墨青,今晚不许你出房间一步!”赵绾说完出了房间。   陆玉庭摇了摇头,在桌前坐下,把香囊打开,将里面药粉取出,一点点开始确认。   陆玉庭提笔在纸上写出好几味药名,开始速度很快,最后越来越慢。   陆玉庭皱眉思索,最后一味却不是很确定了。   赵绾就在隔壁房间,看到还有一个多时辰天都要亮了,隔壁却依旧没有动静。   “还没有出来吗?”赵绾问道。   墨青摇头:“属下进去看看!”   赵绾摇头:“不必!”   就算披着厚厚的斗篷,赵绾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殿下回去休息吧,陆大人弄好,属下一定第一时间禀告殿下!”   赵绾摇了摇头,她刚在房间眯了会儿,醒了便再睡不着了。   陆玉庭取了一点香料,放在小匙中,然后放到火烛上加热。   加热可以让药香更浓郁些,便于辨认,这香料做的极妙,味道非常淡雅,若不是他精于此道,根本无法辨认。   不过,据目前看,这香料除了味道好闻并无特别之处,但赵绾如此紧张,一定不一般。   香料加热后果然浓郁许多,陆玉庭轻轻用手在香料前扇了扇,让香味更多释放出来。 第381章 出尔反尔   陆玉庭忽然眉头蹙起,掩住口鼻,防止吸入更多的香味。   他太过专注于辨认出最后一味药材是什么,竟是未注意到这粉末遇热后竟有……   陆玉庭迅速将小匙从烛火前拿开,丢入一旁的茶水中。   这最后一味药是神秘果,神秘果又名变异果。   神秘果通身是宝,果汁涂抹于蚊虫叮咬处能消炎消肿;种子可解心绞痛、喉咙痛等;叶子泡茶美颜瘦身、且能解酒。   所以,神秘果深受女子喜爱,但大多数人都不知神秘果有催情之效,尤其是和迷迭香一起。   这两样药材催情效果都甚微,可若两样结合,温度适宜,催情效果便会加倍。   用香之人是个高手,竟然能去除迷迭香本身香味的浓郁,让香味如此淡雅。   这房间是会客的客厅,并没有放炭盆之类取暖的东西,房间温度不高,所以香囊并没有发挥它的效用。   但香囊是贴身之物,若戴在身上久了,即便没有外界温度促使,自身的温度和日积月累的吸入,也会让佩戴之人变的放荡……做出不合时宜之举。   陆玉庭将随身带的解毒丸吃了一粒,调息片刻方让自己凝神。   赵绾推门进来:“陆玉庭,四个时辰已到,天马上就亮了!”   陆玉庭看赵绾的脚步就要进来,连忙道:“公主留步!”   赵绾容色一凛:“陆玉庭,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若是认不出,本宫可不饶你!”   赵绾一只脚已经迈进房间,陆玉庭忙起身阻拦:“公主别进来,这香囊遇热后有……催情之效!”   赵绾迅速收回脚步,紧张的看着陆玉庭:“果然有问题吗?”   她在宫闱长大,从小见过的腌臜手段多了去,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算计会落到她的身上。   陆玉庭点头:“香囊中的药材和香料,下官已经悉数写在纸上,公主一炷香之后再进来,下官……告辞!”   陆玉庭行完礼便匆匆离开,赵绾突然叫住他:“你没事吧?”   “无碍!”   “你是不是……”赵绾话未说完,但陆玉庭知她的意思。   “无碍!”   “我让墨青送你!”赵绾表情稍微一顿道。   陆玉庭看起来似乎不大好,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她也难安。   “不必!”陆玉庭丢下两个字之后步履匆忙离开。   半个时辰后墨青回来,赵绾问道:“他可平安回府?”   “陆大人去了妙音阁!”墨青如实道。   赵绾蹙眉眼中划过一抹讽刺,人不风流枉少年?哼!   “退下吧,准备一下,回宫!”   “是!”   妙音阁   “公子这是怎么了?”露浓紧张道,她从未见过公子如此狼狈。   “去准备冷水,还有……照此药方抓药!”陆玉庭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露浓虽洁身自好,但因身处欢场,很快明白陆玉庭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何人给公子下如此龌龊之毒!”露浓伸手去扶陆玉庭却被他挡下。   “快去!”   “公子,这是冬日,怎可冷水沐浴,我……”   “还不退下!”陆玉庭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意。   露浓不敢再多言,咬了咬唇,这才从房间出来。   一面吩咐人去抓药,一面又命人抬了冷水到房间。   陆玉庭坐在飘着冰碴子的冷水中,冻得牙齿直打颤,还真是玩鹰的让鹰啄了眼,今日竟如此轻易的着了道。   如此邪性之物,肯定不会是赵绾自己弄来的,能把东西送给她,且她没有拒绝,应该也是有身份之人。   看来,她这个大齐最受宠公主日子也不怎么样。   本就是二八少女,正是少女怀春年龄,若赵绾日日佩戴,那迟早是要出事的。   宫闱之中除了宫女太监就是……侍卫,是了,侍卫。   她那个侍卫墨青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了。   陆玉庭笑了笑,赵绾这是得罪了谁,竟是要如此败她名声,坏她姻缘。   敲门声起,陆玉庭淡淡叫了声进来,露浓推门而入:“公子,药熬好了!”隔着一扇屏风,陆玉庭道:“放外面吧!”   “公子的衣物在身后的柜子里,冷水寒骨,公子别泡太久!”   “知道,退下吧!”陆玉庭闭眼淡淡道。   “是!”露浓朝屏风处看了眼,这才退下,出去时将门也一并带上。   露浓刚走出房间不久看到百合从楼下上来:“露浓姐姐,陆大人又来了吗?”   “不许贫嘴!”露浓道。   “陆大人对姐姐可真好!”百合掩唇笑。   陆大人为了露浓姐姐可是连那北疆公主都不要,日日都要来这妙音阁。   “快去休息吧,晚上又要忙!”露浓岔开话题道。   陆玉庭泡了冷水,又喝了药,耗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吸入的香料逼出身体。   他昨晚确认药材时不知不觉吸入了太多粉末,后来加热粉末,更加重了药性,这香囊的药性比他想象中更加厉害。   他倒是好奇,这香料是何人所调制了,不过,他这次帮了六公主如此大的忙,耗费这么多的精神,来而不往非礼也,公主总要有所表示才是。   陆府   陆伯山刚下了早朝不久,宫里的孙公公就来传旨了。   孙公公一脸喜庆,见到陆伯山先行了一礼:“奴才给陆大人道喜,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   陆伯山有点懵,笑问道:“还请公公明示……”   孙公公这才拿出明黄色的圣旨,众人齐齐跪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家有女,天生丽质,佳慧非常,知书达理,端庄贤淑,世之奇女子也。与朕之五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朕知此良缘,是以代天作美,令二人于明年春日三月初九成婚,钦此。”   陆伯山听完抬头:“明年春日?”   “是啊,奴才恭喜陆大人,大人接旨吧!”孙大人一脸笑容。   接旨?   陆伯山现在想回去把刀拿出来一把劈了这狗屁圣旨。   什么玩意?明年春日?   明年秋天他都觉得早怎么又成春日了,堂堂大齐皇帝,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第382章 脸皮太厚   陆夫人轻轻扯了扯丈夫的衣襟,无论如何,圣旨已下,婚期已无法改变。   陆伯山这才冷着脸接了圣旨,孙公公不明所以,这怎么他又看不明白了。   楚王殿下和陆小姐的婚早赐了,如今婚期定下,皆大欢喜啊,怎么陆大人的目光看起来,要杀人似的。   师傅又骗他,还说这次绝对是好差事,他怎么觉得他没命回去呢。   陆伯山气到不行,他好好的女儿,被皇上的这个儿子惦记,那个儿子惦记,他日日提心吊胆。   可没想到防住了景王,突然杀出来个楚王,把他好好的闺女骗走了。   赐婚他也认了,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可没想到说好的日子说改就改,这简直欺人太甚。   陆夫人知夫君爱女如命,舍不得瑶儿出嫁,可也不好僵持在这里,连忙笑着道:“公公说的没错,实在是大喜,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这些公公拿去和几位大人喝茶!”   陆夫人从嬷嬷手中拿过一个荷包,尽数塞到孙公公手中。   “不敢当,不敢当!”孙公公强挤出一丝笑来,悄悄看了眼陆伯山,有些不敢接。   陆伯山虽气愤,但自知此事非孙公公之过:“公公快拿着吧,陆某多谢公公!”   孙公公带着烫手的银子,急步离开了,师傅太过分了,师傅他又骗他。   陆家,对了,还有楚王府是真的不能再去了。   陆瑶是知道婚期这事的,没想到这才隔了一天,皇上的圣旨就到了。   “爹爹……”陆瑶唤道。   陆伯山看了女儿一眼:“你早知道了?”   他想起来了,怪不得昨日那臭小子来府上,原来是没安好心。   早知道昨日就应该把他打出去,居然还留他在家里吃饭。   陆瑶点点头:“昨日听殿下提了句,听说是钦天监选的日子,说是女儿和殿下生辰更适合春日成亲!”   “他就是骗你这样不知事的小丫头!”陆伯山一脸无奈。   什么春日里更适合,分明是那臭小子等不及要把瑶儿骗回家,陆家的墙头都要被他磨光了。   自己女儿他能舍得骂吗,自然都是那个臭小子的错,最近别让他见到他。   “爹爹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娘可是要心疼的!”陆瑶扶着陆伯山往屋里走。   陆伯山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被那个臭小子迷的心里没我这个爹了!”   “爹爹!”陆瑶撒娇。   “好了,好了!”陆夫人出声道:“婚事定下时就该想到总有出嫁的时候,婚期定下也是好事!”   陆夫人和陆伯山对视一眼,夫妻俩心里有了默契,前段时间景王府上的迎春常常来府上闹着要见瑶儿。   受了谁的意大家心知肚明,虽说贵妃如今失势,可还有个景王呢。   这种事情,男人怎么争,怎么斗,于名声都没什么损害,吃亏的是瑶儿。   陆伯山沉默,低头看着女儿,想着几个月后女儿就嫁到别人家,这心里酸的。   不过也好,虽说南北疆的问题暂时解决,可边关始终不稳,他说不定要随时上战场,瑶儿有那个臭小子护着他也能放心。   陆伯山长长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肩膀,什么都没再说。   陆瑶看着爹爹,心里五味杂陈,重生之始她是没想过嫁人的,如今……   无论上天给她开什么样的玩笑,善意或是恶意,她都会守护好他们。   不过,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有他陪着,就没那么孤单了。   陆瑶回到海棠院,小丫头们跪了一地:“奴婢恭喜小姐!”   陆瑶虽有自己心事,可也没有驳了这些小丫头的兴,让夏竹准备了散碎银子,人人有份。   最近朝堂之上,那些平日里争的你死我活恨不得打起来的大臣都安分的很,皇上难得松口气。   别说,朝堂上有了老五之后确实清净了。   看来,当皇帝该暴力还是得暴力些,就比如他赐给老五的那柄龙泉宝剑就很好,很有威慑力。   老五摸一摸剑柄,那些人便鸦雀无声了。   山东那边也不断传来好消息,河道问题已经彻底解决,湖山重建也做的很好,老三和老四也马上就要回京。   一眨眼便到了冬至,冬至那日下了很大的雪,也是入冬后的第二场雪,比那一次下的更大,也更冷。   大雪纷纷扬扬,如散落的梨花,不过一炷香时间,地上已经一层白色,越来越厚。   很快,彻底的淹没了地上路基的颜色,鞋履踩在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大街上行人寥落,好长一段路才能看到零星的路人。   平日里热闹的街道,这会儿越发冷清,这样的大雪天,若不是迫于生计,谁也不愿意出门。   陆伯山刚从城外陆家军回来,路过那家糖炒栗子铺,看铺面还开着,便掀帘进去,跺了跺脚上的雪。   那老板认得陆伯山,抓了一捧栗子放到陆伯山手里道:“陆大人先暖暖手!”   陆伯山也没拒绝,热腾腾的栗子捧在手中香气诱人,又暖和。   瑶儿和瑾儿那两个小丫头最喜欢这家的糖炒栗子,今日下雪天,在暖烘烘的房间吃栗子,再好不过了。   陆伯山买了两包揣进怀里,大步往家赶。   外面雪下的紧,一家人正围着暖炉吃栗子,陆瑾儿坐在陆伯山怀里催道:“爹爹快剥,快剥呀!”   陆伯山作为资深女儿奴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陆夫人把刚剥好的一颗放进女儿嘴里,陆瑾嚼着栗子含糊不轻道:“谢谢娘!”   今日是冬至,自然是要吃饺子,陆夫人吩咐厨房准备了好几种馅的饺子,还有熬了一天的牛骨高汤,涮锅子最好不过。   已经在前厅准备起来了,等玉庭回来,一家人就准备开饭了。   说曹操曹操到,前面丫头过来说少爷和楚王殿下马上到前厅了。   “楚王?”陆伯山眉毛一挑,手中正剥着的栗子骨碌碌滚落到地上。   这臭小子,自从定下了婚期,他是三天两头过来蹭饭,还要不要点脸?   真的,毫不掩饰的说,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楚王赵恒,其次是他爹。   陆瑶和陆夫人对视一眼,这是陆大人的心病,谁也治不了。   赵恒和陆玉庭俱是人高腿长,一人穿着黑色的大氅,一人穿着白色狐狸毛领的披风,一个贵气,一个儒雅,站在一处格外养眼。   陆玉庭对伯父自来是尊敬的,和赵恒一起恭恭敬敬作揖,一人道伯父,一人道岳父大人。   “别,千万别,”陆伯山摆手冷笑道:“君臣尊卑有别,当不起楚王殿下这么喊。”   陆玉庭憋笑,看到他这位师兄在伯父面前吃瘪可真是……爽!   赵恒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坦然的很,又不是第一次碰钉子,习惯了。   该来还得来,男人嘛,就是要能大能小,能屈能伸,不然怎么叫男子汉呢。   本来是男女不能同席的,但今日是吃锅子,人多才热闹,赵恒又是陆家女婿,便没那么多讲究,一家人坐一桌了。   赵恒在陆家举止优雅,言语也是彬彬有礼,对长辈恭敬,对小辈和气,陆夫人见到赵恒就高兴,连陆三夫人也对赵恒赞赏有加。   陆季山是老好人对谁都笑眯眯的,不言不语的,降低存在感。   陆伯山看不得赵恒这做派,心道,这些女人们啊,就是在后宅里待久了。   真应该让她们到朝堂上看看,这位彬彬有礼的楚王殿下是如何在朝堂上把那些文臣气的吐血,武将气的跳脚的场景。   这小子脸皮太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陆伯山每次都是跟自己生气,搞得他好像没有做长辈的大度似的。   真的是,被这个死小子坑惨了。   赵恒在军营长大,把军营当家,但军营不是家,在陆家也才找回点家的温暖。   他以前以为自己不喜欢热闹,如今发现,只是以前没有遇到让自己喜欢热闹的人。   赵恒和陆瑶默契的对视一眼,等到明年冬至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在王府过了,不过,若窈窈喜欢,他也可以陪她回陆家一起过。   两人这一眼落在陆伯山眼中,陆伯山感觉自己的心又被刀割了一下,心堵的厉害。   陆夫人夹了一筷羊肉放入陆伯山碗里:“快吃吧!”   陆伯山受伤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唉,还是夫人对他最好。   瑾儿有样学样,夹了牛骨丢给旁边的雪儿道:“雪儿,你也吃!”   瑾儿这一番举动惹的大家哈哈大笑,场面越发的热闹了。   陆玥比陆瑾大几岁,自然不能像陆瑾儿那样欢脱,有什么说什么。   陆玥已经十三岁,按说也到订亲的年纪,只是父母兄长都舍不得,都当她是孩子,所以,这事陆家压根也没想过。   不过,她自己懂得分寸,十分守规矩,陆夫人对陆玥是越发喜欢,以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没发现这孩子的好呢。   陆瑶看到秋霜探头探脑的,接着夏竹出去又进来,表情有些不对劲。   这丫头惯常是个藏不住心事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陆瑶借倒茶的当口悄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魏小姐被周家退了亲!” 第383章 欺人太甚   陆瑶眸中颜色陡然深了几个度,她快速垂下眼睫,挡住里面讳莫如深的幽暗。   “我知道了!”   四个字,极其淡定,波澜不惊。   “小姐……”夏竹想说那周家也太过分,还是魏小姐的外祖家呢,明明是订亲宴,却弄成了退亲宴,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若不是今日大雪封门,只怕京中人人皆知了,可这样也只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等这雪一停,魏小姐被退亲的消息就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到时又不知要惹来多少非议。   “先下去吧!”陆瑶点了点头。   赵恒看出陆瑶表情不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过她现在不说,很明显是不想让大家知道。   用完膳后,陆伯山就开始赶人了,某些人别想赖着不走。   陆瑶回了海棠院,陆青带着魏家的丫头金橘已经在院里等着:“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小姐失踪一日的事被周家知道了,周夫人说我们小姐……不洁!”金橘哭的眼睛都肿了。   周公子是中意这门亲事的,所以,一大早冒着大雪带着聘礼,按两家原定的日子到魏家订亲。   可才没多久周夫人就到了,不过却不是订亲的,而是硬要带自己儿子走,周君远不肯,周夫人便在魏家闹了起来,说魏荣失踪过一夜,已经不洁,残花败柳配不上她的儿子。   魏夫人直接就气晕过去了,魏阁老也气的发了病。   陆瑶的手重重的在桌上拍了下,陆瑶惯常是个善于藏匿心事的,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发过这样大的火。   如今突然发火,大家自然害怕。   “小姐……”夏竹轻轻叫了一声。   陆瑶没什么反应,眉头紧紧蹙着,她以前就听阿荣说起过她这位舅母是个目光短浅又十分势利,她十分讨厌。   但周家和魏家对这场婚事都十分满意,魏夫人不舍得女儿嫁到别家受磋磨,这才想让女儿嫁回自己母族。   阿荣的表哥周君远品行端庄,谦和有礼,对阿荣也十分有心,陆瑶也以为这会是一桩好姻缘。   她以为阿荣嫁给了他表哥就会避免上一世的悲剧。   魏家这段时间也真是祸不单行,魏铭中毒未愈,魏阁老重病暂退内阁,如日中天的魏家犹如被推下深渊。   魏家是清贵之家,走的是科举之路,祖上又没有荫封,若子弟不走科举,或者科举不利,那家族便是断了仕途。   如今魏家除了魏铭的父亲魏通则这个没什么建树的三品官,其余在朝为官的几个也都是不起眼的位置。   说白了,魏家除了位高权重的魏阁老,以后是要靠魏铭支撑的,魏铭如今又坐在轮椅上,更别说入朝堂了。   朝局本就是瞬息万变,京中便有传言说魏家荣兴太久,要走下坡路。   可即便魏家出事,周夫人如此行事,周家就没有人管,竟是任她把事情闹成这般样子,丝毫不顾两家关系?   这其中有太多可疑,魏荣被掳一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此事牵扯陆家,赵恒和三哥自不会提。   曾江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到底是谁泄露给周家。   最关键,周家即便是要因此事退亲,且不说周家和魏家本就是亲家,就是没有这层关系,两个家族也会私下找个八字不合诸如此类的借口推掉婚事不至于闹成这般。   周夫人对魏家一向是奉承阿谀,如今突然态度如此强硬,这其中必有古怪!   “阿荣怎么样,她还好吧?”陆瑶问道。   “我们小姐腿伤未愈,今日,今日又被周夫人推了一下,只怕伤的更重了……”金橘哭的说不出话来:“奴婢求陆小姐劝劝我们小姐,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问话也不答,小姐最好面子,事情闹成这样,小姐怕是要活不下去,夫人这会儿又病着,奴婢实在不知该找谁,只能来找陆小姐的……”   “好,你先别哭,我这就随你去!”陆瑶安慰道。   这才刚过了未时不久,因为下着雪的关系,天气灰沉沉的,倒像是快要黑了一般。   下雪马车难行,路上走的很慢,平日里半个时辰的路程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   因为雪下的太大,即便有人扫着,也很快落上了一层。   陆瑶走的很快,好几次都险些滑倒,陆瑶到魏荣院里的时候,一排小丫头站在廊下,看到陆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   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间,又把她们都赶了出来。   陆瑶敲了敲门:“阿荣,是我!”   可是屋里并没有人应声,陆瑶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   陆瑶难免往坏处想:“砸门!”   那些小丫头齐齐摇头,二小姐发起脾气那可是不得了,她们可不敢。   陆瑶也不知魏荣是不是想不开了,心中着急万分,看了眼夏竹,夏竹立刻会意,推开挡着路的小丫头们道:“都让开!”   大家让开后,对着魏荣的门用力踹了两下,门一下子开了。   那些小丫头看着夏竹,一个个眼神又敬佩又担忧的。   小姐刚才说,谁要是敢打扰,她就要打谁的板子,所以大家才不敢靠前,又担心小姐,就在廊下不敢离开。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魏荣被惊天的踹门声吵醒。   她哭了一个上午,哭的累了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听到砰的一声被吵醒了。   “阿荣!”陆瑶听到魏荣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进门急急的找魏荣的身影。   魏荣腿上的伤更重了,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一见到陆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陆瑶身上便不撒手了。   陆瑶也不说话,轻轻拍着她的背,任她发泄情绪。   “阿瑶,他们周家欺人太甚,我又不是非要嫁到他们家去,为何要如此羞辱我……”魏荣哭的嗓子都哑了,几乎发不出声。   魏荣自小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哪里受过什么的委屈。   如今竟是把她的还有魏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让人踩,怎么受得了。   “你别哭,也别着急,喝杯热茶我们坐下来慢慢说!”陆瑶握着魏荣的手轻轻的拍着。 第384章 心比天高   “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她根本不听解释,还骂我们家故意隐瞒居心叵测,骂我娘教女无方,我要跟她解释,反被她推了一下……”   “表哥今日来魏家订亲她好像是不知道,那就是说,她早就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今日订婚不过是表哥坚持罢了,即便没有我被绑架的事,这婚事也不一定顺利。”   魏荣虽然哭的眼睛都肿了,但思路还算清晰,分析的倒是没错。   只怕这周夫人是攀了高枝,想悔婚。   可即便如此,两家人都是亲戚,好商好量的解决了就可,非要闹的毁了魏荣的声誉。   这哪是亲戚所为,说是仇人也不会为过。   魏家一门,三代出了两个状元一个探花,绝对的书香门第清贵人家。   比起只有一个周太傅苦撑的周家,他们攀上魏家的亲事绝对是高攀了。   周夫人为了让魏家死心,竟是连这种损招都想的出来,看来她看上的那户人家门第远超魏家。   说句实话,京中比魏荣出身更好的闺秀也是屈指可数。   “你表哥呢,你表哥怎么说?”周君远应该是早知道周夫人的想法,而且不同意周夫人的做法,不然不会自己来魏家订亲。   “他说让我等他,一定会娶我,谁稀罕嫁到他们周家,婚事不成就拉倒,她为什么要搞出这些事,真把自己儿子当个宝,我娘气的晕倒了,我祖父也气的吐了血……我的名声也毁了,我现在真是恨死他们了……”   “我懂,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阿荣,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论结果多坏都得自己承受,不过,承受归承受,我们也不能任由别人冤枉,若是你自己都不帮自己,那没人帮的了你,不能遇到事情只会哭,只会发脾气。”陆瑶拿出帕子给魏荣擦着眼泪。   “我的话没人会信,她们都巴不得我真出点什么事才好,我现在真恨不得杀了那个贱人,大家都别好过。”魏荣狠狠道。   像这种事京中发生的还真不少,那些被掳走的女孩子回到家族,好一些的被送去自家庄子,等日子久了找个远点的地方,门第低一点的嫁了。   还有一些家族为了族中其他女孩的声誉,送去做姑子或者逼死的也不是没有。   明明她们是最该同情的人,却成了大家攻击嘲笑的对象,甚至家族的牺牲品。   这时代对女子,对弱者从来都是不公的。   与其自己躲起来哭,倒不如把那些玩阴谋的混蛋揪出来,即便哭也要对方陪着。   “杀了她有用吗,若是杀了她就能解决问题,只怕轮不到你动手,你忘了那些贵女之前是如何议论我的?”陆瑶眼睛注视着魏荣,目光中都是殷殷的关心。   “我以为那时的愤怒便是感同身受,可当事情发生了才知道不是……你是不知道二房,三房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一家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外人……”魏荣忍不住又掉眼泪。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洒脱,根本不在乎那些,可当事情发生,当她看到那些异样的眼神她才发现,她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什么都不是。   “你越是害怕,越是在乎,她们就会越觉得自己成功了,阿荣,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不清楚,别人不信你,难道连你自己都不信你自己?”这半年里陆瑶听过太多关于自己的流言。   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除了死亡还真没什么好害怕的。   只要打不死她,她就要让那些人承受该承受的代价。   “可我要怎么做,怎么查,周家难道会自己承认他们为了摆脱这桩婚事诬陷我?”谁不知魏家和周家的关系,周家做的这样决绝,分明是没有给她任何退路,这是在逼她去死。   “你若是信我,这件事我一定帮你查清楚,但你得自己振作起来,不要让关心你的人难过,想想你娘,你祖父,你都不能这样自暴自弃……”陆瑶扶着魏荣的肩膀轻轻的摇晃着。   魏荣被掳本就是因为她,她最担心的就是这样,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魏荣脸上挂着泪水,平日里娇俏的笑容不见了,布满了哀愁。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阿瑶……”魏荣嗓子彻底哑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让金橘等会进来帮你梳洗,别让你娘和祖父担心,我会帮你,魏家都会帮你,你得自己振作,吃点东西,做最坏的准备,拿出最大的勇气面对!”   魏荣含着眼泪点头,陆瑶说的没错,她再躲房间里哭也没用,只会让娘更心疼,让害她的人更高兴。   她不明白,她从未害过任何人,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对她。   陆瑶陪着魏荣洗了脸,吃了东西,魏夫人才刚刚起身就到魏荣院子来了。   看到魏荣情绪稳定下来,心里略微宽慰了些,她就怕这孩子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她的三个孩子,她对魏荣管教的最少,因为是最小的孩子,对她也没什么期许,就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的,在家族的庇护下快快乐乐,随心所欲。   所以才想着嫁到周家去,没想到反倒是害了她。   陆瑶知她们母女一定有话要说,便以天色不早为由告辞了。   魏夫人病着,魏荣腿不方便,只能由嬷嬷亲自送陆瑶出门。   走到门口时陆瑶才开口道:“嬷嬷,此事之前可有征兆?”   比如周家可有透露过口风,有过退亲的念头,人心变化总要有个过程。   嬷嬷摇了摇头:“没有,小姐腿受伤,周家还亲自过来看望,表少爷也来了,谁知道……”   嬷嬷看着魏荣长大的,别人泼脏水就算了,可那人竟是小姐的嫡亲舅母,让小姐以后可怎么做人。   “嬷嬷别难过,最近也多留意府里的动静,我有空再来看阿荣!”   陆瑶说完进了马车,马车外面挂起了灯笼,雪天,天色又暗,陆青将马车驾的很慢。   刚过了巷口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对面马车跳下来个人,走近一些,陆青才看清楚,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楚王赵恒,他这才松口气。   “窈窈!”赵恒在马车外道。   陆瑶听到赵恒声音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他又叫了一声:“窈窈,是我!”   陆瑶这才确信,马车外的人确实是赵恒。   陆瑶掀开布帘:“你怎么在这里?”他中午吃完饭就走了,和三哥一起走的,说是有差事要忙。   “魏家的事,我听说了,就让青云去查,还真查出了些事!”赵恒在这里等着,就是要告诉陆瑶这个消息的。   “什么事?”陆瑶本也是要查这件事的,没想到赵恒竟快她一步。   “你先到我马车,我送你回府,我慢慢同你说!”赵恒指了指陆瑶的马车:“你的马车太小了!”   上次他坐陆瑶这马车差点没把自己憋出毛病,车厢就那么点地方,一不小心就把人抱怀里了,哪里还能好好说话。   赵恒今天中午就看出陆瑶不对劲,一打听才知道魏荣身边的丫头来了。   这么大的雪,若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还真不用这么着急。   他自然不关心魏家出了什么事,可窈窈顶风冒雪的去了魏府,这他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他不在乎魏家如何,可他在乎窈窈,窈窈要管的事,他一定要帮忙的。   于是便让青云去打听,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道,这周家竟是如此龌龊。   周太傅是太子哥的老师,学识和人品自然是没得说。   如今又是煦儿的老师,赵恒对他也是十分敬重。   可没想到,周太傅教了那么多学生,竟教不好自己的儿子。   周太傅的儿子周仁,学问一般,本事一般。   周太傅应该是看出自己儿子没什么作为,倒也没有利用自己的地位抬举自己儿子,免得德不配位,生出事端。   周太傅自太子哥薨后就一直在府中养病,他本是要回乡养老的,可皇上念其乃先太子师,特准许他在京中养老。   周太傅养病的这些年,周仁夫妇一直是依附魏家的,甚至一度想把女儿嫁进魏家。   只是魏府嫡长孙的婚事阁老十分看重,并未许下婚约。   后来周太傅被皇上召回教煦儿读书,周嫣又被皇上册封为景王妃。   女儿成了景王妃,儿子很快定了阁老的嫡孙女,这本是皆大欢喜,美满姻缘。   可周夫人是个心比天高的,半个月在茶楼和七公主偶遇了一次,相谈甚欢。   再后来又见过两次,周夫人这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女儿已经册封为景王妃,婚期也订下了,若是儿子再尚了公主,满大齐谁能比她更风光。   “你是说周夫人想让周君远娶七公主?”陆瑶吃惊道。   怪不得周夫人宁愿和魏家撕破脸也要退了这门亲,原来是皇帝的女儿。   门第确实比魏家高,满大齐确实找不到比皇家公主更尊贵的了。   不过,这周夫人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娶公主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且不说公主的婚事都是皇上决定,就七公主的品行,阿荣甩她十条街都不止。 第385章 夜黑风高   “应是如此!”赵恒点了点头道。   “周太傅难道眼看着他们胡闹也不管?”周太傅是阿荣外祖,对阿荣十分疼爱,怎么会看着他们如此欺辱阿荣。   “周太傅这次只怕是不行了,从入了冬身体就没好过!”能不能熬的过去这个冬天还是两说。   周太傅病的昏昏沉沉的,周夫人想瞒着他那简直太容易。   陆瑶蹙眉,既然周太傅病的如此严重,周君远和阿荣的婚事势必是要因此耽搁的,到时候,周君远守孝三年,若周家以不耽搁魏荣为借口推了这门亲事,既不伤及脸面又能落个好,何必要闹的老死不相往来。   除非……周夫人将事情闹大本就是要毁了阿荣的名声。   陆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七公主报复阿荣?   七公主和魏荣因为小时候的事,两人一直是不对盘的。   这些年七公主在宫里,又有赵绾暗中调和,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七公主也没那么蠢,要坏阿荣名声用不着她自己趟浑水,这中间只怕还有蹊跷。   七公主和六公主年岁差不多,这名声可差远了。   六公主最受宠,七公主最刁蛮,可七公主虽刁蛮,皇上也没真的罚过她。   因为七公主身份有些特别,七公主的母妃乃是皇上的嫡亲表妹。   皇上生母贺兰雅是出了名的美人,不过却是罪臣之女。   为什么说是罪臣,这要从前朝说起了。   贺兰家惯出美人,每一代都有女子入宫,前朝的最后一位贵妃便出自贺兰家。   贺兰家是前朝皇亲,灭国时自然落不了好。   可贺兰家盛产美女,没有什么是一个美人解决不了的。   不过,因其和前朝千丝万缕的关系,入宫身份并不高,不过,却保住了贺兰一族没有被驱逐出京。   再后来,到先皇时,贺兰家送进宫的便是皇上的母妃贺兰雅。   贺兰雅人如其名,倒是和贺兰家族的其他女子不同,虽姝色无双却并不擅讨好君王。   再加上先帝爷并不是沉迷女色之人,贺兰雅并不得宠,但因其容貌倒也得过几次恩宠,竟是难得诞下皇子。   要知道,贺兰家虽一直有女子入宫,却从未有人诞下过皇嗣,别说皇子,便是连公主也没有。   所以,外界都传贺兰家的女子修习了魅术,糟了报应,不会有孕。   贺兰雅打破了这一预言,不过,倒是未打破另一预言,那就是贺兰家女子皆短命。   皇上幼年时,这贺兰雅便撒手人寰,后来贺兰家又送了一女子入宫,没过几年也去了。   皇上继承了其母贺兰雅的容貌,在众位皇子中长相十分突出,倒是入了先皇的眼。   可无奈,有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外家,皇上一直被其他兄弟瞧不起。   那时尚是皇子的皇上是贺兰家唯一的希望。   所以,贺兰家虽然靠送女儿进宫保家族荣宠的手段不入流,但对皇上却是没得说。   可以说是举家族之力明里,暗里的帮助。   皇上继位后,倒也没有忘记贺兰家在他最难时对自己的好,便纳了自己的表妹为妃,这女子便是七公主的生母。   皇上倒是愿意抬举这位表妹,一入宫便封了妃子。   那时先皇后已逝,崔后登了后位,徐妃晋升贵妃,四妃之位空缺。   那时徐贵妃最为受宠,淑妃和柔妃的家世摆在那,皇上不可能视而不见。   七公主的生母也不算多受宠,但性子却十分婉约。   大概是从皇上生母那里得了什么启发,贺兰家族中女子改变了以往妖艳的风格,开始走才女路线。   或许真的有用,贺兰家族的女儿又诞下一名皇女,那就是七公主。   可是七公主的生母是个没福气的,没过几年也仙去了。   贺兰家倒是想再送女儿进宫,可皇上不同意,贺兰家要想真正改变家族运势,不被人瞧不起,就不能再靠女人。   贺兰家这些年族中子弟开始读书上进,走科举之路,不过,目前还没有出息的子弟。   不过,因其是皇上的外家,虽没有多少子弟入仕,但也跻身京中末流氏族,无人敢欺辱。   这就是为什么七公主虽刁蛮任性但皇上却对她十分容忍。   而贺兰家对这位刁蛮任性的七公主亦是十分疼爱,皇上其实有意将七公主指给贺兰家的嫡子贺兰勋。   可七公主虽然身上流着贺兰氏的血,但对贺兰家的门第却是十分看不上,典型的吃着人家的,拿着人家的,却看不上人家的白眼狼。   这事本就没有定下,七公主这么大闹了一场,婚事自然是作罢了。   所以,七公主的婚事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着落。   若说七公主看上了周君远,陆瑶是不信的。   因为周君远虽然长的不错,但论面相是比不上贺兰勋的。   虽有几分才华,但和魏铭、曾江这样的少年英才比,那还是要差些的。   以七公主心高气傲,掐尖要强的性子,是绝对看不上周君远的。   所以,陆瑶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   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是闹到皇上面前,为着皇家声誉,皇上也绝不会承认是七公主的错。   毕竟这种坏人姻缘,坏人名声的事可和小时候两人互看不顺眼打一架性质不同。   她必须得查清楚,七公主和周夫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若周夫人中意的不是七公主,那会是谁?”陆瑶似是问赵恒,又似是自言自语。   说实话,京中比阿荣身份高的,除了公主就是郡主了,郡主虽然也是皇室,但待遇就差多了,不过是名头响亮,哪比的上阁老孙女。   若是这样那便只有九公主了,可九公主今年才十三岁,年岁也不般配,可除了九公主还能有谁?   陆瑶蹙着眉头,脑子里想着京中还有哪些得脸的郡主县主。   “难道是赵绾?”赵恒道。   陆瑶摇头:“六公主早定了小曾大人,这京中谁不知道,只是皇上还未正式赐婚罢了!”   赵恒点点头:“这倒是!”   说起受宠,六公主可真是独一份,在皇上面前比皇子更为得脸。   前几日随口夸了句云泽,云泽便被提拔为飞骑军统领。   飞骑军也属于御林军,不过,飞骑军更擅骑射,属于精兵中的精兵,以前是归高鹏管的,如今划给了云泽,绝对是重用了。   “看来得从周夫人那里查了!”陆瑶道。   陆家虽在宫中也有暗探,但比起宫里,从周家入手显然要更容易些。   “我来查!”   陆瑶摇头:“这是内宅的事,你的人不便插手,这件事我要自己查,这是我欠阿荣的!”   若不是因为她,阿荣也不会遭此大难。   她之前查周君远人品时曾在周家有线人。   要查周家内宅的事,她的人会查的更方便些。   赵恒点点头,也不勉强她:“若有困难,你派人告诉我!”   “我知道,你忙你的事!”陆瑶隐约猜的到,他和三哥在忙些什么。   朝中局势经纬分明,赵恒若想培养自己的势力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   马上景王和睿王便要回京,这京中怕是又要不平静了。   赵恒如今两边不讨好,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她不想让他因她分心。   马车驾的很平稳,陆青驾着陆家的马车在后面,到陆府门口时,马车停下。   陆瑶一下马车,就感觉到一阵寒风,风吹到面颊上像是刀子在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赵恒怕她冻着,直接让她进去了,反正该说的该做的,在马车里都做过了,便不舍得让她再吹冷风。   看着陆瑶身影消失,赵恒抬手摸了摸微微发疼的唇,一脸傻笑,可真是只小野猫。   今日就算了,等进了王府再好好收拾她。   陆瑶直接回了海棠院,秋霜看到陆瑶回来:“夫人担心小姐,派人来了两次问小姐回来没,说小姐若是回来,不必亲自过去,派人去清音居回个话就好。”   这么大的雪出门,陆夫人哪里能放心的下。   陆瑶派了人去母亲院里传话,这才开始用膳。   不过,心里藏着事,也没用多少,她今日虽是那般和赵恒说。   但查这种隐私之事和查周君远人品不同,这种隐私之事周夫人必不会让太多人知晓。   陆瑶想到了周君远,若是他对阿荣是真的有心,就不该眼睁睁看着阿荣被如此羞辱。   她心里藏着事等不到明日,早一点查清,也好还阿荣一个公道,她今晚就要见一见这周君远。   陆瑶叫来了陆青:“让周君远去醉仙楼等着,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若他不肯怎么办?”陆青的意思是问要不要动粗,既然要动粗,那肯定是会伤到人的。   陆瑶笑笑:“不肯配合……就让他吃点苦头!”   “把魏小姐害的那么惨,就该让他吃点苦头!”夏竹白了自家大哥一眼,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还问小姐。   陆青看着自家小姐有些阴森的笑容,道了声是,小姐现在作风越发彪悍了,大半夜的,太傅府的公子哥也是说绑就绑,那以后做了王妃……   陆瑶看了眼夏竹:“收拾一下,随我出门!”   夏竹笑着应下,欢快的很,她就喜欢小姐如今的做事风格,爽利的很。   陆瑶指的收拾自然是打理好门口的守卫,悄咪咪的出府,若被爹爹知晓,只怕又要禁她的足。   雪已经停了,夜空星月不见,黑沉沉的,夜晚温度低,雪被冻上了,踩着咯吱咯吱的响。   两道身影小心翼翼的出了府,马车早在后门等着。   马车的车轱辘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夏竹兴奋的很,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眼:“小姐,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呢。”   陆瑶挽唇,笑容带着一丝冷意,这大冷的天,若不是要做点不被人知晓的事谁会出来。   马车摇摇晃晃到醉仙楼用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醉仙楼的后门,陆青派了人在后门守着,陆瑶一到便被领进了房间。   陆瑶穿着大大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 第386章 五花大绑   陆瑶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东西的周君远。   居高临下的姿态,半遮着脸,又是晚上,周君远一下未认出是陆瑶。   陆瑶也不忙,抬手示意去掉周君远嘴上的布条。   周君远又惊又怒,但无奈只是个书生,即便生气,也不过是发几句书生牢骚“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到这里?”   陆瑶摘下斗篷,在周君远太师椅上坐下,不紧不慢的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的请周公子过来,怎么如此怠慢客人!”   周君远这才发现对面的女子是陆瑶,有些不可置信道:“是,是你?”   陆瑶素有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又出身平宁侯府,不仅是京中贵女羡慕议论的对象,那些名门世家的公子私下也没少谈论,周君远自然是知道的。再加上陆瑶是表妹的闺中密友,他去魏家时常见她,自然不会认错。   陆瑶笑了笑,忽略周君远的吃惊,表情若无其事道:“我今日请周公子前来,是有些事要请教周公子!”   “陆小姐这是请人的态度?”周君远低头看了眼身上绑着的绳子。   周君远没想到会是陆瑶派人绑的他,表情有些愤怒,他被母亲关在院里,不得去找魏荣,他为了表明立场,不吃不喝。   他好好的在房间里看书,突然闯进来两个人来要带他走。   他自是不肯,刚要反抗就被打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堵上了。   他本来对陆瑶印象不错,见过几次都十分贤淑大方,进退有度,没想到行事作风竟是,竟是如此跋扈,如土匪强盗一般,跟那个楚王殿下倒是一个路子。   陆瑶挑眉:“还不赶紧松开!”   夏竹抽出匕首,在绳子上轻轻一割,周君远挣扎了下,绳子掉在地上。   “陆小姐有什么事就问,若是无事,在下要离开了!”周君远不悦道。   陆瑶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发出咯噔的声音:“我要问什么,周公子难道不清楚,今日你母亲在魏府真是好生威风!”   陆瑶说到此处,脸色陡然变冷,一双眸子亦是冷的。   “陆小姐此话何意,这是周家和魏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周君远一个世家公子,大半夜被一个女子掳到这里,心里自然是不满的。   “外人?这话确实不假,周公子若是能护好阿荣还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插手,倒是有脸义正言辞的和我讲道理!”陆瑶说话也不好听。   “我自会说服母亲,我和阿荣之间更不必陆小姐费心,陆小姐作为闺阁女子大半夜掳人又是什么道理!”他是母亲唯一的儿子,他一定可以说服母亲。   “你早知道周夫人另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吧?为何不早做打算,又为何瞒着阿荣,瞒着魏家,才让事情一步步走到今日不可收拾?”   陆瑶声声逼问,周君远神情一下变得颓丧,过了半天才喃喃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是真心喜欢阿荣,想要娶她,即便现在……我从未想过要娶别人,我只会娶她!”   “娶?周公子可真是天真,你以为闹成这般样子你还可以娶阿荣,你置阿荣和魏家于何地?说吧,你母亲中意的女子是谁,又是从哪里知道阿荣被绑之事?”陆瑶带着质问,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情。   周君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母亲从未对我提过!”   只告诉他让他不要再痴心阿荣,她为他挑的那名女子不管身份容貌都强阿荣百倍。   他一直是不同意的,别人再强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喜欢的,想娶的只有阿荣。   “到了现在你还要维护你母亲吗,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对方的目的就是想要毁了阿荣的名声!”陆瑶语气冷漠,冷漠中,又似乎夹杂了一丝讥嘲。   “我没有维护,我是真的不知道,就连阿荣……阿荣被绑的事我也是今日才知……”   “今日?那你母亲也是今日才知?”   “我之前从未听我母亲提起,她应该也是刚知道,所以才在冲动之下做出那些事来,不过,不管那些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在乎。”周君远语气坚定。   陆瑶沉默,周君远人品无可挑剔,也确实喜欢阿荣,可惜性子太过懦弱,又摊上了那样一个母亲。   “你母亲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岂会一点端倪不露?你但凡肯花心思必不是这样的结果,你说你喜欢阿荣,那就用你最后的喜欢,为阿荣做点事!”   周君远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看着陆瑶:“你说吧,我能做什么?”   “两件事,第一件,查出给你母亲是如何知道阿荣被绑,第二件,查出你母亲要你娶的女子又是谁?”陆瑶冷静道。   “好,我会去查,陆小姐可还有其他事?”周君远问道。   “陆青,送周公子回去,切不可怠慢!”陆瑶红唇翘起,慢条斯理道。   “不必,我自己可以走!”周君远起身出了房间。   周君远是被绑出来的,出门急,并未来得及穿披风,越发显的瘦弱。   周君远是典型的白面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虽有几分读书人的傲骨,可在现实面前又有什么用。   但凡他有些手段,他和阿荣也不会如此。   陆瑶摇了摇头:“送他回去吧!”   若是路上出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了。   “小姐怎么不告诉他是七公主联合他母亲搞的鬼!”夏竹道。   “有些事总要他自己查出来才会更加愤怒。”周君远喜欢阿荣是真,可袒护他母亲也是真。   总要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面前他才会发现这个世界不是书里的世界。   夏竹似懂非懂的点头,陆瑶整好斗篷:“走吧,回府!”   陆瑶回到海棠院,发现这院子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头了,不对劲。   果然才推开门就看到父亲母亲坐在她房中。   陆瑶硬着头皮上前:“爹爹和娘怎么来了?”   陆伯山以为陆瑶出去和赵恒见面,哼了一声,生气的厉害。   如今她这海棠院是愈发没规矩了,连他这个做家主的都问不出消息。   这些小丫头一个个的年纪不大,嘴硬气的很,错认的倒是快,可就是一问三不知。   “大晚上的你跑哪了,娘让厨房做了宵夜,和你爹爹一起送过来,这才发现你不在,都担心死了!”陆夫人确实担心女儿,这婚期还有几个月呢,这要是万一两个孩子做出点什么错事来,那可如何是好。   陆伯山差点要提着刀追去王府了,被陆夫人拦住了。   大半夜的,若是真去了,那瑶儿的名声可真的说不清了。   “娘,女儿就是出去走走,顺便去了醉仙居取了两壶好酒!”陆瑶指了指夏竹手里的酒。   夏竹点头如捣蒜,幸好小姐聪明,怕万一被发现,带了两壶酒回来。   陆伯山翻了个白眼,当他是傻子吗?他什么都知道,肯定是被赵恒那小子骗出去了。   下雪天,墙头不好翻了是吧?   “女儿可不敢撒谎,不信您派人去醉仙居问问不就知道了?”陆瑶撒娇道。   她让陆青掳人的事肯定不能让爹娘知道,爹娘都喜欢温柔乖巧的女孩。   陆伯山才不会信,醉仙居那是她名下的产业,还不是她说了算。   “你这丫头就是嘴馋,以后可不能这样,今日外面雪又大,可把你爹爹担心坏了!”陆夫人打圆场道。   看瑶儿的表情丝毫没有见完情郎的娇羞,倒不像是和赵恒见面了。   她瞒着不说,必是有其他事,从陆家出事开始,瑶儿瞒着他们的事多了。   回来了就好,再追着不放,反倒让女儿难堪了。   “是女儿错了,以后再不敢了!”陆瑶错认的倒是快。   陆伯山冷着脸,这下他总算知道这些小丫头是跟谁学的先认错了。   “既然瑶儿带了好酒,那我们一家三口就喝一杯,瑾儿正好睡了,难得空闲,夏竹,去吩咐厨房备些酒菜!”陆夫人笑着道,顺带给自家夫君使眼色。   陆伯山这才脸色好了些,很快几个小菜上了桌,酒也温好了。   陆瑶给父亲母亲倒了杯酒:“快尝尝,这可是刚从江南运回的好酒!”   “那我可要尝尝味道正不正宗了!”陆夫人端起酒杯尝了尝:“不错,正是这个味道!”   “娘喜欢就好,听外祖说,这家酒窖出了问题,今年的酒比往年少了一半,还是卖了他老人家的面子才订到的货!”陆瑶又给陆夫人倒了一杯。   陆伯山也觉得味道不错,喝完之后自己给自己又添上了。   “以后想喝酒让人去店里拿就是,大冷天,何必自己跑!”陆夫人仿若不经意的道。   陆瑶心道,还是母亲厉害,瞧这说话水平,不愧是当年跟着外祖四处做生意的,怪不得能把爹爹治的服服帖帖的。   若不是她早有准备,还真被母亲三言两语的套出话来。   “娘说的是,瑶儿记住了!”陆瑶正说着话,听到外面一阵动静,应该是陆青回来了,有事要回禀。   “谁在外面?”陆伯山问道。   若是赵恒那小子,看他不打断他的腿,贼心不死的,这时候还敢来。   陆青听到陆伯山的声音,愣了下,但还是进去了。   “找到三哥了吗?”陆瑶先一步问道。   “找到了!”陆青反应还算快。   “那就好!”陆瑶一脸笑意的点点头。   “什么事还要大半夜的去找人!”陆伯山又忍不住开口了。   “一点小事情要三哥帮忙,女儿不找自家人,难不成找旁人?”陆瑶说话间又帮陆伯山倒了杯酒。   不过,这话陆伯山爱听,有事当然是找自家人帮忙,赵恒那小子就是旁人,外人。   “一家人理应如此……怎么玉庭今日又没回府?”陆伯山蹙眉道。   陆瑶干笑了两声,不答话,三哥,抱歉了,妹妹也是不得已。   陆夫人摇了摇头,夫君这是又被瑶儿这鬼丫头带跑偏了。 第387章 谁敢不服   正在和赵恒在妙音阁喝酒的陆玉庭打了个喷嚏,今晚怎么回事,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你这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瞧这招人恨的?”赵恒出口讽刺道。   “我做亏心事?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我好好的妹妹如今跟你学的喊打喊杀的,你倒是好意思说我!”陆玉庭正以大舅哥的身份教训赵恒的。   瑶儿小时候多甜的一个小丫头,拿着糖跑到他院子里给他吃,看他学什么都好奇,看到他写字好看就让他教写字,看他弹琴就又缠着他让他教。   现在呢,大半夜的,说把人绑了就绑了,啧啧,这事是女儿家做的吗?   “怎么,不打杀别人,难道等着别人欺负,她以后是楚王妃,想打谁就打谁,想杀谁就杀谁,有我在,谁敢不服?”赵恒理所当然的很。   陆玉庭:……   气的手抖了抖,忍着才没将一口老血给吐出来:“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近墨者黑了!”   已经封了楚王的人了,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还是不改,西北的悍匪都没他彪悍。   “这叫夫妻相!”   陆玉庭:……   卒!   不要脸,真不要脸!   陆瑶今晚出府的事赵恒自然知道,暗卫跟着呢,不然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   不过她这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那周君远怎么也是男人。   后半夜的时候又下起了雪一直到第二日快中午才停。   下雪天不用早朝,赵恒今日比平日起的晚些,梳洗好后青云端了早膳过来。   陆家送来的新鲜牛骨熬的汤,味道别提多好了。   赵恒正看着青云从各处送过来的账本信件,青鸾急急匆匆的进来:“主子,出事了!”   赵恒懒洋洋的放下手中的账册:“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景王遇刺了!”   赵恒挑眉:“遇刺?”   这是谁做的,虽说他不屑搞这些小动作,但不得不说,太深得他心了,他也想弄死那小子。   不过,赵恒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   景王在山东既得功劳,又得民心,在朝中请立景王为太子的呼声很高,甚至超过了睿王。   睿王虽然赈灾湖山也有功,但崔家迫不及待的在蜀地安排自己的人,吃相难看,惹恼了皇上。   再加上以阁老为首的中立派随着阁老养病暂退内阁,在朝中十分低调,一些本就犹豫不定的人趁此爬墙。   虽然他这段时间也立了些功,看似在朝中地位有所改变,但那是因为景王和睿王都不在京城的缘故。   如今这么个呼声最高的太子热门人选人还未到京城就遇刺了。   那么,来捋一捋,巴不得他死的都有谁?好像除了睿王就是他了。   只听青鸾继续道:“皇上大怒,已经下令彻查,召了孙大人进宫!”   赵恒表情凝重,不会是……   他不怀疑是陆瑶动的手,她早就知道上一世的那些事,若是动手不会等到赵穆回京的时候才动手。   赵恒直接去了顺天府,这个时辰,陆玉庭应该在衙门,可惜扑了个空。   问了才知道陆玉庭和宋轶一刻钟前进宫了。   皇上在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行刺皇子,人居然失踪了。   宋轶和陆玉庭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碰上孙天得了,俩人互看了一眼,低头叹了口气,吃肉轮不上,挨打总有份,还让不让人过个好年了。   皇上差点把奏折砸高鹏的脑袋上了:“朕命你一定要把景王给朕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不用回京了!”   高鹏跪在地上,身子直哆嗦,他这都是什么运气。   皇子一出事,怎么第一个倒霉的都是他。   上次是楚王,这次是景王,他有几个脑袋也顶不住皇上这样砸。   这又不是他派人干得……   高鹏被自己这想法惊到了,迅速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呢,这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高鹏连家都来不及回,带着御林军直接顶风冒雪的出城往山东赶去,要是去的慢一点,他小命真的要不保了。   皇上这次主要是召见宋轶和孙天得,但因陆玉庭最近频频露脸,皇上记住这个名字了,陆玉庭又是顺天府的,顺便叫了陆玉庭一起。   有宋轶和孙天得在自然轮不到他要给小辈说话,陆玉庭也很识相,跪在两位前辈身后降低存在感。   皇子遇刺,下落不明,宋轶和孙天得都知道这案子有多棘手,自然不想接。   可这也不是不想接就不接的,又是联合办案。   顺天府和大理寺本来竞争对手,如今被这联合办案搞的,一家亲了。   景王遇刺的消息虽然没有传的人尽皆知,但京中有头有脸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崔后在寝殿里笑的合不拢嘴,连午饭都比平时用的多了些。   最近皇后的日子过的可真是舒心,那个讨厌了二十多年的徐贵妃贬了美人,再不能在她面前蹦跶。   如今别说有点脸面的妃子,就是那些小宫娥都不尽心伺候,在宫中想折磨一个人,那办法太多了。   那个贱人想要再复宠,那是绝无可能了。   如今景王又被行刺,生死不知,哎呀呀,这可真是大快人心,老天爷到底是向着她的。   景王最好死在外面,他一死,最有资格被立为太子的就是她的显儿了。   显儿也马上从湖山回来,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娘娘,侯爷传信来了!”崔后身边的嬷嬷屏去了宫女,小声道。   “父亲说了什么?”   “侯爷让娘娘最近小心行事,尽量低调,切勿惹恼皇上!”   “父亲这是何意,难道景王的事……”崔后脑子还没完全傻掉,及时止住了没出口的话。   身边辛嬷嬷摇了摇头:“侯爷让娘娘低调避祸,景王遇刺的事蹊跷,娘娘还是依侯爷所言!”   崔后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既然不是我们家做的有什么好怕的,那这事到底是谁做的,不会是楚王吧?”   皇上就这么几个儿子,六皇子做个亲王已经顶天了,肃王是个缺心眼,将来能继承皇位的也就那么几个,不是父亲做的,那就是楚王赵恒了呗! 第388章 轻举妄动   一直到天色变暗,赵恒才等到了陆玉庭。   赵恒眸深如墨,看着陆玉庭道:“是不是你做的?”   陆玉庭摇头失笑,在赵恒对面坐下:“师兄,这个时候刺杀景王,我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真不是你?”赵恒面容这才缓和了些。   知道景王遇刺的事,他最担心的就是陆玉庭。   窈窈早知上一世的事,若是要杀赵穆不会等到现在。   反倒是陆玉庭,他刚知道了上一世的事,想要着急替他报仇除掉景王也不奇怪。   陆玉庭摇摇头,眯起眸道:“我担心这事是冲着师兄来的!”   皇上已经起了疑心,明明召他进宫,却并未让他参与此案。   景王失踪案由大理寺和顺天府合作办案不假,可最终负责此案的是曾江。   曾家是老牌世家,这些年不争不抢不站队,算不得一流世家。   不得不说曾江在皇上心中有着很高的份量。   而他是陆家人,陆家和楚王联姻,在皇上眼中自然把他划为楚王这边。   皇上不让他参与此案,只怕已经怀疑师兄。   师兄这段时间的功绩朝中大臣也是看在眼里,虽然性子桀骜不驯些,但没有人敢否认他的功劳。   甚至,朝中大臣不管是景王党还是睿王党的人对师兄都是忌惮的。   师兄不按套路出牌,又不怕得罪人,不管是谁的人,只要有错处,他从不留情。   这在他们眼中就成了张狂,这个时候可不就成了箭靶子。   不得不说,景王这遇刺来的可真是及时。   赵恒瞳眸微微一震,接着发出一声冷笑,俊脸上满是不羁的桀骜:“本王怕他不成?”   “师兄,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陆玉庭手放在眉心上不轻不重的揉着:“这事不管是怀疑到崔家亦或是师兄你,对景王都百利无一害!”   “这是景王的苦肉计?”赵恒声音干净,很是淡漠。   “没有证据,可就算崔家人蠢,养的那么多谋士也不是白养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因为徐美人之事你和景王的梁子已然是结下,他不等着坐收渔利反倒去刺杀景王?”皇上肯定也想到了此处。   否则,不会后来又不让他参与此案了,只怕是怀疑多过避嫌了。   赵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暗且沉,语调冷厉:“他最好活着回京,到时再和他慢慢算账!”   “师兄何不将计就计……”陆玉庭做了个杀的手势。   赵恒没有立刻回答,陆玉庭接着道:“师兄放心,此事我去安排!”   赵恒却是摇头:“不可,这次的事是父皇逆鳞,他最忌讳兄弟相残,高鹏已经带着御林军出城,没那么容易得手,再说,他敢如此做,怎么会不防着这招,我倒要看看他接下来想怎么玩?”   陆玉庭沉默一瞬,师兄此言分析的确实有道理。   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总不能坐以待毙!”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景王倒是好生厉害。   就算此案成了悬案,那这根刺也种在皇上心中了。   怪不得睿王有崔家这棵大树也压不住他。   “人家戏台子都搭好了,我们总得给个机会让他慢慢表演!”既然不是师弟做的,那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景王若是真有本事,那就把证据坐实了,否则……   赵恒冷哼了一声,起身道:“走了,你别轻举妄动。”   父皇的御林军不是吃闲饭的,若真有把柄落下,那可真说不清了。   只剩下陆玉庭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他倒是真没想到赵穆会用招苦肉计。   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好用就行,他倒是对自己够狠。   曾府   曾江接了圣旨,马上要动身前往山东查景王遇刺一案。   回到家收拾行礼,曾夫人发了大火,连茶盏都给摔了:“大理寺的人死光了还是顺天府绝户了,什么事都要江儿去,养那些人做什么!”   曾大人气的拍着桌子:“姑奶奶,你小点声!”   这话要是传到圣上耳中,那可怎么得了。   “我就是要人听到,江儿的伤才刚好,这就又要出门,那些贼人连皇子都敢刺杀,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我这就进宫求淑妃娘娘……”   曾夫人的话被曾大人打断:“胡闹,朝堂之事岂是娘娘能决定的,你以为她在后宫日子就好过!”   以前有个徐贵妃在宫中,皇后娘娘自顾不暇,可如今没了徐贵妃在前面挡着,以皇后的心胸,妹妹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而且,他听六公主的意思,皇上有意立妹妹为贵妃,到时只怕更会惹来皇后不满。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的看着江儿去冒险,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曾夫人拿着帕子直掉眼泪。   曾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父亲,母亲……”   曾夫人快速的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丝笑来:“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母亲放心,都收拾好了……”立刻便要出发了。   只是看着母亲担心的双眼,曾江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曾大人虽对此十分不满,但他到底行走朝堂,比曾夫人看的更为透彻。   “我儿此去一定多加小心!”曾大人千言万语此刻都化为这一句。   曾江拱手给父母作揖:“儿子谨记教诲!”   曾大人挥挥手:“去吧!”   曾江转身那一刻,曾夫人泪如雨下,她知道儿子有自己的抱负,曾家荣耀系在他身上,可当娘的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   这一路指不定多凶险呢,她虽不懂政事,但皇子遇害,那肯定和夺嫡有关,那幕后之人岂会坐以待毙?   曾江的马刚到城门口便看到一辆马车,那马车他认得,是宫里的。   赵绾已经从马车下来,曾江翻身下马,行礼道:“见过公主!”   赵绾习惯了他如此,也不计较,表哥一向循规蹈矩,让他客气,他反倒不自在。   “免礼吧!”赵绾追到此处自是知道了曾江要前往山东查案。   两人沉默了一瞬,接着几乎同时开口,曾江笑了笑:“公主先说!”   赵绾道:“表哥一向心中有数,本宫自不必多言,不过,此事牵扯不小,表哥尽力便好,不要强求!”   赵绾长在宫中,又得皇上宠爱,对朝局自比一般公主要了解几分,她这话中的言外之意曾江自然懂得。   “多谢公主提点,天寒地冻,公主和娘娘务必保重身体!”曾江垂首,语气沉静。   “表哥放心,表哥不在的时日,本宫会照顾好母妃,护好曾家!”六公主语气温软,难得勾出一丝笑意。   她本就不是十分爱笑之人,也只有在父皇前会流露出些女儿家的天真和娇憨来。   可皇家的孩子哪有真的天真呢?不过是做出天真烂漫的样子争宠罢了。   “又要下雪了,公主早些回宫吧!”曾江关切道。   赵绾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珍珠,珍珠把手中的包袱递给曾江:“这里是宫娥做的大氅,表哥带着路上换洗!”   曾江没有拒绝,伸手接过道:“多谢!”   曾江看着六公主上了马车,马车调转方向往皇宫方向走去,这才打马出城,一路朝山东走去。   曾江知道此行艰难,可若是轻易,皇上也不会将此案交给他。   景王人还未回京,这夺嫡之争便掀起了腥风血雨,只怕以后京中要不得安生了。   不过,无论如何,曾家忠于君王便是,其余和他无关。   ……   陆玉庭今日倒是难得回府,可一回府就被小厮告知,大老爷请他去书房一趟。   陆玉庭捏了捏眉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大伯的话他是一向不敢不听的。   刚要去,一转身,看到自家柔弱老爹站在他面前。   陆三老爷笑咪咪道:“这么大雪回家不怕冻脚?”   陆玉庭:……   京中人人都知陆三老爷身子骨弱,没什么本事,可陆玉庭知道,并非如此。   至少,大伯出事那段时间,若非父亲暗中出手,这府中又岂能安生。   “多谢父亲关心。”陆玉庭也是满脸笑意。   “你母亲给你说了一门亲事……”陆季山才刚开了口,陆玉庭咳了一声:“父亲,伯父找儿子有事商议,此事过后再谈!”   陆季山的声音在陆玉庭背后响起:“你得了空自己和你母亲说。”   儿子年纪轻轻已经是四品官,前段时间没少有人来他这里打听,可过后又没消息了。   实在是他和那个妙音阁的露浓姑娘传的不像话,连他不小心听到都老脸一红。   陆玉庭脚步顿了下,继续朝前走,陆伯山书房的灯亮着,陆玉庭正了下衣冠才敲门:“伯父,是我!”   陆伯山抬眸:“进来吧!”   陆玉庭欲行礼,陆伯山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   “伯父此番可是为了景王之事?”陆玉庭先开口道。   陆伯山点点头,眉头紧蹙:“正是此事……”   “此事和楚王无关,伯父勿要担心!”陆玉庭怕伯父担心,索性直言。   “那要看皇上信不信!”陆伯山语气顿了下,这才开口道:“瑶儿此前派人去过山东!”   陆伯山想到此事就头疼,女儿以前只是主意大些,现在,为了赵恒那臭小子她是什么都敢做。   这景王的事也不知和她有没有关系,他如今哪里敢去查,若是被人顺着线索发现她派人去过山东,那便是如何也洗脱不清了。 第389章 太过耿直   陆玉庭挽唇笑道:“伯父多虑了!”   陆伯山手中茶盏重重放下:“我多虑?你们一个个倒是省点心!”   他们私下做的那些事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自从瑶儿和楚王的婚事落下,他就一天没有安生过。   “伯父对景王可了解?”既然已经说到此事,有些事自然是要问的。   在瑶儿的婚事定下之前,陆家和景王可是一直都被看做是一体的。为此,崔家没少在朝中排挤陆家。   所以,伯父对景王应该是有所了解的。   “文韬武略,知人善用,可惜……”陆伯山前八个字对景王是认可的,可转折就在这可惜二字。   “可惜巧言令色,居心不正!”赵穆或许对瑶儿有几分真情,但这远不敌他对权势的追逐。   他不愿为瑶儿得罪皇上,就是不想失了圣宠。   夺那份圣宠是为什么,谁都清楚,若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他的心思他倒还佩服他坦诚。   可偏要打着喜欢瑶儿的幌子,这他就不能忍。   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陆家可不做他的挡箭牌。   陆玉庭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伯父放心,此事你不用担心,侄儿和楚王会处理好!”   “瑶儿胡闹,你要心中有数!”陆伯山还是不放心女儿。   “伯父多虑,瑶儿做事极有分寸!”伯父说的应是瑶儿派人去山东传的那首童谣。   他的人查了许久,一无所获,他的妹妹厉害着呢,伯父这是关心则乱了。   虽有陆玉庭的劝慰但陆伯山又如何真的能安心,陆家和楚王如今是荣辱一体了。   景王此时出事,还不知要在朝中掀起多大波澜。   尽管陆伯山极力掩饰,但陆夫人和他这么多年的夫妻,又岂会看不出来。   “又出了什么事?”陆夫人听说他叫了陆玉庭去书房议事。   陆夫人顺手帮陆伯山脱掉披风,抖平了在架子上挂好。   陆伯山挥了挥手,屋子里的小丫鬟识相的出去,他这才道:“景王遇刺了?”   陆夫人冷笑:“死了吗?”   “失踪!”   “那不是还没死!”下手之人还是手不够狠。   陆伯山洗漱完之后在床上坐下:“只怕这次是冲着那臭小子来的!”   陆夫人的动作一顿,神色有些担忧:“夫君待如何?”   陆伯山看着自家夫人:“能如何,为了瑶儿也不能看着他出事!”   “楚王在陆家难时帮过陆家,人做事总得问心无愧,陆家理应如此!”陆夫人点点头。   “你最近看着瑶儿,别让她胡来!”陆伯山蹙着眉,有他这个当爹的在呢,这事用不着她出手。   陆夫人点头,这景王还没回京呢,都已经拉开阵仗,回了京还不知如何腥风血雨。   其实,在楚王没有出现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景王的。   赵穆和瑶儿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她这个当娘的眼睛不瞎,看得出瑶儿对景王是有意的。   可她和夫君都不同意瑶儿嫁入皇家,皇上也不希望陆家和贵妃联姻,皇后身后的崔家已经够让皇上头疼,皇上可不想再出一个崔家。   所以,对于贵妃和景王的明示暗示陆家都不接。   今年春天,她和婉婉去玉坛寺上香,为瑶儿求了一支签。   那支签的签文她到现在都还藏着,签文是:女处尊位,履中居顺也,此女贵不可言。   当时慧然方丈也在场,看到她取出那只签文时脸上表情讳莫如深。   陆夫人当然知道签文的意思,据说当年长孙皇后就抽到过类似的签文,后来也的确做了皇后。   她当时把签文匆匆收起,甚至连婉婉都没有告诉。   回到家之后,她也在想,难道景王就是瑶儿命定之人?   那签文上说瑶儿有皇后命格,必然是要嫁给皇子的。   当时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除了睿王便是景王。   那时夫君已经下江南督察盐税案,她本是打算等他回京后商议的,可隔天瑶儿就摔了马,醒来后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对景王态度大变。   再后来,陆家出事,瑶儿被赐婚,她也不是没想过那签文的内容。   可这段时间观察,她看楚王那孩子光明磊落,心思坦荡,说实话,这样的性情实在没有帝王的潜质。   大概她求这签的时候菩萨打了个盹,抽错了。   这支签文一直被她藏在梳妆匣暗格里,再没有拿出来过。   可如今局势反反复复,她也看不清了。   方淑兰从梳妆匣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放着的便是那支签文。   陆伯山接过后道:“这是什么?”   “这是陆家未出事时我替瑶儿在玉坛寺求的签文!”   陆伯山摇头失笑,夫人就爱信这些,不过,他向来不敢说什么,夫人信神佛,他信夫人便是。   可是当看到那签文上的字时陆伯山脸色顿变。   他不信,可不代表别人不信。   大齐开国皇帝就十分信佛,在大齐修建了许多寺庙。   这签文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只怕要做文章了。   毕竟瑶儿如今可不单单是陆家女,还是未来的楚王妃。   这是祸,不是福。   陆伯山起身,拿起灯上的罩,靠近火焰,瞬间燃成了灰烬。   陆夫人要拦已经是来不及了:“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留着这个才是害了瑶儿,此签文还有谁知?”陆伯山神色紧张。   陆夫人摇了摇头,接着道:“我抽签时慧然方丈就在一旁,但我看到签文内容并未让大师解签,他应当未看到!”   陆伯山点点头:“瑶儿可知此事?”   “我怕吓到瑶儿,又怕她胡思乱想便没告诉她,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我便只有夫君知道了。”   “夫人处理的极好!”陆伯山点点头:“签文之事你我夫妻便烂在肚子,以后再不提起!”   “你说瑶儿……”陆夫人看着夫君,剩下的话都在眼神里了。   陆伯山哼了一声:“你觉得那臭小子能坐那个位置?”   就那一言不合就拔刀的狗脾气,在朝堂上不是怼言官就是怼皇上,动辄喊打喊杀,这要让他当了皇帝,妥妥的昏君。   陆夫人笑了笑:“这倒是,这孩子确实太过耿直了些……”   说到这里语气一转:“不过,若真让那位坐上宝座,且不说陆家,瑶儿能有安稳日子过?”   若是如夫君所言,景王遇刺背后另有乾坤,还没当上皇帝呢就容不得他,若是真当了皇帝,能放过女婿?   陆伯山怎么会没想过,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睿王狂妄,肃王草包,楚王……若论手段,景王确实是最合适的。   陆夫人看夫君沉默,又开口道:“若如此,倒还不如……”   “……且走且看吧!”说是这样说,可这一夜,陆伯山几乎未合眼。   前半夜纠结,后半夜骂赵恒,这臭小子就不能争点气。   陆瑶忙着查魏荣的事,知道景王遇刺失踪的事已经是下午。   不过,赵恒送了信来,事不关己,无需费心。   第三日,天气放了晴,这许多消息自然藏不住了。   比如景王遇刺,又比如阿荣被掳退亲。   魏荣被外祖周家退亲是因为她隐瞒自己被掳。   失踪了一夜,漫漫长夜,能发生太多事了。   当那些无聊的人说到发生太多事时的表情,龌龊又丑陋。   有些人的心底有多阴暗,说出的话就有多恶毒。   周嫣去了魏府,曾经这位表小姐在魏家有多受欢迎,如今便有多受冷落,不过,她并不在乎。   周嫣小时跟着姑母的时间不比跟着周夫人少,姑侄情分深厚,魏荣出事她心如刀割。   “姑母,这事是我母亲糊涂,姑母要保重身体!”周嫣早在十多日前便被周夫人派去看望房县生病的姨母。   母亲说要在家忙大哥订亲的事,分身乏术,还交代她难得去一次姨母家,多住几日。   周嫣房县的姨母是周夫人的嫡亲姐姐,周嫣自然不疑有他,带着礼物丫鬟去了房县。   她本来是要那日赶回来的,却不想被这一场大雪拦住了去路。   她这几日在房县觉得心神不安,雪一停便匆匆回京,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了退亲的事,还闹得如此不留情面,母亲也真是糊涂。   魏夫人看着侄女,唇瓣颤了颤,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让她怎么说,若不是自己母族,魏家还能闹一场,可如今父亲病着,她若闹便是等于要了父亲的命。   “姑母,嫣儿知道您的苦衷,您放心,我一定会劝母亲,让她给阿荣和魏家一个交代!”周嫣红着眼睛。   母亲也真是糊涂,以为皇上赐了景王的婚事周家便能翻身,扬眉吐气。   也不看看魏家这几代出过几个状元榜眼,门生遍布朝野。   而周家百年间只有祖父一个状元,又有多少门生?   皇上不过是念在祖父曾为先太子之师,厚待一二,否则哪有人会记得周家。   母亲就是被这次的赐婚迷了双眼,如此折辱阿荣定是受了谁的唆使,若被她知道,定不轻饶。   魏夫人摇了摇头,此事自然不会如此算了,但不必嫣儿如此为难。   蔡秀琴敢这样做必是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嫣儿虽不是她生的,可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也是不容易。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姑母自会处理,阿荣如今在气头上,她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周嫣到底是以后的景王妃。   “别说骂几句,就是打我也是我该受的,本就是我们家对不起阿荣!”周嫣眼睛红的厉害,硬忍着眼泪才没有流出来。   “好孩子,快别说了!”魏夫人抱着周嫣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   陆瑶并不指望周君远真的查出什么来。   不过,那晚掳来周君远她也确认了一件事,那是个读书读傻了的糊涂蛋。   陆瑶派了人,盯紧了周夫人。   周夫人没有出门,倒是等来了回京的周嫣。   陆瑶知道周嫣去了房县的事,周嫣性子外柔内刚,八面玲珑,颇有魏夫人的风范。   否则,魏夫人也不会一直中意周嫣做魏家的长媳。   若是她在,只怕事情也闹不到今日这般。   ……   “周小姐,我家小姐请周小姐前去茶楼一叙。”夏竹立在马车旁道。   周嫣在魏府哭了一场,没什么力气,本想问是谁,可掀开马车帘子,看到外面的夏竹便什么都明白了。 第390章 一切都好   陆瑶在静轩茶楼订了包间,周嫣到的时候,陆瑶已经泡好了茶等着了。   看到周嫣进来,陆瑶起身,笑道:“嫣姐姐!”   “瑶妹妹!”周嫣唇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表情和平时无异,但微微红肿的眼睛却是出卖了她。   “嫣姐姐都知道了吧?”二人在桌前坐下,都是相熟之人,陆瑶开门见山道。   周嫣点了点头:“此事是我母亲不对,她定是受了小人蛊惑,我一定会查清此事,只是对阿荣伤害已经造成,即便查清也于事无补,终是周家对不起魏家!”   陆瑶看周嫣表情沉痛,并非作伪,这才道:“周夫人闹的如此这般,嫣姐姐可觉得……有异!”   这也是周嫣想不通的地方,周魏两家本就是姻亲,若不是皇上突然赐婚,她本是要……   周嫣眸中暗色一闪而逝:“瑶妹妹若是查到什么,尽管告诉我!”   阿荣和陆瑶的关系比她这个表姐更好,陆瑶今日约她,定是有话要说。   “周夫人最近见过七公主几次!”陆瑶语气淡淡,像是家常聊天一般,不带半分情绪和暗示。   可周嫣却明白了。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的太直白。   阿荣和七公主之间的恩怨那可就早了,也多了。   “我明白了,多谢瑶妹妹指点!”周嫣起身,向陆瑶福身致谢。   待周嫣走出了包间,夏竹才问道:“小姐,这个周小姐真的会帮忙吗?”   “嫣姐姐是明白人!”陆瑶喝了口茶慢慢道。   周嫣可是未来的景王妃,不管是为了魏荣还是为了将来坐稳景王妃的位置她都不得不去担起这个担子。   得罪了魏家于周家而言或许没什么,可对景王就不同了。   大雪初晴,今日是大雪后第一次上朝,君臣几天没见,不过并没有那种小别后的兴奋。   朝堂气氛有些压抑,甚至说是低沉。   皇子遇刺,大臣实在不好表现的欢天喜地,就是睿王的人也都老老实实。   虽然他们在心里都巴不得景王死在外面,再不要回来,可谁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崔侯已经早交代过,近日朝堂不可与景王的人起冲突,一定要低调。   景王和赵恒斗的越狠越好,两败俱伤,睿王才能渔翁得利,这道理谁都明白。   景王那边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这大冷的天,受伤在外没有人救的话,冻也是要冻死的。   景王一派的人情绪激昂,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求皇上严查此案,严惩凶手。   外面都在传,这次景王遇害是楚王做的,原因?   楚王和景王之间微妙的关系,京城谁不知道啊。   这陆家女本是景王妃的人选,如今成了楚王妃……   男人八卦起来,绝对比街头那些嘴碎婆娘还要厉害,这些可都是读过书的,用词更大胆,更丰富,更辛厉。   皇上有密探小分队,这些消息自然收集了不少。   可当着群臣的面,一不能发怒,二不能流露出怀疑针对。   但景王的人就不同了,对楚王的态度有些不友善。   当然,也只是眼神不友善,毕竟,功夫再高也怕大刀。   这场君臣每日一见的朝会在各方都压抑不快的情势下散了朝。   赵恒毫无意外再次被留下了,美其名曰,陪皇上用早膳。   若是换别人,那肯定是高兴的,但赵恒不是别人啊。   心塞,差点就追上岳父大人了又被叫回来了,能不生气吗?   御膳真没什么好吃的,光那个气氛就容易让人消化不良。   赵恒请了安,皇上招手:“过来坐!”   赵恒大剌剌的在皇上对面坐下,皇上挥手,常贵立马给赵恒盛了汤,贡米炖羊肉,养胃还容易克化。   皇上最近心情不好,食欲也不好,御膳房也是挖空心思了。   赵恒端起尝了尝,味道还不错,虽然不能和陆家的食材比,但这会儿饿了,将就下吧。   “近日府中可还好?”皇上看了眼正喝粥的赵恒,一副老父亲要和儿子谈心的模样。   “一切都好!”   皇上点点头,再次开口:“你外祖前几日来信了,很满意你的婚事!”   “儿臣也很满意,多谢父皇赐婚。”虽然是一波三折,但总算婚赐了,婚期定下了,赵恒心里对皇上还是感激的。   皇上愣了下,随即勾了勾唇,这孩子倒是从不掩饰对那陆家丫头的喜欢。   老四本也是中意陆家丫头的,也求他赐婚,这最后的结果是他也没想到的。   赵恒吃东西快,胃口也不错,喝了汤,金丝小饼吃了两块,小菜也吃了不少。   好像真的就是来陪皇上用膳的,丝毫没有其他顾忌。   皇上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但看到赵恒吃的香,竟是难得的也进了一小碗,半张小饼,连楚王吃的那些小菜也用了几口。   这顿是这几日里皇上用的最多的一次了,常贵也看着高兴。   其实,楚王殿下只要不惹皇上生气还是不错的。   “父皇若没有其他事,儿臣先告退了!”   “不着急!”皇上脸上表情倒是带着几分慈爱,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听说你最近在研究棋道!”   “谈不上研究,随便玩!”赵恒这是实话。   过去这许多年,他看到棋子就想到被陆玉庭下毒的事,有了心结,自然不愿碰。   那是一生的阴影。   可这心结被陆瑶破了,陆瑶极擅下棋,为了日后能陪她下棋自然要学。   “常贵,取朕的棋盘来!”皇上笑道。   赵恒:……   他学下棋可不是为了和老头子下的。   皇上的棋艺不错,先皇后在时倒是常常会下,那还是在王府时,自当了皇上便很难有时间了。   “这副棋还是你母后送给朕的……”皇上被勾起了回忆,表情怅然。   赵恒对母亲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只记得弥留之际握着他的那只手,瘦弱却温暖。   他能记起她的画面实在有限,但都是十分温暖的。   如今难得看到一件和她有关的物件,赵恒心中自然是有所触动的。   “母后故去多年,没想到父皇竟还留着!”对于一个薄情多疑的帝王来说,算是难得了。   皇上嘴角扯过一抹极淡的讽笑,留着棋盘有什么用,他终究留不住她的人,伤了她的心。   赵恒下棋不能说完全胡来,但的确没什么路数,皇上锁眉看着这棋局,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老五这棋和他人一样,太过随心所欲了。   到底还是皇上赢了。   “老五,景王遇刺的事你怎么看?”皇上一边收着棋子一边仿若不经意的道。   赵恒倒不意外,宴无好宴,老头子是那种有闲心关心儿子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有没有想死去母亲的人?   “父皇是问我怎么看外面的那些传言,还是问我是谁刺杀了景王?”赵恒向来不喜那些拐弯抹角。   老头子早问,他也不用不着留下用膳,下棋。   皇上脸一沉,这死孩子,从来不肯给人留半分面子。   “都可!”都可二字有点小情绪了。   赵恒或许听不出来,常贵却是听出来了,心里捏了把汗。   “既然父皇问,那儿子就直言不讳了,外面那些传言谁传的儿子不知,但若让儿子知晓了,儿子不把他打死那也要打残!”赵恒丢下棋子,双手环胸,眸底的嚣张毫不掩饰。   皇上:……   皇上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跳,他这是养了个什么儿子。   打死,打残?他倒是很敢说。   “大齐自有国法处置,堂堂王爷口无遮拦!”皇上的语气算不得动怒,但是有几分责怪的。   “堂堂王爷被人污蔑,我这王爷哪来的脸面!”赵恒黑眸如墨看着皇上,显然是不认同他的话。   皇上一口气被堵了回去,茶盏上的盖子晃了下,落在桌上。   常贵的心揪的老高,目光落在平安落在桌上的杯盖上,还好,还好。   这茶盏是一套的,哪怕碎了个盖子都没法子用了。   “皇家的脸面就是你的脸面,身为大齐王爷更应该恪守礼法,君臣和谐,兄友弟恭才是!”这孩子身上的匪气还真是令人头疼。   赵恒听到兄友弟恭四个字,不怎么客气的冷笑:“父皇直接说疑心景王的事和儿臣有关就是,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皇上脸色一变:“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赵恒挺了下身子:“皇宫守门的都知道景王遇刺与儿臣有关了,儿臣有什么不敢说不能说的!”   皇上忍了忍,没把手里的杯子朝赵恒砸去。   “既然父皇问了,那儿臣也要说一句,儿臣若要杀景王,用不着找别人那么麻烦,自己就能解决,就他那三脚猫功夫儿臣能杀好几个都不带喘气的!”   皇上到底是摔了茶盏:“你这个逆子!”   常贵立在一旁,不敢吭声,砸个杯子算好的了,说什么,那砸的都是皇上自己个的东西。   赵恒没躲,茶叶梗子沾在脑门上,茶水流了一脸。   赵恒也不在意,擦都不擦,反正被砸习惯了,也无所谓。   “父皇,您要儿臣说那些违心的话哄您开心,儿臣还真没那个本事,儿臣就一句话,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还有,我从没稀罕过父皇的皇位,父皇要是不信,成婚后您也把儿子贬到西北去,儿臣一辈子不回京!”   赵恒说完站起身给皇上行礼,然后不顾皇上已经难看到僵硬的表情道:“儿臣告退,父皇保重!” 第391章 储君人选   皇上怒到极致,想着要如何发泄,如何处罚这臭小子的时候,就只能看到赵恒掀帘而出的背影了。   接着,连背影都找不到了。   皇上倒是想找御林军把这小子抓回来,好好关个几天,给他长长教训,但他丢不起这个脸。   大理寺牢房他去过好几次了,这狗脾气还是老样子。   呼啦一声。   常贵闭上眼,没错,是龙案。   皇上踹了龙案犹不能解气,把灯架也给踹了。   人的脾气一次控制不住之后,以后想再控制,那可真是不容易了。   什么东西踹顺脚了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什么东西砸顺手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有时上朝看到下面的大臣吹胡子瞪眼吵成一团的时候皇上就想拿奏章砸爆他们的脑袋。   可看到御史一个个宁死不屈的脸,皇上还是忍了,没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   但对楚王就不一样了,发泄惯了。   外面的御林军听到动静悄悄的探了个脑袋进来,差点被皇上丢过去的花瓶砸个血窟窿,赶紧退出去了。   皇上砸完之后,气冲冲的站在那儿,喘着粗气,就差吐出一口老血。   “这个,这个……逆子!”皇上舌头打结,气的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了。   常贵看着满地狼藉,也不敢说什么,皇上都气成这样了,不让砸也不行啊。   砸吧,砸吧,只要皇上能消气。   皇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厥过去。   常贵扶皇上到龙椅上坐下,过了好半天皇上才脸色正常了。   那逆子刚才说什么,不稀罕他的龙椅?也把他贬到西北?   什么叫不稀罕,什么叫也?这小子回京就是替傅家喊冤,气他来了。   常贵默默的给皇上重新泡了杯茶,幸好,华清殿里准备了好几套让皇上砸……备用!   “皇上喝口茶,”暖暖心窝,这四个字常贵是在心里说的。   作为经常目击这对父子互怼到打砸场景的唯一证人,他觉得,楚王今日有些话其实也没错。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楚王是因为陆瑶要杀景王,这不是胡嚼吗?   要是皇上赐婚的是景王和陆瑶,那楚王杀景王还能理解,可恰恰相反,楚王和陆小姐连婚期都定下了,膈应的是景王才是,楚王杀他做什么,让他解脱吗?   再者,楚王要打谁,杀谁,那都是自己亲自下场,毫不手软且从无败绩,比如前任马尚书,前任徐贵妃,前任徐尚书。   哦,还有前任南疆公主,前任北疆摄政王,前任上阳王妃……   为什么是省略号,常贵觉得,以后会出现很多前任。   当然,他不希望这份名单里出现前任大内总管。   所以,派杀手刺杀,完全不能体现楚王的彪悍,不合规律。   常贵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扭过头时突然发现皇上看着他。   “皇上……”常贵有些心虚,吓哭了快。   “若是太子在就好了!”皇上叹了口气。   先皇后去后,他亲自教养太子,太子就是他最理想的储君人选,忠诚父君,仁爱百姓,善待兄弟,体贴下属。   这老五明明是太子的嫡亲兄弟,竟是和他半分相似也没有。   太子薨逝这四年里,第一次听皇上提起先太子。   说起先太子,常贵也瞬间难过,是呀,若先太子在多好,朝堂上那些派系也蹦跶不起来。   先太子是皇上的嫡长子,既有胸怀天下的大智慧,又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   先太子在时,父子俩常常一起用膳讨论政事,场面每每都是父慈子孝,哪像现在这般鸡飞狗跳。   景王因以前常跟在太子身边,被太子教导,倒是有几分先太子的风范,但也只是几分,到底还是无法和先太子比。   大概是太好了,连老天都嫉妒。   外面的御林军只能自己被点了穴,不能动,什么也听不到。   怪不得刚才楚王殿下顶着一头茶叶梗子出来了,原来是又把皇上惹毛了。   楚王殿下也是厉害,把皇上惹成这样还能活着,真是不多见。   赵恒头上的水很快结了冰,那叫一个透心凉,这凉意冷到心窝子了。   这就是所谓的父子之情,试探?猜疑?皇家的薄情真是让他寒心,以为他稀罕这个王爷吗?   ……   这宫里不缺传消息的,楚王又被皇上砸了脑袋的消息就这么在宫里传开了。   皇后吃着蜜饯,心里比嘴里还甜,这日子过的真是舒坦啊,心想事成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她早上收到消息,显儿最迟后日便能到达京城了。   封太子这种大事一般都是借着重大节日封赏的。   上次万寿节显儿不在京,如今马上可就是新年了。   皇后心情好,就想出去显摆显摆,皇上不是想封淑妃为贵妃吗?   贵妃又怎么样,还不是妾,还不是没有儿子。   等将来她的显儿当了皇帝,她最多也不过是个太妃而已。   皇上爱封就封吧,总越不过她这个皇太后去。   皇后心情好的恨不得要昭告天下,淑妃和柔妃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喊着皇后娘娘驾到时都愣了一瞬才出去行礼。   这今日刮的到底是什么东南西北风的,竟把皇后吹来了。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淑妃和柔妃齐齐屈膝行礼。   皇后看到柔妃也在,那种成就感就更强了,这位生了儿子又怎样,连继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儿子当太子,当皇上。   “两位妹妹快快免礼!”皇后难得的说话也软和。   “多谢娘娘!”二人对视了一眼,觉得皇后今日这是吃错药了。   “凤阙殿里的梅花开的极好,本宫打算在宫中举办赏花宴,到时两位妹妹可要捧场!”皇后坐在主位上,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   二人嘴上应下,心里却暗自腹诽,这景王遇刺生死不知,这位在这时候举办赏花宴,这有点……   可人家是皇后啊,谁敢反驳?   “这是今年波斯进贡的丝绸,特送来给淑妃妹妹,本宫不知柔妃妹妹也在,已经让宫人送去婉芳殿了!”皇后处处彰显着自己的优越。   波斯进贡的丝绸确实极好,往年徐美人在,这些丝绸都是尽数送去了紫兰殿,如今没了那位,自然大多都到了皇后娘娘宫中。   “多谢娘娘赏赐!”二人态度恭敬,极大的满足了皇后的虚荣心。   “如今宫里也就剩我们几个老人了,本宫自是要多多照顾两位妹妹,若是缺什么,不必客气,尽管来告诉本宫!”皇后这语气倒不像是皇后,更像是太后了。   待皇后走后,淑妃和柔妃两人才道:“皇后娘娘这……”脑子没毛病吧。   景王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用得着这么得意吗?   柔妃道:“管他们如何斗,我们且过我们的日子!”   淑妃点点头:“可不是,皇上这次偏派了江儿查景王遇刺这事,我嫂嫂因为这事没少掉眼泪。”   淑妃叹了口气,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曾江在她心中不仅仅是娘家侄子,更是她看好的女婿,这份量不比亲儿子轻多少。   “你且宽心,皇上最疼六公主,这婚期应该也快定下了!”柔妃劝道。   “说句实话,我倒是巴不得绾儿早些嫁了,不然我这一颗心总是不安!”淑妃抬手拍了拍胸口。   “谁说不是,皇上这次赐婚独独漏了毓儿,这打的什么主意谁不清楚,不过,这淮王妃的人选谁都说了不算,只要我毓儿有喜欢的女子,拼着这条命我也要成全我儿!”柔妃可不是随便说说。   她便是这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断不会让他儿子的婚姻也受此控制,定要像楚王那般挑个他自己中意的女子为妻,哪怕不做这王爷。   ……   周嫣见完陆瑶回到太傅府直接去了周夫人院里,院里的小丫头见着周嫣,齐齐下跪行礼,不敢半点不敬。   自从婚期订下,周夫人便吩咐下去,周嫣的一切饮食起居,仪制都要遵循景王妃的标准。   周嫣摇头冷笑,越发觉得母亲目光短浅,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被那些世家笑死。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周嫣道了句免礼后,进了周夫人的房里。   周夫人看到周嫣进来,从榻上起身,笑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线:“嫣儿如今是越来越有王妃的风范了!”   “母亲让人退下,女儿有话要和您单独说!”周嫣语气平静,表情却不容置疑。   周夫人挥挥手:“都出去!”   周嫣看了眼周夫人身边的嬷嬷道:“劳烦季嬷嬷看好,不许任何人靠近!”   季嬷嬷道了声是,带着人都出去了。   周嫣这才沉下脸开口质问:“娘,女儿且问你,魏家和姑母有何处对不起周家竟要你如此不顾亲戚颜面折辱于她!”   周夫人浑不在意道:“你怒气冲冲的质问我就是为了这事?”   “母亲如此轻描淡写,你可知此事足可以毁了阿荣一生?这些年若不是姑母和魏家提携,周家能保住眼前荣耀?母亲以为女儿做了景王妃便可以万事大吉,您便可压姑母一头,母亲此举和背信弃义的小人有何分别?”   周嫣向来和颜悦色,笑脸迎人,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从未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   果然,话一落便挨了周夫人一巴掌,白皙的脸蛋瞬间红肿了起来。 第392章 无理取闹   周夫人恼羞成怒的看着女儿:“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死丫头,魏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让你这般向着魏家,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周嫣脸火辣辣的疼,只是她却并不在乎,看着周夫人道:“母亲说的没错,这些年女儿是得了魏家的好,养条狗还知道护主,更何况女儿这个大半时间都住在阁老府的表小姐?”   “你……我就知道你这个死丫头还惦记着魏铭,才这么帮着魏家我就知道……”周夫人被女儿气的脸色发青,指着周嫣的手指也在不停发抖。   “是,母亲说的没错,母亲最好再大点声,嚷嚷的满院子的人都听到!”周嫣冷笑道。   周夫人扬起的手到底没有落下,周嫣扬着小脸,竟是丝毫不在乎的模样。   她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她从不知道女儿竟是这个倔脾气。   “你再惦记也没用,魏铭这辈子完了,魏家也完了!”周夫人发狠道。   魏铭到现在还坐在轮椅上呢,将来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阁老又退出内阁,魏家还有谁能撑起门庭?   她当初可是费尽心思才把她塞进选秀名单里,为的就是两手准备,如今看来,她的筹谋是对的,幸好没有嫁给魏铭那个短命鬼。   周嫣摇着头,表情又笑又哭:“母亲这般事情做绝,就不怕遭报应吗?你怎知,这般羞辱阿荣后,大哥就一定能得偿所愿娶公主?”   “你怎么知道……”周夫人话说了一半没有说完。   她从未和任何人透露过君远要娶公主的事。   而且和七公主见面的事只有季嬷嬷知道,季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嫣看着周夫人已经是失望至极。   “你知道了也无妨,你哥肯定是要尚公主的,将来我的儿子是驸马,女儿是王妃,谁敢小瞧周家,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周家?”周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儿。   她居然有这样目光短浅的母亲,怪不得祖父一直要带父亲一起致仕回乡,母亲这样的性子留在京中,一定会给家里带来祸端。   周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大概不了解那位七公主,你帮她坏了阿荣名声,可她却未必瞧的上周家的门庭,她若不认账,母亲又拿她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要闹到皇上面前?”   母亲也不瞧瞧,能尚公主的都是什么家族,周家拿什么和顾家,曾家那样的家族比。   周夫人表情一紧,都是这场大雪闹的:“我自然有办法!”   “母亲收手吧,随女儿去给魏家道歉,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   周嫣的话被周夫人的冷笑打断:“否则怎样,你以为魏家还是以前的魏家吗?魏荣被掳说不定已经失了贞洁,你以后可是景王妃,难道要你哥哥娶这样的女人?”   周嫣闭眼,身体不停的颤抖,眼泪不断的从眼睛里流出来。   作为女儿,她尽力转圜,可母亲执迷不悟,她也只能做到尽力不连累周家了。   周嫣被周夫人禁了足,不过,也只是不让她出院门,一应用度并不缺,周嫣进了院子后不哭不闹,周夫人这才放了心。   事情已成定局,她一个小丫头还能翻过天去。   周夫人在女儿面前一直有些立不起,前些年周嫣一直是长在魏府,和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没和周芝兰亲厚。   今日被女儿这般说教,心里更是恨透了周芝兰。   周家的好处都被她一个人占了,生在周家最鼎盛时,又嫁了阁老的长子,处处压她一头,凭什么她能一直风光。   如今倒是让她看一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   青鸾看到自家主子头上的茶叶梗子,啥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很明显,主子现在心情不好。   赵恒直接进了马车,青鸾站在原地愣了会儿。   主子心情不好,以他在主子身边伺候多年的经验,这个时候适合去陆府。   主子一般去完陆府心情就会好,而且,现在去陆府能赶上吃午饭。   这样想着,青鸾驾着马车直奔陆府,马车停下后,青鸾才道:“主子,到了!”   赵恒这才从马车上下来,一看大门,这不对,不是王府。   转头看向青鸾:“你觉得本王现在的样子适合来陆府?”   青鸾舔了下唇,其实也没什么适合不适合的。   主子长什么样陆家人人清楚,这门槛都要被主子踏平了,当了这么久的财神爷,陆府的下人就差把主子供着了,能不熟悉吗?   赵恒在青鸾屁股上踹了脚:“你是巴不得让人知道你主子被打了是吧?”   这次和老头子坐的近,那一盏茶全砸他脑门了,若不是他皮厚,脑门都得被他砸破,幸好只是肿了一块。   老头子的脾气真的是没法说了,心里有气有本事去和那些御史干架啊,就会在自己儿子身上撒气,这当的什么皇帝,窝囊!   青鸾:……   主子被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不都知道吗?大理寺牢房都去过的王爷,咱还有啥好怕的?   当然,他不敢当面说。   主子表情有点怕怕的。   赵恒正要上马车,先回王府换身衣服,晚点,晚点再来看窈窈。   刚转过头,陆伯山正站在不远处,赵恒想捂头上的伤,可已经来不及了。   陆伯山抬头睨了赵恒一眼,瞧这倒霉模样,不用说,被皇上打的。   陆伯山手背后道:“进来吧!”   岳父大人都开口了,他哪能再走,那也太不识相了。   赵恒直接跟着陆伯山去了书房,陆伯山是武将,磕磕碰碰太正常了,男人嘛,也不可能每次受伤都让夫人知道,所以书房是有药外伤药的。   赵恒的伤不算严重,就是肿了一块,擦点药很快就消了。   “自己擦!”陆伯山板着脸把药放在赵恒面前。   药膏是黑色的,擦到皮肤上凉凉的,赵恒随意的揉了两下便算是擦了药了。   “景王的事你怎么看?”陆伯山开口道。   再这么听之任之的传下去,假的也成真的了,如今不是连皇上都差点信了吗?   景王一副劳苦功高惹兄弟嫉妒的受害者姿态倒是占尽民心。   “他迟早得回京!”立了这么大功劳,他还能真舍得让自己死在外面?   再说,老头子派了曾江去查此事,曾江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不把景王的小算计查个底朝天他就不姓曾。   陆伯山沉吟片刻,话虽如此,可这个案子若是糊里糊涂的放着,赵恒就要一直为这事背黑锅。   他虽立了不少功劳,可大臣畏惧他的居多,再加上这件事,往后对他的评价就不是性情耿直桀骜不驯了。   陆伯山摇了摇头:“如此坐以待毙,岂不是让别人扼住喉咙?”   “请岳父大人赐教!”赵恒拱手作揖道。   陆伯山招招手,让他坐下,别搞这些有的没的,真要讲究这些礼数,他一个四品官得跪死在他这个王爷面前。   赵恒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表情跟认真听夫子讲课的孩童似的。   陆伯山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太子。   赵恒恍然大悟,景王最在乎的就是太子之位,若是这个时候传出皇上要立太子的风声,他还能安心的躲在暗处装死?就是真死了也得诈尸。   岳父大人的主意可真妙啊,不愧是陆玉庭的伯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个时候传出皇上有立太子的决定也不奇怪,毕竟,热门太子人选就是景王和睿王,景王死在外面了,可不就得立另外一个吗?   陆伯山看赵恒明白了,点了点头,把写了那两个字的纸丢进炭盆里烧了。   这孩子还能救,脑袋没有被堵实在了,凑合着用吧,谁让瑶儿看上了呢。   “小婿明白了,多谢岳父大人!”赵恒起身,至于如何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还得和陆玉庭商量下,得让崔家配合啊,景王想唱戏,人多才热闹嘛。   陆伯山点点头:“以后在皇上面前脾气收一收,皇上气出个好歹,这烂摊子你收拾?”   赵恒一寻思,可不是这样吗,上一世老头子不就是把烂摊子留给他了吗?   这样一想,老头子得好好的,其实这也怪老头子,当皇帝的人,一点胸襟气度都没有。   改日,算了,明日吧,明日进宫和他赔个罪,他大人不计小人过,摊上这么个无理取闹的爹能有什么办法?   瞧瞧人家的爹,这么一比,这爹真是……得扔啊!   “多谢岳父大人提点!”   陆伯山哼了一声道:“去吧!”   陆瑶知道赵恒来了府上,可没过多久秋霜过来报说姑爷已经走了。   景王遇刺和阿荣失踪一夜这两件事差不多同时传出的。   但很明显,前者抢尽了风头。   毕竟,皇子遇刺这背后的事就多了,开始还传说有可能崔家做的,可过了没多久这风向就变了,齐刷刷的指向赵恒。   甚至,她和景王之间的那些个陈年往事都被翻出来了。   陆瑶也习惯了,若是他们三个人那些被人杜撰出的爱恨情仇能压着阿荣失踪的事,那也算大功一件。   赵恒今日来府上匆匆离开,定是和爹爹商量了什么计划。 第393章 牵媒做保   陆瑶猜的没错,赵恒正和陆玉庭商量怎么把立太子的消息传出去。   “说来也是巧了,皇后娘娘正要在宫里办赏梅宴!”陆玉庭意味深长道。   能有什么比皇后宫里传出的消息更确切的。   皇后娘娘真的是,除了不讨皇上喜欢,做事还真是……刚!   在这时候举办宫宴,就差将景王死了真好这句话宣之于口了。   赵恒喝了口酒:“这次赵穆就算在坟堆里都得着急爬出来!”   “伯父自上次一事后便韬光养晦,除了练兵便不参与朝堂政事,这次肯帮师兄你,看来是彻底认可你是自家人了!”   皇上的那些猜疑,褫夺侯爵,到底是伤了伯父的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几次三番的猜疑伤害,谁都会伤心。   若不是身上背着大齐安危的担子,陆家军伯父未必肯重新接手。   “岳父大人早就认可我是自家人好不好?”关于这个认可时间问题,赵恒是不服的。   陆玉庭懒得和他争这个问题,到底怎样,自己心里没数。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虽然冷,但太阳很大。   陆瑶用过早膳后不久就出门了,这么好的天气,肯定有好事发生。   赵恒下了朝,这次倒是没着急出宫,难得主动去了华清殿。   常贵看到赵恒站在外面说要求见皇上,这心里一阵紧张:“殿下,皇上还在气头上呢,殿下还是过两日再来吧!”   常贵是真心为楚王着想,昨日脑门上那个包还没完全下去呢,怎么今日又来了,当自己练的是铁头功吗?   “多谢常公公提醒,昨日是本王失言,今日是特意来向父皇请罪的!”赵恒声音不小,和里面就隔着一道帘子,若是父皇想听到,自然知道他在外面。   没错,皇上早听到了,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   请罪?他昨天走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知错的样子,过了一夜倒是知道了。   “殿下,皇上……”   “滚进来!”常贵话未说完,书房里传出一道声音来。   敢让赵恒滚进去的,那肯定是皇上。   赵恒脱了身上的大氅,放到常贵手中:“劳烦公公帮本王拿着!”   这是窈窈给他做的大氅,可不能弄脏了。   说完,往地上一跪,身子蜷成了半圆状,还真是滚进去了。   不过,别说,楚王滚的还真好看。   咳咳,常贵收回了这荒唐想法,赶紧跟进去了。   皇上看着滚到他身边的赵恒,差点笑出来,极力忍住了,要有威严。   这死孩子,谁让他真滚进来,傻乎乎的。   “父皇,儿臣今日是来给父皇请罪的,儿臣被人冤枉,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心里难受,一时口不择言就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还望父皇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儿臣!”赵恒认起错来,也不含糊,身子跪的直直的,声音朗朗,十分有诚意了。   皇上哼了一声,绷着脸,过了半晌才冷声道:“昨天不是硬气的很,你哪里有错,都是朕的错才是!”   赵恒心里嘀咕,可不是他这个当皇帝的错吗?   但今日他是来道歉的,宰相肚里好撑船,怎么都得忍住,万一他气出个好歹,他有可能被拉来凑数。   于是,再次开口道:“父皇没有错,都是儿臣不敬长辈,不孝父母,请父皇责罚儿臣,只要父皇不生气,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让儿臣做什么都行!”   老头子的身体一定要稳住,千万别整什么幺蛾子。   皇上倒是第一次听赵恒说这样的话,这孩子压根就不是服软的性子,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逼不了他。   如今情真意切的说出这番话来,着实不易,看来是真知道错了。   其实,昨日他也不过是叫他过来问问,谁知道这死孩子一点就着的个性还真把他气的不轻。   皇上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能怎么办?   他最忌讳的就是兄弟相残,所以,老四这次遇刺,他是真的动了怒。   昨日都在气头上,难免说些口是心非的话来。   罢了罢了,他当父皇的,难道还真能生儿子的气。   其实他昨晚想了想,老五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就老五这样的耿直孩子也做不出那种派人刺杀的事来。   “好了,起来吧,昨日的事就过去了!”皇上摆了摆手道。   赵恒从地上起来,看到常贵要给皇上添茶,接过常贵手中的茶壶道:“我来吧!”   赵恒倒了茶,又递到皇上手中:“儿臣给父皇斟茶认错,父皇别气坏身体,这大齐的江山可指望您呢!”   皇上笑了一声,接过赵恒手中的茶:“总算是有长进了!”   回京后可没少惹他生气,给他斟茶还是第一次,算他有心。   “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皇上喝茶的动作顿了下,看了儿子一眼,脸上的笑意控制不住。   今日这孩子嘴上是抹了蜜了?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留在宫里用膳吧!”   “那就吃上次吃的果子,儿臣想吃!”赵恒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皇上看了常贵一眼,常贵立马会意,连忙传旨让御膳房准备。   常贵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自言自语道:“今日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愿这气氛能一直父慈子孝下去,不然那龙案可又要遭殃了。   ……   今日确实是个好天气,七公主出宫后不久,六公主赵绾也出了宫。   七公主赵娴心情很好,魏荣的事情她听说了,很满意。   周夫人那个人虽然蠢了些,但这件事办的很好,就是要那个魏荣身败名裂才好。   不过是小小阁老的孙女,居然敢看不起她,哼。   至于这周夫人不就是想尚公主,她满足她的虚荣心便是,谁让她做的事合了她的心意呢。   赵娴掀开马车帘子,这里是朱雀大街,大齐最热闹的街道,不过,她并不关心这里热不热闹。   前面右转,再走过一条街就是曾府。   京中只有一个曾府,那便是淑妃的母族,赵绾的舅父家。   赵娴特意让侍卫把马车从曾府门口绕了一圈,看到匾额上两个烫金的大字,赵娴笑了笑,放下帘子,这才去和周夫人约好的地方。   曾家的下人听到马车声,特意追出去看:“看着像是公主的车驾,怎么来了又走了呢?”   “少爷不在府中,公主来了又见不到少爷自然走了!”另一个小厮道。   “六公主对少爷真好!”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少爷是谁!”   ……   赵娴的马车十分的华丽,比六公主的更甚。   同为公主,她最喜和六公主比较,谁让那个六公主什么都压她一头。   这些年更是借着比她大几个月摆姐姐派头,处处管着她,她早受够她了。   行人看到这么华丽的车驾就知主人身份不一般,自动的让出一条道来。   很快便到了约好的茶楼,周夫人已经在包间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虽然着急,可也不敢催,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赵娴一贯的傲慢,看人是用眼神睨的,根本不拿眼珠子看人。   “参见公主殿下!”周夫人十分的规矩。   七公主交代她做的事她都做到了,今日便是她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起来吧!”赵娴看也不看一眼,径自在主位上坐下。   周夫人起身后也不敢坐,立在一旁道:“殿下吩咐臣妇做的事,臣妇都按殿下吩咐做了,不知殿下允臣妇的事何时兑现?”   她可是把魏家得罪个干净,若是不能尚公主,那可就丢脸了。   赵娴接过宫女端过去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到桌上,整了整衣裙才睨了周夫人一眼道:“你着什么急,本宫既然允了你就不会不作数!”   赵娴表情信誓旦旦,周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又开口道:“臣妇……臣妇最近并未听说六公主和曾家退婚的事,若是……”   “什么退婚,父皇从未给他们指婚,又何来退婚一说!”不过是淑妃和赵绾一厢情愿而已。   曾家要尚公主,又不是只有她赵绾一个。   “是,是,是,只是皇上那边还要劳殿下多多美言!”周夫人谄媚道。   “这还用说,你放心,赵绾和曾家的婚事成不了,到时我再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六公主就是你们周家的儿媳了!”赵娴唇边勾出一抹轻蔑的笑。   周家不是心心念念的想攀高枝,尚公主吗,到时她一定成全她。   只是,嫁过去的公主是否清白之身,是否名声不好,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六公主若是不同意怎么办,毕竟……”周夫人欲言又止。   当初虽然赵娴给她打包票,一定让君远娶到六公主,但只要六公主和儿子的婚事一日不定下来,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周夫人这是在怀疑本宫吗,本宫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想办法让六公主嫁入你们家!”赵娴有些怒了。   这个周夫人真是讨厌,她都答应她了,还问来问去的。   那个香囊她早就想办法送到赵绾那里,听说她日日戴着,到时和侍卫私通的事传了出去,看她还如何骄傲。   父皇不是夸她雍容华贵,纯洁高雅,皇家公主典范吗?   她到时倒要看看,父皇会怎么处置,曾家还会不会娶这样的皇家公主。   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七妹妹要给本宫牵媒做保,本宫怎么不知道?” 第394章 别来无恙   赵娴一惊,抬头朝门口看去,门口站着的不是六公主赵绾又是谁?   赵绾里面穿着湖色宫装,外面披着宝蓝色斗篷,白色狐狸毛领的滚边一直从领口延伸至尾处。   因为足够年轻,这样老成的颜色被她穿的自有一股风流。   红玛瑙头面与唇色相映衬,配上大红色的口脂,愈发显得肤色瓷白。   妩媚与冷淡这两种极端的气质竟在她身上毫不矛盾。   赵绾的语气漫不经心,可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却叫人不敢直视。   赵娴也不傻,装糊涂道:“六姐姐说的什么,妹妹怎么听不懂!”   赵绾眉毛微微扬起,讽笑道:“妹妹听不懂不要紧,有人懂就行了!”   赵娴这才发现赵绾身边站着的不是宫女珍珠而是晴姑姑。   晴姑姑是父皇身边的掌事女官,曾是先皇后身边的人,先皇后逝去后,宫人大多遣散,皇上只留下了晴姑姑。   当时宫里都有传言说,皇上要纳晴姑姑为妃,先皇后生前可是待晴姑姑亲如姐妹,可最后晴姑姑却是做了华清殿的掌事姑姑。   皇上极其信任晴姑姑,当年先太子的饮食起居都是交给晴姑姑负责的。   别说宫里的公主皇子,就是皇后娘娘见了也要尊一声晴姑姑。   这些年晴姑姑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事情都交给小宫女做,极少在御前走动。   没想到今日竟出现在这小小茶楼,赵娴有些慌了,因为晴姑姑知道了就代表父皇一定会知道。   “怎么晴姑姑今日也出宫了?”赵娴笑容中带着一丝心虚和谄媚。   “劳公主惦记,老奴今日是替皇上走这一趟!”晴姑姑声音不紧不慢,却威严十足。   赵娴一听说是皇上,身子微微抖了下,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站着的周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如同烂泥。   赵娴踹了周夫人一脚,着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竟敢在皇姐和姑姑面前失仪,还不快滚出去。”   周夫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要往出走,却被赵绾打断了:“慢着,既然都在,正好把话说清楚了,本宫何时要嫁到周家去了!”   “六姐姐,这都是误会,等回宫了妹妹再慢慢向姐姐解释!”   “既是误会还是早些弄清楚的好!”赵绾眼尾朝门外扫去:“周小姐也请进来吧!”   一身玫瑰色衣裙的周嫣应声出现,行礼道:“臣女见过六公主,七公主,晴姑姑!”   周夫人看了女儿一眼,连忙道:“你怎么来了,还不快回去!”   周夫人虽蠢,但也知事情已经败露,不能把女儿也牵扯进来。   “母亲,适才公主和晴姑姑就在隔壁,你们说的话她们都听到了!”周嫣这句都听到了,让周夫人彻底失了最后一丝侥幸。   周夫人差点摔倒,还是周嫣扶住了她的手臂,周夫人偏头看向女儿,她眼里却尽是冷漠和疏离。   赵娴脸上表情变化着实精彩,最后冲过去拉着赵绾的手臂:“六姐姐,妹妹都是受了周夫人的蛊惑,妹妹绝无害姐姐的意思,都是她,想让她的儿子娶六姐姐,仗着未来景王岳母的身份逼妹妹这么做的!”   季嬷嬷噗通跪下:“公主怎么能如此撒谎,明明是公主您找的我家夫人,说只要我家公子和魏小姐退亲,再毁了魏小姐的名声,就有办法让我家公子尚公主,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六公主,我家夫人这才同意的!”   “我家夫人本是打算只退了亲事,然后再传出些魏荣小姐不能有孕的传言,让她不能嫁到好人家,可订亲那日一早收到了公主的口信,说魏小姐几日前曾被人掳走,失踪了一夜,早已是残花败柳,这事被魏家瞒住了,还让我家夫人把此事闹大,否则,之前的允诺便不作数……”   季嬷嬷是周夫人的陪嫁嬷嬷,最是忠心,可她也知道夫人这次做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如今也只有听小姐的才能保住夫人一命。   赵娴踹了季嬷嬷一脚:“你这贱奴休得胡说,你们两家的婚事和本宫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你家夫人求到本宫面前,本宫怎么会一时心软答应,幸好并未酿成大错!”   “老奴句句实言,绝不敢欺瞒,夫人,夫人,你倒是说句话啊!”季嬷嬷摇了摇周夫人的手臂,不能一个人把错都背着啊。   赵娴目光看向周夫人,目光中的威胁和警告之意明显。   周夫人眼神躲闪,七公主这是要她背锅了,丧心病狂败坏自己外甥女的名声,算计当朝六公主,别说是她,整个周家都要因此声名扫地,说不定还会连累嫣儿的婚事。   可若不背,只怕她说了,七公主也不会承认,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七公主让她做过那些事。   季嬷嬷着急给自家夫人脱罪:“夫人,你快向六公主解释呀,您都是被逼的……”   赵娴冷笑道:“解释什么,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她蛊惑本宫,害本宫险些酿成大错,和六姐姐失和!”   周嫣屈身行礼,不卑不亢道:“臣女请教七公主,我母亲为何要将算计自己外甥女告诉七公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找人作证吗?”   “再者,即便母亲有心高攀公主,又为何求助七公主,难道七公主的话能代表圣意?”   周嫣那句代表圣意不轻不重,却足够击中赵娴最怕的地方。   赵娴不怕赵绾能把她怎样,同为大齐公主,她也顶多训斥她几句,可若牵扯到父皇,那便不是几句训斥这么简单了。   “放肆,本宫和皇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蝶衣,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赵娴性子一向骄横,掌嘴算是轻的惩罚了。   曾经她宫里的一个宫女给她绾发时不小心扯掉了一根头发,她便将那宫女剃了光头,那小宫女不堪受辱,半夜上吊了。   类似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但因为她母族乃贺兰家,皇上虽不喜七公主,但看在贺兰家的面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蝶衣表情有些为难,且不说周小姐是太傅的孙女,她可是未来的景王妃。   周夫人一听女儿要被掌嘴忙护在女儿身前:“不,不可以,此事都是臣妇的错,和嫣儿无关!”   “滚开!”赵娴一把推开周夫人,看向蝶衣冷冷道:“还等着本宫亲自动手吗?”   周嫣却是宠辱不惊,从腰间取下玉佩拿在手中道:“臣女乃皇上钦封景王妃,此玉佩为皇上钦赐,虽未完婚,但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家颜面,除长辈夫君,任何人无权教导!”   赵娴恼羞成怒抬手便朝周嫣打去,却被晴姑姑抓住了手臂:“老奴放肆,公主勿怪!”   晴姑姑虽是如此说,但面上却无丝毫认错的意思。   晴姑姑是皇上的人,赵娴自不敢反抗,只见周嫣朝赵绾微微屈膝行礼道:“六公主,晴姑姑,家母之错,臣女无话可说,但事情来龙去脉,还请臣女再请一人证!”   赵绾抬眸,眸中尽是漠然之色:“准了!”   周嫣拍了拍手,两个婆子带着一个人进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魏荣的庶妹魏芳。   魏芳瑟缩着身子,眼中尽是惊恐,一见到赵绾就跪了下来:“都是七公主,七公主让臣女监视二姐的一举一动,不止这次,还有上次在九王府,七公主让臣女在二姐酒中做了手脚,设计让她失贞睿王………”   “胡说,本宫何时做过那种事,就凭一人之言就想定本宫的罪吗?”赵娴仍旧不肯承认。   只要她不承认,她们又能奈她何?   “臣女说的句句实言,绝不敢隐瞒,求公主饶恕臣女,求公主饶恕臣女……”魏芳是真的被吓怕了。   昨日她被一个黑衣蒙面人打晕了,醒来时被五花大绑,丢在床上,身上只留了中衣。   那人威胁说,若不将她做的害人之事都说出来,便将她脱光了衣服挂到城门楼上,让京城人都看光她的身子,她这辈子都别想嫁人……   那黑衣人穷凶极恶,她一害怕,什么都说了。   今日一早,她又被那黑衣人掳了来,她什么都不敢隐瞒,连九王府的事也说了。   九王府的事在座的人也清楚,听说,那日睿王醉酒,临幸了九王府一个女婢。   那女婢本来是要扶魏荣去休息的,可魏荣的丫头金橘机灵,察觉不对,扶了自家小姐出来,出事的便成了那名婢女。   这件事魏夫人一直怀疑是魏芳搞鬼,可那名被九王府发卖的婢女无端死了,没有证据就不了了之,原来竟是七公主的手笔。   看来,这些年七公主一直没有忘记报复魏荣,只是没有合适时机。   赵娴冷笑一声:“六姐姐为了陷害妹妹还真是不择手段,从哪里找出这些人来!”   赵绾极少笑,即便是笑也多是讽笑,目光薄凉如刀的看向赵娴:“本宫害你?本宫要害一个处处不如本宫的妹妹还用的着如此煞费苦心?”   赵绾拽下腰间的香囊丢在赵娴面前,语气冷酷:“就这一个香囊,你便犯了父皇的大忌!”   赵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赵绾,好你个赵绾……”   她身后的蝶衣登时跪下:“六公主,求公主给奴婢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奴婢可以证明,是七公主一直记恨魏荣小姐,所以让魏三小姐多次陷害魏荣小姐,让周夫人败坏魏荣小姐名声,坏她姻缘,还有,还有,在六公主的香囊中加了催情之物,意图让公主您做出败坏宫闱之事坏了公主和曾少卿的姻缘……”   蝶衣的话未说完赵娴就拔了头上的发簪朝蝶衣脸上刺去:“你这个贱人,居然背叛本宫!”   蝶衣躲闪不及,脸上被划了一道,登时鲜血便冒了出来。   “因为奴婢再也不愿帮公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奴婢怕有一天会遭报应,奴婢每晚做梦都梦到那些人来向奴婢索命……”蝶衣脸上沾满了血,哭诉道。   赵绾并不震惊这一切,她早知道香囊有异,借母妃之手把香囊送到她手中当真可恶。   她自问虽不喜欢赵娴的刁蛮跋扈,但也只当她是得不到父皇宠爱的孩子,从未有过害她之心。   甚至念在同为皇女,母妃又曾和她的母妃交好,对她颇为容忍,没想到竟换来如此回报。   赵绾看向赵娴,尖锐的目光泛着冷意:“七妹妹若还有什么话,自去对父皇说吧,劳烦晴姑姑送七妹妹回宫!”   晴姑姑朝赵绾福了福:“六公主客气了!”她虽被公主皇子们尊一声姑姑,但谨记自己的身份,奴婢就是奴婢。   晴姑姑挥手,进来两个侍卫带着面无血色的赵娴离开了。   晴姑姑经过隔壁包间时,陆瑶正开门出来,或者说等待已久。   没错,陆瑶早包下了整个二楼的包间,七公主的包间左边坐的是晴姑姑和六公主,右边是她和魏夫人。   魏夫人看到七公主,若不是碍于礼仪,就要冲上去撕烂她的脸,只是咬牙切齿的表情却是藏不住。   能将京中贵妇典范的魏夫人气成这般模样,七公主也是厉害。   赵娴冷冷的看向陆瑶,目光满是恶毒:“原来是你,好你个陆瑶!”   陆瑶却是不理会,笑着屈膝向晴姑姑行礼:“见过姑姑,多年不见,姑姑别来无恙!”   晴姑姑自太子去后便不在御前走动去了皇庄调养,没想到竟是回京了。   晴姑姑亲自扶起陆瑶,眼中难得带着几分笑意:“陆小姐客气!”   “臣女有几句话想和七公主说,不知可否方便?”陆瑶笑道。   “自然!”晴姑姑看了眼旁边的侍卫,侍卫便退到一边,晴姑姑也退开了身子。   陆瑶看着赵娴微微的笑了笑,只是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公主殿下,你欠阿荣的我们一点一点清算,这是开始!”   赵娴面目狰狞:“陆瑶,你且等着,本宫不会放过你!”   “好,我等着!”陆瑶说完朝晴姑姑道:“臣女说完了,有劳姑姑!”   待到晴姑姑带着人彻底离开,魏夫人才咬牙切齿道:“这样恶毒的人怎么配活着!”   陆瑶但笑不语,这么恶毒的人不配活着,也不配轻易就死了。 第395章 相互扶持   周嫣带着周夫人走到魏夫人身边,屈膝跪下:“侄女代母亲向姑母请罪!”   魏夫人扶起周嫣,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魏夫人看向周夫人,这就是她一直掏心掏肺视若亲人的嫂嫂。   想到过往种种和今日种种,魏夫人抬手一巴掌打在周夫人脸上:“我何曾对不起你,对不起周家,你要如此对付阿荣,你若对我不满自可打我,骂我,为何要对我的阿荣下手!”   周夫人面如死灰,冷笑道:“成王败寇,你说什么都对,任你处置便是!”   魏夫人冷笑一声,绝望的看着面前自己叫了二十年嫂嫂之人。   处置?若是换了旁人,她定要她性命,可她到底是周家的人,嫣儿的母亲,嫣儿做出这些事,她做姑母的难道不明白这孩子苦心?   魏夫人看向周嫣:“嫣儿,这是周家的家事,你处理吧,莫惊动了你祖父!”   周嫣红着眼睛行礼:“嫣儿多谢姑母!”说完带着周夫人等人离开了。   魏夫人也带着被吓傻了的魏芳离开了。   偌大的一层茶楼就剩下陆瑶和赵绾的人。   赵绾看着坐在对面安心喝茶的陆瑶漫不经心道:“好你个陆二,竟是连我都瞒着!”   陆瑶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还请公主殿下大人大量饶恕臣女!”   赵绾嗔了陆瑶一眼:“你倒是厉害,把手伸进魏家内宅有魏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说服七妹妹身边的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若能有个好出路,谁愿意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陆瑶笑道。   “你就那么肯定赵娴会毁了蝶衣容貌?”大齐宫女凡破相者便要被遣出宫去。   保命和破相比起来,脸上留道疤又算什么。   刚才蝶衣明明可以躲开,可还是生生挨了一下,原来如此。   把人心谋算至如此,怪不得人人都说,陆家二小姐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   “也是你让周嫣去公主府找我的?”   陆瑶点头:“此事公主难道不该负责?”   “负什么责?”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的事,殿下不记得了?”   “呵!”赵绾佯装生气:“怎得,那件事你是要记一辈子了,本宫当年不曾参与,最后也是本宫派人告诉你,倒成了本宫的错了!”   “是不曾参与,可也不曾阻拦,公主殿下,凡事有因才有果,你要维护皇家公主颜面,却是实实在在伤害了阿荣,如今,臣女斗胆求公主为阿荣负责!”   陆瑶起身,端端正正的给赵绾作了一揖。   赵绾抬眼看着陆瑶,嘴角勾出了一丝薄薄的笑意,并不着急让她起身:“陆二,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敢威胁本宫!”   “臣女是恳求公主做主!”陆瑶轻笑。   “恳求?有你这般求人的?”赵绾挑眉,手指轻轻触摸着指上新染的丹蔻。   “殿下有所不知,那日和阿荣一起失踪的还有臣女的小妹瑾儿,其实是她们发现了百里无双的行踪,私自追了上去,这才被绑架,虽说办法笨了些,鲁莽了些,但也深入虎穴,寻到了百里无双的老巢,若论起来阿荣可是功臣,不嘉奖其功劳就罢了,如今反倒因此被皇室公主诋毁,这话传出去岂不更有损皇家颜面?”   陆瑶眉眼含笑,不紧不慢,却豪无忌惮。   赵绾笑出了声,从榻上起身:“陆瑶啊陆瑶,魏荣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竟有你这样的朋友,本宫真不知是该嫉妒还是羡慕?”   “六公主客气,公主若有一日有需要,臣女自当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不敢当,以后妹妹还要五皇嫂多多照拂才是!”赵绾伸手扶起陆瑶,眼神和语气皆是调侃。   陆瑶没有被调侃的羞赧,落落大方道:“那是自然,一家人本该相互扶持!”   赵绾一滞,随后大笑:“陆二不愧是陆二啊!”   赵绾和陆瑶在茶楼分开,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回宫。   晴姑姑今日在场,自会向父皇说明一切,她无需多虑。   赵绾赶在宫门落钥前回了宫,一回宫珍珠就向她说明了一切。   “本宫去见一见七妹妹!”赵绾放下茶盏。   “公主不怕皇上怪罪吗?”皇上可说了,不许任何人探视更不许求情。   “姐妹一场,该说的话总是要说的!”赵绾已经起身,朝外面走去。   赵娴的崇华殿和赵绾的芳华殿不算远,走过去也只要一炷香的时间。   赵绾站在门口,看着崇华殿几个大字,并不着急进去。   说起来,她和赵娴的宫殿虽不远,但她却是第一次来赵娴的崇华殿。   赵绾进去的时候,赵娴一个人坐在地上,殿内空无一人,外面的守卫都识相的退下了。   “怎么,来看本宫笑话?”赵娴冷笑道。   赵绾干脆利落地嘲讽:“你又不是第一日不如本宫,若本宫要看你笑话,你哪天不是笑话!”   “是,我是笑话,我是不如你,可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帮着外人打压自己的妹妹,你以为父皇会感激你的大公无私?”赵娴嗤笑道。   赵绾勾起一抹讽笑,语气也更冷了几分:“你算计别人本宫管不着,可你算计本宫,就休要怪本宫不客气了!”   “你以为坏了我的声誉,父皇便会把你赐婚给曾家?”   听赵绾提到曾家,赵娴的身体瑟缩了下。   曾江是她心底为数不多的柔软了,其实,不止赵绾,她也和曾江是一起长大的,她小时也曾跟在他身后表哥表哥的叫他。   那时她母妃刚去世,她难过极了,一个人偷偷躲在假山后面哭,是曾江先发现了他,为了让她不哭,还用草编了一个蝈蝈哄她。   那时她七岁,没了母妃,父皇也不管她,那只蝈蝈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也是公主,她也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她赵绾可以嫁给他,而她不可以?   凭什么她就要活在赵绾的阴影里,有她在的地方,永远没有人注意到她,父皇是这样,曾江也是这样。   她不服,她不甘,她就是要毁了她,让曾江看看他心里的白月光多么丑陋放荡,只有她才是真心爱他。   “若不是你母妃逼着曾江娶你,你以为他会娶你吗?”赵娴激动的吼道。   为什么曾江不是她的表哥,为什么?   “那他娶谁,你吗?你简直痴心妄想!你有什么资格抢我的男人,凭你蠢,凭你臭名远扬,凭你招人厌烦吗?”   “你住口,住口,住口!”赵娴目眦欲裂的盯着赵绾吼道:“若是没有你,他一定是喜欢我的,若是没有你他也一定会娶我,他送过我……送过我蝈蝈,你有吗?有吗?”   赵娴从腰间拽下一个荷包,双手颤抖着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用草编的蝈蝈,草已经干的发黄,看不出形状了。   赵绾突然觉得这样的赵娴很可怜,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要用你那该死的可怜眼神看我,本宫不会输,本宫不会输给你!”   ……   “赵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就像你不知道自己为何招人讨厌一般!”   赵娴脑子里都是赵绾最后这句话,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来:“我恨你,我恨你们!”   ……   很快从宫里传出消息,听说七公主顶撞了皇上被贬为郡主,送皇庄去了。   皇上还下了道圣旨,魏阁老的孙女魏荣深入虎穴,协助诛杀百里无双有功,堪为大齐女子典范,皇上特赏其绸缎百匹,白银千两,珠宝若干!   魏荣被掳失贞的传言,不攻而破,皇上都下了圣旨,谁还敢出言诋毁,否则便是怀疑圣上所言,随时都能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而周家听信谣言,错失了一桩好姻缘,沦为各世家笑柄。   听说周君远在魏府门前跪求魏府把魏荣嫁给他,可惜魏府不同意。   周君远跪了半天就晕过去了,被魏府人送回了周府,让他以后不要再来。   还听说,周夫人此举惹来周家大怒,被送去了乡下的庄子,周家如今是周家大小姐掌家。   周家闹了这么大的笑话,皇上倒是未取消赐婚,毕竟景王现在还生死不知呢。   但周家小姐日后想坐稳景王妃的位置只怕是不易了。   事情了结后,陆瑶去了魏府,如今魏夫人看到陆瑶比看到亲人都亲。   她的一双儿女都因她才得已重生,陆瑶就是他们魏家的大恩人。   人不经历一些事就无法看透人心,魏家经此一场磨难,也总算看清谁是人谁是鬼了。   往昔魏家门前车马如龙,如今随着魏铭出事,阁老养病退出内阁,魏府门前是门可罗雀,不比从前了。   不过,官场不就是如此,起起伏伏,谁知道明日会如何。   陆瑶今日是带着陆瑾一起,一听说陆瑶要来魏家便她吵着要跟来看荣姐姐,陆瑶也拦不住她。   陆瑾人不大,但谁对她好是分辨的清楚的,那日被掳都是荣姐姐护着她,她记得魏荣的好。   还特意让陆夫人包了几包她爱吃的点心带给魏荣。   魏府自不缺那些糕点,但缺这份赤子之心。   魏夫人自生下魏荣伤了身体再不能受孕,如今看着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陆瑾是越看越爱,恨不得能留在自己家里。   陆瑾性子跳脱,哪能在屋里待的住,没一会儿便跑出去自己找乐子了。   小孩子眼中,除了自己家,对什么地方都好奇。   魏荣让自己院里的嬷嬷也跟着,省的小丫头迷了路。   刚才陆瑾在,有些话魏荣不好说,这会儿陆瑾离开,房间里都是自己人,魏荣眼睛登时便红了:“阿瑶,谢谢你,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听,可除了谢谢,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陆瑶看她这样,忍不住揶揄道:“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若是真谢,就该把皇上赏赐的那些银子珠宝分我一半才是!”   魏荣被陆瑶逗笑:“好嘛,给你,都给你,你若喜欢,我房里的东西你随便挑都成!”   她知道陆瑶和她开玩笑,陆瑶可是出了名的富婆,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那敢情好,我若拿了你心头好,到时你可别心疼!”陆瑶一番玩笑,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魏荣心情很快好起来。   魏荣的腿是二次受伤,只怕过年都未必好的起来。   对于喜动不喜静的魏荣来说如同坐牢,可大夫说了,得好好养着,不然骨头错位,将来走路可就不好看了。   魏荣只比陆瑶小半岁,可打小被保护的好,又没经历过什么事,行事做派还是像个小姑娘,一言一行都是不谙世事的娇憨。   也正是因此,在喜欢她的人眼中才特别可爱。   快用午膳时,陆瑾身边的小丫头来报说,瑾儿去了魏公子的院子,正缠着魏公子教她写字呢,午膳就在那边用了。   陆瑾还是个孩子,魏家又对陆瑶十分感激,自然纵着她,竟是连去魏公子的院子也没拦着。   “这丫头,好好看着,可别让她吵着魏公子休息!”陆瑶笑道。   “哪里就吵着了,我哥的院子如今越发冷清,有瑾儿在,反倒能添几分生气呢,不用拘束,让她玩!”魏荣不以为然道。   “你就惯着她!”   “我倒觉得瑾儿更像我的妹妹,哪像你,管的可真多!”   陆瑶露了个无声的笑,摇了摇头,算了,由得她闹吧!   魏家的膳食不像陆家那样银子堆起来的精致奢靡,但也是十分讲究。   魏家是读书人家,讲究一个清贵,什么是清贵?   说白了就是低调的奢华,不显摆,外表看着平日的吃穿用度都十分普通,半旧不新的,瞧着没什么,但普不普通得了解了才知道。   别处陆瑶不晓得,就魏荣屋里这几件半旧不新,不起眼的物件,都是前朝古董,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这样的清贵,没个几代文化传承是养不成的,魏家书香传家,自是清贵中的典范。   冬日里天黑的早,用过午膳不久,便要回家了,正要派人去叫陆瑾,魏荣房里的嬷嬷回来了。   “瑾儿小姐玩累了,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天气冷,不好来回折腾,公子便让她在那边午睡了!” 第396章 余生安好   这是陆瑶第二次来魏铭的翠竹轩,上一次来,是他病重,阿荣来求她见他一面。   今日,是为了瑾儿。   魏铭接到小厮来报:“少爷,陆小姐过来了。”   魏铭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眼在软榻上睡的正香的陆瑾:“请她进来吧!”   陆瑶福身行礼:“舍妹顽皮,打扰魏公子了!”   魏铭淡笑,一派清雅:“陆小姐客气,令妹在书房,陆小姐去看看吧!”   “多谢!”陆瑶正是因为不放心才过来的,自然是要去看的。   陆瑾睡在书房的榻上,那榻睡成年人或许不够宽敞,但陆瑾是孩子,这张榻对她来说,还是足够宽敞。   魏铭果然是知礼之人,虽是小孩,可到底男女有别,实在不好睡到他的卧房去。   陆瑾睡的很香,大概是玩累了,发出微微的鼾声,瑾儿午睡不会睡太久,应该很快就会醒。   陆瑶从书房出来,魏铭正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卷书简。   这会儿阳光正照到廊上,阳光铺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如同幻境。   “听阿荣说魏公子身体恢复的很好!”陆瑶走过去道。   “还要多谢陆小姐和令兄的救命之恩!”魏铭没有料到陆瑶会过来。   孤男寡女,她又是有婚约之人,共处一室,若传出去难免对她名声碍,所以便让双福推了他出来。   “举手之劳,魏公子不必挂怀!”陆瑶笑了笑。   “陆小姐是我兄妹恩人,铭,没齿难忘!”魏铭拱手朝陆瑶一揖。   魏铭是板正的君子,做人做事都极有章法,就连行礼也能作为礼仪的模板。   说实话,若不是阿荣告诉她,魏铭对她……饶是活了两世陆瑶也看不出魏铭喜欢她这件事。   “不敢受公子大礼,我和阿荣情同姐妹,魏公子是阿荣的兄长,那便是我的兄长,实在折煞了!”   这大概是认识了这十数年,二人说话最多的一次。   在魏铭身上陆瑶才真正见识到读书人的风骨,谦谦君子,宠辱不惊。   陆瑾睡醒看房间里无人便自己从榻上下来,着急寻人,鞋子也未穿,便跑了出去。   看到廊下的陆瑶,惊喜的扑过去:“姐姐!”   陆瑶忙让夏竹将她鞋子拿来穿好,免得又受了凉。   瑾儿醒来,陆瑶便告辞,要转身时,忽听魏铭道:“听说陆小姐和楚王殿下婚期已定,魏某恭喜陆小姐!”   大概是起了风,魏铭说话时喉咙有些涩,干的厉害。   陆瑶脚步顿住,回一微笑:“多谢!”   被姐姐牵着手的陆瑾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朝魏铭看去:“魏哥哥要好好照顾自己,瑾儿下次再来看你!”   魏铭淡笑应下,即便是对一个孩子也不失了礼数:“好!”   魏铭坐在廊下目送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注视过很多次她的背影,这次是他距离她最近的一次,可也是最远的一次。   远到……以后连她的背影他也无法偷偷的注视了。   他藏在心中的姑娘要嫁人了,他不能打扰她。   惟愿,余生安好!   这一场道别虽猝不及防,但却来的刚好。   有些事总要来,有些心结总要解。   魏铭坐在那一动不动,像是要石化了一般,上次看到公子这般模样还是从湖山归来的时候。   双福悄悄上前:“公子,您看什么呢?”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啊。   魏铭摇头:“没什么,起风了,推我回去吧!”   ……   皇后娘娘的赏梅宴本来只打算邀请宫中妃嫔的,可不知怎得突然改了主意,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妇都收到了凤阙殿的请柬。   以前后妃常常举行宫宴的是紫兰殿的徐贵妃,如今徐贵妃出事,皇后娘娘竟是把她那套学来了。   徐贵妃得宠多年,除了缺了个皇后的名号,这么多年处处压着皇后一头,皇后觉得自己贵为皇后,高人一等,懒得和那些世家贵妇虚与委蛇。   徐贵妃倒是愿意和这些贵妇接触,也为她博得了不少美名,连民间百姓都知贵妃贤淑。   可在河里走久了总有翻船的时候,大家没有等到皇上废后的消息,反倒是圣宠不衰的贵妃娘娘被贬为美人。   可真是世事难料!   睿王平安从湖山归来,这两日京中都传,说皇上要立睿王为太子,也难怪皇后娘娘心情好了。   皇后娘娘的宴会订在腊八那日,进了腊月,世家主母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马上要过年,各处来交账的掌柜,各地庄子的负责人,还有田庄孝敬的东西,老爷们,公子们,小姐们过年期间的衣食住行,祭祀用的物件,来往礼单,哪哪都得操心。   可是再忙,皇后娘娘的宴会也不敢不参加,睿王若被立太子,皇后就是日后的太后,谁敢触她霉头。   陆夫人看着送来的请柬,忍不住蹙眉,好不容易那个徐美人没机会准备这些个恼人的宫宴了,皇后娘娘又开始了。   宴无好宴,每次去都没什么好事,中秋宫宴那次险些被算计,万寿节时又冒出个北疆摄政王,真是什么下三滥玩意都敢算计陆家。   “皇后娘娘这个时候举办宫宴,一则示威,再者就是为笼络各大世家,后宫之中如今皇后娘娘独大,谁敢在她的宴会上添堵!”陆瑶帮陆夫人揉着肩膀。   陆夫人最近也不知怎得,总是感觉身子又乏又酸,提不起精神,想躺着。   “原是如此,可你也知道皇后那个性子!”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后娘娘这次请柬也送去了周家,郭家和韩家,到时她未必就能注意到我们!”陆瑶轻笑。   这些都是和景王联姻的几个家族,皇后娘娘拿捏这几家都忙不过来,哪会注意到陆家。   如此,倒是也能理解皇上为何欲册封淑妃为贵妃了。   这后宫让皇后娘娘一家独大的闹下去,皇上该头疼了。   但似乎听说,淑妃娘娘无意贵妃之位,再加上景王出事,皇上这才把此事搁置了。   陆瑶从陆夫人房里出来,因担心母亲身体,便找了王嬷嬷询问母亲最近状况。   “夫人最近除了容易疲倦些倒也并无异常!”王嬷嬷小声道。   “饮食如何?”上一世母亲就是今年冬日去的,所以看到母亲身体不适陆瑶就格外担心。   “饮食……除了略清淡些,和平时无异!”   陆瑶回了自己院子便差人去了顾府,让许璐这几日若有空过府一趟。   许璐自顾老封君病倒,便一直在顾府照顾,若不是太过担心母亲身体,陆瑶也不想如此打扰她。   最近不止皇后,连睿王都是春风满面,走路带风,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他已经是大齐太子殿下了。   朝堂上景王一派如今是越发担忧,若皇上真立了睿王,那一切都晚了,在景王回归朝堂之前,他们必须要做最后的斗争。   才安生了几日的早朝又热闹起来了,一反常态的是,之前力挽狂澜的楚王赵恒表现的十分低调安静。   他们爱吵吵去,他都假装没听到,反正和他没关系。   他也是服了这些人,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吗?在那一个个吵的脸红脖子粗也不敢动手。   动嘴哪有动手过瘾,唉,不懂!   赵恒和顾昭华讨论着要送去陆府的礼单,马上过年了,这礼单很重要的,韩长史拟了三份了,他都不太满意。   韩长史正为此头疼呢,他现在也盼着王妃娘娘赶紧入府接管王府内务,否则,他怕王府的家底撑不到自家王爷大婚。   赵恒是很认真的在咨询意见,反正那些大臣声音大的很,唾沫飞溅的,没人听到他们说什么。   皇上朝赵恒的位置看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气的皇上就差大喊一句,老五你的刀呢?   景王一派失了主心骨,战斗力自然就弱,所以空缺已久的上阳军统领一职竟是越过了皇上看好的郭凯达,落在了前段时间刚任命为飞骑军统领云泽身上。   云泽自己都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他这是渔翁得利了?   这怎么就轮到他了?云家祖先显灵了?   崔家推举的人景王一派不同意,景王一派力挺的郭凯达崔家不同意,两派人因为那九千兵马统领的位置差点撸袖子打起来。   如今好了,落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后生身上。   皇上其实也是属意郭凯达的,毕竟年龄经验都在那儿,而且郭家是赵家家奴出身,忠心自是没得说。   可崔家不同意,连郭凯达的儿子上个月去牡丹楼喝花酒忘给银子,情急之下说自己是景王未来小舅子的事都给翻出来了。   郭凯达老脸没地方搁,郭家的女儿只是景王侧妃,又是庶女,一个庶子也敢说自己是景王小舅子,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就给扣上了。   云泽虽有点懵,但皇上都下旨了,哪有不接旨的,年后就要到上阳任职。   上阳军统领和飞骑军统领,虽然都是统领但差距可就大了。   上阳军统领可是实打实的九千兵马实权,不然景王和睿王的人也不会争抢成那样。   尤其对刚被卸了兵部尚书一职的崔家,太渴望掌握兵权了。   楚王和陆玉庭悄悄交换了个眼神,这事成了。   除了上阳统领这个肥缺,朝中还空缺了两个尚书之位,一个兵部尚书,一个户部尚书。   如今户部的所有事务都是户部左侍郎韩大人在负责。   户部本就是景王的势力,户部的官员自上而下几乎都是景王的人。   韩大人以前倒是并未站队,可他的女儿韩穗也是景王的侧妃之一,日后会不会支持景王那就未可知了。   不过,韩大人在户部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埋头做事,无奈运气不是很好,熬到这把年纪才刚刚当上侍郎。   而这侍郎之位还要感谢陆家,陆伯山南下查税盐案时,这韩大人也是随行官员之一。   陆伯山被诬陷贪墨税银出事时,韩大人是为数不多为陆伯山说话的人,还差点被牵连了。   后来陆伯山平反昭雪,韩大人也跟着沾光,成了户部侍郎,韩家人至今对陆家十分感激。   韩大人被提拔为户部侍郎之后可以说是官运亨通了,皇上对这个性子老实稳重的韩大人十分欣赏,如今瞧这样子,被提拔为户部尚书也未可知。   至于兵部尚书,曾有传言皇上意欲让陆伯山接任,可这都过去两个月了,皇上似乎又没那个意思了。   崔家在兵部侵淫多年,兵部张侍郎几乎一下朝就到崔侯府议事,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两个位置是香饽饽,一个掌兵权,一个掌钱粮,可皇上捂着不松手,这就耐人寻味了。   皇上一个早朝都在给赵恒眼神,可一直到下朝都没有得到回应,心里琢磨,这孩子不会是那日在书房把他打傻了,狗脾气居然变这么好了?   难道是他对他太过严厉了?皇上叹了口气,有点想念那个在朝堂上打人拔刀的老五了,找个机会还得和这孩子谈谈。   正往宫外走的赵恒莫名打了冷颤,感觉莫名一阵冷风,随口道:“这几天越来越冷了!”   “可不是吗,我祖母说腊八前后冻破石头,后日可不就是腊八了吗?”顾昭华道。   “老封君身体怎么样?”赵恒问道,这段时间忙,也没抽出空去看她老人家。   顾昭华摇摇头:“还是那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那个小太医说她师父过几天可能回京,看能不能想办法拖久点!”昨天去看祖母,祖母拉着他的手,喊得却是祖父的名字。   顾老封君的身体拖一日是一日了,谁都知道。   赵恒是个不会劝人的,让他说什么,节哀吗?谁的亲人去了能不难过。   自顾三小姐去了后,整个顾家像蒙上了一层阴霾,过去那个鲜衣怒马畅怀大笑的少年再也看不到了。   时间终于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长大,却也带走了他最宝贵的东西,一夜长大的代价总是太残忍。   赵恒沉默了半天,伸手拍了拍顾昭华的肩膀。   顾昭华最近人瘦了一圈,褪去了婴儿肥,看着稳重不少。 第397章 谋权弑君   赵恒记得刚回京时顾昭华才到他耳际,不过才半年,已经长的和他差不多高了。   “哥,景王的事……”顾昭华欲言又止。   祖母前几日病的重,他向大理寺告了假,但也听说了外面那些传言。   赵恒和顾昭华交好,再加上顾昭华出事时一直是赵恒在为此事奔波,在外人眼中顾家是站在楚王这边的。   不管大将军府如今如何,顾家曾经的荣耀无人敢否认。   所以,甚至有传言,赵恒这次刺杀景王还得到了顾家相助。   “你安心家里的事,我能应付!”赵恒淡定道。   若他猜的不错,景王殿下这几日也该回京了。   ……   果不出赵恒所料,京中终于等到了景王的消息。   八百里加急,信使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下马时腿都冻僵了,不能活动,跌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被侍卫抬上宫殿的。   “……景王回京途中再次遇到不明刺客刺杀,景王重伤,大理寺少卿曾大人……殉职!”   只听大殿上噗通一声,倒地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大人。   曾大人听到殉职两个字身子趔趄了一下,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殉职?   什么叫万念俱灰,应是此刻曾大人的心情了。   此消息一出,满朝皆惊,这幕后之人竟是如此大胆,一次不成,还要再次刺杀。   这次就连崔侯也不淡定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景王自导自演这出戏,可如今真出了人命,势必是要见血的。   “查,给朕一定要查清楚幕后之人!”皇上愤怒到极点,从从龙椅上站起来。   可皇上近日操劳,朝堂也不顺畅,刚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还没来得及按住面前的桌子就晕了过去。   “皇上!”皇上晕倒,众位大臣皆惊,纷纷高呼道。   “传太医,传太医!”常贵尖细的嗓音喊道。   侍卫,太监,宫女顿时乱作一团,毫无章法。   一国之君在朝堂上倒下,这就是天塌下来了。   赵恒速度最快,直接冲到皇上面前,探了探脉搏,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老头子的身体居然这么虚弱,这点事都扛不住。   可一想,皇子遇刺,驸马身亡,这得多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景王倒是够狠,为了坐实被刺杀的罪名,他可真是不择手段。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看太医,老头子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常公公传太医到华清殿,本王背父皇过去!”   常贵也被吓傻了点头,对,他险些忘了,传太医到华清殿最快,还是楚王机灵。   “传太医到华清殿,快,快!”常贵声音要喊破喉咙。   赵恒直接把皇上抱起放到背上,却被赶来的睿王喝住:“老五,你要把父皇带去哪里,还不放下父皇!”   “滚开!”楚王不耐烦道。   “大齐还轮不到你做主,快放下父皇……”   睿王没说完,被赵恒一脚踹开了,再墨迹下去,老头子真挺不住了。   “赵恒你敢,来人,楚王谋反弑君,把他给本王抓起来!”外面的御林军听到殿内乱作一团早冲进来了,如今听到睿王说楚王谋反愣了一下。   古往今来皇子们为争那个位置,自相残杀的多了去了,不稀奇,皇位的交替哪次不得见点血。   皇上晕倒,也不知情况怎样,如今在京中有资格继位的可不就剩下眼前这两位了吗?   冲上来的正是御林军副统领蔡勇,蔡勇曾接手过陆家军一些日子,和军中将领起过冲突,后陆家军重回陆家,蔡勇难免记恨陆家。   赵恒和陆家联姻,蔡勇这时候自是站在睿王这边。   “殿下,请依睿王所言,放下皇上,不要做出伤害皇上之事,御林军已经去请太医了!”言则,若是不放,他便要不客气了。   陆伯山握拳,这都什么东西,皇上不过是晕过去,这睿王是要干什么?夺权吗?   如今阁老不在,太傅病重,朝堂上竟无一个站出来力挽狂澜之人。   太医院到大殿来回至少大半个时辰,哪有这样更快,睿王哪里是想不明白这些,他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常公公,劳驾先回华清殿安排好太医,本王马上就到!”   常贵应声,虽然不放心,但想到楚王的战斗力,还是带着内侍一路小跑的前往华清殿。   “云泽!”看着常贵离开后赵恒才喊道:“你这个飞骑军统领是死的吗?皇上的安危是不是你负责!”   云泽本就是要护送赵恒背皇上去华清殿的,没想到被睿王打了岔子,蔡勇居然在这个时候凑这个热闹。   他难道不知,身为御林军便只有一个目的,保护皇上。   一入御林军满身荣耀皆过往,命都是皇上的。   云泽直接拔刀护在赵恒和皇上身前:“飞骑军听令,保护皇上!”   飞骑军一身黑色戎装,手持弓箭,腰别短刃,如一阵疾风从各个角落冲进来,满身杀气,场面眼见便要失控。   睿王没想到冒出来个云泽,顿时大怒:“云泽,你是反了不成,若楚王伤害父皇你能负责?”   “属下和飞骑军众人以命护皇上,若楚王有异,属下必诛之!”云泽冷眸睨着众人。   但眼前这形势,他怎么觉得想要皇上命的并不是楚王而是这位义正言辞的睿王殿下呢。   蔡勇冷笑:“云统领,睿王乃皇上嫡长子,难道会害皇上,皇上抱恙,我等自然听睿王吩咐!”   刘御史气的发抖:“你们一个个还不让开,耽误了皇上的救治,谁都负不起责。”   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御史的话能有多大的威慑力,根本没有人听。   这种时候还是武将更有威慑力,可陆伯山这时却不能开口。   陆家有五万陆家军,若他贸然开口,向着赵恒,那赵恒便真解释不清了。   孙天得看情势紧迫,和宋轶对视一眼,站出来道:“两位殿下所言皆有理,不如二位殿下一同将皇上送往华清殿让太医诊治,以免耽误救治时机!”   孙天得作为楚王的顶头上司,共事已久,自然了解楚王,他性情耿直,不屑玩弄手段,皇上晕倒他第一个冲上前,毫不避嫌,不怕给自己惹来闲言碎语,这份赤子之心他是看在眼中。   可睿王宫中势力不小,若再耽误下去,不但耽误皇上救治,楚王只怕也会有危险。   宋轶也站出来道:“孙大人此言有理!”   一向中立的吏部尚书冯大人也同意孙大人的话。   景王一派此刻也是齐刷刷的站在楚王这边,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句话真真是一点错没有。   睿王和崔家的意图他们看出来了,这是趁机夺权呢。   皇上这时候绝不能出事,至少得撑到景王回京。   崔侯看这形势,皇上情况不明,万一没事,到时追究起来只怕反而不利,连忙站出身道:“睿王殿下关心则乱,几位大人言之有理,若殿下担心有人伤及皇上一同前去便是!”   崔侯如今也是能耐了,学会咬文嚼字了,他这句有人内涵谁呢?   崔侯给睿王使了个颜色,蔡勇的御林军退下后,飞骑军也收了弓箭,赵恒一刻不耽误,一路狂奔。   他身后紧追着的是云泽的飞骑军,睿王在御林军身后一边跑一边喊:“都跟本王跟上,护驾,小心楚王加害父皇!”   后面不远的宋轶翻了个白眼,睿王这是疯了不成,大庭广众之下楚王如何加害皇上。   孙天得摇摇头,这睿王真是……上杆子作死啊。   冯尚书不紧不慢,老神在在,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出了这么大的事朝中竟是无人主持大局,看来离阁老回归内阁不远了。   陆伯山和陆季山站在最后,他已经让玉庭悄悄出宫,若京中有任何异动便进宫护驾。   京中除了御林军和金吾卫之外,还有五千城防护军,这护军统领是崔家的人,再加上崔家在御林军中收买的人,足可以发动宫变。   肩上多了楚王这么个担子,他不得不防啊。   很快便到了华清殿,殿里站了一排的太医,常贵站在门口一直张望,看到楚王朝这边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皇上晕倒,内侍,宫女,御林军,一大波的人都跑去请太医,整个太医院都忙疯了。   院判背着药箱,被御林军拖着,因为走的太快,差点摔死在地上,自己个先去见阎王。   剩下的太医更不必说了,但凡医术好点的,不是被内侍拖着就是被宫女催着。   院判给皇上诊完脉,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个个都说的情况那么紧急,他还以为皇上……   呸呸呸,他什么也没以为。   “父皇怎么样?”睿王着急道。   “皇上龙体无碍,只因受了风寒,又急怒攻心这才导致晕倒,臣已为皇上施针,过会儿便会醒!”院判上了年纪,说话很慢,这一段话听的人都急死了。   “无碍?确定?”睿王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思问的这话,说不上是高兴多些还是失望多些。   “自然,臣不敢欺瞒殿下,待臣开几副药,好好调养一阵,皇上身子虚弱,不可再动怒!”否则极有可能有中风的风险。   皇上毕竟也上了年纪,身子不比年轻人,可能一场小小风寒都能要了命。   但他做御医多年,他深知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这些话,等皇上醒了之后他自会私下告诉皇上,免得惹出事端。   赵恒听到说老头子无事,舒了口气,可算是没事,不然就这烂摊子他可懒得收拾。   景王为了博得父皇同情信任到底把自己伤成什么样他不知道,可崔家和睿王的嘴脸他是看清楚了,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一群臭不要脸。   “既然父皇无事,那本王便离宫了,常公公好好照顾父皇!”大冷的天赵恒一头的汗。   背着皇上一路狂奔,能不累吗?   再加上这房间里碳炉暖和,头上的汗一直往下滴。   常贵听楚王要走,愣了下,这皇上马上要醒了,楚王走了,那岂不是由得睿王的人告黑状。   毕竟他离开之后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皇上马上就醒了,殿下……”常贵的挽留之意十分明显了。   “父皇无事便好,本王走了!”赵恒伸手抹了一把汗,抬脚往外殿外走去。   老头子不过得个风寒,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围着。   赵恒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人脸色惨败跌跌撞撞往内殿跑。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六公主赵绾,看到赵恒,她匆忙道:“父皇如何?”   “无碍!”赵恒犹豫了下,正在犹豫要不要说曾江的事时,赵绾先开了口:“五哥,信使所说之事……可是真的?”   赵绾的声音有点颤,她给人的印象一贯都是冷漠的,像是任何人的生死荣耀都与她无关,少见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赵恒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但信使确实是如此说。   曾江为救景王遇刺,尸体落入河水中,风高浪急,很快便被卷入更深处,尸体未寻到,只在下游找到了曾大人的一只靴子……   父皇便是得知真相,急怒之下,这才晕倒的。   赵绾其实已经听宫人说了一遍,但她不信,那信使又冻晕了,人事不知,她是来问父皇的。   曾江怎么可能会死,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了呢,她不信。   她或许没有那么爱他,但他们这样身份的人,爱从来都是奢侈又可笑的东西,她从不信。   可她从来都是把他当自己的夫君,自己的亲人对待的。   赵绾揪着赵恒衣袖的手缓缓的松开,眼角赤红如血,却并无眼泪流出,整个人失魂落魄。   “六妹妹,节哀!”赵恒不愿说这句话,可除此也不知能说什么。   他和曾江同在大理寺共事,一起查陆家的案子,诛杀百里无双,对曾江的为人他是十分信服也十分佩服的。   骤然听到曾江殉职,就跟在西北时失去并肩作战的兄弟一样的心情。   饶是赵恒对皇家亲情不屑一顾,可看在曾江面上眼见赵绾如此伤情也忍不住劝了句。   赵绾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赵恒的话,转身离开,过门槛时险些绊倒,身子在风中飘摇如浮萍。 第398章 太天真了   赵恒看着赵绾的背影摇了摇头,出了华清殿看到不少大臣都站在外面,其中就有他的岳父大人。   站在外面的都是四五品的小官,不巧,陆伯山正挂着四品都尉的职位,按品级自然是无权进到殿内的。   “皇上病情如何?”陆伯山问到,其他大臣也都围了上去,把赵恒围在中间。   陆伯山在等候期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皇上出事,睿王夺权,他也只能支持自家女婿登位了。   眼下的情势便是要么夺位,要么等死,他不是怕死,但如此窝囊的死于睿王刀俎之下他不愿意。   “父皇无碍,众位大臣且安心回去吧!”赵恒道。   外面大臣朝里张望了眼,反正也进不去,皇上又已经没事了,他们这些小官说实话也说不上什么话,倒不如回家。   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一会儿,已经冻的鼻涕往外冒了,再等下去,身子骨也不允许。   赵恒汗湿的头发沾在脸上,看起来有些狼狈,陆伯山咳了一声:“你这是要去哪?”   赵恒随意道:“回府啊!”   陆伯山:……   这死孩子,这时候他说什么,回家?他知不知道睿王和崔家的人今天已经惦记上他的脑袋了。   “岳父大人不回去吗?”赵恒看陆伯山站在那里瞪着眼睛,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模样,以为他是有事和他说。   陆伯山都想跳起来打他一顿,这没心没肺的东西,他都为他的小命担心死了,他倒好,惦记着回家。   “你知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里面的人多是睿王的人,若睿王起了二心,想做出点什么,那简直易如反掌。   “院判说父皇已经无碍,岳父不必担心!”赵恒以为陆伯山是担心皇上。   毕竟他们君臣多年,在陆家没有包庇十三皇姑的孩子,被夺爵之前,岳父大人可是父皇最信任的人。   父皇能坐稳江山,陆家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陆伯山:……   他自然担心皇上,太医院那群猴精的太医他太了解了。   若皇上只是一点小毛病,就会说的十分严重,让人不得不重视,免得有人质疑他们的医术,说他们只会看些小毛病。   可若皇上身体真有什么隐疾,他们是打死都不会说的,皇上的病情是最大的机密。   所以,陆伯山听到赵恒说什么太医说无碍还是不太相信。   除了担心皇上,他但更担心的是这个傻子,别平白让瑶儿背上什么克夫的名声。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正在此时里面传出几道声音来,都透着惊喜。   就算不想惊喜,都到这个时候了也得惊喜起来啊。   “我就说父皇没事,老头子身体好的很!”赵恒再次邀请岳父大人一起。   皇上醒来,便不会有变化,陆伯山也松了口气,真是万幸,万幸。   陆伯山率先朝台阶下走去,丢下两个字:“走吧!”   现在可以放心走了,他一点也不担心睿王的人告黑状。   刚才发生之事皇上若想查,自会有人一清二楚的禀告皇上,谁有功劳,谁有二心,皇上一清二楚。   所以,他刚才是让玉庭趁乱悄悄离开的,否则,若是传到皇上那里,又是麻烦。   不过,经此一事,这朝堂上形势复杂,应早做打算了。   偏这个楚王任意妄为,做事冲动,从来不过脑子。   今日他第一个冲到皇上面前,虽是赤子之心没错,但皇上若有个好歹,他便是第一嫌疑人,到时候众口铄金,说不清楚。   陆伯山摇了摇头,赵恒看岳父大人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便悄悄的问走在最后面的陆季山:“三叔,岳父大人近日有什么烦心事吗?”   陆季山看了赵恒一眼,摇了摇头:“殿下恕罪,下官不知!”   心里却道,这个瓜娃子,大哥是在为你担心呢,脑袋被人惦记了都不晓得,年轻人,太天真了勒。   到宫门口就看到陆家的小厮守在外面,看到陆伯山连忙上前道:“老爷,恭喜老爷,夫人有喜了!”   陆伯山心里想着朝堂上发生的事,没有注意到小厮的话,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有喜了!”   皇上差点去了,他说有喜了,这不是犯忌讳。   赵恒也是一脸懵,陆家有什么喜事,他要不要跟去看看?   陆季山却是听明白了,一紧张又口吃了:“大,大哥,大嫂……有喜了!”   小厮拼命点头:“是,夫人有喜了,许姑娘诊出来的!”   陆伯山这次听清楚了,猛的抬头:“你说什么,夫人有喜,夫人有喜,夫人有喜了?”   陆伯山一时激动,连问了三遍,捏的小厮的肩膀都快脱臼了,疼的龇牙咧嘴道:“是,夫人有喜,大小姐让奴才来通知老爷!”   陆伯山松开小厮,一路狂奔,天啊,夫人有喜了。   夫人生了瑾儿之后,大夫说夫人伤了身体,很难受孕的,可居然又有孕了。   什么狗屁大夫,说的一点都不准,如今想想,当年夫人生了瑶儿,大夫便是这么说的,可瑶儿八岁那年又怀了瑾儿。   如今这是几年……陆伯山紧张的伸着手指头才数清楚了八个数,又是八年,不对,快九年,算了算了,总之就是夫人又怀了。   陆季山看着跑远了的大哥,默默的说了句,大哥,骑马会快点,可现在说,他也听不到了,大哥跑的可真快啊。   赵恒有点懵,有就有了,跑那么快,刚才是谁不想回家的。   又一想,不对,岳母有了,那他岂不是多了个小舅子……   哇,没想到岳父大人一把年纪还挺厉害。   咳咳!   走走走,去瞧一瞧未来的小舅子去。   赵恒走时拽了一把陆三老爷:“走吧三叔,我们也去看看!”   他这一拽把陆三老爷拽的一个趔趄,差点趴地上了,又被赵恒赶紧拉着手臂又拽了回来。   赵恒心道好险,这陆三老爷果然娇弱的很,这么不禁拽。   “三叔没事吧?”赵恒忙低头问道。   陆季山摇头:“无碍,无碍!”   “那走吧!”赵恒匆匆迈出步子,不过不敢再拽陆三老爷,他怕不小心把他胳膊卸了,不好给他那个师弟交代。   陆季山:……   这习武之人脚步都比脑子反应快吗?   “马车,殿下,有马车!”   赵恒一拍脑门,可不是吗,坐马车快多了。 第399章 成王败寇   赵恒上了陆家的马车,让青鸾驾车,青鸾的驾车技术……晃的陆三老爷差点摔死在车壁上。   青鸾就只有一个念头,主子让他快些,那他就快,今日朝会有点久,这会儿赶去陆家,正好赶上用午膳。   青鸾吞了下口水,马车驾的更快了。   还好,在朱雀大街追上了狂奔的陆伯山。   陆伯山看到马车这才后知后觉,对呀,应该坐马车,瞧跑的一身汗。   很快,便到了陆府,陆伯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转眼就没影了。   陆三叔摇了摇头,大哥今日太不雅正了。   赵恒也是一脸懵,岳父大人这么着急做什么,小舅子又不会凭空跑了。   清音居里热闹极了,陆瑶,陆瑾,还有三房的人都在。   陆夫人坐在床上,周围的人都围着她说话。   也无怪大家紧张,陆夫人时隔多年再次有身孕,着实不易,许姑娘特意交代头三个月要特别注意。   陆伯山刚进院就唤了声夫人,院里的丫鬟婆子齐齐恭喜,陆伯山心情好,大手一挥,十分大方道:“统统有赏!”   要知道,老爷一向可是不理家事的,这么多年也没见老爷赏过银子,大家齐齐道谢。   这么大动静里面肯定听到了,陆三夫人识相告辞,带着陆玥先行/离开了。   陆夫人看到陆伯山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偏过头去,陆瑶悄悄掩嘴笑,也带着妹妹离开了。   刚出了院门就看到赵恒的身影:“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赵恒指了指里面,毕竟是未来小舅子,混个脸熟以后好说话。   陆瑶嗔了他一眼:“你凑什么热闹,里面是内宅!”   赵恒一愣,这才缓过神来,一路跟在岳父大人身后倒是忘了,嗯,不对,三叔呢?怎么不见了?   陆三叔:我可没那么傻!   “差点忘了,幸好没进去,怎么也没个人拦着!”赵恒傻笑道。   身后的青鸾摸摸鼻子,您老爷平日里大把的银子散出去,跟个散财童子似的,总得有点用处不是。   陆瑶忍不住摇头:“怎么今日下朝这么晚!”派去的小厮都去了快两个时辰了。   赵恒脸色变了变,并未对陆瑶隐瞒:“局势有变!”   传出立睿王为太子的风头本是要逼景王自动现身,他确实是有消息了,可却是铁了心将事情闹大,将曾家拖了进来。   陆瑶一愣,对夏竹道:“送瑾儿回去!”   “随我去父亲书房!”虽说已经定下婚期,但陆瑶不好把赵恒带自己院子去,父亲的书房在前院,会方便些。   赵恒把曾江殉职和朝堂发生的事大概告诉了陆瑶。   陆瑶虽未亲身经历,却也听的心惊肉跳。   赵恒今日做法虽不能说错,可难免考虑欠佳,若睿王和崔家不依不饶,在那种混乱情势下处置个皇子王爷的也不奇怪。   即便皇上醒来会怪罪,但已经死无对证,总不能杀了另一个儿子。   怪不得睿王上一世斗不过景王,嚣张是嚣张了些,可还是不够狠,不够果断。   今日大概是睿王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景王一旦回京,形势必将逆转。   不过,也幸好睿王优柔寡断,否则赵恒危险。   陆瑶眉头蹙起:“曾大人身边的护卫如何,可有活口?”   赵恒摇头:“这倒不知,事情紧急还未有时间查证,不过他们敢对曾江下手,那些护卫岂会放过!”   陆瑶接过下人端来的茶盏,然后把其中一杯放到赵恒面前。   “曾大人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被灭口,赵穆敢如此必然已经想好退路,否则不会如此冒险,难道……”陆瑶手中的茶盖咯噔落在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穆已经起了谋逆的心思!”陆瑶抬头看着赵恒。   皇上这些年一直扶持重用景王来平衡崔家在朝中的势力。   崔家是后族,有兵权又有钱,皇上怎么可能放心。   所以,便把户部给了景王,掌握了钱粮也算拿捏到崔家的命门。   至于兵权,除了皇上的亲卫御林军还有陆家和崔家抗衡。   皇上一直不同意景王和陆家联姻就是怕这两股势力联合。   那时赵恒尚未回京,崔家推睿王上位的野心越来越大,只能扶持有野心和能力的景王来和崔家抗衡。   赵穆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可如今贵妃失势,徐尚书撤职,几番压力之下,赵穆起了这心思也不奇怪。   可上一世赵穆有陆家军相助,这一世他又靠什么呢?   江源还未涉足朝堂,江家的势力也只在山东,赵穆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没这样的能力。   可他凭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呢?   “谋逆?他敢,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他还敢弑父不成?”赵恒态度极冷。   他对皇上或许没有父子亲情,但血缘不是他想割断就能割断,他因傅家厌恶皇家,可也从未有过弑父的念头。   “若他真起了心思,自然不必他亲自动手。”陆瑶眉头深锁。   兄弟相残在皇家并不稀奇,成王败寇,在他们眼中只是各凭手段而已,史书也不过是成功者的传记而已。   可弑父的确实极少,上位者都自称仁义之师,除非逼不得已,又做的极其隐秘。   显然现在,并未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就算除了皇上,还有睿王这个嫡长子在,轮不到他。   感觉有什么念头从脑中闪过,可太快了,一闪而逝,来不及抓住。   “管他意图是什么,若让我查出曾江的死和他有关,我定不放过!”夺位就夺位,可把无辜之人的命不当命这算怎么回事。   “曾江出事,只怕淑妃和曾家都要乱套了!”六公主看似风光,个中苦楚也只有她清楚了。   曾江少年得志便是淑妃和六公主最大的依仗,而六公主得皇上宠爱也是曾家的后台,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可如今……   赵恒点了点头:“赵绾看起来不是很好!”   两人正说着话,响起了敲门声:“是我!”   陆玉庭刚部署好城中一切,还未出城便收到皇上无恙的消息,免去了一场兵戈,谁都能松口气。 第400章 伪造信件   赵恒听出了陆玉庭的声音,刚才在朝堂上也不知死哪去了,这会儿倒是知道出来捣乱了。   “皇上情况怎么样?”陆玉庭问道。   “没什么大碍,太医说急火攻心!”赵恒当时太紧张了,一看老头子晕倒立马冲上去了。   但过后一想,老头子身体应该不会那么差。   前几天差点没把他脑袋砸破,那力道狠着呢。   “你倒是放心离开!”太医说的未必就是实情。   “太医院院判是老头子的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他走的时候老头子已经醒了。   “此事蹊跷,情况不大对!”陆玉庭蹙眉。   以景王多年隐忍,韬光养晦的性子,他不会这么冒险只为陷害师兄。   纵然有私仇,可对他的王图霸业最有影响的不是师兄。   “赵穆不回京,我们想什么都是白瞎!”赵恒喝了口茶,有些不耐烦。   他讨厌这样的算计,更讨厌毫无人性的算计。   他和曾江确实没什么私交,但同为大理寺少卿,他对曾江十分欣赏,于公于私,曾江的死他都会查的清清楚楚,曾江是大理寺的人,此事自然大理寺负责。   陆玉庭和陆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赵恒在陆府用了午膳才离开,直接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气氛有点低,曾江的死对大家触动都挺大。   曾江为人比较冷傲,不属于长袖善舞型,刚到大理寺没少被人私下说是靠恩荫,未来驸马爷如何如何。   曾江从不理会,认真做事,但凡孙天得交到他手上的事他都办得漂漂亮亮,谁都挑不出毛病。   时间久了,大家也慢慢发现了,人家家世好都算了还这么优秀,活该人家升官发财当驸马。   曾江屡破大案,底下人自然愿意跟着曾江做事,时间久了,也有一批忠心的手下追随。   这次随曾江去查景王遇刺一案的一共六人,无一生还。   孙天得心情也不好,曾江入大理寺三年,是他一手提拔的左膀右臂,就这样没了,这是在打他孙天得的脸,打整个大理寺的脸。   大理寺若不能为他讨回一个公道,他这大理寺卿也不用做了,丢不起这个脸。   楚王到的时候,整个大理寺静悄悄的,若不是还能看到人,他还真以为大理寺被灭门了呢,瞧这丧气的模样。   “都精神点,丧眉耷脸的给谁看呢,这样就能给曾大人报仇了?”赵恒喝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曾大人一个小衙役直接哭起来。   这衙役叫钱二两是曾江在江南办案时捡的,确切的说是江南杨大人府上的奴才。   虽无父无母,但为人特别机灵,当时提供了不少线索,曾江觉得他是个好苗子,便把他带回大理寺了。   钱二两这次本来是要跟着曾江一起去的,可偏偏得了风寒,床都爬不起来,这才没有去。   今日听到曾江死讯已经哭了一场了,如今听到赵恒提起,又忍不住哭起来。   “哭什么哭,能把你家大人哭回来?”赵恒惯来是个不会哄人的,连哄人都是硬气的。   钱二两是怕赵恒的,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想哭,又得憋着,赵恒看他这样自己都难受:“孙大人呢?”   钱二两指了指前面的房间,孙大人自回来就一直待在房里没有出去过。   赵恒敲门进去的时候,孙天得一个人坐在书案前,脸色并不好。   在朝堂上时来不及悲伤,可一个人静下来时那种情绪完全控制不住。   孙天得今日连家都未回,出了宫直接来了大理寺,只让小厮回孙府报了信。   看到赵恒进来,孙天得这才起身,欲行礼,被赵恒挥手拦住了,这么熟,整这些虚礼没意思。   “孙大人觉得此案可有疑点?”赵恒直接问道。   孙天得眉头深锁:“直觉不对,暂时还未寻到疑点!”   “大人觉得刺客冒险二次刺杀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刺杀景王!”   “结果呢?”   孙天得:……   “父皇派了御林军寻找保护景王,大理寺只是去查幕后凶手,可为何护送景王回京的是曾江?死的也是曾江,除非……”赵恒看着孙天得,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除非那些刺客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大理寺的人!”孙天得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又不对了,孙天得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这些刺客是因为大理寺查出了他们的身份而灭口,这乍一听好像有道理,但经不起推敲,本末倒置了。   因为刺客的目的是刺杀景王,杀景王才是他们的目标。   就算要灭口也是杀了景王之后再灭口。   可他们却先杀了大理寺的人灭口,让景王逃了,除非……   孙天得一惊,若是如此,那岂不是……   孙天得看向赵恒,目光中透着震惊,赵恒挑眉点了点头:“大人推测的没错,本王也如此认为!”   “那景王为何要如此做?”孙天得对景王还是有些了解,这不像景王行事作风。   景王多有贤明,在朝臣中也多是仁善大度的形象,即便面对多年的政敌崔家也能谈笑风生,不失风度。   所以,绝不会因为贵妃之事如此明目张胆的报复楚王。   “这也是本王想不通的地方!”   “殿下有什么想法尽可直言!”孙天得知道,赵恒来找他可不是为了和他谈心的。   “多谢孙大人!”赵恒朝孙天得拱了拱手,说实话,老孙这个人除了圆滑了些人还是很不错的。   孙天得一阵头皮发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赵恒开口了:“孙大人,本王想请孙大人明日放出消息说收到了曾大人派人送来的密函,然后进宫……禀告父皇。”   孙天得:……   他今日在朝堂上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拦着睿王的人?   赵恒嘿嘿笑了两声:“大人放心,本王一定派人保护好大人,只有这样才能更快引幕后之人上钩,小王如此做呢,实在是因为大人是大理寺卿,大理寺的这个。”赵恒比了个大拇指继续道:“若说曾江发密函给本王,别人也不信啊!”   孙天得立刻从椅子上起来,移开身子,腾出位置:“您来,您坐,您请上坐!”   先不说拿他脑袋当靶子,这伪造信件,然后还进宫骗皇上,这是欺君之罪,搞不好,整个孙家绝后了。 第401章 惹来非议   赵恒起身笑着扶孙天得在椅子上坐下:“孙大人这是什么话,大理寺自然是您说了算,大理寺上下全仗孙大人领导有方!”   孙天得:……   想骂人怎么回事?这谁家的混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但得忍着啊,大齐国法,辱骂皇族最轻也是要挨一百大板的。   就他这小身板,撑死了五十大板就得找阎王爷报道。   “孙大人放心,本王肯定会保证大人的安全,父皇那边本王也会一力担着!”赵恒笑着作揖:“一切有劳孙大人了!”   孙天得忙躲过去,没好气道:“王爷折煞老臣了!”   “孙大人放心,密函本王会亲自派人送到大人手上!”   孙天得:……   狗王爷连信都准备好了,还和他商量什么。   赵恒拍拍手,门外进来一人,头上戴着斗笠,正是刚才跟着赵恒进来的人。   大理寺的人虽然未见过他,但因为跟在赵恒身边无人敢质疑,更无人敢拦。   “还不见过孙大人!”赵恒道。   来人摘下斗笠,那脸把孙天得吓了一跳,半张脸布满了疤痕,饶是孙天得阅人无数,看了第一眼也不想再看第二眼。   那人拱手开口:“见过孙大人!”   孙天得以为脸已经够恐怖,没想到更恐怖的是他的声音。   沧桑又阴森。   据他经验,他的喉咙应该受过伤,这才改变了声音,至于脸……   孙天得看向赵恒,赵恒一脸笑意:“不敢瞒孙大人,此人正是夺魂鞭孟松!”   孟松看到孙天得瞠目结舌的表情朝他拱了拱手,证明身份,但没有言语。   “大人勿惊,此人现已投我门下,重新做人,孟松在江湖上的名号大人应该听过,由他保护,绝对不会出问题!”赵恒笃定道。   孙天得沉默,没有表态,赵恒看了孟松一眼,孟松恭敬朝赵恒拱了拱手,然后退出房间。   孙天得这才开口:“你知不知道这个孟松还在通缉中,他又曾牵扯徐美人的案子,你让他投身王府会惹来多少非议!”   若是被人知晓孟松身份,难保会有人说当初是他设计陷害贵妃,有理也说不清了。   有时候舆论的杀伤力远远大于真相,就像京中传言是楚王派人刺杀景王一般。   赵恒是王爷,但也是大理寺的人,作为上司,他不得不考虑这些。   “这点大人尽可放心,在上阳时本王于孟松有救命之恩,而他经过上阳之事,他已大彻大悟,自愿投身王府为奴,本王本是不欲理会的,没想到这人也是个执着的,自毁容貌,又毁了声音,本王实不好拒绝!”   孟松一身好功夫,被官家追杀,又被江湖正统不容,若这样的人落草为寇着实可惜。   像孟松这种人在西北多了去,就像青鸾的师傅西北第一刀就是江湖出身,被小人所害,走投无路,投入傅家门下。   英雄不问出处,人非圣贤,善恶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若他愿意改过自新,他自然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这次,便是对他的考验,机会给他了,看他自己如何把握。   孙天得震惊,这楚王殿下还真是……不拘一格。   “防人之心不可无,留这样的高手在身边无异是在枕边放了把刀!”孙天得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   曾江走的不明不白,若楚王再出事,他这大理寺真成笑话了。   “多谢大人提醒,他的身份还请大人保密!”他敢用,自不会让他有反击的机会。   孙天得装傻:“老臣什么都不知道。”   赵恒走时是一个人走的,没有人问他带来的人去了哪里,他没有回王府,去了妙音阁。   “搞定了?”陆玉庭问道。   “自然!”有他出马搞不定的事吗?   “还是谨慎些好!”别到时幕后之人没有钓出来,孙大人再出事了。   “放心,人已经进了孙府!”周围他已经让青鸾去做安排,保证万无一失。   ……   华清殿(三个时辰前)   皇上才刚醒,神色依旧疲倦,眉头蹙着。   睿王手里端着药碗一口一口的喂皇上喝药,完全一副孝子模样,这个时候当然要好好表现。   皇上吃完药后又拿帕子给皇上沾了沾嘴角。   “朕无碍了,让外面的人都退下吧!”皇上道。   常贵让孙公公去外面传旨,这大冷天的,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别冻坏了。   孙公公领了旨,出去一看,哪有大臣,一个都没有。   问了侍卫才知道是楚王殿下说皇上无碍,让大臣们自行散了回家的。   孙公公:……   这让他怎么回话?   皇上让退下和自行退下这差别可就大了。   孙公公低着头进去了,尽量降低存在感。   常贵看了徒弟一眼,这倒霉孩子又是怎么了,不过,这会儿皇上正烦心,他也不好当众问。   崔侯看了孙公公一眼,开口道:“公公这是怎么了,外面可有什么不妥?”   孙公公摇头如拨浪鼓:“回侯爷,并无不妥!”   “那怎如此表情,在皇上面前当差务必要精神些,好好伺候!”崔侯一副为皇上着想的模样。   若论起来,崔侯确实有资格训话,且不说人家是侯爷,崔侯可还有另一层身份,皇上的岳父大人。   不过,大齐的官员都习惯唤其为崔侯,实在是有定国公这个国丈大人在先,朝中还有不少老臣称定国公为国丈大人。   崔侯面上不介意,但至于心里介不介意那就得问他自己了。   孙公公连连称是,常贵正要其退下,崔侯又对另一个内侍开口道:“去看看外面到底出了何事!”   小公公去了又回,先是看了皇上方向一眼,又低下头,身子哆哆嗦嗦的。   皇上眉头蹙的更紧:“到底何事?”   小太监噗通跪下:“是,是楚王殿下让外面的大臣们已经,已经散了……”   众人:……   谁都不敢吭声,顿时死寂。   宋轶和孙天得互看了一眼,这楚王殿下真的是……任性。   “父皇……”   睿王的话被皇上打断:“也好,天气冷,免得冻坏诸位爱卿,朕已无碍,你们也都退下吧!”   正要趁机告黑状的睿王才刚张开口就被父皇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老五真是太放肆了,父皇居然如此纵容。   几位大臣是朝中重臣,皇上心腹,这形势也琢磨出点味了,还是退下的好,皇家私事,知道的多了容易头疼。   “臣告退!”众位大臣异口同声道。   皇上点了点头,很快,殿内清净了不少,睿王看众人退去再次开口:“父皇,今日老五真是太过分了!”   皇上半阖着双眼:“朕累了,你也退下吧!”   “父皇身体不适,儿臣愿留下来侍疾!”睿王觉得赵恒就是个傻子,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留在父皇身边好好表现。   皇上一个眼神扫过去,侍疾?他这是巴不得他死吧?   他只是晕过去,不是昏迷不醒,手脚不能动,用得着侍疾?   睿王觉得自己被冷到了,父皇的眼神有点怕怕的。   “不用,朕无碍!”皇上收回了目光,语气透着一丝不耐烦。   睿王只得行礼:“儿臣告退,父皇好好休养,儿臣明日再来看父皇!”   皇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众人退下,内殿就剩太医和常贵。   太医重新给皇上诊脉后,识相的下去重新煎药了。   皇上沉声问道:“朕晕倒后出了何事?”   常贵犹豫了一瞬:“皇上,今日朝堂的事还真是……老奴不知该如何说!”   皇上瞪了常贵一眼:“让你说就说,什么时候学会这套了!”   常贵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皇上的话而减分毫,捧了茶,端给皇上,这才把今日之事说给皇上。   皇上用茶盖拨着杯中的茶叶却是一口未喝:“你说是老五背朕回的寝殿,他人呢?”   他醒来,并没有看到老五。   “楚王殿下听到太医说皇上无碍后嫌殿里人多,就退下了……”常贵尽量说的委婉些。   常贵之前对楚王,谈不上什么好感不好感,毕竟,经常气的皇上跳脚都没办法的人,他也很难有十分好的印象。   但今日之事却是大大改观,楚王虽混了些,但对皇上的关心那是真真的。   当时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这宫里的人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像楚王这般真性情的确实不多。   皇上摇头苦笑了声:“这狗脾气是一点不改!”   可那种情况下也幸好有老五这个混不吝在,若换了旁人只怕也压不住睿王和崔家。   常贵干笑了两声,他可不敢像皇上这样骂楚王,这个大内总管他还想继续做。   当时的情况,常贵都如实说了,立场也是不偏不倚。   在皇上面前行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很清楚。   他只要据实以报,至于其他,皇上自会断定。   若是妄自多言,干涉圣听,那便是奸佞了。   “老五人呢?”皇上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   “刚才侍卫来报说,殿下出了宫去了陆府……”常贵犹豫了下,还是照实说了。   听宫门的侍卫说,似乎发生了很急的事,马车飞快。   皇上:这死孩子,干脆入赘陆府得了。 第402章 禽兽不如   当然,皇上这都是气话,甚至连话都不是,在心里发发牢骚而已。   养了个不孝子,他都病成这样了,还上杆子巴结老丈人,就没见过这样的。   朝堂又出了这种事,让他如何面对曾家,如何面对小六。   皇上对曾江,魏铭小一辈的看重不比自己孩子少。   将来这些都是帮着赵家守护大齐江山的少年才俊,他怎么会不喜欢。   可这俩孩子,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   皇上这心里憋着一股气,发泄不出来堵得心口疼。   赵恒这边,陆玉庭出出进进好几次,他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能不能事情一次处理完,头都被你晃花了!”   “刚接到消息,赵穆两日后便能回京!”陆玉庭坐下道。   赵恒冷笑:“不是重伤快死,倒是不耽误行程!”   “听说是重伤昏迷,一路护送京城救治!”陆玉庭这话带着几分调侃。   赵恒嗤笑一声:“回京救治?生怕赶不上什么好事吧!”   “可不是有人会坏他的事吗?”陆玉庭不咸不淡的笑着。   景王赵穆向来一副仁慈宽厚的模样,倒真有些仁君的感觉,这半年更是名声大噪。   无论京官还是地方官,都尽可能地巴结他孝敬他。如今黄河沿岸一大半官员都对他感恩载德。   毕竟景王治黄这一路查出了不少贪墨朝廷治河道款项的蛀虫,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某些世家有些关系,或是门生,或是旁系。   景王秉持着一心为了大齐一心为了百姓,趁此提拔了不少寒门出身的官员。   这点倒是十分让皇上满意,也给他自己攒下了体恤百姓的好名声。   可这一举动可不就动到世家利益了吗?   哪个世家最初也是从新贵熬出来的,熬个百八十年,才算是有了入门资格。   门外的人想进去,可位置就那么几个,怎么办呢?   自然就得有人从里面出去,可谁会愿意乖乖的出去?这就要看你怎么抓住机会了。   这些在山东出事的世家大多是公开支持睿王的。   崔家在蜀地安排自己人,景王就在山东拆台,而且还是打着为国为民的名号。   毕竟,那些人贪墨的治理河道银两是不可否认的。   世家不是铁板一块,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身后有世家大族的睿王,剩下的自然就起了心思。   因为景王的这些举动没有皇上的支持是执行不下去的。   景王山东之行后锋芒已露,已经不愿再屈居睿王之后了。   如今刺杀一事闹得人尽皆知,百姓对他这个能替百姓谋福祉损害了世家利益的王爷更加奉若神明了。   山东各地的秀才举子已经联名上书,求朝廷为赵穆做主。   这可真是笑话,一群外人求皇帝老子给他自己的儿子做主,这不是扯吗?好像那个联名上书真有用似的。   可不管有没有用,这声势确实够大。   赵恒突然道:“那就是说,赵穆这次的目标是睿王!”   说句实话,他这个楚王虽然立了几件功劳,但入朝太晚,还真没那么大能耐,挡不了赵穆的道。   陆玉庭慢慢点了点头:“大致是如此了!”   赵恒一拍桌子:“好他个赵穆,他和崔家如何斗是他们的事,为何要拿曾江的命为他开道!”   “这个锅只怕还得崔家来背!”贵妃倒台后,宫中最有势力和皇后斗的就是淑妃。   淑妃也是世家名门出身,且和柔妃交好,若是曾江的死推给崔家,淑妃和曾家不会坐以待毙,自然是和同仇敌忾的景王合作了。   “他打的好算盘!”睿王虽狠毒,但是又蠢又毒,不像他这般阴狠。   “赵穆这次肯定是找到了将崔家一举摧毁的证据,否则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到时候,皇上就会越发憎恶崔家,就算睿王能保住性命,可也无力和景王相争。   “本王偏不让他如意!”   “只怕这次还真得让他如意!”陆玉庭盯着赵恒意有所指。   “何意?”   “只要我们在此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崔家这次定无力回天,到时……”   赵恒仿佛是听懂了陆玉庭的话,又仿佛是没有听懂,或者说他不愿意听懂。   他看着陆玉庭,目光里都是冷意:“你什么意思?”   “师兄,目前这样是最好的结果!”陆玉庭目光和赵恒对视。   两人认识近十年,虽时常互怼,但却视彼此为毕生的知己。   可赵恒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距离最远的一次。   赵恒冷笑:“陆玉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我们这样做了,曾江岂不是白死了,还让曾家为杀死他们儿子的真凶卖命,让本王日后如何向曾家和大理寺交待?”   赵恒态度明确,说完后又道:“这事本王一定会一查到底!”   “师兄,若能不见兵戈的解决一场兵变,皇上乐见,朝局乐见,百姓亦乐见,借景王之手除去崔家,受益最大的是我们!再说曾少卿不会白死,日后自会给他一个交代!”   “收益最大?即便此事能让本王立刻登基,本王也不赞成踩着曾江的尸体上位,那样我们成什么了?助纣为虐和禽兽有什么分别!”赵恒咬牙切齿道。   “师兄……”   “这件事本王绝不同意!”赵恒表情冷然。   “夺嫡之争的血腥你不是不知,你以为当年圣上的位置是怎么来的,这样做是牺牲最小,对朝局影响最小的办法,我知道此事可能对不起曾江,可却免去更大一场浩劫……”   赵恒盯着陆玉庭忽然冷笑出声:“所以曾江的命就不是命,活该他牺牲,活该他做别人登位的垫脚石?陆玉庭为了权力,为了那个位置,你到底什么事做不出来?”   赵恒的话犹如一柄尖刀插进陆玉庭心里,这件事确实对不起曾家,对不起曾江,但他陆玉庭没有丝毫私心,更不是为自己。   “我就是这样的人,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为了完成先太子遗愿,为了大齐国泰民安,没有什么事我做不出来,哪怕是牺牲我自己,我也在所不惜!”陆玉庭也冷下声调和赵恒吵起来。 第403章 问心无愧   他知道,师兄不屑玩弄这些权术心计,觉得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如同躲在阴暗角落的老鼠,人人喊打。   可他不这样认为,总有这样一批人,用自己此生的阴暗换取世界的光明。   有阳光普照的地方就有阴暗的地方,比起那些可以正大光明享受阳光的人,这些人的牺牲更值得尊重。   “师兄自小远离京城,远离阴暗的朝局,纵然没有亲人,可你活的恣意洒脱,可你的恣意洒脱是谁的牺牲换来的?是太子!”   “先太子也不过大师兄五岁,可他用命护你二十年逍遥,他从未向你这个弟弟诉过苦,从未向你说过他生活在怎样残酷的世界,就是到死都未要求你为他做过任何事,你要做你的逍遥王,你要做你的仗义侠客,没错,你可以选择自己活在阳光里,但你没有资格嘲笑身处黑暗的人!”   陆玉庭冷冷同赵恒对视,说话也是半分情面不留。   从彼此黝黑的瞳孔里,他们各自能看到自己的模样。   两人政见不同不是第一次,可却是第一次吵的如此厉害。   赵恒神色透出一丝迷茫,或许对于大局这是对的,可赵穆的所作所为比崔家更可恨,比崔家更该死。   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成全他的贤名,他觉得不值。   “纵然如此,本王亦不想做愧对他人之事,这件事本王绝不同意!”   赵恒说完,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陆玉庭再次开口:“师兄,你扭转不了!”   “本王做事,但求问心无愧!”赵恒来开门,出了房间。   房间的门迅速打开,又迅速关上,房间里恢复了安静,陆玉庭一用力,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鲜血顿时从掌心流了出来。   露浓看到赵恒面色不善的离开,这才敢进来,她早听到房间的争吵声,可哪里敢上前。   她看到陆玉庭手边的血,紧张道:“公子,你受伤了!”   “无碍!”陆玉庭满不在乎道。   “还是包扎一下,免得伤口受了冻,可就好不了了!”露浓出去又很快的回来,手里多了包扎伤口的东西。   陆玉庭表情失魂落魄,任由露浓为自己包扎伤口,半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许久露浓才开口道:“公子,景王那边……”   “一切照旧!”   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景王若此次能扳倒崔家,必是大齐第一人,师兄的性子确实该避其锋芒。   也许……   陆玉庭叹了口气,虽千万人,吾往矣!   ……   皇上病倒,皇后娘娘准备已久的宫宴自然不能举行了。   各大世家的夫人们松了口气,这马上就是年关了,谁想参加什么劳什子宫宴,吃也不敢吃,喝也不敢喝,就怕到时候丢脸。   皇后娘娘听说皇上病倒特意熬了汤送去了华清殿,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侍卫就一句话,皇上说了,谁都不见。   气的皇后差点当场发火,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皇后出了华清殿不久和六公主赵绾碰了个正着。   赵绾屈膝行礼:“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在华清殿碰了钉子,再加上宫宴办不成了,说话就有些阴阳怪气:“本宫听说了曾少卿的事,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六公主可要节哀!”   “多谢皇后娘娘!”赵绾面无表情道。   “本宫听说婉芳殿和曾家都乱成一团了,公主可要好好的,不然可没人能主持大局了!”皇后娘娘有些不依不饶了。   因为皇上要册封淑妃为贵妃的事,皇后早记恨上赵绾了,觉得这是赵绾的主意。   否则淑妃一把年纪,又没有皇子,有什么资格做贵妃。   皇后大概是太过顺遂,活了三十多年性子一点没变,说的好听是心直口快,说的难听便是无脑,怪不得这么多年被什么都不如她的贵妃压着。   赵绾静静听完皇后的嘲讽,脸上倒瞧不出生气的模样,她勾唇,笑容极淡,虚的有些飘渺:“皇后娘娘说的是,儿臣改日再听娘娘教诲,父皇召见儿臣,实在耽误不得!”   皇后听到最后一句脸上笑容瞬间凝住,拧着眉,咬着牙。   一把年纪了,和晚辈争一时之气这气度也没谁了。   皇后娘娘在她伤口上撒盐,也别怪她在她心上扎针了,皇后娘娘的心结只有皇上。   瞧这一脸怨气的模样,肯定是在华清殿碰了钉子。   赵绾在宫中从不轻易结仇,可若谁惹到她的头上,也从来就是一针见血,一招制胜。   赵绾不等皇后反应,福身告退,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皇后。   皇后站在原地气的跺脚:“她有什么好得意的,曾江一死,她一样得去和亲!”   身边嬷嬷开口道:“娘娘和六公主置什么气,她迟早是要嫁人的!”   “本宫知道,不过见不得她们母女小人得志,哼,贵妃没做成,亲侄子死了,这下让她得意!”   赵绾到了华清殿,并没有直接进去,十分规矩对守门的公公道:“有劳公公跑一趟,就说本宫在殿外候着!”   小公公知道六公主得宠,自不敢怠慢,可皇上说过谁都不见,刚拒了皇后娘娘。   这……有些为难了。   六公主一个眼神,珍珠拿了一叠银票塞到小公公手中:“劳烦公公跑一趟,若是父皇身体抱恙,没有精神见本宫,本宫回去便是!”   小公公自然不会那么不识趣,跑一趟便跑一趟吧。   其实,这么些年,皇上见到皇后娘娘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   兴许,皇上见到六公主就心情好了呢。   没一会儿,小太监面带笑容的出来,赵绾便知,父皇愿意见她。   赵绾整了整衣冠,这才迈步进了华清殿。   皇上靠在软榻上,精神不是很好,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赵绾屈身下跪:“儿臣不孝,这么晚还来打扰父皇休息!”   “快,起来!”皇上伸出一只手,赵绾虚扶着皇上的手从地上起来。   “父皇身体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儿臣初闻表哥噩耗,浑浑噩噩竟没有来照顾父皇,还请父皇原谅儿臣不孝!”赵绾说着,眼泪登时从眼中流下。   赵绾极少哭,皇上看着越发难过,重重叹了口气:“父皇不该派他去,是父皇的错!” 第404章 性子乖张   赵绾摇了摇头:“身为大齐男儿自当为国效忠,护主而死,曾家上下与有荣焉,只是,表哥到底死的不明不白,绾儿求父皇做主,查清幕后真凶!”   赵绾清楚,这话父皇也就这么一说,不能当真,堂堂一国之君岂会有错的时候。   皇上是父更是君,曾江之死他固然心痛,但纵是如此,他也不想此事打破朝局目前的平衡。   曾家家风纯正,族中子弟虽平庸居多,但修其身,少祸端,在世家中风评极佳也十分有影响力。   世家盘根错节,皇帝最厌恶的便是世家结党。   所以从先皇开始便打压世家,提拔寒门学士,可打压容易,想将世家彻底拔除却不容易。   若曾家因曾江之死加入景王一派,这平衡就会打破。   可赵绾却不得不再提醒父皇,表哥是为救父皇的儿子而死,就算不念及曾家,念在此处,也要严查到底。   “绾儿放心,此事父皇一定查清楚,你且安心!”皇上因此事病倒,可见其愤怒,自然会查清楚。   “儿臣替曾家多谢父皇!”赵绾再次下跪道:“儿臣刚来时碰到母后,母后告诉儿臣,舅舅今日在朝堂上晕倒被抬了回去,舅母也病倒了,曾家乱作一团,儿臣想出宫帮舅父舅母料理表哥后事,儿臣特来求父皇允!”   赵绾是皇家公主,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料理臣子的后事,按说此举于礼不合。   “父皇,这是儿臣能为表哥做的最后一件事,儿臣求父皇恩准!”   皇上一瞬间,思绪飞转,皇后什么时候对曾家的事如此关心了,一天到晚不整出点事来就不安心。   “去吧!”皇上到底还是答应了。   曾江到底是为救老四而死,总不能让曾家太过寒心,就让小六去吧。   赵绾出了华清殿才重重呼了口浊气,扭回头看了眼这巍峨的宫殿,赵绾从未觉得这宫殿如此让人压抑。   这后宫之中,朝堂之上,从来不是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便不去招惹你的。   此后,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赵绾眼睛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原来以前不爱哭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   第二日一早,赵恒就递了要亲自查景王遇刺以及曾江之死的折子上去。   楚王这一举动虽说让人震惊,可也意料之中。   毕竟楚王也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负责此案的曾家殉职,自然得需要有人接手。   同为少卿,赵恒确实最有资格。   回京半年,赵恒鲜少主动请缨要做一件事。   赵恒虽是王爷,但入朝堂晚,不管是朝中清贵,还是几大世家都没有深交。   不得不说,老五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则,证己清白。   再者皇子遇刺,皇亲殉职,只有足够有身份的人负责才能显出朝廷的重视。   而且老五行事自有一套,朝中也无根基,不会受任何一派掣肘。   皇上当天下午就下了诏书,楚王负责景王遇刺一案,顺天府和大理寺上下都要全力配合,不得耽误。   只要他接手了这个案子,主动权便握在他手中,他就能阻止陆玉庭的计划。   纵然师弟有他不得不做的大格局,可在他这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曾江不能白死。   陆玉庭在圣旨下后不久就知道了消息,他摇了摇头,师兄还真是一点没变。   朝堂和战场不同,战场上的敌人都在明处,你一刀,我一枪,凭的是本事。   可朝堂翻云覆雨,杀人不见血,师兄已经卷了进来,就得习惯这尔虞我诈。   “公子,景王一行已经到上阳了!”露浓汇报道。   “如此迫不及待,看来是胸有成竹了!”陆玉庭笑了笑。   ……   孙天得确实收到了楚王派人送去的信,就在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快要冻僵的人跌在他的轿前,交给他一封信,什么没说就晕倒了。   已经提前从赵恒得到口风,所以孙天得知道这信怎么回事。   可他此刻想骂街,楚王说了会派人送信不假,可没告诉他是在大街上,这是生怕人不知道他收到了密函是吧。   太过分了。   简直太过分了。   孙天得看了眼轿子后跟着的孟松才稍稍松口气。   身为大理寺卿,他不是怕死,而是把自己的脑袋放在靶子上找死还真是第一次。   第二日朝堂发生了两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第一件,身负重伤的景王殿下终于归京,太医院忙翻了天,又是针灸,又是处理外伤,又是内服,好不容易稳住了病情。   听说御医说景王伤的极重,胸口的伤口差一点就伤及心脏,腹部也中了两刀,失血过多,能保住性命着实是万幸。   第二件,大理寺卿孙大人昨夜在府中遇刺,幸好已经抓住了凶手,关押在大理寺等待审问。   皇上大怒,下令严审,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是一路从山东追杀到京城。   孙大人前脚收到密函后脚就被人刺杀,由此看来,这幕后之人定在京城。   不过,孙大人遇刺倒是排除了楚王的嫌疑。   楚王自进入大理寺,全仗孙大人照顾,两人虽无师徒名分,但却有师徒之谊。   楚王没那么蠢,先派人去刺杀景王,然后让大理寺人介入调查,再去刺杀同僚。   最关键,楚王也没那个实力,傅家离京多年,势力都在西北呢。   六皇子悄悄出京,七皇子还在府中养病,这两个同样没那个实力,剩下的是谁就昭然若揭了。   没过多久,皇上派去大理寺的侍卫匆匆返回。   常贵一听,嘴巴长的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悄悄朝殿内看了一眼,心中陡然生不妙的预感。   不过,这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进了大殿苦着脸跪下来:“皇上,那名刺客暴毙了。”   “暴毙?”皇上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又晕过去,沉声问道:“可是老五用刑太过?”   常贵和侍卫跪在那里,低着头不敢看皇上的脸色,大冷的天,两个人头上直冒汗:“殿下并未用刑,那刺客死的奇怪,楚王殿下请旨向皇上借几位太医前去查验……”   皇上自然没有不准的,很快,几名太医便到了,跟着侍卫一起离开了。   人一走,华清殿殿的气氛又凝重起来。   难道真是……   皇上迅速摇了摇头,绝不会,老五虽然性子乖张,但从不撒谎,他说没有便是没有。 第405章 将计就计   景王回京便发起了烧,太医说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又舟车劳顿,这才导致病情加重,恐有生命危险。   景王是昏迷着被抬进宫里治疗的,就在华清殿隔壁的偏殿。   幸好是在宫里,不缺药材,又医术高超,太医院近日真是忙疯了,华清殿,婉芳殿,曾家,太医都不够使唤。   院判亲自为景王治疗,灌了退烧的药,又扎了针,若是到天亮烧还未退,基本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这事情严重的,皇上哪能睡的着,来偏殿看了好几次,烧都没有退。   皇上在景王床畔坐着,探手摸摸他的额头,烫的厉害。   皇上也怀疑景王自导自演这场戏,可谁会为了演戏把自己命搭进去?   不是老四,不是老五,那……   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皇上蹙眉,正要问是谁在外面,这时一个小内侍进来:“禀皇上,徐,徐美人在殿外,说是听说了景王病重,想见一面……”   皇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几个月未见,比上次见时还要瘦,脸苍白的毫无血色。   也不知道挺不挺的过去……皇上沉吟片刻:“让她进来吧!”   徐美人踉踉跄跄的进来,头上不见任何装饰,简朴的很,已经数九寒天,身上还穿着单衣,这会儿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利索:“臣妾有罪,无颜面对圣上,臣妾就是想见穆儿一面……”   徐美人哭的厉害:“到底是谁伤了他,他是皇子啊,是皇上您的儿子,到底是谁把他伤成这样……”   徐美人跪在景王的床前,拉着景王的一只手,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滴。   “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的穆儿,你要折磨就折磨我,我可以为奴为婢,你要我的命都行,让我的穆儿健健康康的……”徐美人一边说一边疯了似的在地上磕头,头撞在地板上咚咚的响。   声音凄厉,声声都是一个母亲的内心写照,皇上并未阻拦。   徐美人哭了会儿,总算安静下来,伸手摸了摸景王的脸:“是母妃没用,母妃只想护着你,可还是护不住你,怪母妃没用……你若有三长两短,母妃自去陪你,儿啊……”   常贵悄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皇上没有阻拦,他自然也不好开口,悄悄挥了挥手,让小丫鬟们都退下了。   太医每隔半个时辰进来扎一次针,就在外殿等着。   里面的哭声也听的清清楚楚,不过再进来时,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一般。   在御前行走,该做瞎子做瞎子,该做聋子做聋子,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徐美人待太医退去才道:“求皇上恩准臣妾陪着穆儿,穆儿一醒来,臣妾立刻便走,绝不打扰!”   对于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皇上到底同意了。   皇上刚出了偏殿就听到几个小丫头叽叽咕咕在议论:“徐美人其实也挺可怜了,三九的天还穿着单衣,真是造孽,景王又病成这样,真是可怜。”   “可不是吗,其实说起来徐美人也没做错什么,自己母族不得力,不得已养几个江湖术士都是为了保护儿子……”   “好好一个千娇万宠的贵妃娘娘如今落成这样,你说,要是景王殿下……”   “大胆,妄议主子,乱嚼舌根,咱家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常贵打断宫女内侍的话。   几个人一看到皇上,齐齐跪地:“皇上饶命,奴婢(奴才)们知错了,求皇上饶命……”   皇上挥了挥手,径自走了,常贵指了指这些人:“皇上仁慈,今日便饶了你们,还不滚去好好做事。”   ……   赵恒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妙音阁。   要找陆玉庭可不得去妙音阁吗?露浓看赵恒怒气冲冲而来,便知事情不好,忙去通禀。   可人才走到房间,还未来得及开口,门便从外面被人踹开了。   陆玉庭挥手让露浓退下,也不恼,笑嘻嘻道:“师兄这脾气还真是一点不知收敛!”   赵恒上前,一把揪住陆玉庭的衣领:“是不是你?”   “什么?”   “那个刺客,是不是你杀的!”太医院的太医说是突发心疾,暴毙而亡。   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会有突发心疾?骗鬼去吧。   没有别人,只会是他。   “师兄,不是我,也许你的判断不对,可能那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刺客,你一吓唬就吓死了呢?”陆玉庭语气轻松。   大理寺的那些刑具几个人能招架的住,大多数人都是没等用刑就招了,还有一些,因为阴暗的环境,恐吓,直接就吓死的也不是没有。   赵恒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陆玉庭拍拍赵恒的手:“师兄不妨松开,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赵恒冷道:“你最好别耍花样,玩阴谋诡计我不是你对手,可你打不过我的!”   陆玉庭微微叹了口气:“我何曾对师兄玩过阴谋!”   赵恒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在椅子上坐下,铁青着脸道:“你最好说清楚!”   “师兄,让孙大人假装收到曾江密函的主意很好,若对付别人可能天衣无缝,可你要对付的人是景王,他岂会那么容易上当?”   “我早就该猜到你会从中作梗!”赵恒冷道,怒气一触即发。   陆玉庭摇头:“师兄此言差矣,我并未干涉,但若我是景王,识破此计后我会将计就计,将此事名正言顺的推给崔家!”   “崔侯不会那么蠢!”崔家有那么多幕僚可不是吃闲饭的。   在湖山时,赵恒和睿王的幕僚共事过,有几个还是能做事的。   “崔侯不会那么蠢,可崔家不是人人都是崔侯,总有几个蠢的!”陆玉庭唇角的弧度慢慢降落下来,意有所指的看着赵恒。   赵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目光目不转睛的锁着陆玉庭的视线:“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我有我的原则,我早说过,这件事按目前的形势发展是最好的!”陆玉庭语气不紧不慢。   他这种态度更点燃了赵恒心中的火焰:“你明明看穿一切,为什么不阻拦,你明明可以的!”   “阻拦?我阻拦了这一次能阻拦的了下一次,崔家人自己蠢难道怪别人,崔家是我什么人,我又凭什么收拾他们的烂摊子?”   赵恒一噎,拳头下意识的握起来,沉默不语。   “师兄,景王蛰伏已久,算计已久,这次是他赢了,若我料未错,或许不久徐美人也要复宠了!” 第406章 一身骂名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不是号称最聪明,最会算计,你脑子呢?”赵恒勃然大怒,抬脚就把桌子踹了。   陆玉庭:……   赵家人爱踹桌子可真是家学渊源啊!   “当初是你的父皇留她性命,那时你便该猜到会有这一天,赵穆回京,徐美人复宠也是意料之中,还有,你能不能不要一着急就破坏东西!”陆玉庭心疼被踹坏的桌子。   喝酒不给钱就算了,还砸东西,这是什么坏习惯。   “徐美人一旦得逞,岂会不找陆家麻烦?皇后也是没用,这么久都没解决了她。”怪不得没了徐美人,这后宫她也做不了主,真是个废物。   “皇上要留着的人,谁敢真的取了她性命,师兄别废力气,徐美人留着还有用!”陆玉庭唇角勾着一丝浅弧,温润如往昔。   “哼,景王不能动,徐美人也不能动,你倒不如让我们买好棺材等死算了?”赵恒眸色陡然深沉,冷笑道。   “师兄,崔家私屯兵器,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若能借景王之手除去崔家,大齐便可免一场兵戈,师兄忍心看到时生灵涂炭?”   “你说什么,屯兵器?”崔家竟如此大胆。   “皇上忌惮崔家,之前扶持陆家打压崔家,崔家应是早就有此心思,失了兵部尚书之位后崔侯在朝堂上越发低调,可背后小动作却不少,我们这段时间一直盯着拓跋弘和赵穆,倒是忽略了崔家的动作!”若大齐边关危急,崔家就会立刻向皇上发难了。   “没有兵,要兵器何用?”顾家交了兵权后,大齐的兵权基本都掌握在皇上手中。   当然,西北军和陆家军除外。   但纵然如此,西北军和陆家军也是听皇上指挥的。   “师兄可记得河西节度使?”陆玉庭问道。   河西节度使陈州山赵恒听说过,不过并未见过,据说是一员猛将。   往西北是要途径河西地界的,河西节度使这个位置十分微妙,西承西北,东连长安,重要性不消多说。   陆玉庭又接着道:“陈州山最初乃清河崔氏一家奴,被崔侯看重一路提拔至今,除此,还有河北道节度使胡枫亭都是崔侯的部将,到时血流成河在所难免,景王手里捏了崔家的证据,之所以用师兄做掩饰就是不想崔家知道有所防备,攻崔家一个措手不及!”   “景王有崔家私造兵器的证据你怎么知道,你在他身边安排了人?不对你和景王到底做了什么交易?”赵恒眸光一凛看着陆玉庭。   他只是不愿在这些事上花心思,又不是傻。   陆玉庭这么一说,赵恒很快便明白了,景王既然怕走漏风声被崔家知道,怎么不怕他泄露出去。   “你不用说,我知道了,曾江的死你早知道吧?崔家派人去孙府这件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然后又来个死无对证,让父皇起疑心,熬到景王回京,陆玉庭,赵穆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陆玉庭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攥了起来,接着缓缓开口道:“师兄,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   赵恒脸色一变:“你要和我绝交?”   “师兄若这么认为……那便是吧!”陆玉庭的话轻飘飘的落下却犹如千斤砸在自己心上,也砸在赵恒心上。   师兄弟十载,风雨同舟,竟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你说什么?”赵恒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师兄,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兄放心,师兄弟一场,陆某不会害师兄!”   “陆玉庭!”赵恒眼睛红的几乎要滴血,喉结上下滚动着:“为了那样一个人你要和我绝交,这就是你要的天下?这就是你要的君王?”   “是!”   赵恒一拳打在陆玉庭胸口,陆玉庭身子朝后退了半步。   赵恒并未给陆玉庭喘息的机会,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但终究没有用力掐下去,手臂颤抖着松了手:“你很好,很好!”   丢下这五个字,失魂落魄的出了房间,直到那一抹黑色身影彻底消失,陆玉庭才吐出一口血来。   露浓看到赵恒离开才敢进来,正看到摇摇欲坠的陆玉庭:“公子,楚王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陆玉庭在椅子上坐下,调息片刻才有力气说话:“他只用了七分力道!”   若刚才那一掌用了全力,他今日便要毙命于此了。   “公子都告诉楚王了?”露浓问道。   陆玉庭摇了摇头:“他自己猜到的!”师兄本就极聪慧,他只是不屑用这些手段,本就没指望能瞒他多久。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怪不得先太子……罢了!   “那公子怎么不解释,公子做这些……”   “住口!”露浓的话被陆玉庭打断:“从今日起妙音阁停业,这里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露浓不敢违逆,只道是,陆玉庭挥手让她退出了房间。   陆玉庭难得回府一趟,发现从门口开始便挂了不少灯笼,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   自伯娘有了身孕,伯父生怕出一点差池,便让下人每隔五步便要放一盏灯笼,免得伯娘看不清路。   也是陆家嫡出正房没有嗣子,如今,伯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不得重视吗?   连皇上都知道了消息,特意派公公送了补品,这孩子注定是万人瞩目。   陆玉庭正要回三房,却被陆青拦了去路:“少爷,大小姐有事和少爷商议!”   陆玉庭摇头失笑,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这个妹妹。   房间里碳炉烧的旺,房间里暖烘烘的,陆瑶在房间里穿的是春日的单衫,看起来十分的轻便。   陆玉庭脱掉斗篷,随意放在一旁:“妹妹找我何事?”   “三哥以为这样就能瞒过他?”陆瑶口中的他是谁,二人都明白。   赵恒不过是心痛失望交集,一时将自己的心蒙蔽而已,总有想明白的时候。   “妹妹这话是何意?”陆玉庭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陆瑶亲自给陆玉庭斟了杯茶,是他喜欢喝的云雾。   “三哥,这条路不好走,即便等到真相大白那日,可天下悠悠之口难堵,三哥这一身骂名更难洗!” 第407章 不求善终   房间里寂静得落针可闻,跳跃的烛光勾勒着陆玉庭立体的五官,他的神色有些疲倦,可那双眼睛,仿佛两湾深潭,漾着永不褪色的热情和坚定。   陆玉庭终是开口,看着陆瑶道:“既为臣子,就该义无反顾,不求善终!”   “三哥!”陆瑶着实不忍。   陆玉庭无声笑笑:“瑶儿放心,我不会置你和大伯于两难!”   陆瑶惊愕的睁大双眼:“三哥,你是要……”   “我会和大伯商议此事!”   ……   陆玉庭离开后,陆瑶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久,她大概猜到三哥要做什么。   三哥这是在替他们所有人负重前行,要扛下所有担子。   皇上容不下崔家,怎么会容得下陆家,细数那些掌兵权的家族,有哪个能善始善终。   以前的陆家无嫡子,二房脱离陆家,三房是庶出,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皇上必会以此为借口,兵权迟早会到皇上手中,所以,皇上才会让父亲重新掌管陆家军。   可如今母亲有孕,若生下嫡子,局势改变,皇上岂能放心。   皇上不放心,陆家又如何能安枕,母亲有孕在身,经不起折腾。   即便十月之后顺利生产,想对付一个婴儿也太容易了。   三哥在这时和赵恒闹出嫌隙,便是要陆家三房和大房分道扬镳了。   陆家出事时三房都能不离不弃,如今,三哥想要把戏做足了,就只有……夺兵权。   三哥这是要皇上彻底打消对陆家的猜疑,而他自己背上背叛家族,忘恩负义的骂名。   “小姐……”夏竹叫了好几声陆瑶才醒过神来:“奴婢已经把床铺好了,时辰不早了,小姐早些休息吧!”   陆瑶摇了摇头,却是毫无困意,三哥是一直支持赵恒夺嫡的,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三哥如此小心,把他和陆家,和赵恒的关系都摘的干干净净。   “你先下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   陆玉庭极少回家,他的听风阁就院子里亮了一盏灯,比起外面的亮如白昼,他的听风阁可真是惨淡。   夜黑月圆,冷风飕飕。   陆玉庭摇了摇头,他在这陆家才真是爹爹不疼,娘亲不爱。   一推开门,他就察觉不对劲,用毒之人对气息格外敏感,他的房间里有人。   陆家的守卫是伯父亲自设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必是高手。   陆玉庭手往腰间摸去,正要拔出他的星河追月时房间灯亮了。   房间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兄赵恒。   陆玉庭一愣,着实没想到赵恒会在他房里。   “想一个人逞英雄,搞得我大齐好像就剩下你似的!”赵恒阴阳怪气道。   他们认识十多年,若论熟悉,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熟悉彼此。   甚至于,陆玉庭一个表情他就知道他要打什么坏主意。   他早说过,陆玉庭要做坏人,那真没别的坏人什么事了,没准还能做个枭雄什么的。   可陆玉庭的坏和那些坏人不一样,他有原则,有底线,有追求。   说句不好听的,以陆玉庭对太子哥的崇拜和敬重,恨不得一日三柱香,说追随景王就追随景王了?   信他个鬼?   真当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么好骗?   “师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陆玉庭收回放在星河追月上的手,抖了抖衣袖在旁边坐下来。   “不要以为这样做,老子就会感激你,你把自己玩死了,我绝不给你收尸!”赵恒向来是一生气就不会好好说话的个性。   越是话说的狠,证明他此刻越生气。   他真的是生气了,离开妙音阁后越想越不对劲,就来找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可没想今晚他竟没有宿在妙音阁,他极少回陆家,他越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陆玉庭岔开话题:“我这里简陋,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师兄的!”   他不常回家,又因为相亲的事母亲生他的气,干脆连小厮和丫头也撤了,搞得现在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   “你倒是有脸,你再不回家,估计下次这院子也给你收回去了!”赵恒作为陆家半常住人口之一,三房发生的事他也听说了。   陆玉庭干笑了两声:“真是让师兄见笑了,我在陆家就是这个!”陆玉庭竖了个小指。   如今雪儿都比他这个大少爷混的开,但凡雪儿到的地方都有肉骨头,做的不好人家还不吃。   他这个大少爷,别说肉骨头,大冷的天连杯热茶都没有,满院子就一盏灯笼,鬼宅都比他这里热闹。   赵恒目光沉沉盯着陆玉庭:“说吧,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说,你看我敢不敢弄死你替师傅清理门户!”   陆玉庭:“……”他是不是注定要被这混蛋缠一辈子。   “快说,我没耐心等!”   “师傅在景王手中!”   “你说什么……这个混蛋,师傅他怎么样?”赵恒眸光遽然泛起了一抹狠意。   师傅就是因为皇上知道了陆玉庭的身份,不想给他们多生事端,所以才离开京城,没想到竟是落到景王手中。   “师傅无碍,景王已知我们的师兄弟关系。”关于此事他们也并没有刻意相瞒,只是也从未有人问起过,难道他们要一个个的向人解释不成?   “景王以此威胁?”赵恒问道:“不对,这也不是什么把柄,难不成他要将师傅献给父皇?”   陆玉庭点点头:“正是!”   鬼谷和钦天监虽不是同出一脉,但钦天监善天相星宿,而鬼谷一脉最善预言推理。   但凡经鬼谷预言出的帝王绝不会有错,鬼谷也因此遭有心之人利用,百年前鬼谷谷主便立下规矩,绝不再行推演预言,否则必遭天谴。   可纵然如此,仍有人不死心,寻找鬼谷传人。   自师傅这一代,师门出了清河这个叛徒之后,师门便再不得清净。   若景王将师傅交给父皇,父皇这次必不会像上次一般轻易放师傅离京。   “他既然知道你我关系,怎么会轻易信你?既如此,倒不如让他把师傅交给父皇,到时我再想办法!”赵恒道。   到时告诉父皇他是清虚道长的徒弟,师傅会的他都会便是,先等师傅到了安全之地再说。   其实,师傅交了他们不少,但推演之术确实不曾交给他们。   师傅说过,就是那个推演之术害得师门凋零,那种害人害己之术不学也罢。   “我一开始也是如此想,但师兄可想过,自此之后,只怕连皇上都要对你猜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帝王对皇权的独霸,哪怕对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肯退让分毫。   师兄是清虚道长之徒,又有陆家、岳家,西北还有十几万西北军,皇上这个龙椅怎么可能坐的安稳。   以后皇上天天平安便罢,如若不然,便是有个头疼脑热,师兄都要惹来皇上猜疑。   一旦埋下猜疑的种子,那就什么事都会怀疑是师兄做的。   所以,他们这两个清虚道长之徒,必要反目才能让皇上放心。   师兄陆家大房的女婿,大房和三房自然也不能像现在这般一派祥和,必然要闹出点动静才好。   “我早说过,还是早日回西北的好!”赵恒冷笑。   帝王的血都是冷的,捂不热。   “师兄可以一走了之,陆家怎么办?小皇孙怎么办?”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起去西北的,这担子总得有人扛。   皇上身体康健,虽然放出消息要立储,但只怕是试探居多。   皇上要除崔家,睿王必然失势,朝中就剩景王和师兄。   师兄虽有陆家和西北军,但这正是皇上忌惮的。   景王入朝多年,这次又立下大功,朝中大臣亦是人心所向。   师兄的性子又是爱者欲其生,恨者欲其死,在朝中野蛮惯了,虽有威慑力,但并无多少人支持,目前无法和景王对抗。   若不韬光养晦,让皇上尽量注意不到他,只怕皇上收拾完崔家就轮到陆家了。   景王这时越得意,师兄越不起眼,才能越安全。   “赵穆狡诈,最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明知你我关系,还和你合作便是吃定了你,你这是与虎谋皮!”赵恒瞳色深了几分。   赵穆不傻,他怎么会轻易相信陆玉庭。   “我知道,所以,我得让他相信才是!”如今赵穆已经对他深信不疑了。   “你做了什么?”赵恒眸底簇起了一团小小的幽暗,更确切的说是不愿相信。   陆玉庭看着赵恒沉默,他还能做什么,唯有将把柄主动示人罢了。   赵恒握紧拳头在桌上重重的锤了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事出紧急,我哪有时间和师兄商量,再说,我当时说了,你会同意吗?”   “你知不知道,他若将此事禀告父皇,连我都保不住你!”赵恒眸色深的发红。   陆玉庭低声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做,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这是赵家天下,争来争去也都是赵家人的事,你操的哪门子心,陆玉庭,你以为你是圣人吗?你让我如何保得住你?”赵恒声音中竟是带了几分凄厉。 第408章 微臣遵旨   陆玉庭看着赵恒,回之一笑,笑容温润有度,波澜不惊。   然后转头,看着漆黑的窗外,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师兄,此次确是我失算,不过,师兄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当时得知师傅被抓,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   那时他并不知抓走师傅的是景王,便派了得力的属下先去。   他怕景王那边再有动作,打算安排完手头事之后就立马赶过去。   可还未等到他安排好一切,便先得知了景王遇刺,曾江殉职的消息。   他当时就察觉事情不对劲,可并未想到是哪里出错,直到他派去的人有一个重伤而归。他才得知,这一切皆在景王算计之中。   他派去寻找师傅的人莫名被当成行刺景王的刺客和曾江的人打在一起,当时是晚上,场面有些混乱,误杀了曾江,而他的人也死伤不少。   不管真相怎样,曾江的死他是如何也推脱不掉。   若他不和师兄划清关系,站在对立面,到时师兄,陆家都会被他拖下水。   跌了这么大个跟头,总要亲自讨回来,对曾家,他确实有愧。   等将来扳倒景王那日,他会亲去曾家负荆请罪。   怪不得瑶儿当日派人到山东刺杀江源,此人确实厉害,之前,是他小瞧他了。   “不会有事?景王捏住你这么大个把柄,若日后威胁你为他做其他事呢?”赵恒皱紧了眉头:“曾江这件事我会向父皇解释,你收手!”   “师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有要人牺牲,他若让我做他手中的一把刀,那我就做他手中的刀。”陆玉庭浅浅一笑,藏住眼底稍纵即逝的暗光。   刀亦有灵,刀亦认主,他既认了主,便不是谁都能操控。   “你……”   “子虚求师兄成全!”陆玉庭起身,拱手朝赵恒行礼。   “无论发生何事,本王都和你一起担,本王只有一个要求,活着!”赵恒捏着陆玉庭的手臂,扶他起身。   “臣,遵旨!”   赵恒从陆家出来,守在外面的青鸾有些奇怪,为何今日主子不是从以前的那个墙头进去的,有点绕远了。   不过,主子黑着脸,他也不敢问。   经过陆家大门时,赵恒驻足,朝陆府二字看去,字迹苍劲,颇有风骨,好一会儿才打马离开。   冷风刮在脸上如刀刻,可此刻赵恒心情沉重,丝毫不觉。   他,到底为何而活,他又凭什么护着他想护之人?   赵恒刚回府不久,韩长史便着急来报,鲜少看到一向循规蹈矩的韩长史有这样行色匆匆的时候。   “殿下,宫里刚传出消息成王殿下下午落水了!”   赵恒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听到煦儿落水,整个人从座椅上惊起:“什么,人怎么样?”   他派了人暗中保护煦儿,煦儿向来懂事,天气又冷,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玩耍,更别说落水。   “太医正在救治!”韩长史一路跑过来的,头上的汗都不敢擦。   赵恒拿起架子上的大氅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往外走。   “主子这是要出去?”青鸾不解,主子才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进宫!”赵恒丢下两个字,人已经走出了几步远。   青鸾急急的追上赵恒:“主子,这宫门快落钥了?”   赵恒不理青鸾,让人备了马,策马朝宫门奔去。   青鸾不放心,也在后面跟着,赵恒是王爷,自然有随时入宫的权利,侍卫不敢拦着。   赵恒直接去了安庆殿,殿内十分安静,赵恒没有理会底下人的请安直接进了殿内。   赵煦已经醒来,因为受了惊吓,精神看起来不大好,苍白着一张小脸,说不出的可怜。   这孩子幼年丧父,跟着母亲在冷宫般的安庆殿长大,性子孤僻又瘦弱,个子也和同龄的陆瑾矮了半头。   这会儿看到赵恒进来,眼睛一红:“皇叔!”   赵煦害怕极了,但醒来后一个字未开口,姜瑜问他什么也不肯说,她没办法,这才派人让赵恒进宫一趟。   “没事了,皇叔在!”赵恒走过去,牵住孩子瘦小的手。   赵煦惨白着一张脸,眼睛除了有些红,并未有眼泪流出来,这孩子虽瘦弱,个性却是强的。   “皇嫂,到底怎么回事?”赵恒是派了人盯着的,那两个人都是外祖亲自调教的,盯人绝对不会出问题。   “今日煦儿在院里玩耍,看到了一只兔子,便一路追着兔子到了莲花池,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姜瑜叹了口气道。   “兔子?”赵恒冷笑,这宫里怎么会有兔子,这幕后之人可真是高明:“高家兄弟呢?”   “被皇上派来的御林军带走了!”姜瑜的语气,无悲无喜,那种绝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煦儿落水,高家兄弟是最先发现的,也是他们救煦儿出来,被带走问话的却是他们,真是可笑。   赵恒眸色暗了一瞬:“皇嫂可否先出去一会儿,臣弟有几句话想问煦儿。”   姜瑜点点头,走的时候把宫女也带走了。   赵恒虽回京不久,但煦儿这些年缺失父爱,对这个真心疼他的皇叔十分亲近,也许有些话不和她说,但会告诉赵恒。   “煦儿,告诉皇叔,到底怎么回事?”赵恒问道。   赵煦一双眼睛雾蒙蒙的,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是有人推我!”   “你可看清楚长相?”   赵煦摇了摇头:“所以,我谁都没有告诉,连母妃也没有!”   赵恒拳头握紧,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向来早慧,即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对任何人说。   “是皇叔不好!”赵恒声音瑟然。   他自问天不怕地不怕,有盖世的武功,有御赐的宝剑,可他身边的人没有,他们保护不了自己。   赵煦摇摇头:“皇叔,煦儿想离宫!”   他虽然不懂那人为何要害他,但也隐隐约约明白些。   他太弱了,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母妃,这皇宫不适合他们。   他也知道,母妃过的不快乐,她最大的心愿是出宫,可惜,皇爷爷不许。   他想求皇叔帮他,只有皇叔能帮他。 第409章 日日来求   “为何会突然想要出宫?”煦儿在此之前虽然提出过让他带他出宫玩,但从未有过出宫居住的念头。   煦儿十分上进,之前跟着周太傅读书,这段时间周太傅告假,他每日亦然坚持花几个时辰读书练字,功课不曾落下。   “皇叔,母妃寝殿里有一副字,是父王留下的,上面写,江水不争先后,争的是滔滔不绝,煦儿不解其意,但最近好像明白了!”赵煦看着赵恒,目光十分平静。   赵恒惊叹赵煦的早慧,可更击中他内心的是自己的无能。   所有的一切他都无力阻止,他的自以为是在一日之内尽数被摧毁。   权力面前,他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也许陆玉庭说的没错,想要不受制于权力就要先得到权力。   “皇叔答应你!”赵恒摸摸赵煦的头。   赵煦模样乖巧,气质已和太子哥有几分神似,尤其说刚才那句江水不争先后时,那个情景……恍若隔世。   当年的他便如同今日的煦儿,他当年能顺利跟随外祖离开皇宫,太子哥也在父皇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如今时空流转,场景倒换,却是故人不在,今非昔比。   御书房   赵恒跪在地上:“父皇,求父皇恩准煦儿和皇嫂离宫!”   皇上身上穿着明黄的寝衣,他已经躺下,听说赵恒觐见,便立刻起了。   这孩子急脾气,深夜觐见,必然是有要事。   房间内温暖如春,皇上坐在床榻上,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今日之事,你可是有怨言!”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恒道。   是他今日派御林军抓了高家兄弟,他知那高家兄弟是老五派在煦儿身边保护他的人。   煦儿落水一事蹊跷,他不瞎,能看得出来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可太子妃直接下令杖毙了煦儿身边伺候的小太监。   太子妃外柔内刚,行事稳妥,和太子十分相配,当年是他亲自为太子挑选的,太子在世时太子妃也未做过杖毙宫人这种事。   可她若有证据便不会如此,如此雷厉风行的杖毙小太监便是把错都归在底下人伺候不周上,护住了皇家的脸面。   当然,他知道,太子妃还是怪他的,因为安庆殿伺候的宫人是他派去的。   而他杖责高家兄弟一则是为了皇室颜面,让所有人都知道护主不周的代价,再则提醒众人此事到此为止。   免得,此事闹大,被那些臣子拿来说道,老五又要被加上一条监视皇侄的罪名。   赵恒今日倒十分平静,并未和皇上置气:“儿臣不敢,父皇如此处理自有父皇的深意!”   皇上点点头:“你既知此,为何又提煦儿离宫之事!”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当年为何离宫?若当年儿臣没有离开皇宫,也许早没有现在的五皇子,今日煦儿离开也是同样原因,至少能保住太子哥唯一血脉……”   赵恒跪地不起,皇上听完并没有发怒,沉默许久后才道:“朕困了,退下吧!”   赵恒倒没有忤逆,只道:“儿臣明日再来!”   父皇一日不同意,他便日日来求,直到父皇同意为止。   第二日早朝,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先太子妃姜氏看护皇孙不利其为罪一,教导宫人无方其为罪二,令皇上忧心其为罪三,念其为皇家诞下皇孙有功,特留其性命,即刻前往皇陵向祖先请罪,朕念成王年幼丧父,不忍其母子分离,特许成王陪其一同前往,钦此!   此圣旨一下,满朝哗然,守皇陵无疑是被贬,被彻底驱逐出京圈。   皇上当年亲自带大先太子,对其疼爱超过任何一位皇子公主,朝中不是没有皇上要立小皇孙为太子的传言。   之前皇上突然封小皇孙为成王就有些令人费解,如今,又让其随先太子妃守皇陵。   大齐建国一百多年,前去守皇陵的皇子都是犯了错被贬,且都是至死都没有再回过京城,如今成王……只怕也是回不来了。   皇上此举,是要弃了成王了。   赵恒心如明镜,皇上心里到底还是念着太子哥的。   皇上让即刻出京,姜瑜甚至来不及整理太多东西,但能看得出,心情是松快的。   安庆殿里宫人进进出出,姜瑜却十分平静,只收拾了几件冬日的棉衣。   到了皇陵,没有这些规矩束缚,她可以慢慢做。   守皇陵是不许有宫人伺候的,但玉嬷嬷坚持跟着,她是先太子奶娘,又伺候太子妃多年,早已如亲人一般,皇上便允她一同跟随。   姜瑜出宫,晴姑姑也来相送,自太子去后她就鲜少走动,也是前些日子才刚回宫。   “娘娘此去多保重!”   “晴姑姑也要多保重!”姜瑜欲行礼被晴姑姑拦住了,晴姑姑拍拍她的手:“折煞老奴了!”   玉嬷嬷看着晴姑姑也是红了眼睛,如今先皇后宫里的老人也就剩她们了,此一去,只怕再难相见了。   赵煦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依旧病恹恹的,却在马车要出城门时坚持下车给赵恒行礼:“侄儿多谢皇叔!”   “进去吧,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你母妃,皇叔得空便去看你!”赵恒扶起赵煦。   瘦瘦小小的,才刚过了他腰,赵恒弯腰抱起赵煦,亲自将他放入马车。   赵恒要将上次姜瑜给他的玉佩还给姜瑜时,姜瑜却笑着拒绝:“五弟留着吧,会有用的!”   “这是太子哥之物,理应由皇嫂保管!”这次出宫匆忙,皇嫂应未来得及收拾太子哥的旧物。   “不必,以后,我日日能见到他,无需这些身外之物,五弟在京中一切小心,多保重!”   “保重!”   马车并不起眼,晃晃悠悠的出城,赵恒站在那里许久不曾离开,手里捏着那枚玉佩。   西北路途太远,姜家护不住他们,看守皇陵无疑是最好的去处了。   唯一不好便是皇嫂背着污名离开,不过,皇嫂未必在乎这些。   皇陵有重兵把守,他们在那里绝对是安全的。   赵恒转身,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熟悉,马车上的人他更熟悉。   赵恒径自朝马车走去:“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娘娘带小殿下今日出宫,特来看看!”陆瑶其实是不放心赵恒。   他性子耿直,先是三哥,又是小皇孙,只怕他难以接受。   她当日真该想办法杀了江源,一次不成就再试几次,也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来。   可惜,江源已经进京,他这一番计策,打的赵恒和三哥措手不及,赵穆对他只会更加信任,已经来不及了。 第410章 一撸到底   不过,弄死江源不太可能,可破坏赵穆的计划却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赵穆盯着崔家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要这么做,自然是揣测皇上的态度。   皇上容不下崔家,景王这是投了皇上所好。   可在皇上心中有不轨之心的是崔家,并非睿王。   景王算计崔家可以,可若想借此弄死睿王,那就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了。   陆瑶今日忽然想到一个人,兵部的张侍郎。   上一世,这位张侍郎可是投靠了景王,成了睿王谋反的重要证人。   只怕这次景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搜集到崔家的证据,这位张侍郎功不可没。   “也许这一去就再不能踏足京城了!”赵恒垂下眼睫,挡住里面讳莫如深的暗色。   “这对娘娘而言或许没什么不好。”陆瑶顺着赵恒目光看去,早已没有了马车的踪影。   “是没什么不好,可不该是这样的方式!”堂堂正正离开和被驱逐的区别。   陆瑶看向赵恒,目光柔和却坚定:“没错,所以,这不是他们的结局!”   ……   过了腊八,日子一天比一天快,年味也越发浓。   这几日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可也是市集最热闹的时候,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贩夫走卒,追着卖货郎买糖果的小儿郎,烟火气十足。   王爷遇刺,先太子妃被驱逐这种事离小老百姓的生活太过遥远,他们的生活是柴米油盐,又如何能多赚几贯钱。   可世家勋贵却在年关即将到来之际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因为,昏迷数日的景王殿下终于醒了,这个案子注定要落下帷幕了。   近日后宫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景王的母妃徐美人,不对,现在应该是徐嫔娘娘了。   听说,徐嫔娘娘复宠是照顾景王有功,到底是照顾景王有功还是照顾皇上有功,这就未可知了。   还听说,本来皇上是要册封徐美人为妃的,可皇后不同意。   皇后的脾气一向刚,直言说,若徐美人照顾景王有功,那宫里的宫女太监,太医院的御医岂不是功劳更大,后宫里的嫔妃岂不是要多的住不下。   皇上气的在凤阙殿里摔了茶盏,皇后娘娘急了眼,也摔了自己的茶盏。   帝后发火吵架,谁敢劝,只听到里面噼噼啪啪,叮叮咚咚作响。   帝后闹成这个样子,也真是能记入史册的奇闻了。   皇上摔门离去,不过,到底没有立徐美人为妃,而是改为徐嫔。   之前皇后娘娘是不赞成皇上立淑妃为贵妃的,可到底咽不下徐嫔的事这口气,主动提起。   皇上这次倒也同意了,立淑妃为贵妃的口谕已下,就等择日行册封礼了。   皇后娘娘这才作罢,同样是册封,有淑贵妃珠玉在先,谁会注意她一个小小的嫔。   皇上的后宫热闹,朝堂上也十分精彩。   今日朝堂顺天府丞相陆大人参了崔家的一名官员收受贿赂。   崔家的人也不甘示弱,立马趁陆玉庭私生活混乱,出入妙音阁这样的烟花之地,和妙音阁花魁出双入对,有辱大齐官员体面。   其实这事吧,实在算不得个事,妙音阁的姑娘卖艺不卖身,那都是清倌人。   尤其,妙音阁的露浓姑娘在京中颇有些名气,那些达官贵人做寿什么的,都爱请露浓姑娘弹一曲。   大齐的官员谁也不敢说自己没有去妙音阁听过曲。   可问题人家是听曲,人家没进头牌房间啊,陆玉庭这就说不清了。   皇上一扶额,好不容易有个好看点的少年郎拉高下大齐官员的颜值,还被人参了。   喝酒,听曲子,宿头牌房间,这算是个事吗,年轻人嘛,谁没年轻过。   不过,这事闹开了,总得做做样子,怎么办,罚俸禄呗,难不成贬官?   这事本就该这样了了吧,可没想到转折来了。   楚王殿下居然奏本,要求皇上查封妙音阁,说妙音阁哄抬物价,破坏市场,助长了官员贪污受贿之风。   这就严重了,不过听个小曲,喝个小酒,怎么就贪污受贿了?这也太上纲上线了吧。   崔家的官员高兴坏了,这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吗,陆玉庭可是楚王殿下的大舅子。   楚王殿下这个时候奏本查封妙音阁那不是在打自己大舅子的脸。   总有些人脑子反应快,不对劲,这陆玉庭是大舅子不假,可不是亲大舅子。   最近朝中谁不知陆夫人怀了身孕,肚子里怀的就是陆家嫡子,等将来皇上恢复了陆家侯爵之位,还有陆玉庭的庶房之子什么事?   皇上也被自己儿子整的蒙圈了,这什么意思?   这死孩子看不出他是在把这事往下按吗,他这煽风点火的什么意思?   对了,想起来了,老五上次可不是在妙音阁喝酒没钱付账的吗?当时老五就想查封了妙音阁,被他拦住了,这次可算是被他逮到机会了。   楚王这惊人之举算是一语掀起千层浪了。   因为楚王这一竿子下去,牵出了好几个朝廷官员都是妙音阁的常客,有崔家的人,有景王的人。   太热闹了。   往下查,可不就查出受贿了,不然那点月俸银子能听得起曲,能喝得起酒,王爷的账单都得寄到宫里让皇上付账呢。   皇上头又开始疼了,他的朝堂到底养了什么一窝子的蛀虫。   陆玉庭虽然是妙音阁常驻人员不假,但人家脸长的好啊,人家不但能免费喝酒,免费住宿,还能让头牌坐人怀里免费唱小曲,其他人不能啊?   所以结果,陆玉庭就落了个品行不端,可其他人的官职就被一撸到底了。   这可热闹了,因为这被撸的官员中有景王工部的人,有崔家礼部的人,这些可都是重要位置。   景王气的差点又晕过去了,崔侯爷也在府中摔了茶盏,直骂陆家的狗崽子不是个东西。   当然,除了陆家的,还有那谁家的也不是个东西,但他不敢直接骂啊。   崔侯爷气的牙龈上火,牙疼了好几天,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吃不下,睡不着。   当然,这还不是崔侯最牙疼的时候,更牙疼的在后面。 第411章 有权有势   因为陆玉庭私生活不检点这个作风问题在朝堂上掀起了大漩涡。   皇上下令,严禁官员出入烟花之地,其实这条禁令许多朝代都有,大齐也有,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别太过分。   可就在这种时候,有人顶风作案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齐三皇子睿王殿下。   大概在湖山穷乡僻壤待了太久,又加上之前景王遇刺的消息,睿王便觉太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自回京便是夜夜笙歌。   这也问题不大,人家爹有权有势,你们能拿他怎么样?   可偏有人就要踢这块铁板,有人是谁?   没错,他爹也有权有势,正是我们的大齐五皇子楚王殿下。   这一日,是睿王妃十八岁生辰,睿王妃虽出身崔府,但为人却丝无崔家人跋扈的行事作风,十分的温婉。   睿王府姬妾不少,还有个处处掐尖好强,为睿王生下一女的董侧妃,崔锦绣在睿王府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但她知道和皇后姑姑说没用,和崔家说更没用,便关起院门过自己的日子,董侧妃虽仗着睿王宠爱,可到底崔锦绣出身高贵,也只敢在小事上挤兑。   今日生辰,崔锦绣也没打算大过,就在房里摆了两桌酒席,和丫鬟嬷嬷们热闹一番就算了。   从她嫁入王府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她也习惯了。   正用膳呢,院门被踹开了,睿王搂着两个妖艳的女子,后面还跟着好几个,打扮的都差不多,花枝招展的,一进房间就有一股刺鼻的香味。   睿王明显喝了酒,身子摇摇晃晃的:“崔锦绣,你大胆!”   当着外人面,直呼王妃名讳,这绝对是羞辱了。   崔锦绣在小丫头的搀扶下从榻上起来,正欲行礼,却被睿王推了一个趔趄:“崔锦绣,你大胆,在府中设宴竟不邀请本王!”   “是臣妾之失,王爷恕罪!”崔锦绣福身认错。   “崔锦绣,你除了认错还会做什么,整日摆着这张虚伪的面孔你累不累?怎么不去向母后告状,不向崔家诉苦,你不就是为了皇后的位置吗,本王告诉你……”   崔锦绣脸色微变,连忙打断:“王爷慎言!”   睿王推开身边的两个女子,上前一步道:“慎言?你敢让本王慎言?本王告诉你,本王是不会立你为后的,本王还要休了你……”   “王爷醉了!”崔锦绣面无表情道:“今日之言若有人敢传出去半个字,杖毙!”   崔锦绣最后两个字说的极慢,也极冷,王妃在府中惩罚下人都是极少,更别说杖毙了。   可王妃开了口,那也是说一不二,皇后娘娘的侄女,崔侯爷的嫡孙女,谁敢不放在眼里。   睿王看到崔锦绣的态度,直接火了,伸手推了崔锦绣一把,崔锦绣身子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头不偏不倚的碰在桌角上,登时就出了血。   “王妃受伤了,快宣太医!”崔锦绣身边的丫头着急道。   睿王看到血从崔锦绣捂着额角的手指缝流出,蹙着眉头道:“真是没用!”   崔锦绣倒是淡定:“一点小伤,不必麻烦太医,擦点药就好!”   大半夜进宫请太医,传到父皇耳中又是麻烦。   她虽不得宠,但吃穿用度都是极好,上好的药材自是不缺,丫鬟看着自家小姐受委屈,直流眼泪,这手一不小心就重了,崔锦绣忍不住蹙眉。   赵显一脚踹在小丫鬟身上:“笨主子养的蠢奴才,什么事都不会做!”   小丫鬟也不敢反抗,赵显弯腰看了看崔锦绣还在流血的伤口,不耐烦道:“你是哑巴吗,疼了不会说话?”   崔锦绣不吱声,赵显拿起桌上的药膏,他喝了酒,有些醉意,手不稳,上药的时候手更重,崔锦绣自然更疼,可这会别说出声了,便是连皱眉都没有。   赵显上完药,摇摇晃晃的起身,看着崔锦绣面无表情的模样,抬手便摔了药瓶:“崔锦绣,你就是个死人,蠢货,你这是活该,本王迟早废了你!”   他是听董侧妃说崔锦绣在院里摆生辰宴,带了人特意来气她的,可她还是那张死人脸,倒又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管家突然来报,说王府来了官差,睿王心里有气,官差?哪个狗胆包天的官差敢来王府闹事,是不想活了吗?   “是大理寺的人查案,说牡丹阁丢了几个姑娘,有人看到进了咱们王府,就来……”   “哪个狗东西,连爷的事也敢管,不想活了吗?”睿王骂道。   “是,是楚王殿下带的人!”管家战战兢兢道。   “赵恒?他是疯了,本王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睿王说着便朝外走去。   崔锦绣一听是楚王赵恒,忙拦着睿王:“殿下,不可莽撞,这几位姑娘还是让管家快些送出去吧!”   皇上下令不许官员出入烟花之地,王爷却公然把人带回府里,这简直是在和皇上对着干。   睿王蹙眉:“你管好自己,本王的事无需你操心!”   睿王还没来得及走出院子,赵恒已经带着人到了。   “三哥府里可真是热闹!”赵恒开口笑道。   “赵恒,你大半夜的闯本王的府邸到底想做什么?”睿王咬牙切齿道。   “这里面可有牡丹阁的姑娘,仔细看清楚了,千万别认错了,不然,本王挖了你的眼睛!”赵恒对身后的老鸨道。   老鸨是知道这位楚王殿下的厉害的,连连点头,哪里用得着人,睿王殿下身后的几位都是她牡丹阁的姑娘,从小养到大的,怎么会错?   老鸨颤巍巍的指了指:“那,几个都是?”   “都是?”赵恒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   “你说睿王强行带走,难道不曾给银子?”   老鸨摇头:“天地良心,草民一分银子都没有收。”   “那这是强抢了,不但违抗父皇命令,还……白嫖,三哥,你这也太……”后面省略一万字,用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身后其中一个姑娘看了老鸨一眼,急急为睿王辩解:“没有,没有,我们都是自愿跟着王爷离开的,王爷还让我们几个姐妹留在王府伺候呢?” 第412章 龙精虎猛   若是能留在睿王府伺候,谁还要回牡丹楼那种地方,说不定有一天还能进宫做妃子呢。   “胡说,你们这种身份怎么配留在王府!”崔锦绣身边的大丫鬟道。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敢说留在王府这种话。   “只要王爷同意,有什么不可!”其中一个姑娘贴到赵显身体上。   “你这个死丫头,老娘白养你们了,要离开可以,赎身的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老鸨怒道:“楚王殿下,你可要为草民做主,草民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能坏了规矩!”   “放心,本王既接了你的案子,自会查清缘由!”赵恒正义凛然道。   “楚王殿下误会了!”崔锦绣出来道:“今日是我生辰,是我让王爷请了她们为我献舞。”   “哦,王嫂还有如此雅兴?”赵恒目光从崔锦绣额上的伤掠过。   堂堂王妃娘娘生辰请牡丹阁里的姑娘跳舞助兴,可真是稀奇。   “让王弟见笑了!”   “既是如此,那还请王嫂随小王走一趟给孙大人解释清楚吧!”楚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话音才落,董侧妃扭着腰从外面走进来:“王爷来给姐姐贺寿,妾也来凑一凑热闹!”看到楚王也在,微微屈膝行了个礼:“臣妾见过楚王殿下!”   赵恒没什么表情,看也不看来人一眼,睿王的品味可真是……养了一屋子妖精。   放着端庄大方的睿王妃不喜,这是瞎了多年吧?   “今日是姐姐生辰,妹妹给姐姐道喜!”董侧妃妖妖娆娆的走到崔锦绣面前道。   “多谢妹妹好意!”崔锦绣一贯脾气好,现在更是不想多生事端,让人笑话。   “姐姐这头是怎么了?这大喜的日子也太不小心了。”董侧妃笑的不怀好意。   “多谢妹妹提醒!”崔锦绣面无表情。   赵恒不得已打断这‘和谐友爱’的画面:“王嫂,请吧?”   董侧妃看了看崔锦绣又看向楚王:“姐姐这是犯了什么事?”   “没什么!”崔锦绣说完欲走,却被赵显一把拉开:“有你什么事,还不退下!”   崔锦绣被拽了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倒,幸好被丫鬟扶住:“王妃没事吧?”   崔锦绣摇了摇头,上前道:“王爷……”   才开口就把赵显呵斥道:“住口,退下!”   然后抬头看向赵恒:“赵恒,你到底想如何,人是本王带进府的,你能怎么样?”   赵恒掀起眉梢,笑容散漫:“自然是……公事公办,来人,把睿王殿下请去大理寺一趟!”   “赵恒,你敢!”赵显吹了半天冷风,酒也醒了,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不就是牡丹楼的几个姑娘,多大事,没想到赵恒真敢把这事闹开了。   “三哥体谅,大理寺办案最讲证据,没有敢不敢!”   “来人,都带走!”都带走,自然也包括这几个牡丹楼的姑娘。   有断魂鞭孟松在,睿王府的这些侍卫都是摆设。   崔锦绣一看事情不好,赶紧叫人去给崔府和皇后送信。   楚王殿下来势汹汹,只怕来者不善,最近不少官员因此被罢了官,这个时候针对王爷,只怕是和……   崔锦绣在侯府长大,考虑问题自然更深一些。   董侧妃就没有这个见识,气愤道:“这个楚王是疯了吗,连王爷都敢抓,等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要他好看!”   崔锦绣懒得理她,直接回房,董侧妃欲追上,却被崔锦绣的大丫鬟拦住:“王妃要休息了,董侧妃请回!”   董侧妃虽不甘,可睿王不在府中,她无势可依也不敢放肆,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睿王是王爷自然是不用下跪的,可别人就不同了,那几个姑娘跪了一排,老鸨跪在最前面哭诉道:“大人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如今生意不好做……”   主审的是大理寺卿孙天得,等他看到下面的人是睿王就知道自己又被坑了。能有什么办法,他的委屈能给谁说去。   赵恒坐在一边,他只管抓人,不管审案,就旁听长长见识。   牡丹楼的几个姑娘不经审,没几句就全说了,睿王如何把她们带走,又如何许诺她们,如何去了王妃的院子,又如何把王妃的头弄伤,又如何要休了王妃……   不对,不对,明明是审不听皇上禁令私带烟花女子回府,怎么审到宠妾灭妻了……   这案子可就大了,孙天得看了赵恒一眼,妈的,不干了,这是要把他往死里坑。   赵恒立马从椅子上起来,赔着笑脸道:“大人,此事牵扯太大,小王觉得应该由父皇裁决!”   孙天得一听,对呀,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啊,再说,皇帝儿子的家事,他也管不了啊。   御书房   孙天得战战兢兢的说完,皇上直接从龙椅上冲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手臂狠狠的抽在睿王脸上。   睿王第一次被皇上打,打的懵了,挨了好几巴掌才想起躲,抱着头哭喊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   站在一边的赵恒惊呆了,老头子果然龙精虎猛,再造作个几十年绝对不成问题。   孙天得眼观鼻鼻观心,不关他的事,皇上教育儿子呢。   常贵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今日皇上好像被楚王殿下附体一般,刚才冲过去的姿势真是太猛了。   皇上打得手疼了才停下来,到底年纪大了,站在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指着睿王骂:“你这个混账东西,朕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睿王跪着过去抱着皇上的腿:“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是一时鬼迷心窍,儿臣改,儿臣一定改!”   楚王摸摸鼻子,开口道:“父皇,三哥确实一时糊涂……”   睿王狂点头,老五这句还像句人话。   “三哥府中姬妾无数,怎么会要纳牡丹楼的姑娘入府呢!”赵恒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   皇上本来已经转身要回龙椅上坐着了,一听这话又冲回去了,一脚踹睿王身上了。   这个丢人的东西,丢不丢人,纳妾就算了,还是牡丹楼的姑娘,有没有点出息,还得自己花钱赎身。   瞧瞧别人家的儿子,都是姑娘上杆子的倒贴,白吃白喝白睡,不对,倒贴也不行,这是不对的。   睿王先是被打,又是被踹,皇后娘娘赶到的时候儿子快被打成猪头了。 第413章 教子无方   赵恒看着睿王被老头子打肿的脸,鼻子还渗着血,心里有点小痛快了。   大家都是老头子的儿子,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挨打,这种事情应该人人有份才是。   皇上没什么好脸色的看了一眼皇后,声音放低了些:“皇后怎么来了?”   皇上这话是明知故问了,她能不来吗,她再不来,她儿子就要被打死了。   “皇上,即便显儿犯了错,皇上也不该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他!”   她的儿子以后可是要当太子的,若是传出去,以后怎么在百官面前立威。   皇上正在气头上,对这个糊涂又混账的儿子连瞧都不想再瞧一眼。   皇上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抓起桌上的砚台砸爆他的脑袋。   大概是皇上手上的动作太过明显,常贵忙道:“皇上息怒。”   皇上气的想爆粗口,息怒个屁,他现在已经怒火冲天了。   “逆子做出这等丑事,朕不教训他,难道还赏赐他!”皇上对皇后也是失望,慈母多败儿。   年轻的时候没脑子,年纪大了之后还不如年轻时,越活越回去了。   “皇上,睿王刚从湖山立了大功回来,不过是一时大意被小人陷害得偿!”皇后说到小人时还朝楚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王像是感觉不到皇后的眼神,还颇有认同的点点头。   皇后被赵恒的态度气到,正欲呵斥,皇上抢先开了口,皇后这样越发不成体统了:“把睿王给朕押到大理寺牢房,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什么?显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大理寺那是关犯人的地方,她的儿子可是王爷。   赵恒摸摸鼻子,大理寺什么地方,他都去过好几次了,有什么稀奇。   “皇后教子无方,今日起禁足凤阙殿半月!”皇上气势十足,直接喊了御林军进来。   睿王更傻眼,他本来以为打一顿,父皇消了火就算,没想到竟然把他关去大理寺。   他不想再去那个糟糕地方,大理寺是老五的地盘,老五这个混蛋,他根本是故意的。   “父皇圣明!”赵恒对皇上的判决满意极了。   好歹是皇上的儿子,这马上过年了,贬成郡王不大好,也就关个十来天的,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出来就能赶上过年,开开心心的多好。   “老五,你这个混蛋,我要和你拼了!”睿王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发疯一样朝楚王冲过去。   楚王嫌弃的很,随意的抬了下脚,就把睿王踹飞了。   就这三脚猫功夫还不收敛点,这不是找虐吗?   他今日真是一点都不想动手的,他自己撞到他脚上,怪谁?   “显儿,显儿,你怎么样?”皇后看儿子被踹在地,连忙过去看情况。   赵恒这一脚没用什么力道,顶多就是摔一下,受不了伤,还是有娘的孩子有人疼啊。   皇上看这母子俩大哭小叫的,大手一挥:“将皇后送回凤阙殿!”   华清殿总算安静下来,孙天得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这下好了,睿王得罪了,皇后娘娘也得罪了,连带着崔家那里也落不了好。   他以前不站队归不站队,可谁也不得罪啊。   现在倒好,睿王这里被他得罪的透透的。楚王啊楚王,他可真是把他坑惨了。   他的大理寺牢房自从住进了楚王之后就成了王爷们的休闲娱乐圣地了,睿王,肃王,楚王,还有顾郡王,就剩景王……呸呸呸,想什么呢,还不够闹腾,就该抽自己几巴掌。   孙天得苦哈哈的站在那,但还是没有逃过皇上的点名:“孙爱卿,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以后但凡官员品行不端都要依此处罚!”   孙天得不得不领命:“是!”   孙天得都快哭了,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吧,皇上和楚王不愧是亲父子,一个比一个坑。   让他得罪睿王和皇后还不够,这是要让他把满朝文武得罪个遍吗?   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什么事都让他大理寺做,要顺天府干吗?   常贵表示同情的看了孙大人一眼,孙大人真的太难了,这大理寺卿管的事情有点多。   常贵正同情孙大人呢,就被点名了:“常贵!”   常贵一惊,连忙道:“老奴在!”   “今日是睿王妃生辰,赏睿王府玉如意一柄,绸缎二十匹,东珠两盒……”皇上这是在补偿睿王妃。   皇上其实是并不满意这场联姻的,可崔锦绣这个儿媳妇大度,识大体,确实不错。   赵恒觉得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该打的打了,该罚的罚了,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老五……”皇上看了眼站在角落准备随时开溜的赵恒。   “儿臣在!”   “今日之事,你要引以为戒!”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妙音阁他也没少去。   “父皇放心,儿臣没那个银子!”酒太贵,菜份量也少,也没酒楼的好吃。   再说,妙音阁已经停业整顿了,还算陆玉庭聪明,自己先关了。   皇上:……   这倒霉孩子,这是什么话,有银子也不能去。   “父皇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时辰不早了,儿臣不打扰父皇休息,儿臣告退!”楚王样子十分乖巧。   皇上也挑不出毛病,孩子都乖成这样了,那也舍不得打啊。   “去吧!”马上过年了,可别再给他惹事,这一个个的可真不省心。   赵恒和孙大人一同离开,孙大人苦哈哈的走在后面,看着距离自己一步之远的赵恒,怎么就那么想踹死这小子呢。   孙大人正咬牙切齿的时候,赵恒突然回头:“孙大人?”   孙大人突然收住那只跃跃欲试的脚,一个趔趄,差点冲下台阶,被赵恒扶住了:“孙大人小心!”   孙大人惊出一身冷汗,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多谢殿下!”   这台阶要是摔下去,老命要丢在这里了,虽然人生艰难,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   “孙大人一定是太累了,一定要保重身体,大理寺离不开你!”赵恒语重心长。   这接下来还有不少事呢,且得忙,孙大人得保重身体。 第414章 秋后算账   孙天得一听赵恒的话,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又要做什么?   马上过年了,就不能让大家安生过个好年吗?   赵恒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眯眯的道:“大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睿王有天还得感激大人!”   孙天得吃惊的瞪着眼睛,赵恒却半点   不露声色:“孙大人路上小心,小王先走一步了!”   赵恒年轻又功夫好,说是走,别人跑也未必赶得上他。   孙天得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摊上这么个齐天大圣,他能有什么办法?   比起大理寺,顺天府近日就比较清闲了,风水轮流转嘛,前段时间可是把他忙坏了。   宋轶坐在书案前,不慌不忙的在卷宗上签字,没剩几份了,这些签完就可以封档入库了。   以他经验,一年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准备准备回家过年了。   说句实话,陆玉庭这个下属,他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人是风流了些,做事没得说。   顺天府有他在,不错,不错,实在不错。   睿王在大理寺哭天抹泪的,当然,少不了骂赵恒。   狱卒听到也不管,一个王爷骂另一个王爷,你说这谁劝得了。   皇上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探望,不许任何人送东西进来。   按说睿王这种级别的,下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毕竟人家可是有机会登上宝座的,到时候来个秋后算账,那可就不好了。   但,大理寺是谁的地盘?   睿王府,崔家,统统被挡在外面了。   就连送的东西都被赵恒派人拿去当铺。   当的银子大家分了,见者有份,至于送来的那些好酒好菜,当然也都进了狱卒的肚子。   大冷天的当差不容易,于人方便于己方便嘛。   几个当差的下了衙门到附近下馆子,吃着酒菜,其中一位笑道:“我就说楚王殿下绝非一般人,你看,自从楚王殿下进了咱们大理寺,有肉吃有酒喝,楚王殿下以前住的那个牢房,我是日日打扫,晨昏叩拜,值夜的时候我就住在里面,这才几个月,瞧瞧,从狱卒到带刀衙役,虽然品级不算高,但威风啊,月俸银子也多了几倍。”   “是呀,张哥说的没错,我听说后就也拜了几日,你看,这次分银子,我也分了十两。”   “真的,那我也要去拜一拜!”   ……   崔侯的牙更疼了,恨不得找人统统把牙都给拔了,这关键时候睿王进了大理寺牢房,这给闹的。   不争气的东西,府上那么多姬妾偏偏去搞什么牡丹楼的姑娘,这下好了,把自己搞进大理寺了。   腊月十六这一日,刺杀孙大人的案子终于又找到一条线索,竟是与崔家的小公子崔书伟有关。   崔书伟被带走时气焰嚣张的很,可到了大理寺牢房,看到那些刑具,立马怂了,哭爹喊娘的。   那日他在酒楼吃饭听到一个秘密,原来,他表哥马不凡的案子有疑点,是孙大人错判了。   他当时就觉得不能忍,他早就看不惯孙天得这个老混蛋了,当时就把刺杀的事给安排上了。   结果……犯案了呗!   崔书伟就住在睿王隔壁,这俩也是表兄弟,能再次在这里相聚,绝对是缘分。   “你怎么也来了?”睿王一脸嫌弃。   他这个表弟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脸倒霉样。   崔书伟含含糊糊的倒是说了他派了两个人刺杀孙天得的事,睿王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你是吃饱撑了,这时候捣什么乱呢,那孙天得是父皇的人,你这时候去刺杀他让父皇怎么想?”睿王要被他给气死了。   那马不凡都死了多久了,早不报复,晚不报复偏偏这时候报复,还什么判错案这个理由?   那马不凡什么玩意,他能不知道?这种小案孙天得要是都能判错,那他瞎眼还是任命他为大理寺卿的父皇瞎眼?   父皇正愁找不到刺杀老四的人呢,虽说外面都传是老五干的,但父皇似乎不大信。   他也不信,那老五要杀老四还给机会让老四回京城?   这案子正僵在这儿找不到线索呢,这屎壳郎自己找上门了,这不是把父皇的目光往崔家引吗。   父皇本就忌惮崔家,朝堂上人人皆知,因此才迟迟没有立他为太子。   现在可是关键时候,这个蠢货,睿王要被他气死了。   景王也终于可以下地走路,近日发生的事他都听说了。   陆玉庭虽然参了崔家几个官员,但他的人也没落到好。   他必须要康复主持大局了,那些工部的缺也要尽快想办法补上。   立储之事早朝时再次被众位大臣提起。   之前景王和睿王虽不在京,可朝中两派争斗却从未停歇。   两派争斗不休,但朝局还算控制的住,可就在这一日,御林军统领高鹏带着证据回京了。   高鹏左臂受了伤,手臂用白纱布吊着,跪在地上模样委屈又可怜。   他奉命寻找保护景王,景王倒是找到了。   可景王为了保护证据,以身做饵,引开那些刺客,让他务必等到他平安回京之后,再带着证据进京。   他是收到消息景王已经回京才出发的,一路上确实也没遇到危险,可眼见就要到京了,却被一股不明人士袭击,就成这模样了。   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勃然大怒,直接派御林军查封了崔家,下令若遇反抗,杀无赦。   崔侯正在家里闹牙疼呢,御林军突然冲进来了,一进来就是喊打喊杀,他竟是一点口风都不知。   也是,上次皇上晕倒,蔡勇暴露,皇上虽然醒来后并未说什么,但应该是防着他了。   崔家是大族,人丁兴旺,排了长长一条队,街上的行人都驻足看着,忍不住低语,这崔家可是后族,崔侯可是皇上的老泰山大人,这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说抓就抓,说抄家就抄家,当真是帝王无情啊。   造兵器,屯私兵,此案一出,满朝哗然,这可是死罪。   御林军抓人,刑部主审,大理寺,顺天府,吏部协同。   皇上大怒,要求年前务必审清此案,皇上忌惮崔家不是一日两日,如今有这么大个罪证被皇上知道,不趁机解决了,难道还留着过年? 第415章 其罪当诛   谁都没想到马上年底了,先是景王遇刺,接着又出这么个惊天大案。   谁都别想闲着了,这案子一旦撕开了一个口子,就会越查越大。   抄家时,连户部都派了官员去帮忙,户部几个官员拨算盘珠子拨的手都要抽筋了。   崔侯府上搜出了黄金三百多万两,白银七百多万两,铜钱十万贯,珠宝古董珍玩无数,名下房产,田产,当铺等等,这些加起来千万两不止,这崔家真是富可敌国。   睿王入狱,皇后禁足,朝中哪里还有人为崔家说话,躲避都来不及。   崔家的党羽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这事牵连到自己。   景王一派士气大振,干掉崔家,朝中便再无人和景王相争。   比起别人忙的脚不沾地,赵恒格外的清闲,每日到衙门喝喝茶,到了时辰就回府。   这样震惊朝野的案子,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说不上话。   崔家这次被搞的这么惨,顾昭华都有点同情了。   你说这簪缨世家,几代累积,谁家还没点家底银子,田产,店铺谁家没有,这资产也未必都是贪墨的银子。   可到这时候,谁敢说这种话,若是以前的顾昭华或许会说,可现在,他已经明白祸从口出,学会谨言慎行。   当日若不是他在牡丹楼把徐有德打了一顿,说要弄死他,他也不会被诬陷是凶手,三姐就不会死。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三姐,可惜他连三姐最后一面也未见。   所有的一切,有因才有果,崔家行事跋扈,早惹了皇上猜忌,今天的下场也是必然。   “五哥,崔家的事你为什么下令瞒着睿王?”顾昭华不太明白五哥这什么意思。   外面已经是轩然大波,可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睿王和崔书伟丝毫不知情。   这是睿王被关进来的第六日,崔书伟犯事的第三日,除了一日三餐,狱卒都不怎么搭理他们。   楚王殿下已经放了话,谁敢把崔家的事透露一个字给睿王,他就割了他的舌头。   楚王的脾气谁都知道,对自己的人都好的很,可犯了他的忌讳,那就不客气了。   毕竟,自从楚王来了大理寺,按功劳分银子,就连狱卒每个月都有福利发。   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在衙门里混口饭吃,养家糊口,没指望做多大的官,银子是王道,谁给银子听谁的。   “他能救得了崔家?”赵恒看似漫不经心。   顾昭华嘟嘴摇了摇头,谁也救不了,一夜之间,朝堂之上对崔家是口诛笔伐,恨不得将崔家满门抄斩,连那些关系好的都躲的远远的。   顾昭华最看不起的就是兵部那个张侍郎,崔家没出事之前,门槛都要被他踏破了,可崔家一出事,他第一个出来讨伐,这变脸速度可真够快的,人心薄凉如斯,他总算是见识了。   说真的,他现在还真有点同情关在牢房里那两个人了。   睿王身上的衣服穿了七日了,就算是冬日,他也觉得自己快馊了,可是不管他如何怒骂,那些狱卒就跟聋子似的听不到。   幸好一日三餐还算准时,品相也不错,隔壁的崔书伟道:“表哥,别骂了,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这些饭菜虽比不得家里,但也还算不错,肯定是姑姑和祖父打过招呼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睿王心烦气躁的,一脚踹了饭菜。   狱卒听到动静,过来看了一眼,没理会,又走了。   崔家出事,睿王妃自然是知道了消息,当时她正在绣帕子,绣花针一下扎在手上,血流不止。   她眼皮从昨日就跳个不停,一直担心睿王在牢里过的不好,没想到竟是家里出事。   崔锦绣急急的从榻上起身,本是要进宫见皇后娘娘的,可又停住了脚步,娘娘已经被禁了足,再说,就是告诉娘娘,只怕也是无用。   她想到刑部见祖父和爹爹一面,可惜,刑部尚书发了话,崔家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监,别说人,就是东西也是崔锦绣塞了银子才送进去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人转了身就把东西给丢了,谁敢在这个时候给崔家人办事,那不是找死。   刑部尚书是曾江的父亲,如今兵部侍郎指证谋杀景王的刺客是崔家派去的,他的儿子是死在那些刺客手里,曾尚书怎么能不恨,他恨不得拔剑亲手杀了崔侯爷。   朝堂之上,这次大臣们的意见很统一,崔家反叛,其罪当诛。   被禁足的皇后娘娘知道了消息,闯出了凤阙殿,皇上只是禁足了皇后,并没有派侍卫拦着,所以皇后硬闯,没人拦得住。   皇后娘娘出来的急,连件披风都没有穿,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此刻跪地哭喊:“皇上,臣妾父兄对皇上忠心耿耿,他们对皇上绝无二心,求皇上明查!”   那些卑鄙小人趁机落井下石,等父兄度过此劫再好好和那些人算账。   皇上不肯见她,派了常贵出去,常贵怀中抱着拂尘,弯着腰和皇后说话:“娘娘,天气冷,您当心自个身体,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回去吧!”   常贵从不得罪人,即便如今已经是落毛凤凰的皇后娘娘也是和言细语。   只要皇上不废后,她就是大齐的皇后娘娘,是主子。   皇后娘娘像是没听到:“皇上,臣妾求皇上明查,臣妾父兄一定是被冤枉的……”   常贵也不知道怎么劝了,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对皇后自然是了解的,皇后确实不大聪明,此事已经铁证如山,连崔侯都不为自己辩驳了。   皇上没有因为崔家的事迁怒皇后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若是皇后娘娘再闹下去,只怕连她自己都保不住了,睿王还在大理寺牢房呢。   皇后娘娘自然是有明白人的,皇后身边的李嬷嬷是从崔府带出来的:“娘娘,还是听常公公的,回去吧!”   皇后娘娘摇头:“我不回去,我不回去,父亲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了牢狱之苦,还有母亲,母亲她……”   皇后娘娘怼天怼地,脾气坏的要命,就是在皇上面前都不肯服软,但心中也有软肋,那便是崔夫人。   “皇上,皇上,求您废了臣妾,饶过崔家吧!”皇后跪在殿门口,北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发髻,吹透了她身上的衣衫。   常贵听到皇后的话心里直摇头,皇后娘娘这分明是在威胁皇上了。   李嬷嬷摇着皇后的手臂:“娘娘勿要说气话,您要为睿王殿下考虑啊!”   皇后听到睿王,理智被拉回了些,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显儿,显儿……” 第416章 以退为进   赵恒刚出了大理寺,就看到大理寺门口有个人,低着个头,鬼鬼祟祟的。   “是谁?”赵恒冷声道。   窈窈说,上一世睿王是死在刑部大牢里的,说是自杀,可那时父皇已经赦免他,终身囚禁睿王府。   睿王即便是要自杀,也不会自杀在牢里,可见幕后之人有多着急。   之所以把睿王关在大理寺,就是不想让他像上一世般死的不明不白。   睿王确实可恨,但不能就这样死。   这几日,他哪都不去的待在大理寺,晚上又让孟松守着,就是防止有人趁乱灭口。   如今看到有可疑之人,赵恒自然心生警惕。   “五哥,是我!”赵煊这才哆哆嗦嗦的上前。   他有点怕赵恒,吃一堑长一智,他都被打多少次了,能不长记性吗?   再说,这次楚王又把三哥整到大理寺牢房了,他能不怕?   “什么事?”赵恒放松了些警惕。   “五哥,我想见见三哥!”几兄弟中他和睿王交好,这谁都知道。   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些年没得过睿王的好,睿王被关到大理寺时,他也派人送过吃喝用品过来,心意也算到了。   父皇现在不愿见他,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如今崔家也跟着出事,墙倒众人推,崔家的事他是帮不上忙,但他也不会落井下石,可如今朝中都在传崔家谋反都是为了三哥。   这事只怕一开始针对的就不止崔家,还有三哥,先把崔家拉下马,再整垮三哥,这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太子之位啊。   他琢磨了两天,终于想明白这事了,他觉得得提醒三哥。   “不行!”赵恒直接拒绝。   “五哥,算我求你了,这次三哥只怕要倒大霉了,那些人想把三哥也拖下水!”赵煊四下看了眼,才压低声音说了道。   赵恒表情淡淡:“和我有什么关系!”   赵煊也是个横冲直撞的性子,有点着急了:“你怎么能这么冷漠,好歹是亲兄弟!”   “不一个娘!”再说,皇家有兄弟亲情吗?   “你……”赵煊被噎个半死。   确实不是一个娘,而且,前段时间父皇晕倒,三哥和五哥在朝堂上险些直接干起来。   上一次他在顺天府坐牢时,看着五哥为顾昭华的事奔走,还通知了肃王府送东西给他,还以为五哥会看在血缘亲情上答应。   “你告诉睿王是打算让他做什么?为崔家说情还是一同谋反?”赵恒睨着赵煊:“没事老实在府里待着,上次牢房没待够?”   赵煊被赵恒吓的一哆嗦,牢房他是再也不想进了。   “那三哥怎么办?”怎么说他和三哥也是一同长大,关系不错。   “不是你该操心的!”赵恒丢下一句话走了。   赵煊站在那,欲言又止,想追上去又不敢,转头看了眼匾额上大理寺三个字,也进不去,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府了。   赵恒倒是没想到赵煊会来找他,心眼坏,嘴巴毒,胆子小,说白了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没想到对睿王倒是有几分真心。   赵恒拂袖,上了马,直接去了陆府,陆伯山在书房,陆瑶也在,听到侍卫来报楚王殿下到了,便让侍卫直接带他来了书房。   “岳父大人安!”赵恒主动问安。   陆瑶也起身朝赵恒见礼:“殿下!”   只是才屈膝就被赵恒假借相扶握住了手。   陆伯山轻咳了一声,赵恒这才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唉,距离成亲还有一百零七天,这日子可真不好过。   岳父大人眼神可真好,才刚触到窈窈的手就被发现了。   陆伯山拨了拨茶盏,这臭小子,当着他的面就敢欺负他女儿,当他的刀是摆设吗?   陆伯山咳了一声后开口:“今日怎么这么早下衙门?”   别的衙门都乱成一锅粥了,他倒是清闲,日日来陆府晃悠,门槛都要被他踏平了。   “衙门无事,本想回王府,不想走错了路,索性就进来看看!”赵恒这倒是没说谎。   他是想回王府来着,但腿不听使唤,都到门口了,总不能不进来吧。   “殿下把睿王放在大理寺倒是能放心?”陆伯山不明白赵恒的用意了。   崔家已经无可挽回,景王为一劳永逸,必然会趁乱彻底了结了睿王,到时人人都会认为睿王是畏罪自杀。   赵恒也逃不过一个失察和保护不周之罪。   可睿王直到现在都还在大理寺牢房,难不成他是在保睿王?   “岳父大人放心,我派了人守着!”赵恒语气轻松。   “没想到景王这次竟找到罪证扳倒崔家,此事已了,在朝中便再无人能与其争!”就算睿王侥幸能保住性命,也彻底失去了夺嫡的能力。   陆伯山说这话时眼神是看着赵恒的,景王不会放过睿王,也不会放过赵恒,到那时,他的情况就被动了。   “益州诈降,以退为进!”赵恒就说了八个字。   陆伯山一愣,倒对楚王有些刮目相看,君臣父子,先论君臣再说父子,景王如此出挑,对春秋鼎盛的皇上来说,未必就喜欢。   陆瑶自己坐在边上喝茶,并不插话,模样乖巧的很。   景王这个计划确实好,先是示弱,勾起皇上的怜惜,占尽先机,接着趁崔家成为众矢之的时,成功的把一切推给崔家。   确实完美。   可也不是没有漏洞。   陆瑶和赵恒一个眼神对视没有逃过陆伯山的眼睛。   陆伯山扶额,这死丫头,又瞒着他为这小子做了什么,女大不中留。   赵恒在陆家用了晚膳,顺便又借着看昆仑的名义去了海棠院,陆伯山派了人在外面守着呢,只能待一盏茶的时间。   忍吧,忍吧,过了今日就是一百零六天了。   昆仑窝在陆瑶脚边摇着尾巴,眼皮耷拉着,懒洋洋的,像是没看到赵恒一般。   昆仑的前爪受了伤,还没完全好,嫌王府里养伤太闷,偷偷溜出来到陆瑶院里便再也不肯走了。   这才来了四日,肉眼可见的又胖了一圈,偏它自己对自己满意的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已经胖的不像一匹狼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第417章 反目成仇   想他大齐堂堂楚王殿下混的竟然还不如一只狼,关键这狼崽子还是他亲自养大的。   赵恒心中再一次萌生了把它炖了的念头,一直耷拉着双眼的昆仑像是有感觉,睁开眼睛看了眼,在陆瑶腿上蹭了蹭,又接着睡了。   赵恒咬了咬牙,让他宰了这狼崽子,都别拦他。   “这几日你别出门了,剩下的事交给我!”赵恒有些不放心陆瑶。   赵穆这个人心机颇深,谁知道他又会趁乱打什么主意,师傅还在他手中,窈窈这边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我知晓,你放心,三哥那边……”陆瑶还是担心三哥,他一个不小心便是如坠深渊。   如今妙音阁被停业了,三哥在外面购了一个两进的院子,直接和露浓搬了进去。   三叔听说后亲自去了那个别院,让三哥把露浓弄走,三哥不肯,父子俩在那里大吵了一架,左邻右舍都听到了。   若不是这两日崔家的事传的街头巷尾都知,只怕三哥这事也要闹的人尽皆知了。   三叔一气之下将三哥逐出家门,还说,若他再不知悔改,便要在家谱除名。   三哥和家族决裂这才拉开了序幕,日后必是要‘反目成仇’。   要景王相信,只怕三哥要舍弃的还要更多。   上一世三哥是如何死的,她到现在都不清楚,三哥这样将自己置于险地,她总觉得不放心。   “我不会让他出事。”抛开他和窈窈的关系,陆玉庭是他师弟,他这个做师兄的也会护着他。   赵恒如今不能和陆玉庭见面,赵穆为了验证陆玉庭是否忠心必然在他周围派了人盯梢。   为了陆玉庭的安全,他也不能贸然相见。   这次陆玉庭先一步停业整顿妙音阁只怕也是不想让景王从中查到线索。   毕竟,谁能想到,太子哥死前会把太子府的核心势力交到陆玉庭手中。   那时陆玉庭在旁人眼中也是个嘴上没毛的孩子。   不过,他现在倒是不得不佩服太子哥的眼光,他选的人确实没有错。   他这个师弟,很好!   乌云遮月,夜黑的厉害,赵恒并没用骑马,而是让青鸾牵着马,自己慢慢的走着。   夜里很冷,风刮到脸上像被狠狠打了几巴掌似的,疼痛之后的麻木。   他长在西北,并没有亲眼看过一个家族从鼎盛到覆灭不过一夕之间。   崔家是后族,落的如此结局,让他不得不想,当年若傅家没有远离京城,是否也会是如此结局。   他讨厌算计,可如今却不得不算计,他讨厌皇权,如今却也不得不像当年的父皇一般去追逐这冷血的皇权,当真是可笑。   赵恒回到王府,青云便来报:“主子,国公爷派的人到京了!”   “外祖派了人来?快让他进来!”赵恒惊喜道。   “行之见过少主!”赵恒话音落,从外面进来一人来。   “外祖竟舍得让你来,快起来,外祖身体可好,西北如何,军中如何?”赵恒扶起傅行之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傅行之看到赵恒也是十分激动,从少主离开西北到现在也快一年了,少主看起来变化不少,似乎比在西北时白了些,瘦了些,不过,人还是十分精神。   “国公爷一切都好,军中也一切都好,边疆暂时无异动,六皇子去了西北,如今应是在军中!”傅行之道。   “赵毓去了西北?”他知道赵毓得了父皇密令离京,但并不知他去了何处。   傅行之点头:“少主放心,一切安好。”   赵恒点点头:“外祖让你进京可是有事?”   傅行之向来是寸步不离外祖的,如今让他进京必然是有要事。   “国公爷恐少主在京中不适,让属下前来保护少主!”傅行之是傅家家奴,傅行之的父亲是舅舅的亲卫,后来战死沙场,外祖便收养了傅行之兄弟二人。   傅行之这次进京带了傅家亲卫,为防皇上猜疑,特意兵分多路,化整为零,悄悄进京。   国公爷担心少主卷入夺嫡,被人陷害,如今傅家嫡系血脉也只剩少主和小主子,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那外祖身边怎么办?”   “少主放心,有属下弟弟在,必会以命相护,保护好国公爷!”傅行之恭敬道。   赵恒又问了一些西北的情况,等从书房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景王府   景王可以走动后便出宫回了府邸,皇上还专门派了太医随行。   在宫里,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这时候他有许多事要和江源商议,一定不能再给睿王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殿下觉得陆玉庭此人可信否?”江源貌似不经意道。   赵穆将桌上的茶捧起喝了一口才道:“陆家的情况你大概不知!”   “哦?”江源挑眉,饶有兴趣。   赵穆便将当年先平宁侯贬妻为妾的事告知,若追究起来,陆家三房才是正经八百的陆家嫡子。   陆玉庭这个人心高气傲,怎会甘居人下,尤其,陆夫人又有了身孕,若诞下嫡子,陆家就更没他的份。   虽外界传言,陆家二房离开时带走了陆家全部家产,可陆家最有诱惑的不是那些黄白之物,而是五万陆家军。   陆玉庭说的很清楚,不要和他谈以后,说未来如何,只要有办法让他掌陆家军的军权,那他便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   “他和楚王毕竟是师兄弟!”江源对陆玉庭还是不放心。   赵穆笑了笑,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师兄弟又如何,便是亲兄弟……”   赵穆朝江源看去,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殿下,陆玉庭心机颇深,让人看不透,殿下还是小心些!”江源那日在府中远远见过一面。   虽是一面却印象深刻,陆玉庭驻足向他拱手,看似温润,实则狡诈,绝非乖乖受制于人的面相。   “放心,在我心中,先生是无可取代的,将来封侯拜相,穆定不会忘记先生!”赵穆言之凿凿,表情亦是坦坦荡荡。   这次多亏江源献计,否则也不会那么快找到崔家的证据。   江源起身朝赵穆行礼:“多谢殿下信任,在下必将鞠躬尽瘁!” 第418章 大是大非   腊月二十三,各家各户,灯笼高悬,灯火明亮,祭灶爷、挂桃符,放爆竹,家家户户庆团圆。   弟妹妻孥小侄甥,娇痴弄我助欢情。岁盏后推蓝尾酒,春盘先劝胶牙饧,说的就是这个场景。   往年这个日子,衙门已经封印,文武百官一家团圆,可今年,注定谁都过不好这个年了。   崔家年满二十岁男子斩首,未满二十岁男子流放从军,永不得回京,女眷充为官奴。   皇上御笔已批,因立春到秋分不能执行死刑,便定于腊月二十五执行死刑。   今日早朝,有大臣谏言,崔家乃睿王外家,崔家谋反,睿王不可能不知情,接着不少支持景王的大臣附议。   当然,也有大臣反对,崔侯已经招认了,此事都是他一人之过,与旁人无关。   崔家虽然出事,但支持睿王的人当中本就分成两派,一派就只是单纯的支持立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和崔家无关。   但如今少了曾经崔家那一派的支持,明显势弱了。   皇上高座殿堂,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宋轶和孙天得悄悄对视一眼,心里便明白了皇上的态度。   崔家是崔家,睿王是睿王,睿王姓赵,是天子之子。   冯尚书食指轻轻的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低着头,继续装聋作哑,阁老再不出山,这朝堂真要乱了套了。   曾大人恨崔家,当然也恨睿王,可他知道,他不能开口。   皇上为补偿曾家,追封江儿为承恩侯,这对曾家是莫大的荣耀,虽说他并不稀罕,可他若此时开口就变成了要挟。   在皇上眼中便成了他死了儿子就拿睿王抵命。   曾尚书闭了闭眼,心中无限的悲伤。   赵穆作为此次最大受害者显得平静多了,甚至有点置身事外的意思,大度的让人有些意外。   赵恒扫了赵穆一眼,心里冷哼了一声,装,使劲装,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赵恒咳了一声,从列队中站了出来:“都吵吵什么呢?你们哪知眼睛看到睿王谋反,证据呢,本王告诉你们,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污蔑皇亲是要诛九族的!”   楚王这一嗓子,朝堂一下安静了,有个不服输的站出来了:“楚王殿下此言差矣,崔家造兵器,屯私兵造反本就是为了睿王,这么大的事睿王怎么可能不知情!”   “李大人,您老一把年纪,拜托说话动点脑子好不好,崔家屯私兵,造兵器的罪名是等同造反而不是造反。”   看到对方要开口,赵恒立刻又道:“当然,本王声明一下,崔家这么做的确有罪,但罪名不是造反,若是造反,那就不是抄家灭门而是诛九族,至于睿王,他现在还在大理寺牢房待着呢,能知道什么,你说崔家造反?难不成崔侯因为这事要集结兵马劫狱?”   “你……”李大人气的胡子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大人,朝堂上讲的是个理字,不要仗着年纪大就觉得自己说的都对!而且若是崔家真要造反,反的是谁家的天下?是我赵家的天下,睿王是父皇的嫡子又是长子,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他最有可能继承父皇江山,他会同意别人反自己家的江山?”   “再说,父皇春秋鼎盛,睿王会傻到这个时候去夺父皇的皇位?他闲的没事,上杆子找死吗?”   赵恒话音落,孙天得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楚王殿下可真是……顽劣!   队伍后面几个事不关己的小官若不是碍于在朝堂,真要大笑出声了,太精彩了,楚王殿下说话真是太有意思了。   连坐在龙椅上皇上都忍不住咳了一声:“老五,不得放肆!”   赵恒倒是委屈的很,朝皇上拱手道:“父皇,儿臣只是实话实说,父皇也知道儿臣其实和睿王有些小过节,但一码归一码,也不能看着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趁睿王不在,给他安这么个不忠君不孝父的罪名,大是大非面前不能含糊,这是父皇您说的!”   皇上被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形象一下伟岸起来了,抖了下肩膀,是,他是说过这句话,老五这孩子不错。   另一位庞大人站了出来:“皇上,楚王殿下不谙世事,心思纯善,这份对睿王的兄弟之情的确让老臣钦佩!”   楚王歪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庞大人,庞大人被他看的有些发怵,忍不住道:“楚王殿下看老臣做什么?”   “看庞大人如何夸本王,本王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夸想多听几句,没事,你继续夸,本王听着呢!”楚王手环胸,头微微朝肩膀上斜斜的低着,吊儿郎当的看着庞大人。   庞大人:……   这不是无赖吗?   “楚王殿下说笑了!”庞大人到底纵横朝堂多年,早就是官场老油条了,反应也是很快。   “庞大人的意思是刚才夸本王的都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客气话,骗我父皇玩呢,是为后面的话做铺垫?你说你,朝堂上也没外人,有一说一便是,庞大人此举实在是有失贤臣本分!”   庞大人:……   卒!   这一顶有失贤臣的帽子算是被扣上了,非贤即奸。   皇上看了眼老脸憋的通红的庞大人,老五这话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庞大人这人不老实呢?   陆伯山眼观鼻鼻观心,不错,今日女婿算是给他长点脸了。   景王袖子下的手都握成拳头了,那恨的叫一个咬牙切齿,这个赵恒当真是可恶。   皇上看向一直沉默的景王:“老四,这事你怎么看?”   景王猛的被皇上叫道,心里暗道不好,父皇这是怀疑他了,很快出列道:“父皇,儿臣也觉得三哥和儿臣被刺杀,还有崔家的事无关!”   景王特意在崔家的事之前加上自己被刺杀,这实在是高明。   若说崔家私造兵器有理由,可刺杀景王又是为什么呢?   所有人都会首先想到是为了给睿王的太子之位清除障碍。   景王这句显然点醒了不少人,是呀,崔家不是帮睿王夺位,他杀景王做什么,还敢说屯私兵不是为了造反?刚才都被楚王绕懵了。 第419章 心领神会   赵恒吸了口气,竭力忍着想冲上去一脚把景王踹翻在地的冲动,在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爆了无数句粗口。   最后,嘴角含笑的道:“四哥能想明白就好,不要因为外人几句话就伤了自家兄弟和气,总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   景王俊俏的脸瞬间变了色,这个混蛋。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在说,他这样想是应该的,若不这样想,那就是残害手足。   景王一派的大臣脸色也变了,外人,谁是外人,刚才还对庞大人大放阙词的说没外人,这会儿他们又成外人了。   “五弟这话严重了,皇家的家事便是国事,亦是天下事,众位大臣也是为国事忧心!”赵穆面容温和,眼角带笑,一贯的老好人做派。   “忧心国事没错,但不用杞人忧天,父皇龙马精神好好的呢,都别想太多,做好臣子本分便是!”赵恒笑笑,咬重本分二字。   臣子的本分是为君分忧,可不是找茬,算计君王的儿子,让他断子绝孙。   赵恒朝庞大人几个的方向扫了一眼,那眼神的震慑之意明显了。   “五弟说的很是,此事事关三哥,最好还是三哥自己向父皇说明。”赵穆的表情管理的真是好,想的也真是周到。   赵恒冷冷淡淡的和赵穆对视了一眼,他就是吃定了睿王此刻不知情,人又蠢,搞不好三两句话自己就先漏了底。   也是,弄了这么大一个局,不把睿王这个挡在他面前的嫡子搞死,他怎么能甘心。   “父皇,四哥说的没错,只是睿王的解释现在有人肯信吗?父皇您信睿王吗?”   宋轶狐狸般的眼神眯了起来,凭经验,好戏要来了。   皇上的目光在景王身上停留了会儿,在赵恒开口时又缓缓的看向赵恒。   他,自然是不信,可睿王是他的儿子,总是于心不忍。   赵恒也看着龙椅上的皇上,其实,能决定睿王结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上。   他力保自己的儿子,那他便无罪,他若生了疑心,那睿王便非死不可。   一个背上了谋逆罪名的皇子,他还有机会活吗?   即便不是死于皇帝的圣旨之下,也会有人让他死于非命。   这就是皇子的悲哀,做皇帝难,做皇子难道就不难?   明明是父子却要自称儿臣,君臣不君臣,父子不父子,只有猜疑,只剩冷血。   难道那把龙椅真的太冰冷,人坐上去之后血就会跟着变冷?   “皇上,臣认为,景王此言有理,皇上和睿王是父子,没有什么话是父子之间说不得的!”庞大人这是借着打亲情牌逼皇上不得不做决定了。   反正,只要睿王出现,只要他开口,就会有漏洞,人在惶恐危急之下不出错才怪呢。   “庞大人说的没错,那就等下了朝,父皇把睿王召到御书房慢慢问!”既然人家都说是父子了,那父子间的话就不好让别人知道了吧。   皇上点了点头,这主意不错,老五这孩子,虽说平时不大听话,但在宫外长大,心思到底是单纯的。   常贵一看皇上的态度,趁机喊道:“退朝!”   大臣们一脸懵,什么?就这样退朝了,这也没有解决问题啊。   看来,皇上是打算把睿王叫到御书房父子详谈了。   庞大人和景王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这楚王可真会坏事,也是奇了怪了,楚王和睿王打过架,是有仇的,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赵恒一向随性,从不按规矩来,不过别人看不出门道,孙大人却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   楚王殿下先把睿王丢进大理寺牢房,怎么看都像是在保护睿王。   既如此,那崔家的事楚王也是早知道吧。   那么……   孙天得眸光一暗,好一个景王,夺嫡自凭本事便是,居然伤了他大理寺的人。   孙天得拂袖,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宋轶不明白怎么突然走着走着脸色变了:“出了何事?”   孙天得摇摇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一切尚是他的推断而已。   不过,他断案多年,推断从未错过。   “今年的肉价比往年贵了许多!”孙天得道。   “可不是吗,牛肉都要六十文一斤,一条鱼居然也要四十文,连米价都涨了四文钱。”宋轶也抱怨,京城的物价真是贵的离谱了。   像他们这种靠科举上来的官员,家里没有底子,不贪污,不受贿,就凭俸禄养活一大家子,平时还有应酬,同僚这个儿子娶媳,那家女儿嫁女,满月,生辰,这都是要随礼的。   家里柴米油盐,女眷四季的衣裳头面,过年更是要摆宴席,走亲访友,这日子过的真是紧巴巴的。   “你们顺天府不是前几日发了一笔财!”孙天得道。   宋轶嘘了一声:“这话可不能乱讲,那是大家辛苦一年的补贴!”   孙天得哦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宋轶看了看四周:“宋某可是听说,你们大理寺都发达了,最近常下馆子搞聚会!”   “都是托楚王殿下的福!”孙天得拱了拱手。   皇帝的儿子愿意赏,有什么办法,后台硬气,就是这么强大。   宋轶翻了一个大白眼:“也是,如今睿王殿下也在大理寺呢,这档口,孙兄还是小心为上!”   睿王若是在大理寺出了事,那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孙天得这个大理寺卿了。   今日都在朝堂上闹成那个样子了,景王显然不肯罢休了。   宋轶这话也是在提醒孙天得,这天家的事,他们管不得,可不能到了最后落身腥。   孙天得干笑两声:“多谢宋兄提醒,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小陆大人上朝,听说告了假?”   自从陆玉庭去了顺天府,那可真成了宋轶的心肝肉,这得意的,呸!   他可听说了,妙音阁的露浓姑娘买了一座两进的宅院,小陆大人也搬进去了。   这可把陆三老爷给气坏了,被家法伺候,打了板子,如今躺在床上,不对,是趴在床上养伤呢。   “年轻人嘛,年底了,放松放松也是应该的!”宋轶咬牙切齿。   怎么了,他们家下属长的好,有人愿意掏银子养,怎么着了,吃谁家米了? 第420章 贤名远播   赵恒刚出了大殿就被景王拦住了:“五弟!”   赵穆一脸笑意,彷佛刚才在朝堂上的龌龊不曾发生过。   赵恒眉头一皱,明显的不耐烦,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何事?”   “五弟,今日在朝堂上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我兄弟莫要伤了和气!”赵穆笑着。   宫中到处是父皇耳目,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传到父皇那儿。   父皇最喜兄弟和睦,他作为兄长,自然该大度些。   赵恒撇了撇嘴,冷冷淡淡道:“我们之间没有那种东西!”   赵穆不以为意的笑笑:“五弟仿佛对我成见很深!”   赵恒嗤笑一声:“自己做过什么事不清楚嘛吗?”   赵恒推开挡道的赵穆,自己往前走去,赵穆站在那里,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可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   没走多远就看到并肩走着的孙大人和宋大人。   孙大人是自己上司,和宋大人也相熟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两位大人好!”赵恒笑容灿烂。   孙天得心道,好个屁,大理寺有他这个孙猴子还不够,现在又多了睿王一尊神,他能好吗?   若睿王在牢里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大理寺卿就该回家种地了。   宋轶也不怎么好,最近烦心事比较多。   而且他感觉楚王殿下和陆玉庭的关系有点不对劲,那些风言风语的都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不过,心里虽然各怀心思,但面上还是满面春风:“楚王殿下安好!”   “正好碰到,两位大人若是无事,小王请二位喝茶!”   孙天得顿生警惕,茶无好茶,不想去,宋轶也和他想一块去了。   赵恒不等二人回绝,直接一只手一个,把人拽走了,出了宫门就塞进了马车,想走都没机会。   宋轶心道,楚王殿下力气可真大,他的胳膊差点被他拽断了。   赵穆看着远去的马车,眉头蹙了起来,宋轶和孙天得都是父皇的人,如今……这个老五倒是不得不防了。   很快,到了茶楼,赵恒直接带着两位大人上了楼上包房。   “两位大人且坐,今日小王有事相求!”赵恒亲自给两人倒了茶。   孙天得也有点忐忑,这楚王殿下又整什么幺蛾子,他这心脏受不了啊。   “殿下有事还请直说!”宋轶道。   人都被带到这里了,跑也跑不掉,还能怎么样?   “是这样,小王命裁缝为王妃缝制了条腰带,小王听说,腰带上的图案要福禄双全,夫妻和顺的妇人绣最好,本王素来听闻,两位大人夫妻和美,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所以小王想请两位大人帮忙!”赵恒表情十分诚恳。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楚王殿下这样郑重,吓的他们还以为是和睿王有关呢,这跟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   “这倒是不难,只是内人出身乡野,只怕玷污王妃娘娘!”孙天得道。   孙天得的妻子是他恩师的女儿,在当地也是出了名的才女,说出身乡野实在是太过谦了。   “孙大人谦虚了,尊夫人贤名远播,小王早有耳闻,此事就拜托两位大人了!”赵恒举起杯子朝两位敬了敬。   两人哪有不允的道理,早就知道未来的楚王妃是楚王殿下死皮赖脸,不对,是诚心诚意求来的,十分疼爱,送去陆家的礼物车载斗量,看来传闻果然不假。   怪不得殿下要把他们请到这里说,这种事实在是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   赵恒本来是要长公主帮忙缝制的,可长公主说她虽身份高贵,夫妻也和顺,但缠绵病榻,怕过了病气给新人,且膝下也只有昭华一个男丁,实非福禄双全之人。   长公主还说,这京中世家多龌龊,表面风光,内里一团糟。   本来魏夫人和曾夫人是最合适,可今年魏家和曾家也是流年不利,剩下便是孙夫人和宋夫人二人了。   孙夫人膝下三子两女,宋夫人膝下也有两子两女,儿女双全,夫君又仕途顺畅,平步青云,再没有比她二人合适的。   赵恒回府,取了腰带,专门派人送到孙府,当然,不止腰带,还送了好些礼物。   赵穆的人从出了宫门就一直盯着楚王府的马车,看着马车停在京城最好的茶楼,过了大半个时辰,那马车才离开,而且是楚王亲自送两位大人回府。   赵穆听完:“继续派人盯着,有什么动向报于本王。”   “是!”那人很快退下。   腊月二十五,午时三刻,崔家的人执行死刑,可还在大理寺牢房的睿王和崔书伟毫不知情。   崔书伟今年才满十八,并不在斩首年纪之内,被判了流放。   因马上就是新年,皇上特许崔家其余人等明年春天再前往流放之地。   腊月二十六日,皇上特赦睿王回府,崔书伟被转去了刑部。   睿王出了大理寺牢房,这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这几日待在牢房里,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屋子,自己都嫌弃自己。   等回了府,舒舒服服泡个澡,再……睿王忽然发现不对了,今日父皇放他回府,府上不可能不知道,竟没有人来接,这崔锦绣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睿王扭头看了身后的御林军一眼:“你们没有事先通知王府来接本王吗?”想了想,和他们置什么气:“算了,你们都退下吧,不用送本王!”   两个人站着没动,睿王也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唉,怎么回去?就他现在这副尊容,在大街上能当乞丐。   “三哥……”   睿王听到有人叫他,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角落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睿王皱了皱眉,赵煊也真是,堂堂王爷怎么穿成这副样子,躲躲闪闪的,一点气度也没。   “三哥!”赵煊看睿王并未走过去又叫了一声。   睿王没好气的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三哥回府!”肃王看了眼后面的御林军,缩着身子道。   “不用,你去通知王府,让王妃亲自来接本王!”睿王气哼哼道。   “三哥,谁接都一样,这么冷的天就不必三嫂跑一趟了,三哥先上马车吧!”赵煊去扶睿王。   睿王推开赵煊的手自己上了马车,外面确实挺冷的,等他回去再好好给崔锦绣立规矩。 第421章 浑水摸鱼   陆瑶收到了陆青递来的消息,皇上放了睿王回府。   睿王府却被皇上派去的御林军守着,府中任何人不得出入。   和上一世差不多,只是,上一世睿王还没机会到回到睿王府便死在了牢中。   “以睿王的性子定然不会乖乖呆着,且有得闹腾呢!”陆瑶放下手中的书册霍然抬头,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正是,睿王听说了崔家的事之后,在府里大闹了一场,吵着要见皇上,被御林军拦住了!”   “把我们的人悄悄撤了,皇上派了御林军守着,睿王府不会有事!”陆瑶想了想又道:“张侍郎那边多留意些,他还不能死,留着有用!”   上一世张侍郎在崔家出事后不久就死了,他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只是这样两面三刀的小人不让他再发挥他的能力,太可惜了。   “是!”陆青说完退了出去。   陆瑶把那本没有看完的游记看完才从书案前起来,坐在妆台前,将头上的珠钗首饰褪去,只听珠帘晃动,珠玉碰撞,陆瑶一偏头便看到赵恒站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已经这么晚了,这两日又格外的冷。   “想你了,过来看看!”赵恒都躺下了,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又起来了。   他本想着她若是睡了,他就只看一眼就走的,可没想到屋里的灯还亮着,便直接进来了。   陆瑶:……   赵恒有时候的话她真没办法接。   陆瑶卸了头饰,头发就自然的散着,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头发在腰间晃动,格外的婀娜。   赵恒忍不住舔了下唇瓣,嗓子有些干,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了下,他这是找虐来了。   “怎么了?”陆瑶看赵恒定定的站着,跟突然被人点了穴道似的。   赵恒收回目光,吞了下口水道:“渴,渴了!”   陆瑶都打算睡了,房间里没有热茶,只能先烧水,她把水壶放到炉子上,看到果盘里的橘子,拿起剥了一个:“先吃个橘子吧!”   只是赵恒却没有伸手接,突然探头靠近陆瑶,张开了嘴巴。   陆瑶一时没反应过来,赵恒居然在撒娇,这简直比铁树开花都稀罕。   “啊……”赵恒看陆瑶愣着不动,发出声音引陆瑶注意。   陆瑶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赵恒这样子跟着瑾儿学的吧,瑾儿撒娇的时候就这样。   “喂我吃!”带着一丝命令又有些扭捏和委屈。   他动作都这样明显了,她还不懂吗?   窈窈不但喂过瑾儿,还喂过昆仑呢,比不过陆瑾他认了,可比不过昆仑,他真的不服。   在炉火旁打盹的昆仑掀开眼皮看了眼,又垂下了。   唉,这年头,狼不好当,明明早就听到主人的脚步声了,偏得装聋作哑,它太难了。   算了,它还是继续装睡吧!   陆瑶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赵恒,你多大了?”   “我不管,喂我!”窈窈喂的橘子肯定特别好吃。   陆瑶没办法剥了一瓣,放到赵恒唇边,赵恒头超前伸去,有点用力过猛,含住了陆瑶的手指。   陆瑶只觉得指尖一阵麻,迅速的抽回了手指,低着头,脸烫的像煮熟的虾。   赵恒也有一瞬小尴尬,当然更多是激动和窃喜,嘿嘿,窈窈的手指比橘子还甜。   慢慢的嚼动口中的橘子,感觉比宫里的贡桔都好吃。   “甜!”赵恒不吝夸赞道。   他明日还想过来吃橘子,能不能顺便蹭顿年夜饭。   “嗯?”   “我说橘子!”这话有点欲盖弥彰了。   “哦!”   “还有吗?”这句还有吗无疑是在告诉陆瑶还要吃。   陆瑶看了眼掌心的橘子,突然感觉跟拿个烫手山芋似的,快速的放到赵恒面前:“自己吃!”   赵恒笑嘻嘻的拿起来,自己剥了一瓣,快要放到唇边时突然停住了,偏头问陆瑶:“很甜的,要不要尝一个?”   “不要!”陆瑶摇头快速拒绝。   “那我可全吃了!”赵恒吃东西快,一个橘子很快吃完。   陆瑶抬手又剥了一个,放到赵恒跟前,一连吃了四五个,陆瑶停下不剥了,赵恒眼巴巴的看了看盘子里的橘子,他以前怎么就没觉得橘子好吃呢,真是奇了怪了。   “上火!”陆瑶嗔了他一眼。   “我本来就上火!”快烧着了。   “那你还吃!”   “……你这里的橘子好吃!”不吃更上火,不吃橘子,难道吃……她。   赵恒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陆瑶没有察觉他的怪异:“我昨日让人送了一筐去王府,你没吃吗?”   赵恒这才想起,这两日早出晚归的,还没来得及吃。   “我就知道窈窈对我最好!”赵恒趁机朝陆瑶眨眨眼。   陆瑶:“……”   她刚才是瞎了吗?赵恒每次都能给她脱胎换骨的感觉。   不过,插科打诨完,还是要说正事的,陆瑶正好有事要问他。   “有道长的消息吗?”陆瑶问道。   赵恒摇了摇头:“赵穆狡诈的很,我怀疑师傅已经被他提前藏在京城!”   “他还是要将道长献给皇上?”   赵恒摇了摇头:“他已经拿捏住你三哥为他所用,把师傅交给父皇,他又如何让你三哥心甘情愿的给他卖命!”   “可是道长为人正直,若是他知道这些,只怕……”   赵恒最担心的也是如此,可无论他派去的人还是陆玉庭派去的人都没有任何消息。   但师傅的的确确是在赵穆手中,那信物绝不会有错。   “我的人还在查,只要他做过,就不信不留下蛛丝马迹!”   “京城就这么大地方,各国的细作,各世家的眼线鼻子都灵的很,短时间藏个人容易,可想长久藏下去就难了!”陆瑶起身,拿了桌上的布垫着,把水壶从炉子上拿下,给赵恒泡了去火的菊花茶。   “你是说……”赵恒瞬间明白陆瑶的意思。   “浑水摸鱼!”陆瑶把茶放到赵恒面前,淡黄的菊花瓣飘在杯子上面,香气怡人。   清虚道长这样的世外高人,不止大齐想留着,周边各小国哪个不想要。   若是把清虚道长秘密到京城的消息传出去,那京城就热闹了。   人多力量大嘛,而且,还可以看看哪国的细作更有本事,说不定还能一举歼灭。 第422章 没心没肺   赵恒顿时笑出声:“这主意妙极,窈窈简直可抵千军万马!”   这主意好,太好了。   赵穆不就是想把师傅拿捏在手中让他和陆玉庭忌惮吗?   那就叫他好好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恒这一夜睡的格外踏实,不但踏实,还做了个美梦,梦里他在吃……橘子!   腊月二十七,大齐衙门终于封印过节,众大臣松了口气,只是这个年注定过的不安稳。   太子之位空悬,崔家出了这么大事,可崔后和睿王只是被禁足,皇上的态度实在奇怪。   只要一日不废后,睿王作为中宫之子,就仍有可能翻身。   华清殿   皇上批完了奏折,翻出了御林军密探送来的密奏。   说实话,这些要密奏比那些一帮臣子递上来的奏折有趣多了。   那些大臣的奏折不是奏请立太子,就是参这个参那个,一个个的事儿逼,每日变着法的给他找不痛快,烦人的很。   这些密奏有的内容比市面上的流行话本都有意思。最关键,这可是真人真事,绝不虚构。   今日送上来的密奏内容也很精彩,陆家大房和三房起了龃龉。   因为马上就是元正,在外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陆玉庭终于肯回家了。   可却提了个特别的要求,那就是要让他的亲祖母韦氏,以老平宁侯平妻子的身份入祠堂,牌位享陆家子孙供奉。   陆伯山当然不肯,这都是祖辈们的事,别说孙子,就是他这个儿子都无权这么做。   陆三老爷唯唯诺诺,一向是向着大哥的,可是在这件事上却是和儿子站在一边了。   陆家继二房分家后,这大房和三房怕是也和睦不了多久了。   陆家这一辈,陆玉庭是最拔尖的,又是清虚道长嫡传弟子,将来陆家的家主之位落在他身上也不是没可能。   可如今陆夫人身怀有孕,陆伯山为自己未出世的儿子打算,陆家三房起了二心也不意外。   不过,陆瑶以后成了楚王妃,陆伯山似乎也不适合再掌兵了,崔家就是前车之鉴。   皇上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其实,说起来,当年确实是韦氏先嫁给平宁侯的。   皇上打开另一份密函,眼睛陡然睁大,什么,老五也是清虚道长的徒弟?   御林军密探的消息是绝不可能出错的,这点毋庸置疑了。   老五这个混账,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让老五速速进宫来见朕!”皇上把密函合上,语气说不上是生气还是什么。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请殿下进宫!”常贵有点担心,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今儿已经是年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是元正了。   孙公公看到师傅笑的一脸和蔼的朝他走过来,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傅总坑他,他怕了。   “哎呦,怎么突然肚子疼……”孙不二捂着肚子要跑,可刚转过身就被师傅一拂尘打在屁股上。   “小兔崽子,你这是躲咱家呢,就这德行将来还想做咱家这个位置?”常贵没好气道。   “师傅,徒弟真的肚子疼,吃坏肚子了!”孙不二捂着肚子。   “小兔崽子,打你六岁起就跟着咱家,你撅起屁股咱家就知道你拉什么屎,去,到楚王府跑一趟,皇上急召!”   常贵揪着孙不二耳朵,孙不二连连叫疼:“师傅快松手,徒弟的耳朵要掉了……”   “咱家告诉你多少次,逢人三分笑,嘴要甜,手要勤,腿要快,你把楚王府的差事做好了,你也就出师了!”一手带大的徒弟,虽不能说像亲儿子,但也差不多了。   孙不二知道师傅这是锻炼他,但心里还是怕啊,哭丧着脸:“不二知道了!”   “快去快回,皇上等着见呢!”常贵挥了挥拂尘,进了大殿。   孙不二扶了扶帽子,手缩进袖筒,一溜小跑的出宫了。   去别家传旨那都是挺着腰杆,昂着头,威风的很,可这楚王府,孙不二真是怕了,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楚王殿下这次竟然没有推诿,直接答应了。   孙不二啊了一声,以为这是自己的幻想,直到韩长史拿了银子打赏:“孙公公留着和几位大人喝茶!”   孙不二像是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忙推脱道:“韩长史太客气了!”   皇上突然召楚王进宫,韩长史也担心啊,所以对孙不二格外的热情,二人寒暄完发现楚王已经走了。   孙不二只得收了银子,一路跑着追赵恒,韩长史站在那一脸担忧,唉,自家王爷可真不省心,这大过年的,千万别整事。   赵恒到了华清殿,下跪行礼:“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父皇召儿臣何事!”   皇上装模做样的放下手中折子:“王府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   赵恒起身,在龙案旁边的软毯上坐下,动作大大咧咧的,坐没坐相,不过,人长的俊,怎么坐都好看。   “就那样呗,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赵恒随口道。   “你新开府不久,总要请亲朋好友到府上聚一聚,若是府上厨娘忙不过来,朕拨两个御厨到你府上帮忙!”皇上话里有话道。   “也好!”赵恒不客气的点点头:“算算日子师傅他老人家也该到京了,他喜欢吃川菜,父皇赐儿臣两个会做川菜的御厨!”   皇上心里一喜,老五这老实孩子,这么快就承认了,按捺下窃喜,装作不知的问道:“师傅,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师傅,朕怎么不知?”   赵恒一脸诧异的看着皇上:“清虚道长就是儿臣的师傅啊!”   皇上坐直了身体:“清虚道长什么时候成你师傅了?”   “这事说来话长了,十多年前的事了!”赵恒挑眉,心道,也是为难老头子了,憋的挺难受吧?   “朕只听说清虚道长收了陆家的三郎为徒,竟不知朕的儿子也有幸拜在他门下!”不过看这小子的作风怎么都不像清虚道长的徒弟,这些年都学了什么。   “哼,那有什么,那个臭小子还要叫儿臣一声师兄呢,惯会用花言巧语的哄骗师傅,师傅这才把鬼谷门主的位置传给他!”赵恒表情似是对陆玉庭十分不满。   皇上握了握拳,他就知道,这死孩子不争气,作为大徒弟,怎么连门主的位置也给丢了。   “你这孩子,做事毛毛躁躁,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父皇,等下就带两个御厨回去,说起来,父皇和清虚道长也快二十年未见了!”皇上说这话时悄悄的看着赵恒的神色。   “那是挺久了!”赵恒语气很随意。   皇上翻了个白眼,这孩子也真是没心没肺的,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说安排个见面什么的吗?   这死孩子。   常贵有点为楚王捏一把汗,这可是讨皇上欢心的好时候,这楚王殿下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利用呢。 第423章 可以滚了   赵恒出宫的时候带了两个御厨,还有皇上的不少赏赐,由侍卫护送着,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皇上等到赵恒出去才叹了口气,手中的折子啪扔龙案上了,这孩子真让人上火。   可能有什么办法,这孩子是个憨傻实心眼,逼急眼了,谁知道又会怎么胡闹。   这样大的阵仗的赏赐,很快就传了出去,大臣们都在揣测圣意,难道楚王殿下才是夺嫡的黑马?   这传言,赵恒不在乎,可有人坐不住了。   近日,西市黑市上也迅速传出一个消息,鬼谷谷主清虚道长秘密抵达京城。   西市那些用商人身份做掩饰的细作,整个就活跃兴奋起来。   能把清虚道长带回自己国家,谁还在异国他乡做什么细作,不管了,一定要找到他。   赵恒心情很好,得了这么多的赏赐,一定要和人分享下,和谁分享呢?   马车在陆府门口停下,小厮们看到赵恒,跟见到金灿灿的元宝没区别。   赵恒大步走,青鸾在后面一路给赏钱,这败家的王爷,迟早把王府霍霍空了,到时被王妃嫌弃穷,哭都来不及。   陆伯山正在清音居喂夫人吃燕窝,陆夫人这几日孕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陆伯山紧张的很。   听到小丫头来报说姑爷来了,喂东西的动作一顿,表情明显的嫌弃,夜里翻墙头,白天踏门槛,这货怎么这么烦人,他自己没有家吗。   “你快去吧,殿下说不定有要事!”陆夫人劝道。   日日同床共枕,她岂会不知丈夫的心思,瑶儿马上要做楚王妃,他又掌着兵权,只怕有人睡不安稳。   那人睡不安稳,陆家就别想安稳,她又怀了身孕,更让夫君生了交出兵权的念头,只是以后要为难玉庭那孩子了。   “他能有什么事,一天天游手好闲就会蹭饭!”   没错,赵恒确实是来蹭饭的,所以被岳父大人揭穿,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最关键,今日,陆玉庭在陆府。   陆玉庭挨了打,伤还没复原,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锦袍,头发也很随意,将门虎子竟有点文弱书生的感觉,是招女人喜欢的那款。   赵恒嫌弃的撇过头,这货就会用这张脸骗人。   陆玉庭是斜靠在椅子上的,没办法,屁股上有伤。   “下这么重的手,演得够真的!”赵恒睨了陆玉庭一眼。   “别在那幸灾乐祸,想笑就笑,憋死你得了。”陆玉庭手肘支撑着身体,头靠在手上。   赵恒没控制住:“你活该,自找的,非要当大英雄!”   “你要是来看笑话的,可以滚了!”陆玉庭这次被打的确实不轻,冬天伤口难愈合,床上趴了好几天。   “师傅应该很快会有消息,这事你不用管,你接下来别玩太大!”嘲笑归嘲笑,担心也是真担心。   “放心!”陆玉庭漫不经心。   景王和睿王不同,睿王的势力主要是崔家,可景王因山东赈灾,在民间百姓心中呼声很高。   皇上打压世家,提拔没有根基的清流,而景王恰巧在清流中也很有份量,他善于迎合皇上的心意,又暗里经营这么多年,正是润物细无声,想扳倒他并不容易。   景王在争取曾家的势力,曾家本就是世家大族,曾江追封了承恩侯,将来可以在曾家小辈中过继一个子嗣承袭爵位,淑妃刚晋了贵妃,怎么看曾家都是更上一层的兆头。   可曾家虽因曾江之死仇恨崔家,但对景王并没有明确态度。   曾尚书这个人虽不十分精明,但也是个识时务的,曾家靠的是圣宠,不需要站队。   景王的幕僚出主意让景王纳曾家女为妃,可曾江的嫡亲妹妹今年才刚十五,堂妹又远了一层。   再说,景王正妃,侧妃位置已满,曾家女不可能为妾的。   景王正在想办法笼络曾家,可他不能真让景王想到办法,曾家的势力不能便宜了他。   不过,师兄这一出浑水摸鱼够让他头疼一阵了。   一眨眼的便是除夕,宫里今夜宴请百官,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邀请。   不过,今年的除夕夜宴似乎有些冷清,往年风光得意的徐贵妃成了徐嫔,自然没资格坐上首,中宫也被禁足,如今代管后宫的是淑贵妃。   淑贵妃入宫多年,向来低调,若非重大场合更是能不出席就不出席,今日一反平日低调,一身宫装十分有气势。   几位皇子最风光的是刚立了大功的景王。   朝臣都是属猫的,嗅觉都灵敏的很,景王成了香饽饽,自然是人人恭维。   赵恒入朝堂半年,倒因其性子过于耿直,比起八面玲珑的景王就显得有些难以接近。   不过,他没什么感觉的喝着酒,这种宫宴最无聊了,也就酒好喝。   坐在一旁的肃王几次想搭话,可都没有说出口。   五哥这个人不好相处,还喜欢动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一脸假笑的老四,他还是觉得五哥好些。   肃王给自己倒了杯酒,闷闷的喝了,再朝赵恒位置望去时,发现顾昭华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了。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都低头笑着,赵煊越发觉得孤零零的。   其实他也想凑上去来着,没敢!   陆夫人因孕吐厉害,并没有出席今日的宫宴,陆瑶带着妹妹,还有三房的女眷。   素来亲厚的陆家大房和三房今日看起来有些貌合神离,看来传言是真了。   四公主遥遥朝陆瑶举了举杯,这动作并不显眼,但陆瑶明白。   二人对饮一杯,一切皆在不言中,宫宴实在不是个叙话的地方。   四公主如今常在御前走动,虽然已经成亲,但这次宫宴皇上特意让她坐到上首的位置。   皇家里的亲情也是需要经营算计的,这是赵姝成亲后才懂得的。   她得知陆夫人有孕,还特意送了补品来。   赵姝对陆家从来都是感激的,若不是当初陆大人一力反对她和亲,哪有她今日的美满姻缘。   若不是陆瑶那些银票,夫君又如何能谋到好差事。   人生漫长,能遇见的好人不多,且行且珍惜。 第424章 柔软曼妙   赵恒和顾昭华聊天喝酒,目光却是不时的向陆瑶望去,每次看到她都在才安心含笑的收回视线。   赵恒虽然脾气不好,但架不住人长的好看,一抬眸,一浅笑,引的那些年少无知的贵女脸红心跳。   小姑娘们都是二八怀春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就是众人中最独特的那个。   这个年纪的优点就是单纯看脸,哪管什么日后前途,家族利益。   况且赵恒这有个金光闪闪的皇子身份呢。   在坐的皇子中也只有他还没有侧妃,小姑娘们难免动起念头。   陆瑶看着小姑娘们含羞带怯的脸,形容微妙,说不出是得意多一些,还是不爽多一些。   得意自然是因为把这些小丫头迷的七荤八素的是自家男人,不爽当然也是因为如此。   这一茬一茬长上来的小丫头跟春日里雨后的春笋似的,而且日后还会前赴后继。   其实陆瑶和她们年纪也差不多,但重活一世的陆瑶感觉自己心态变了,下意识的就以长者自居了。   其实这种事挡是挡不住的,就自家爹爹那个年纪还有不少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哭着喊着要上门做妾呢。   难不成就因为夫君长的太好看就不许别人看了,她就是不许也没用啊,管的住自家的也管不住别人啊。   陆瑶的目光从赵恒的位置划过,赵恒注意到她的视线,还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陆瑶忍不住弯唇,可能她想的有点多了,殊不知她这个微笑不止落在一个人眼中。   赵穆捏着酒杯的手格外用力,后槽牙也紧紧的咬合着,这江山他志在必得,而瑶儿也同样。   至于这个赵恒,他也绝不会放过他,谁让他那样不知死活的来京城送死,还抢了他的瑶儿。   宫宴来来去去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奏乐伴舞,纵然是皇宫的乐师,可太过一板一眼也比不得妙音阁的姑娘,未免无趣。   至于跳舞,又哪里比的过牡丹楼头牌柔软曼妙,给钱就可以捏一把的腰肢。   当然,也有按捺不住展示才艺的贵女们上场表演。   吹箫的,鼓瑟的,弹琴的,跳舞的,一个个的暗自较劲,生怕被比下去了,这才是每次宫宴最热闹的时候。   才女才子的名号,大多都是在宫宴上展示才艺传出的。   比起外面那些酸书生评选的什么花魁,什么西施,这个含金量可重多了,相当于得到了皇家颁发的荣誉证书,大家能不积极吗?   若是上一世,陆瑶或许还会参与,可重活一世,就觉得这是小女孩的把戏,没什么意思。   正在跳舞的这个贵女跳的是贵妃醉酒,也难为人家小姑娘大冬天里穿一身霓裳来跳这个舞。   说实话,跳的还真不错,陆瑶由衷赞道。   不过,这怎么有点——   只见这女子举着酒杯,一脸羞怯的舞到赵恒面前。   赵恒皱了皱眉头,看那女子还不离开,有些火了。这什么东西,都挡到他看窈窈了。   赵恒皱着眉头低道:“起开!”   那女子愣了下,却是依旧坚持,举着手中酒杯,脸上表情似醉非醉,妩媚妖娆:“殿下!”   殿下两个字被女子娇娇的声音叫的柔肠百转,情意满满。   赵恒被膈应的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踹桌子了快。   坐在旁边的赵穆偏头向赵恒看去,面容含笑:“不过是一杯酒,五弟喝了便是!”   只要赵恒在众人面前喝了这杯酒,那便是接受了女子的心意。   这女子是太仆寺少卿杜世明的小女儿杜若兰,她的身份做楚王侧妃那是足够了。   “四哥想喝,大可自己接了!”赵恒冷嗤。   以为这小把戏他看不明白吗?就这种货色想入他楚王府,给昆仑做口粮都不配。   杜若兰没想到这楚王竟真如传言一般。   不过——   杜若兰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举着酒杯,身子直直朝前倾去,这种情况,是个正常男人就会扶。   但,她面前的男人是个例外。   赵恒轻功好,拉着顾昭华迅速从位置上撤离,足尖用力,身子已经腾空飞出好几米远。   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正是杜若兰狼狈的倒在地上,头撞到了桌子,疼的眼泪差点出来。   疼是其次,关键丢了大脸,杜若兰倒在地上,半天都没动。   周围同龄的贵女掩着唇,发出低低的嘲笑,这杜若兰可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公然勾引楚王。   赵恒松开顾昭华,拍了拍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父皇,可吓死儿臣了,这姑娘是谁啊,一点礼数都不懂!”   皇上岂会看不出那姑娘心意,今日来参加宫宴的都是名门贵女,老五若好好接了那杯酒,也是一段佳话,可如今给闹的。   咳咳!   这死孩子!   下面的陆玉庭羽扇掩面,摇了摇头,师兄可真是不解风情的野蛮汉子,好好的姑娘给摔的,也不知摔死了没有,咳咳!   陆瑶面无表情的喝着酒,她就说这一茬的小姑娘胆子大的很。   身后的夏竹眼睛快要在杜若兰身上盯个洞,小贱蹄子,怎么不摔死她,她们姑爷也敢勾引,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服吗?   只要小姐一句话,她今夜就把这杜若兰挂城门楼子上,看她还敢不敢勾引男人。   杜若兰已经被自家丫头扶了起来,这出贵妃醉酒变成了贵妃出丑。   杜若兰反应也是快:“小女不慎踩到裙角,殿前失仪,求皇上恕罪!”   杜世明也赶紧从席间出来,下跪道:“小女失仪,求皇上恕罪!”   这种小事,皇上自然要表现的大度一点,反正自家儿子也没吃什么亏,摔倒的是别人家女儿。   皇上十分大度的笑了笑道:“杜小姐无意之事,杜爱卿快起身,让御医来瞧一瞧杜小姐的伤!”   杜若兰连连道:“小女无碍,多谢皇上!”   然后莲步款款的走到赵恒跟前:“小女冒失,殿下恕罪!”   赵恒拂袖嫌弃道:“知道自己冒失下次站稳点,要是今日砸伤了本王,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杜若兰听到砸伤两个字,眼泪一下收不住了。   砸伤?她那是砸他吗?她有那么重吗? 第425章 愿为牛马   赵恒这话不但震惊了一群小伙伴,还震惊了一群大臣。   皇上扶额,暗自叹了口气,这死孩子。   就这德性,幸好已经定了正妃,不然,哪个大臣敢把女儿嫁他。   唉,委屈那陆家丫头了。   肃王:这杜小姐也有几分姿色,五哥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要是他,先抱了再说呗,反正又不吃亏,无非就是院里多个女人。   孙天得:没听说过投怀送抱要诛九族的,真是活久见了。   宋轶:择婿有风险,跌倒需谨慎。   赵恒下意识的朝陆瑶的方向望去,幸好他机灵,及时识破,躲闪的快,想挨到他,门都没有。   可陆瑶压根没朝这边看,低头和陆瑾说话。   完了,窈窈不会生气了吧!   他现在还能踹死眼前这个丑东西吗?   顾昭华看杜若兰哭,不解道:“我和五哥差点被你砸死,我们都没哭,你委屈什么。”   杜若兰强忍着委屈,哭着回到坐席的,她到现在都没办法相信,长得这么好看的楚王殿下心肠竟是如此之硬。   她明明就不比那个陆瑶差,难道连侧妃也做不得吗?   景王低头目光迅速闪过一抹暗色,再抬起时已是云淡风轻。   宫宴继续,不过,有了杜若兰这么一出,接下来贵女们可收敛多了,不敢再动什么心思,诛九族的,还是小命要紧。   今日这宫宴挺无趣的,若不是不得不来,陆瑶倒是宁愿在家里绣荷包。   最近朝中官位变化大,皇上提拔了一批新官员,许多贵女陆瑶都不太熟悉。   可惜魏荣在家养伤没有参加宫宴,不在,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陆瑾说要更衣,陆瑶带着妹妹去了。   外面冷,没什么好玩的,约莫着宫宴也快结束了,正打算带妹妹回去时,被一道声音叫住了:“陆小姐!”   陆瑶抬头,巧了,竟是杜若兰。   杜若兰迅速上前拦住了陆瑶的去路:“求陆小姐帮帮小女!”   陆瑶不得不停下脚步,悄悄扬了扬唇角。   傻孩子,以为在楚王那里碰了钉子,来求她就可以了吗?   怎么,她如今在外的名声很贤惠吗,这,不太好吧?   “杜小姐所求之事我帮不了,杜小姐请让开吧!”陆瑶语气淡淡。   “陆小姐都还没有听小女所求,怎知帮不了,小女是真心爱慕楚王殿下,求陆小姐做主,小女只要能入楚王府,以后甘心受陆小姐差遣,哪怕为奴为婢,求陆小姐成全!”杜若兰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陆瑶微眯了下眸,轻笑开口道:“杜小姐以为我是什么人,月老吗?求一求,拜一拜,我就能让实现愿望?”   这种地方随时都会有人出来,陆瑶懒得和她废话,抬脚要走,杜若兰忽然噗通一声跪下:“陆小姐是未来楚王妃,自然做得了主,小女求陆小姐成全,小女愿为牛马伺候王爷王妃!”   陆瑶垂眸笑了笑:“杜小姐一会儿要为奴为婢,一会儿要为牛马,奴婢就算了,牛马只怕你还真做不得,再说,”陆瑶微微福身:“即便我能,我又凭什么让你入王府给自己添堵。”   杜若兰咬了咬唇,干脆豁出去了,拉住陆瑶的衣摆:“陆小姐,小女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小女是真心爱慕王爷的,求你成全小女吧!”   陆瑾不耐烦道:“你这女子好没羞,女德女戒竟是白读了吗?你爱慕殿下来求我姐姐做什么,刚才怎么不去去求皇上,求殿下,是觉得我姐姐好欺负吗?”   陆瑶怜爱的摸摸瑾儿的头,这小丫头嘴皮越发厉害了:“好了,我们进去!”   陆瑶提了下斗篷,杜若兰竟是不松手,夏竹去腰间摸刀,这才发现今日进宫,没有带来。   “陆小姐若是不答应小女,小女就不起来!”杜若兰拽着陆瑶的斗篷边角。   反正她今日已经丢尽了脸面,只要陆瑶答应,她的愿望就成了。   她从见到楚王的第一眼就爱慕他,那时,她还不知他是楚王。   后来,六公主举办赏菊宴为众位皇子选妃,她才知他就是楚王殿下。   只可惜,那时父亲还不是太仆寺少卿,她还不够资格。   如今,父亲也是四品官,和陆小姐的父亲品阶一样,她只求侧妃之位而已。   陆瑶嘴角笑意彻底收起:“杜小姐,我最讨厌被人威胁,既然你那么喜欢跪着,那请自便!”   陆瑶说话间,解开斗篷带子,斗篷瞬间落地,陆瑶不再看她,拉着瑾儿的手朝里面走去。   “陆小姐,我们同是女人,又何必互相为难,陆小姐难道不怕落下善妒的名声吗,将来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楚王殿下这样的身份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总会有侧妃的。”杜若兰急急道。   陆瑶脚步顿住,微微侧身,眯起一双幽冷的眸,眉目间透着嘲弄:“你都说我善妒了,又怎么可能会有别人?杜小姐好自为之吧!”   陆瑶说完,转头却对上赵恒浸满笑意的眸子。   尴尬了,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又听到多少,怎么她没看到呢。   赵恒一直注意陆瑶那桌的情况,看到陆瑶还不回来,便出来寻,没想到碰上他的未来王妃教训不懂事的蠢货。   很好,当他的王妃就该有这般气势,不对,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该让夏竹直接踹飞,功夫都白练了吗?   “去了哪里,让我好找!”赵恒看陆瑶已经看到他,直接上前。   看到陆瑶身上的斗篷不见了,抬手取下自己的给她披上,语气温柔,和在众人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   陆瑶也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正打算进去!”   “殿下请留步!”杜若兰起身欲追。   赵恒把陆瑶护在身后,淡淡对夏竹道:“带你们小姐先进去!”   陆瑶倒是不担心赵恒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反正他也不止做了一件两件,没什么稀奇。   既然是他惹出来的烂桃花,就得他自己处理。   像杜小姐这样的,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若日后她都要忙着帮他处理这朵,处理那朵,那她得把自己累死。 第426章 图谋不轨   上一世赵恒的桃花少之又少,还没来得及开就被他自己掐断了,完全凭实力空置了三宫六院。   她记得好像是永恩伯的女儿,好好一个小美女被赵恒当面嫌弃丑,回家路上就跳了护城河,此后好像便再没有贵女敢表白了。   这一世赵恒回京早,没想到永恩伯家的姑娘还没出来,倒先出来个杜小姐。   陆瑶回到宫宴没多久,赵恒也回来了,冲她悄悄眨了一下眼睛。   陆瑶端起酒杯,杯底轻轻的在桌上碰了下,朝赵恒的方向示意,然后才举杯喝了。   赵恒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酒真是不错,让人心情舒畅,等下得多弄几车带回王府。   小太监一溜小跑的到皇上跟前不知说了什么,皇上的表情滞了下,明眼人都看出不对劲。   皇上目光朝赵恒那看了眼,这死孩子,真会给他惹事。   这大过年的,把人姑娘丢到大理寺牢房,这个小混蛋,气死他算了。   宫宴没多久就结束了,外面下着小雪,跟撒盐粒似的,刚落到地上就化了。   赵恒不远不近的跟在陆瑶身后,这大庭广众的实在不好上前。   他不怕被人说,但得为窈窈着想,本想送她回家的,可惜,被孙公公追上叫走了,便派了青鸾跟着。   今日宫宴,赵穆一脸贼心不死的看着窈窈,他不放心。   陆瑶上了陆家马车,马车摇摇晃晃,陆瑾忍不住开口:“姐姐,那个杜小姐会嫁给姐夫吗?”   “大概不会!”   以赵恒的脾气,只怕那个杜小姐讨不了好。   不过,这杜小姐竟有如此勇气,这般当众闹腾,倒是让人意外。   “姐姐,若是以后姐夫欺负你,瑾儿替姐姐报仇!”姐夫是不错,送了她不少好玩的东西,但若是让姐姐难过,那就什么都不好了。   她是姐姐的妹妹,自然要保护姐姐。   爹爹说了,一家人就是要守望相助才能不被外人欺负。   陆瑶伸手捏捏妹妹小脸:“是,我们瑾儿最厉害了!”   “那是当然!”陆瑾一脸傲娇。   赵恒被皇上叫进了华清殿,杜大人也在,看到赵恒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求楚王殿下放过小女吧!”   赵恒爱答不理,下跪给皇上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太下儿子的脸面,控制情绪道:“都起来吧,怎么回事,怎么把杜小姐送去大理寺了?”   赵恒蓦地睁大眸子,一脸错愕:“父皇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杜小姐对儿臣图谋不轨,十分可疑,儿臣觉得还是交由大理寺查查清楚的好!”赵恒摸摸鼻子,十分委屈。   皇上:……   这解释——完美!   皇上目光看向杜大人,杜大人连忙道:“皇上,小女年幼,不小心得罪了楚王殿下,求皇上殿下宽宥!”   “得罪?杜少卿这话是说本王携私以报?”赵恒黑着脸不悦道。   “臣不敢,臣的女儿绝不会对殿下图谋不轨的,这一定是有误会!”杜少卿低着头道。   “误会,什么误会?”   “臣的女儿……心悦殿下,所以,不会做出伤害殿下的事!”杜少卿抬头看了赵恒一眼,又迅速低头。   心悦?   哼!   凭她什么身份,也敢心悦他。   “杜少卿爱女心切,着急为爱女脱罪本王理解,但杜少卿再如此言语冒犯本王,休怪本王不客气了!”赵恒脸色骇人。   赵恒朝坐在上位的皇上拱手行礼:“父皇,今日宫宴你也看到了,杜小姐先是险些砸死儿臣,接着又当着侍卫的面意图拉扯儿臣,儿臣这个王爷是假的吗,谁想砸就砸,想拉扯就拉扯,还有没有比儿臣更窝囊的王爷?”   赵恒的话让皇上动了动眉梢,可不就是这样吗?   他的儿子是皇子,岂是随便哪个女子都可以觊觎的。   若是日后都效仿这个杜小姐,打着心悦的名义,那这不就乱了套了。   这么一想,皇上觉得自己儿子受委屈了,他的儿子凭什么活的那么窝囊。   皇上默默想着,有些生气,这杜大人也太不会教女儿了。   亏得他刚刚提拔他为太仆寺少卿,竟然一点就不知道感恩,还唆使自己女儿算计他儿子。   怎么,已经是四品少卿了还不知足,还想更进一步吗?   “父皇,儿臣把杜小姐送进大理寺也是秉公处理,等年后衙门开了印,受理了案子,孙大人自会秉公处理!”赵恒挑了挑眉,淡然从容道。   正在回府路上的孙天得打了个喷嚏,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阿嚏!   又打了一个。   兴许是年纪大,受不得寒,回家请示夫人加件衣裳。   皇上沉着脸点头:“如此也好!”   杜大人噗通一声跪下了,衙门开印那要半个月后了,那他的女儿岂不是要在大理寺牢房里待半个月。   “皇上,求皇上念在小女年幼的份上先放她回家,臣一定好好管教!”杜大人老泪纵横。   “就是因为年幼才要让她好好在大理寺思过,若不是年幼杜大人觉得以她的罪行还能活着?”赵恒冷笑。   杜少卿一惊,说不出话来。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杜少卿越发觉得碍眼:“退下吧!”   杜少卿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若再多言,怕是要殃及杜家。   常贵看了看杜少卿的背影,暗暗摇了摇头,养女不教害全家呀。   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楚王殿下,那楚王殿下是好惹的吗?   招惹了就算了,还闹到皇上面前,在皇上面前告皇上的儿子,能讨得了好吗?   赵恒看杜少卿离开,也跟着道:“父皇,若是无事,那儿臣告退了!”   “站住!”皇上冷声道。   “父皇有事?”   “胡闹!那杜家小姐再如何,你也不该把她丢进大理寺!”皇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赵恒。   那大理寺是办什么案子的地方?那都是人命关天的大案,要案。   “父皇说的有理,儿臣应该把她送到顺天府才是!”赵恒点点头,认真道。   “朕真要被你气死!”   “大过年的父皇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老人家可是万岁!” 第427章 素来亲厚   皇上听赵恒这话忍不住笑出声,连身后的常贵都差点失态,赶紧捂住嘴巴,生怕殿前失仪。   “油嘴滑舌!”皇上虽是这样说,但脸上明显放松的情绪已经出卖了他。   “父皇,儿臣说的是实话,儿臣先给父皇拜个早年,儿臣祝父皇身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赵恒撩起袍子重新跪下,认认真真的叩首道。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恒,心底一片柔软。   众位皇子中,大概只有老五是真心希望他能万岁的吧。   那些个都巴不得他早点死,好自己坐上这把龙椅,尤其睿王那个混账。   上次他晕倒,老五这孩子的表现让他震撼的,这份赤诚确实最像太子。   大概是老了,他最近总是想起皇后和太子。   “起来吧!”皇上的声音也柔和下来。   “父皇,儿臣还有事想求父皇!”赵恒从地上起来,笑着道,表情还带着一丝谄媚。   “什么事?”皇上心情好,这会儿也格外好说话。   “师傅他老人家说年前就会到京,可儿臣现在都没有师傅他老人家消息,陆玉庭那也没有,儿臣担心师傅是不是出事,能不能让父皇的密探帮儿臣查一查?”   皇上眉梢一挑,他正要问这事呢,老五倒自己说了。   “父皇,儿臣王府也有侍卫,儿臣是怕过年期间太过劳师动众,弄得人心惶惶反倒不好,想来想去觉得父皇的密探来查最合适!”赵恒嬉皮笑脸的补充道。   皇上假意为难的点头:“难得你能想到此处,此事朕一会儿交代密探,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赵恒连忙道:“儿臣多谢父皇。”   “明日家宴别误了时辰!”皇上交代道。   这是老五第一次在京中过年,有些事还是要提点他。   “儿臣知晓了,儿臣告退,不打扰父皇休息!”   赵恒出了华清殿,精神的很,这京城只要发生过的事就没有皇家密探想查查不到的。   赵穆这次若不乖乖把人交出来,父皇那里定饶不了他。   大殿里安静下来,皇上坐在龙案前,沉默不语,表情不明。   常贵也不敢出声,皇上最近的情绪就是这样,有点喜怒不定。   赵恒所料不错,陆瑶回去的路上果然遇到景王。   景王自山东回来今日是第一次见陆瑶。   没想到,他去山东几个月,她竟成了楚王妃。   父皇明知他心悦瑶儿却还是把瑶儿赐婚给赵恒,再加上母妃的事,他自然对父皇失望。   权力这东西真好,只有有了无上的权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陆瑶马车被拦,景王站在马车外:“瑶儿,是我!”   陆瑶怎么会听不出赵穆的声音,本来闭着眼睛,这会儿陡然睁开,满是警惕。   陆瑶坐在马车里看不到外面,这条路是陆瑶回府必经之路,穿过这条巷子下个路口就到了。   巷子并不宽敞,景王的马车拦在路中间,陆家的马车就过不去。   “不知景王殿下何事!”陆瑶警惕道。   “瑶儿,我有要事同你商议,我的马车就在前面,瑶妹妹可否下车一叙!”赵穆言辞恳切道。   她虽坐在马车里,但能听到这条路格外安静,没什么行人。   如今马车内外,除了陆府的人,就是景王的人,若是传出什么深夜厮混的流言,皇上震怒,只怕她和赵恒的婚事就作罢了,连陆家也会被她连累。   “殿下,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还请殿下见谅!”陆瑶坐在马车上道。   “瑶妹妹……”景王欲要上前,却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挡在身前。   赵穆认得青鸾,赵恒的护卫,青原虽没见过,但也猜的出应该是赵恒的人。   他没想到赵恒居然派了人暗中护卫,赵穆脸色一沉:“放肆,还不退下!”   青鸾和青原拱手道:“景王殿下恕罪,我等奉我家殿下命,护送王妃娘娘回府,多有得罪,还请景王殿下谅解!”   景王哼了一声,这声王妃娘娘叫的太早了吧。   “本王和瑶妹妹素来亲厚,不过和表妹说几句话,这里不用你们,退下吧!”景王拿出王爷的身份压人。   “王妃娘娘已经拒绝,还请殿下离开!”青原道。   赵穆猝不及防一个巴掌打在青原脸上:“放肆,瑶妹妹和五弟尚未成婚,你一口一个王妃娘娘,如此损害瑶妹妹名节,到底是何居心!”   青原被打的有点懵,但对方身份高贵,他只能受着,不过,他想靠近马车却是休想。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景王殿下教训臣女的人,是不是该打声招呼?”陆瑶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那么响亮的巴掌声,她在马车里都听到了,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瑶妹妹勿怪,我不过是看他称呼不合礼,有碍瑶妹妹名声!”   “既然景王殿下如此为臣女名声考虑就该知,臣女作为未来楚王妃,深夜见外男更于礼不合!”陆瑶的声音不紧不慢。   赵穆没想到绕来绕去给自己挖了个坑。   “瑶妹妹,我……”   “景王殿下不在自己王府好好待着,夜拦本王王妃马车到底是何意?”赵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出了宫就飞马追来,就怕这混蛋使坏,果然所料不差。   景王是知道赵恒被父皇召进了宫才特意过来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了宫。   看来那杜大人……可真是无用。   “五弟怎么会在这里?”赵穆换了副表情。   赵恒丝毫不给面子:“这话该我问你吧?”这里和景王府可是不顺路。   “我突然想起,有几句话要和瑶妹妹说!”   “哦,那正好,就在此处说吧?”赵恒故作大方。   赵穆城府极深,鲜少怒于人前,可现在却被赵恒气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才道:“五弟此举未免强人所难,我和瑶妹妹相识多年,又是表兄妹,难道不能私下说几句话?”   赵恒轻笑着扬了扬眉:“四哥这话不对,俗话说好话不避人,避人没好话,难不成四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和他斗嘴皮子?不管是动手还是动口,他要是输了就不姓赵! 第428章 温软如玉   “你……”赵穆气个半死,硬生生忍住了动手的念头。   赵恒军中长大,和他打架,讨不了便宜。   “四哥若觉得我说的有错,不如我们现在进宫让父皇他老人家评评理?”   让老头子好好瞧瞧他养的好儿子到底什么德性,居然挖自己弟弟墙角,这是人吗?   赵穆心中清楚,若是赵恒没有来之前此事父皇知道也罢。   可如今赵恒在这里,闹到父皇面前性质就不同了。   而且,夺兄弟之妻是父皇最恨的。   “五弟说笑了,既如此,那我改日再和瑶妹妹说!”赵穆转身和马车内的陆瑶告别。   就像是他和陆瑶一早约好的,被突然赶来的赵恒破坏了似的。   陆瑶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回应,赵穆既然如此说,大概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解释。   她挽唇笑着摇了摇头,上一世她痴迷赵穆,觉得他什么都是好的,心怀大义,正人君子,拯救苍生的救世主……   如今跳出了那个圈子,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她可真是蠢出天际,想狠狠的抽自己。   赵穆离开,青原想要解释,赵恒挥了挥手,让两人都退下了。   赵恒很不客气的上了马车,马车不算宽敞,但坐四个人也没问题。   陆瑾靠在陆瑶怀里已经睡着了,这丫头从来都是这样。   夏竹注意到楚王的眼神,得,她下去还不成吗?   楚王哼了一声,她还有脾气了,一点眼力劲也没有,就这一会儿功夫,他能做什么?   被赶下马车的夏竹有些担心,楚王不会信了景王的话欺负她们小姐吧。   这个景王可真是混蛋,之前叫迎春去陆府膈应小姐就罢了,如今当着楚王还说那样的话,气死她了。   “你怎么来了?”陆瑶问道。   他刚被皇上叫走,应该是因为杜家小姐的事。   “那你是想本王来,还是不想本王来?”赵恒这语气有些酸。   虽然知道赵穆最后那句话是故意的,但一想到赵穆比他早认识窈窈,还……他就生气。   “殿下向来都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什么时候问过我意见?”陆瑶嘴角挂着笑,带着几分调侃。   还真生气了,连本王都出来了。   “本王很生气!”   “那就去找景王打一架,殿下不是厉害的很!”陆瑶语气软软,温温的笑着。   赵恒却气的不成,他都生气了,他都吃醋了,她都不会哄哄他吗?   他现在,很委屈!   陆瑾靠在陆瑶怀里,睡的十分香甜,陆瑶不舍得吵醒妹妹,说话声音很小,也不敢动,生怕她睡的不舒服。   赵恒看着更是嫉妒,窈窈都没这样抱过他。   “陆瑶,你都不问问我吗?”   “问殿下什么?”   “杜小姐的事你就一点不关心?”赵恒傲娇的睨了陆瑶一眼。   陆瑶唇瓣染着笑:“殿下不是都处理好了吗,不然怎么会过来?”   “你就不担心我被父皇罚?”   “殿下心情甚好,应该是有喜事!”   赵恒:……   女孩子太聪明真不是什么好事。   “生了一肚子气,喜从何来!”语气中带了点傲慢。   陆瑶失笑,伸手握住赵恒的手:“殿下现在心情可好?”   女子的手不同于男子,纤细柔软,温软如玉。   赵恒故作镇定的咳了声:“本王岂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他刚才若不是及时赶到,那赵穆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陆瑶哦了一声,抬手离去,这么难哄,那就先不哄吧。   瑾儿还靠在她怀里呢,吵醒了瑾儿,这丫头闹困起来可不好哄。   赵恒正等着陆瑶说几句表扬他的话呢,没想到好话没听到,居然就这么撒手了。   立马伸手捉住陆瑶的手,有些着急,力道没控制好,险些把陆瑶从马车坐上扯下来。   赵恒身子迅速前倾,在陆瑶旁边坐下,一手握着陆瑶的手,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   陆瑶刚才吓了一跳,若她摔倒,那瑾儿也要摔地上了。   小孩子不禁摔,若是磕到碰到,她得心疼死。   待坐定后,这才发现这动作极其不妥,忍不住嗔了赵恒一眼:“还不松手!”   赵恒本是要松开,一想,不对,他是她未来夫君,抱一下怎么了。   “不松!”   “瑾儿……看着呢!”陆瑶咬着牙,压低声音道。   “瑾儿都睡着了!”这小丫头过的可真是无忧无虑。   “殿下……”   “叫我名字!”   “你不是在生气?”他生气起来六亲不认的,她可不敢惹他。   “不叫名字也行,但不许叫殿下?”赵恒忽然笑了,压低声音在陆瑶耳边道。   “那叫什么?”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小名?   她记得赵恒只有一个字,是清虚道长给取的,叫做子恒。   “叫……夫君!”反正在上一世她已经嫁过他了,叫夫君也不算逾矩。   陆瑶:……   不要脸!   自从他知道上一世的一些事后,彻底放飞自我了,私下里说话的语气完全以老夫老妻自居。   搞得她现在都有种她和他接下来的婚礼是再婚的感觉。   赵恒一脸期待的看着陆瑶,等着她叫夫君呢,马车停下了。   “小姐,到了!”   赵恒一脸懊恼:“这路也太短了!”   好生气,这车夫太没眼力劲了,不行,下次窈窈出门得换个车夫。   陆伯山的马车回来后没见到女儿马车回来就一直在门口等,远远看到马车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瑶儿!”陆伯山上前要扶女儿下车。   赵恒陡然听到岳父大人的声音跟被马蜂蛰了似的,一下子松开陆瑶的手,着急的差点轻功飞出马车去。   当然,飞是来不及飞出去了,起身太急,狠狠的撞在了车壁上,咚的一声,听响声都觉得疼。   “你没事吧?”   赵恒迅速摇头:“无碍,无碍!”   习武之人耳力好,陆伯山先是听到咚的一声,又隐约听到一道男声,担心女儿出事,一把拉开了马车的门。   两道男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一个由担心到愤怒,一个由慌张到谄媚。   赵恒假意的咳了下掩饰尴尬:“岳父大人新年好!”   陆伯山想一巴掌呼死这小子,好个屁,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第429章 倒霉夫君   活了四十年,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除夕夜还追到家里来,讨债的都没他这么狠。   “爹爹,瑾儿睡着了!”陆瑶虽然看不到爹爹表情,但差不多也能猜得到。   陆伯山一听女儿睡着了,连忙伸手去接。   瑾儿这小丫头每日吃喝玩乐,个子猛长,当然,体重也涨了,瑶儿抱不动她。   赵恒赶紧退后,从陆瑶怀里抱过陆瑾然后又交到陆伯山手上。   陆伯山用斗篷把女儿裹着,又不大放心的转头对陆瑶道:“外面冷,你娘让厨房准备了……宵夜!”   陆伯山本来想说年夜饭的,年夜饭都比较丰盛,怕被赵恒听到赖着不走,故意说成了宵夜。   去参加宫宴基本都是饿着肚子回来的,大家闺秀都要注意仪态,谁会在宫宴上吃吃喝喝。   陆瑶也只是喝了点酒,这会儿的确是饿。   今日是除夕,一家人自然要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顿饭。   最关键,今年是瑶儿在陆家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明年就……   本来瑶儿可以在家多呆两年的,都是这个臭小子。   赵恒突然觉得老岳父的目光怎么有杀气了呢,看仇人似的。   陆伯山抱着小女儿不好出手,不然他……   不然能怎么样,总得给龙椅上那位几分面子。   唉!   赵恒觉得吧,有问题就要及时解决,不能拖到明年。   有必要趁着‘宵夜’的机会和岳父大人好好谈谈。   过了今夜,就剩三个月零八天就可以娶到窈窈了。   男人嘛,这点委屈算什么。   走着。   陆瑶也是很惊叹赵恒这份勇气,能把爹爹气成这样还如此坦然的,赵恒绝对是第一个。   陆瑾躲在陆伯山怀里不想起来,还是爹爹怀里暖和,又不用自己走路。   悄悄朝陆伯山眨了眨眼睛,陆伯山低头看女儿的笑颜,父爱感满满,心情瞬间好了。   “闻着香味醒来的吧?”陆伯山宠溺道,这丫头最馋了。   “可不是嘛,瑾儿都饿瘦了呢!”陆瑾躲在爹爹怀里撒娇。   陆伯山忍不住感叹,记得瑶儿这么大时也是整日在他怀里撒娇,不肯自己走路,要抱着才行。   后来瑾儿出生,瑶儿就一下长大了,说要当个好姐姐照顾妹妹,就再没让他抱过。   女儿还是小时侯好,等再长大些就不知道又要被哪个臭小子骗走了。   想到大女儿,陆伯山又回头看了眼,这不看不好,一看火气又上来了。   怎么这臭小子也跟来了,谁让他跟来的?   他都不懂看人脸色的吗,不知道这个家一点也不欢迎他吗?   婚期越近,他就越不想见这臭小子。   赵恒给岳父大人投一个甜甜的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岳父大人总不好现在赶他出去。   他的侍卫都在后面跟着呢,总得给他这个王爷几分薄面不是?   陆伯山:……   陆瑶心惊肉跳,生怕爹爹冲进书房拿他的大刀出来。   “爹爹,快些走,我闻到牛肉香味了!”这丫头无肉不欢,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   陆伯山看了看小女儿的脸,哼,先放这小子一马。   陆瑾从陆伯山怀里露出个脑袋,朝赵恒挤了挤眼。   能帮的她可都帮了,接下来就靠他自己发挥吧。   陆夫人看到赵恒是高兴的,过节就是要人多才热闹,陆府又不差一双筷子。   陆家的年夜饭十分丰盛,一家人也是整整齐齐,外面爆竹声声,特别有过年的气氛。   说实话,活了二十年,赵恒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浓厚的过年氛围。   原来,和家人一起过年是这种感觉。   以前在西北,顶多是架起个火堆,和兄弟们一起喝酒,然后第二日该怎样还怎样,戍边的将士一日也不能放松警惕。   朱雀大街今晚很热闹,各种杂耍,民间表演,通宵达旦。   他从宫里追过来的时候路过,就想带窈窈一起去的,今日是除夕,他想和窈窈一起守岁。   但也知道,岳父岳母必是不肯放窈窈出去。   不过,这样也挺好。   今日这院里都是自己人,再加上是除夕夜,两房人也不用伪装。   陆家今年虽被褫夺了世袭的爵位,但保住了十三公主遗孤,陆伯山觉得这是值得的。   爵位可以再凭本事挣回来,人命丢了辜负了故人所托,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如今,陆家又要有一个孩子,陆家列祖应该也是赞同他的做法。   因为陆夫人怀着身孕不能饮酒,陆夫人的酒都被陆伯山喝了,大概是太过高兴,竟有了几分醉意。   陆瑾吃完了东西,大人们聊天的时候就又睡着了,陆夫人叫了嬷嬷把她抱回房里。   “你们几个年轻人也别守着我们了,今日街上热闹都出去逛逛吧!”陆夫人这话一出,赵恒立马就高兴了,还是岳母大人好。   陆玥也去赶紧去看陆三夫人脸色,看到陆三夫人点头,眼睛顿时璀璨如星河。   陆玥小时因常被二房的欺负,便躲在三房院里不出门,这些年也习惯了。   今年才开始跟着陆瑶出席外面的聚会。   她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正是爱玩闹的时候,又有哥哥姐姐一起,自然也想去。   陆玉庭默契的和自己师兄对视一眼,这下满意了。   刚才在伯娘面前卖的一手好惨博取同情,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兄还有这不要脸的优点呢。   什么叫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年夜饭?   什么叫原来除夕是这样过的?   什么叫多年不在京中,竟不知京中如此热闹。   呸,臭不要脸。   没见过还没听说过啊,真当自己从桃花源里出来的,与世隔绝呢?   赵恒迫不及待带着陆瑶出去玩了,街上热不热闹其实他也没多在意。   在意的是这样热闹的景象要和窈窈一起看才有意思啊。   赵恒还没不要脸到牵陆瑶的手,毕竟还有陆玉庭那货在呢。   瞧那什么眼神,看他跟防贼似的。   又不是陆瑶的亲哥哥,是堂哥,隔着一层呢,真会摆大舅哥的谱。   赵恒摇了摇头,有点担心陆玥未来的倒霉夫君,摊上这么个大舅哥,日子一定比他更难过。 第430章 岁岁平安   四个人都是俊男美女,走在路上格外瞩目,频频引得路人驻足回头。   赵恒一副冷脸,那些年轻小姑娘的目光刚投过来,就被他凶巴巴的眼神瞪的不敢再看。   倒是旁边的这位翩翩公子,优雅贵气,目若朗星,风流自在……   哇,这脸也太好看了吧,这气质也太好了吧,好想拖回家!   陆玉庭面对一群花痴女倒是淡定自若,摇着羽扇,不紧不慢的走着。   赵恒摇了摇头,世风日下,这个该死的看脸时代。   陆玥有点不太适应自家哥哥如此卖弄风骚:“哥,你要不要收敛些!”   “没办法,你哥哥我就是完美的这么霸气侧漏!”   陆玥:……   确定是亲哥哥,不是捡来的?   陆玥摇摇头,算了,算了,这么多好看的,好玩的,不管了。   “哥,我要吃这个!”陆玥指了指糖葫芦。   “买它!”   “还有面具!”   “买它!”   “那个玩偶!   “买它!”   ……   陆玉庭买东西都是双份,不偏不倚,陆瑶也有一份。   女孩子除了对胭脂水粉,首饰衣服感兴趣,接下来就是这些小玩意了。   渐渐的,赵恒就没什么存在感了,陆玉庭带着两个妹妹一路买买买。   赵恒:……   臭不要脸,这些年他到底赚了多少黑心钱。   谁让他今日忘了带钱袋,青鸾那个混蛋又把银子败光了呢。   害的他现在……丢脸死了。   赵恒悄悄走到陆玉庭身边:“钱袋给我用一下!”   “怎么,又没带钱出门?”他这个师兄也真是无语。   堂堂大齐皇子,到处混吃混喝,这么些年欠他的银子数都数不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的银子让本王用一用怎么了?”这些年不是待在军营就是跟着师父云游,习惯不带钱出门了,一时改不过来。   “师兄,亲兄弟明算账,我的钱那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利息怎么算啊?”陆玉庭压低声音。   “算个鬼,上次的把戏没玩够是吧?”把账单送到父皇面前,害他丢了大脸。   “把钱借给你好让你骗我妹妹?”陆玉庭摇摇头:“不借不借!”   “陆—玉—庭!”   “师兄,你想打架吗?”   赵恒:……   路上行人看两个大男人挽着手臂,窃窃私语,当街如此亲密……   陆瑶和陆玥一回头,俩人不在身后,再一看……有点辣眼。   说实话,陆瑶知道他们师兄弟关系好,但关系好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少见。   “哥!”陆玥喊了一声。   陆玉庭推开赵恒,嫌弃的拍了拍衣服:“不要脸!”   居然为了抢钱袋……摸他,怎么不摸到毒药毒死他。   陆瑶也上前:“你们两个……”   赵恒嫌弃的瞥了陆玉庭一眼:“无耻!”   不顾同门之谊,不过是一点银子,总算让他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说完直接过去扯过陆瑶手臂:“窈窈,我们走!”   陆玥看看自家哥哥,又看了看被楚王拉走的姐姐:“哥,你怎么惹殿下了……算了,我先过去看看!”   看能不能求求姐姐,让楚王殿下不要生哥哥的气。   待到三人走远,陆玉庭才淡淡道:“出来吧!”   墨青这才现身:“陆公子,公主有请!”   “稍后我自会去,不要再跟着!”师兄刚才不过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否则早发现了。   墨青刚想说话,陆玉庭已经走了,这个陆公子可真是放肆,每次都让公主等。   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元正是每年的第一天,一为岁末,一为岁首,在大齐,除夕之夜与元正之晨是联袂齐过的,形成了“守岁”的习俗。   人们从除夕之夜一直欢乐到元正之明,通宵达旦,彻夜不眠。   赵恒脸上也戴着一个面具,和陆瑶的是面具正好是一对。   当然,他是没有银子买的,用的是陆瑶的银子。   这一会儿功夫,陆瑶买了不少小玩意,大多是给陆瑾和陆玥的。   今日的夜市有不少西洋的东西,都是之前市面上很难见到的。   赵恒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下次一定要带钱袋。   陆玉庭追上来的时候,赵恒手里提满了东西,陆玉庭吃惊,女人的购买力实在是惊人。   赵恒把另一半东西丢进陆玉庭那里:“拿着吧你!”   “还在生气?师兄,你今日也太小气了吧!”陆玉庭抱着东西道。   “滚!”不想和他说话。   “皇上密探已经开始寻找师父,你这办法不错。”不出三日,景王绝对会乖乖把师父送到皇上面前。   “你在父皇身边埋眼线?你是不是找死!”赵恒压低声音。   若是被父皇知道,他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想什么呢,我还没活够!”他自然有他的法子。   “这次也该让师父长长记性!”一把年纪的,不好好待着,非要到处乱跑,这下好了,撞坏蛋手里了吧。   “师父听到你这话要被你气死,迟早逐你出师门!”陆玉庭摇头。   鬼谷一脉肯定上辈子有人造孽,所以才收了师兄这样让人头疼的弟子。   若是他自己争气,他用得鬼谷谷主担这个担子吗?   得赶紧想办法收个徒弟交给师父他老人家好好教导,让他别再像年轻时那样到处跑。   师父现在在别人眼中就是块唐僧肉,上次被困南疆,这次落在景王手中,谁知道下次又被谁抓走。   “你和瑶儿再逛会儿,玥儿累了,我送她回去!”陆玉庭道。   那个公主一向没什么耐心,若是她再派人来,那可就不好了。   赵恒挥挥手,巴不得陆玉庭赶紧离开,太碍眼了,一直盯着他,防贼似的,受不了。   没了陆玉庭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牵窈窈的手了。   子时一到,到处都是爆竹声,欢呼声,新的一年来临,街上人都对空中许愿,陆瑶也抱拳许了个愿。   愿她守护之人,都能岁岁平安,年年如意。   “窈窈许了什么愿?”赵恒牵着她的手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慢慢的走着。   虽然街上吵吵嚷嚷,但赵恒眼中只有陆瑶一人,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殿下许了什么愿?” 第431章 如意算盘   赵恒低头望着她的脸蛋,然后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道:“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陆瑶低头快步朝前走,和他拉开了些距离:“那我的愿望也不告诉殿下!”   “这么小气!”赵恒三两步追上陆瑶,搂住她的腰,迅速在陆瑶额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下:“那只好我大方点,吃点亏算了!”   陆瑶:……   下次爹爹要打断他腿,她绝对不拦着了。   “是不是很感动,感动到以……”   “住口,你敢说!”陆瑶急急打断赵恒的话,他现在怎么脸皮越来越厚。   “我当然敢说,有什么不敢说的。”赵恒凑近陆瑶一脸坏笑。   “赵恒你不许说!”   “感动到以后时时刻刻想着我!”赵恒的话几乎和陆瑶那句同时落下。   陆瑶听完赵恒的话表情有些懵,然后迅速的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赵恒追了上去,唇角的弧度一刻也不曾落下,故意道:“怎么连这个都不许说,难道窈窈以为我要说别的?”   陆瑶迅速道:“才没有!”   “那窈窈也是如此作想?”   陆瑶:……   不想和他说话了。   要不是碍于身份,她真的要……动手了。   算了,她也打不过。   陆瑶说不出话的样子惹的赵恒忍不住笑。   说实话,窈窈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伶牙俐齿,让对方无以反驳。   现在这样明明被气的要命,却因为太爱他要忍着的模样他实在太喜欢了。   玩闹归玩闹,赵恒可没敢带着陆瑶彻夜不归,陆玉庭送陆玥回家没多久,他也送了陆瑶回府。   夏竹一直等在门口,一看到陆瑶,飞奔着跑过去扶住:“小姐可算回来了!”   赵恒一脸哀怨,这丫头最不懂事了,愣生生的把他挤的没位置了。   等以后随着窈窈到了王府,得立马给这丫头找个婆家。   免得整日的在窈窈面前晃悠碍事,这多事的丫头。   夏竹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小姐再不回来,奴婢都要上街上去找了!”   “没事,好了,好了!”陆瑶拍拍夏竹的手。   这死心眼的丫头站在冷风口不知道站了多久,手都冻的冰凉冰凉的。   “小姐下次出去一定要带着奴婢,不然奴婢担心的什么都做不好!”夏竹嘟嘴朝陆瑶撒娇。   “好,好好,下次带你!”陆瑶一脸无奈道。   主仆俩你一言我一语,不过分开了几个时辰,搞的像是几年没见似的。   赵恒在后面,恨不得让夏竹原地消失,这缺心眼丫头,是要气死他吗?和他争宠的人真的太多了。   陆瑶走进大门才想起赵恒,连忙回头道:“殿下回去时小心些!”   赵恒点头,内心西北风呼呼的刮过,年度最悲剧王爷非他莫属。   直到陆瑶进去,青鸾才出现:“主子,要回王府吗?”   “不回去能去哪?”赵恒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气冲冲道。   他倒是想留宿,也没人欢迎啊。   气死他了。   还有三个月零八天,到时窈窈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公主府   陆玉庭送了陆玥回家就去了公主府,赵绾这个时候找他,应该是有要事。   公主府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房间里亮着的也不是寻常火烛而是上好的南海夜明珠。   这奢华程度,不愧为大齐第一公主,空气里都是有钱的味道。   “陆玉庭,你好大的胆子!”赵绾将手中密函直接丢到陆玉庭身上。   陆玉庭丝毫不以为然,弯腰捡起,看完后表情蓦地漾开了轻笑:“公主殿下不是也不信吗,若是信,这封信该在皇上的龙案上!”   “你敢说崔家的事你和景王没有联手?”赵绾拍了下桌子,表情带着愤怒。   若景王和陆玉庭联手,那表哥的死就未必像表面那么简单了。   她翻阅了崔家的卷宗,关于表哥一事,崔侯确实并未承认刺杀表哥,所有的证词都源自他的属下。   “臣请问公主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赵绾查宫中的事容易,可宫外之事却是不易。   京城势力复杂,赵绾常居宫中,没有那么大本事,这封信显然是有人送给她的。   皇上虽未废后,可被禁足凤阙殿,淑贵妃掌管后宫,赵绾本就受宠,如今更是锦上添花。   虽说公主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但却不代表她们不参与。   历来得宠的公主能得宠,她们的政治觉悟和眼光都不是一般的好。   有了赵绾支持就相当于是得到了淑贵妃和曾家的势力,这算盘打的可真精。   除了景王,也没有别人了。   景王此举只怕是为了讨好赵绾,再则,就是威胁他。   毕竟,他还有把柄握在他手中。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赵绾漫不经心的端起手边的茶。   陆玉庭不客气的在赵绾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公主不说,下官也猜的出,是你的好四哥,景王殿下吧!”   “谁让你坐下的!”赵绾砰的一声,放下茶杯,冷眸道。   “难不成躺着!”大半夜闺房都进了,连张椅子都坐不得了?   “陆玉庭!”赵绾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   “臣东奔西跑了一个晚上,又要来见公主殿下你,坐都坐不得,那公主殿下这差事臣可不敢再办了!”陆玉庭不客气的端起赵绾刚用过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赵绾气的从椅子上起来:“陆玉庭,你放肆!”   “臣口渴了,这么好的茶公主殿下不喝也浪费,公主殿下莫怪!”陆玉庭弹了弹袖子,丝毫不以为耻的样子。   赵绾不知怎么就突然红了脸,转过身去,冷冷道:“我表哥之死是不是和景王有关。”   陆玉庭捏着扇子的手微顿:“臣……不清楚!”   赵绾怒气转身:“你是不清楚还是要替他包庇,陆玉庭你到底是谁的人,景王还是楚王,你们弄出这些把戏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我不管你们怎么抢,怎么夺,表哥都是无辜的,曾家更无辜,本宫不许你们打曾家的主意!”赵绾鲜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   陆玉庭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手中折扇,看来,六公主的命门是曾家,或者说是——曾江。 第432章 芳心暗许   片刻后,陆玉庭的唇角才略略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公主殿下,臣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殿下相信臣吗?”   赵绾琥珀色的瞳眸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深邃的难以捉摸:“本宫还能信你吗?”   陆玉庭告诉她说表哥的死和崔家有关。   崔家的案子最终由舅舅的刑部主审,所有的证据,证人都指向了崔侯。   当然,舅舅一心为表哥报仇,审讯过程中难免用些非常手段,刑讯逼供。   如今崔侯已死,景王却在这时候告诉她,陆玉庭也派人去过山东,而且,陆玉庭和楚王其实是同门师兄弟。   若是将来睿王得势,重查崔家一案,曾家必然会被推出来挡刀。   “臣早说过,愿为殿下肝脑涂地!”陆玉庭脸上的笑意愈发晕开。   景王这封信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好处。   他早说过,能得宠于御前的人没有简单的。   景王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必肝脑涂地,本宫让你保曾家不受任何一派打扰!”赵绾嗓音温淡,像一杯留有余温的白开水。   景王有才无德,野心勃勃,楚王放荡不羁,心思不明,未必斗得倒景王。   曾家不能在二者夹缝中两边不讨好。   母妃晋贵妃,表哥追封承恩侯,这一切看似恩宠,可她只不过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罢了。   没了表哥的曾家便如同老虎没了獠牙,而母妃,不过是父皇用来平衡后宫罢了。   她虽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可手中并无实权,插手不了朝堂,若舅舅出事,她实难相护。   陆玉庭清眸温润,笑得矜雅:“臣一个小小四品官如何有那么大能耐,殿下高看臣了。”   赵绾被他清风霁月的容颜晃了一晃,迅速移开了视线:“说吧,这次你想要什么?”   “若臣说,臣想要……”陆玉庭的话顿住,片刻后,才微微勾起唇角:“公主殿下呢!”   赵绾大怒:“休得放肆!”   “否则,臣以什么理由护曾家?”一抹轻笑在陆玉庭眉宇间散开。   “陆玉庭!”赵绾彻底炸毛。   “朝中大臣那么多,公主殿下偏偏选中臣,难道不是对臣另眼相看,一次次约臣夜入香闺难道不是对臣芳心暗许?臣好歹出身名门,又是清虚道长之徒,做公主面首只怕不合适吧?”   赵绾听到他的话恼羞成怒,伸手要打却不想情急之下踩到自己的裙角,一个趔趄,身子朝前冲去,下意识的一声惊呼。   陆玉庭伸开手臂一揽,将人稳稳搂入怀里,低缓地道出,“公主殿下,这就是传说中的投怀送抱么?”   两片红霞飞上了赵绾双颊,继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耳朵蔓延而去。   赵绾的手还揪在陆玉庭前襟,她连忙伸手推开,用不满掩饰慌张的命令道:“你放开我!”   陆玉庭果真就听话的松了手。   可是,此刻赵绾整个身子重力都在陆玉庭身上,陆玉庭一松手,身体骤然失去重心,赵绾当即就吓得花容失色。   手臂几乎是本能的就再次的拽住了陆玉庭的衣襟。   不过,陆玉庭倒是并未拒绝,反而身子朝下俯,十分配合赵绾。   而赵绾也是惊慌失措的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了他脖子,脸色都变了:“混蛋,陆玉庭你就是个混蛋!”   赵绾先是被他一番言语激怒,接着又被如此惊吓,一下就被气哭了。   想她堂堂公主,从小到大哪里被人如此戏弄过。   赵绾一边骂一边攥着拳头在他身上砸。   陆玉庭喉咙里溢出哑哑的笑声,却并不否认她的气话,顺着她的话头道,“公主殿下说臣是混蛋,那臣就是混蛋。”   紧接着,猝然伸出手臂,拦腰把女人抱了起来。   赵绾看他抱着她竟是往里面寝殿走去,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陆玉庭倾身低笑,温润好听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异样:“公主殿下说到寝殿里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轰”的一声,赵绾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陆玉庭,你敢,本宫要杀了你,墨……”赵绾羞极又怒极,要喊墨青进来,却不想被陆玉庭吻住了唇瓣。   陆玉庭足尖用力,轻功一闪便到了床榻前,两个人身子齐齐朝床上倒去。   赵绾一惊,抬手朝陆玉庭打去,陆玉庭一点也不生气,笑的越发温润:“公主殿下以后可莫要随随便便把男子带入房间了!”   “你……”赵绾又是一巴掌。   “公主殿下,打臣的人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殿下也一样……”陆玉庭手在赵绾面前一挥,赵绾登时安静下来。   “陆玉庭,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赵绾声音有些抖。   “公主殿下有没有觉得不适,全身发热,血液沸腾,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扑倒臣?”   赵绾在宫中长大,自然知道有一种东西可以产生这种效果。   “你下流!”赵绾怒道。   “公主殿下尽管骂,接下来可就骂不出来了!”   ……   陆玉庭寅时才从公主房间离开,离开的时候赵绾睡的正香。   殿外珍珠守在外面,看到陆玉庭出来,屈膝行礼:“陆大人!”   “公主殿下睡着了,不要吵醒她!”陆玉庭低声交代道。   “是!”   “照顾好她!”   “是!”   ……   大年初三那日皇上的密探终于有了清虚道长的消息。   原来清虚道长被西沙国细作藏在了西市,正准备偷偷带回西沙国,幸好被皇家密探所救。   赵穆这招金蝉脱壳真是用的好,不过,师父已经脱险,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师父接出宫了。   为了师父能快乐的安享晚年,不被任何一方势力抢夺,他只能……毁了他老人家一世英名了。   想来,他老人家也是不在乎的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正有本事的人是根本不会在乎别人说他是庸才的。   对,就是这样。   正在和皇上下棋的清虚道长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唉,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   最近不用早朝,奏折少了大半,皇上小半天便能处理完,剩下的时间都和清虚道长呆在一起。   当然,还有老五那个小混蛋,害得他有些话都不方便问。 第433章 鸡飞狗跳   话说赵恒大年初一那日家宴喝多了酒,皇上特许,直接宿在了华清殿的偏殿。   这一宿倒好,赖着不走了,虽有成年皇子不准夜宿宫中的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些规矩都是皇帝定的,皇上想留个儿子在身边陪着,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赵恒酒量好的很,家宴上那点酒,自然是喝不醉的。   之所以不回王府,一则是留在宫中等师父的消息,再者,也是最关键的,他怕大理寺卿孙大人提着菜刀杀上门去。   没错,那个杜小姐被丢进了大理寺,这案子他向父皇提议要孙大人亲审的。   虽然他是皇子,但……还是躲躲吧。   赵恒躲进皇宫也不是没道理,杜家的人大年初一就到了孙家拜访。   孙天得这才知道杜小姐被丢进大理寺的事。   气的差点尥蹶子不干了,自从赵恒进了大理寺他是没一天好日子过,总有一天会被这小子坑死。   他冤呐他。   大年初一皇上家宴,孙天得知道赵恒不在王府,便等到了大年初二,一大早便去了王府拜访。   喝了三盏茶,王府韩长史才告诉他,王爷昨日醉酒,未回府。   赵恒这一躲躲到了大年初三,他的师父清虚道长终于有消息了。   皇上前几日确实还挺稀罕这个儿子的,这么多年也没有时间培养父子感情。   这两日在宫中,父子俩处的是岁月静好,几乎忘记了过去的鸡飞狗跳。   当然,这种感觉也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皇上正同清虚道长下棋,赵恒无聊的坐在边上,一边吃东西一边道:“师父,走这里,你现在真是老糊涂了,连父皇这种臭棋篓子都不是对手了!”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得罪两个人,清虚道长胡子剧烈的抖了抖,强忍住才没把手中的棋子摔出去。   皇上这个‘臭棋篓子’可没这么好脾气了,抬脚朝赵恒踹去:“给朕滚!”   “父皇,不然儿臣陪你下,我师父他老眼昏花,脑子也不好使,这两年下棋就没赢过!”赵恒继续吐槽。   清虚道长的棋道比起其他确实逊色些,比如他那个不成器的徒弟陆玉庭十二岁就不愿陪他下棋了。   但,在他耳边叨叨的这个混蛋根本就不会下棋,有什么资格嫌弃他。   清虚道长是得道之人,岂会和自己徒弟一般见识。   再说,有人家爹在这儿呢。   “你给朕住口!”皇上也受不了聒噪的儿子,怎么突然觉得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可爱了呢。   “父皇,我师父真的是脑子不行了,你看这次连是被谁抓走的都不知道,要不是父皇您,估计已经在去西沙国路上了!”赵恒摇了摇头,一脸嫌弃。   清虚道长这些年没少听两个徒弟互损斗嘴,但着实没想到有一天会损到他的身上。   不过,说来惭愧,这次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掳走的。   唉!   清虚道长放下棋子,大概自己真的老了。   “皇上,老朽身体不适,改日再陪皇上对弈!”   皇上对清虚道长一向客气,笑道:“道长请,来人,送道长回去!”   待清虚道长出了大殿,皇上抄起桌上的果盘就朝赵恒砸去。   赵恒灵活的跳起:“父皇你这是干什么的,好好的砸什么东西,放下,都放下,这可都是你自己的东西,砸坏了还得自己买!”   皇上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花瓶,可不是吗,都是他私库里的好东西。   朝旁边扫了眼,看到常贵手中的拂尘,一把夺了过去,就朝赵恒冲去。   皇上虽然身体不错,但到底过了不惑之年,没跑几圈就气喘吁吁的。   赵恒站在皇上不远处气定神闲的摇头:“父皇,你这身体还得多锻炼,别弄的跟我师父似的,身体一不好使,脑子就不好使了!”   “你还敢提你师父,朕打死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清虚道长教导他多年,他就是这样说自己师父的?   混小子,让他的脸往哪搁。   “好了好了,不打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不成吗,父子没有隔夜仇!”赵恒挥挥手,在地上坐下。   常贵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呢,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吧?   这楚王殿下真是……   常贵看皇上累的也坐在地上,连忙去扶,这大冷天的,皇上怎么能坐地上呢,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常贵扶起皇上,又给皇上倒了茶,皇上喝了一口,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赵恒看皇上喝茶,觉得嗓子也有点干:“常总管,给本王也倒杯茶!”   皇上立马横了一眼过去:“不给他喝,从今日起,吃的也不给他!”赶紧滚回王府,少在他眼皮底下添堵。   赵恒撇嘴:“父皇这会儿生儿臣的气,等父皇知道儿臣的本事,说不定求儿臣留下呢。”   皇上哼了一声,又气又想笑:“你有什么本事倒是朕不知的?”   在陆家混吃混喝,半夜翻墙头,在他这里骗些好东西,然后到陆家当散财童子。   斗嘴第一,打架第一,还有什么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父皇莫要小看儿臣,师父的本事他都教给儿臣了!”赵恒一脸傲娇道。   皇上喝茶的动作一顿,哼,这小子,行啊,看来清虚道长挺疼他的。   皇上把茶杯往龙案上一放:“那说说,你这些年跟着你师父都学了什么本事!”   赵恒看向常贵:“儿臣渴了!”   皇上嗔了他一眼,这倒霉孩子,然后不耐烦的朝常贵挥了下手。   常贵会意,立马端了茶来。   赵恒大剌剌的坐在地上,靠在后面的桌子上,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半天没吱声。   皇上等的不耐烦了,他是有多渴,正说要紧的呢,他倒好,喝起茶来了。   赵恒一点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浪费,没有把师父带出宫之前,他一定把老头子的华清殿搞得鸡飞狗跳。   皇上一拍桌子:“把他的茶撤了!”   常贵有点为难了,父子俩斗气,别扯上他们啊。   赵恒立刻道:“别呀父皇,儿臣这不正在想从哪说起呢,一时没想好,不然,您问吧,你来问,儿臣来回答!” 第434章 脸皮要厚   赵恒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诚恳模样,心里却道,这老头子真是坏的很。   说什么师父曾是母后恩人,以不得怠慢的名义把师父留在宫中。   好吃好喝好伺候,不就是派人十二个时辰看着,怕师父跑了吗?   可真是……不想说了。   赵恒又总结出一条当皇帝必备的条件,脸皮要厚,厚到自己都当真了。   皇上略沉思了会儿,这臭小子是个没心眼的愣头青,有些问题不好直接问。   想了想便一副聊天的语气道:“你和陆家的公子师出同门,朕怎么瞧着,他更像清虚道长的弟子。”   赵恒一听,立马换了个姿势,表情也跟着变了:“父皇,这可不能怪儿臣,师父教儿臣的,儿臣都学了,至于我那师弟,你别看他长的一副正人君子,其实坏着呢,偷看了不少师门秘籍,有些连我师父他老人家都不会!”   “哦?”皇上掩住内心的求知欲,淡淡的哦了一声。   “那可不是!”赵恒说完,四下看了眼:“你们几个退下,本王和父皇有话说!”   那些太监宫女麻溜的退下了,楚王殿下一来,经常是鸡飞狗跳,其实他们也挺怕怕的。   常贵看向皇上,作为皇上心腹,自然不能楚王一说他就出去了。   皇上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常贵这才出去。   “父皇,儿臣现在说的可是师门绝密,若不是您老人家问起,儿臣是绝不能说的,其实我师父资质有限,很多师门的绝学都一知半解,若不是师叔清河道长叛出师门,估计这谷主的位置也轮不到他,说实话,我师父运气实在是好,捡漏了!”   赵恒摇摇头,端的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皇上:……   他有点担心,这死孩子有没有在外面败坏他的名声。   赵恒看皇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又接着道:“不过,我师父在医道上确有研究,他年轻时本就立志要做一名好医者的,被师门重担耽误了,我师父虽然资质一般,但他是个好人,又于母后和我都有恩,父皇定要给他留些颜面,否则传出去不好!”   赵恒眼角微扬,悄悄的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父皇放心,儿臣和师弟已经青出于蓝,待儿臣过些年再挑个资质好的孩子收徒,鬼谷一脉不会就此没落!”   “你这孩子,你师父乃得道高人,休要诋毁你师父清誉!”皇上对赵恒的话半信半疑。   鬼谷一脉在历朝历代都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清虚道长亦是如此,大齐若是哪个世家能得清虚道长指点,那绝对是大造化。   这些年经清虚道长指点的人也都学有所成,民间盛传,清虚道长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   当年先皇后若不是得清虚道长救治,根本撑不到生下老五。   可是也确有怀疑之处,据伺候的宫人回禀。   清虚道长一日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别说推演什么国家命数,连推个生辰八字都经常说着说着就忘了。   难道真的如老五所言,都是鬼谷一脉之前的光环笼罩?或者说,廉颇老矣,近乎平庸?   皇上沉默下来,赵恒也不再多说,皇上疑心颇重,那些疑点总要让他自己去印证才能死心。   清虚道长回到寝殿,本是要看书的,可不知怎么拿着书就睡着了,等醒来,天都黑了。   他叹了口气,皇上也不知要将他在宫中留到什么时候。   他刚醒来,外面的小公公就进来了:“道长,皇上请您去一同用膳呢!”   皇上派来传话的小公公小半个时辰前就来了,可看到清虚道长睡了,谁也不敢叫,就回去复命了。   皇上派人回话,等清虚道长醒了再去,莫要打扰。   赵恒今日又留在宫中,皇上虽然下令说不许给他吃的,但耐不住人家本事大,就赖在华清殿不走了。   御膳房的膳食一送来,赵恒也不用人喊,厚着脸皮就凑过去了。   “父皇,师父,我给你们倒酒!”赵恒也不坐下,跟店小二似的拿起酒壶帮二人的酒杯填满。   皇上虽嫌弃,但当着清虚道长的面也不好把他赶走。   清虚道长对自己的爱徒是十分疼爱的。   因为清河毒杀了定国公世子这才有了往后这些悲剧,这也是他明知赵恒是皇子,还要收为徒弟的主要原因。   “子恒,你也坐!”清虚道长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赵恒也十分乖巧:“是,师父!”   清虚道长摸摸胡子,这孩子最可贵的地方就是一片赤诚。   “师父这次进京可有留下的打算?”赵恒问道。   清虚道长也琢磨出点意思了,两个徒弟一向孝顺,定不会害他,他这两日嗜睡,忘事只怕也是他们搞出来的鬼。   子恒和子虚应该是在想办法带他出宫,子恒并没有提之前他被绑架的事,显然已经有了打算。   清虚道长点了点头:“为师年事已高,不适再四处奔波,这次回京打算在玉坛寺和慧然方丈一同清修!”   赵恒十分认同道:“师父早该如此,徒儿三月初九大婚,师父正好参加!”   清虚道长点头:“正是如此!”   皇上一听清虚道长以后长留京中,想到老五的一番话,看来,清虚道长确实年纪大了,否则,肯定云游在外,怎么会在一个地方停留。   “父皇,我师傅他老人家以后长居京中,为显皇恩浩荡,父皇不若出资在玉坛寺旁给他老人家修座道观!”赵恒兴奋的提议道。   皇上:……   这败家的孩子,朝廷又不富裕,哪里有钱修道观。   清虚道长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年事已高,离驾鹤西去不远矣,实在是使不得!”   清虚道长这么一说,皇上越发不好不答应:“道长此言差矣,道长悲天悯人,德高望重,又于朕和皇后有恩,老五的提议确实不错!”   赵恒悄悄弯了弯唇,道观都答应修了,自然不会再强留师父在宫中,不然修座空道观有什么用。   说实话,老头子可真势利眼。 第435章 御赐之物   赵恒初七那日才出宫,皇上可算是松了口气,这死孩子总算出宫了,这几日快被他烦死。   说实话,熊孩子真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就得放出去霍霍别人。   这孩子最近盯上他的私库了,再不让他走,家底都要被他败光了。   皇上让工部的人赶制图纸,等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动工修道观。   清虚道长这几日在宫中,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别说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些小宫女,小太监眼巴巴的求着他老人家推演的问题也没个靠谱答案。   皇上叹了口气,唉,当年怎么没想办法把清虚道长留在宫中呢,现在是真的老了啊,不中用了。   无奈之下,只能命赵恒替他亲自送清虚道长上玉坛寺暂住。   这件事情总算有了了结,皆大欢喜。   送清虚道长上山那日陆玉庭也在,作为鬼谷未来的传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皇上明显是信了赵恒的话,近日对陆玉庭越发青眼,初五那日还特意请他进宫。   陆玉庭替清虚道长和皇上对弈,别说,果然没有令皇上失望。   至于星象和阴阳八卦之术,陆玉庭所说和钦天监几乎吻合。   皇上大喜,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清虚道长虽老了,但他的徒弟风华正茂啊。   清虚道长离开京师之时,并未想过师徒三人这么快会见面。   他离开京师就是想避祸,没想到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师父以后留在京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赵恒道。   皇上亲自下令让工部修建的道观,等于打上了皇家的标签,谁敢不要命的去动皇上的人。   而且,玉坛寺上下山的道路只有一条,那些外邦细作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掳走根本不可能。   清虚道长点头,如今也只有在皇上庇护下最安全。   赵恒和陆玉庭赶在天黑之前要下山,玉坛寺有规定,山门落钥便只能留在山上过夜了。   “你和六公主怎么回事?”赵恒知道除夕那夜陆玉庭去了公主府。   只是这几日在宫中,没有机会问起此事。   “不像师兄想的那般!”赵绾要利用他保曾家,而他也不希望曾家落入景王之手,各取所需。   “赵绾可不是北疆公主那种蠢货,皇室公主那么多,为何她能得宠于父皇,你以为她凭的是曾家和淑贵妃,恰恰相反!我早警告过你不要招惹她,只怕她猜出你是太子哥的人!”   太子哥生前,赵绾和东宫关系极好,太子哥薨逝后,赵绾也是为数不多肯和先太子妃来往的人,他曾在安庆殿碰到过她去看煦儿。   赵绾此人极善伪装,心机颇重,在皇子和公主中从不树敌,就连刁蛮成性的七公主也十分惧她。   父皇眼中她就是大局为重的皇家公主典范,十分看重她。   还曾把六宫事务交给她打理,此待遇就是先朝太平公主也不曾有过。   陆玉庭愣了一瞬,随即摇头:“不可能,我从未和娘娘有过任何接触,更不曾踏足安庆殿!”   “你不要太自信,若是身份暴露,便是杀身之祸!”赵恒冷笑。   “师兄放心,我和她之间的事我自会处理,景王这次吃了闷亏必不会罢休,你小心些!”   陆玉庭没有告诉赵恒,赵穆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曾尚书屈打成招的消息早送去了赵绾那里。   景王心思诡诈,不可信任,,不过是想利用他得到陆家军军权。   毕竟,曾江之死,景王捏住了他的命门。   瑶儿马上就是楚王妃,一个母族掌兵的皇子妃皇上必不会喜欢,更不会喜欢陆家太过和睦。   他虽有清虚道长之徒的名声,但如今只官居四品,又资历太浅,直接接手陆家军并不能服众。   若是能娶公主,有了驸马的身份,再加上清虚道长之徒,皇上必然乐意用他和伯父抗衡。   陆家内斗不止,皇上才能安心,陆家的兵权也不会外落。   而从利益角度而言,景王那边只会拉拢他,绝不会与他为敌。   “你还是管好你的事!”赵恒没好气的白了陆玉庭一眼。   赵穆还没解决,又牵进来一个赵绾,他真是嫌自己命太长。   赵恒这几日人没有去陆府,可是礼物没少。   大年初二,按大齐习俗,是女婿陪着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即便是未成婚的普通人家也要送四色礼物到未来岳家拜访。   赵恒是皇子,这礼物自然不能和寻常百姓家一样。   那日一早,赵恒就列了个礼单,找皇上去了。   皇上看那一长串单子,有点头晕,还眼花,心脏也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穷,账单都送到皇宫了,能不穷?   偏那时赵恒还特认真的加了句:“儿臣就是让父皇帮儿臣看看这礼单列的怎么样,儿臣记得母后的私库里留了东西给儿臣,儿臣去找晴姑姑挑几样!”   皇上:……   他这个当爹的得是穷疯了才让儿子去打先皇后遗物的主意。   这个臭小子,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能有什么办法?   皇上让常贵陪着他去私库里挑,赵恒也真不客气,若不是常贵拦着,大有搬空的架势。   孙不二带着满满一大马车的东西送去了陆府,一路上不停的交代车夫,慢一点,稳一点。   到了陆府,孙不二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小厮小跑着过门槛时都要提心吊胆的提醒句:“慢一点,慢一点,都是御赐的,这都是御赐的!”   别人家里能有一两件御赐的东西那都是荣耀,这陆家倒好,一大车。   说实话,他在华清殿伺候几年了,见过皇子大臣们逢年过节大车小车的给皇上送礼物的,第一次见皇子把皇上的私库的好东西往外搬的。   楚王殿下真是厉害了。   赵恒几日不见陆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陆府去。   再过三日便是上元节,大街上都是花灯,更为热闹,那一日,大人小孩都会到街上去,逛花灯,猜灯谜,行百步,以祈百岁无忧。   陆伯山就是再不欢迎,可事已定局,看在女儿的脸上,也不能把人赶出去。   昆仑早嗅到赵恒的气息,从陆瑶身边一路狂奔的跑到赵恒面前,绕着他激动的跳来跳去。   昆仑有十来日没见主人了,狼生性忠诚,即便喜欢小姐姐,也不可能背弃旧主。   陆瑶看昆仑突然发狂,以为它身体不舒服,和夏竹在后面一路追着,直到到了父亲的书房才知是赵恒来了。   陆伯山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自家女儿着急跑来是要见赵恒,心里叹了口气,又有点酸酸的了。 第436章 爱慕之心   陆瑶没想到赵恒来了,先是愣了一瞬才屈膝行礼:“见过殿下!”   赵恒本是要去扶的,看到岳父大人的眼神才止住动作:“起身吧!”   陆瑶和赵恒一个眼神对视都让陆伯山觉得扎心了,眼不见心不烦。   出了书房,陆伯山才觉得不对呀,他凭什么给这臭小子腾地方,这是陆家,该走的是那臭小子才对。   陆伯山是习武之人,再加上近日都待在夫人的清音居,书房并没有放炭盆。   赵恒倒不觉得冷,陆瑶身子骨到底没他们那么好,抱着汤婆子不离手。   “这汤婆子都冷了,还没我手暖呢!”赵恒要去捉陆瑶的手,被她推开了。   “你好好坐着!”若是被爹爹看到,不打断他腿才怪。   这两日,爹爹和娘每日都在往她的嫁妆单子里加东西。   那些床,妆台什么的,在她小时候娘都已经准备起来了。   寻的都是上好的木料,上面的花纹都是最好的工匠一点一点雕刻,然后上漆,花了好几年时间,精雕细琢的打磨出来的。   婚期越来越近,娘总是怕到时忘记了什么,觉得还不够,缺点什么,便想起什么就往单子里加。   赵恒侧着身子,脸贴的她很近,几乎要靠到陆瑶身上。   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赵恒赶紧坐正身体,岳父大人这么快回来了吗?却响起青鸾的声音:“主子!”   青鸾这时候过来定是有要紧事:“进来!”   “什么事?”   “杜若兰……死了!”   赵恒眼神幽暗了几分,扬唇,溢出一声冷笑:“死了?死的可真是时候。”   马上要衙门开衙,群臣上朝,偏巧这时候就死了。   这不是明摆着要讹他吗?   陆瑶眉宇间掠过沉凝,开口道:“是自杀?”   青鸾道:“正是!”   孙大人刚刚派人送到王府的消息,杜若兰死于自杀,还留了一封遗书。   说是遗书,倒不如说是情书更准确些。   “殿下,此事诡异,绝非自杀,怕是冲着殿下来的!”杜若兰爱慕赵恒或许是真。   被拒绝丢进大理寺牢房心生绝望,一时冲动,倒不是没有寻死的可能。   可如今十天过去,早就磨去了这位杜小姐的攀附之心,爱慕之心,在她最渴望求生的时候,却死了。   赵恒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挑眉,勾勒出一抹玩味与了然:“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殿下要去大理寺看看吗?”关押杜若兰的牢房说不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不必,如何结案,自有孙大人审判,窈窈放心,无碍。”赵恒压根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正月十六   上元节的第二日,衙门开印,群臣上朝。   赵恒昨日陪着陆瑶,陆瑾姐妹逛花灯,回的晚,天还未亮就被青鸾叫起上早朝,憋了一肚子的气。   今日是早朝的第一日,群臣弹劾楚王的折子像是雪片一样。   数名言官站出来,慷慨激昂的怒斥楚王私交,行贿大臣,逼死贵女。   皇上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里自然是不悦的,眸光一转,看着一旁低眉耷脸的赵恒。   这死孩子,这次知道怕了,就他这个臭脾气,让他知道厉害也好。   “老五,你可知罪?”皇上冷声问道。   赵恒以为那些个老头子说几句就行了,没想到没完没了了,听的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突然被皇上点名,赵恒一脸困惑的抬起头:“儿臣不知。”   “不知?”皇上被气到了,那一群糟老头子说的嗓子应该都冒烟了,他居然说不知?   皇上抬手指了指站在队列外的几名言官:“他们的话你没听到?”   赵恒垂眸,伸了个懒腰,甩了甩胳膊才道:“儿臣听到了。”   卯足了劲,憋了这么久,才找出这么点东西,可真是……没用啊!   赵恒这股子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激怒了这些大臣。   太嚣张了,实在太嚣张了,他们可是言官,就是皇上他们也骂得。   这个楚王仗着身份,朝堂之上如此放肆嚣张,简直是目无法纪。   要说皇上最怕什么,那就是这些冒死上谏,秉直弹劾的御史言官了。   在大齐建国这一百多年里,言官集体跪谏、不畏死难、当堂撞柱的惊心动魄场面不是没有过。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齐几乎无一皇帝没有受到言官的规谏。   皇上感受到言官们的熊熊怒火,为了避免发生哪个老家伙当着他的面撞柱子的晦气事,忙安抚道:“诸卿稍安勿躁。”   言官以死谏为荣,他们每日纳谏,都是抱了必死之心的。   转而对赵恒喝到:“既然听到了,还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死孩子,这到处树敌的脾气是一点也不知收敛,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父皇,儿臣确实不知儿臣何年何月是何地点私交大臣,又是如何逼死了哪位贵女?”   “楚王殿下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其中一位言官道。   然后便将赵恒何时去了宋,孙二府,又送了哪些礼物以行贿赂。   又是如何将爱慕他的杜小姐关入大牢,逼得她羞愤自尽。   赵恒点头:“是,没错,本王是给宋大人和孙大人送了礼物,那位杜小姐也是本王下令关进了大理寺。”   赵恒此言一出又惹来数位言官痛斥之声。   孙天得和宋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这几个言官拔出萝卜带出泥,虽是参楚王殿下,可他们两个也洗脱不清了。   好好解释不行吗,偏偏说一半留一半,调皮!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挑眉朝孙天得和宋轶看去,孙天得不必说,身为大理寺主位和老五私下有些往来这不算什么。   而且,如今的大理寺……这个死小子去了之后,把大理寺搞得跟土匪窝子似的,弄什么奖惩制度。   这死小子做出行贿的事,他是一点也不意外。   气死了,这小子上辈子是穷死的吗?还有没有点大齐皇子的威仪。   其中一位言官直接道:“楚王殿下自己承认就好,身为皇子,勾结大臣,结党营私,是何居心。” 第437章 不知廉耻   赵恒活动了下手臂,昨晚没睡好,全身不舒服的,得活动下筋骨才行。   那几个人看赵恒这样子,分明是要动手:“楚王殿下这是要在朝堂之上动手不成?”   “动手?你们不是死都不怕还怕本王动手?”赵恒转身看向那位言官,眉头扬起,显出几分凌厉。   言官死谏也分为好几种,被人打死哪有撞柱死的光荣。   言官指着赵恒道:“楚王莫要仗势放肆!”   “放肆?何为放肆?身为言官,应匡扶正义,纠察风纪,用朝廷赐予你们的权力与不良人士作斗争,可你们呢,身为言官,纳谏不问缘由,不顾道义,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你们所谓的死谏到底是为朝廷社稷,黎民百姓,还是只为自己博一个美名永载史册?”   “楚王殿下莫要欺人太甚!”另一个言官也出来指责赵恒。   这些言官御史都是苦读书熬上来的,一个个以高洁之士自诩,其实都是老古板。   “本王笑你们一把年纪被有心人利用,眼盲心瞎。”   赵恒这番话说的皇上都想拍手叫好了。   这些个御史,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一言不合就要参这个参那个,老五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些人就是仗着一把年纪,到处找死成全自己美名。   关键这些言官嘴皮子特别溜,和泼妇对骂也绝对不会输阵。   有时候他真怀疑,他们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朝堂上泄愤报复社会。   这些人若只是吵架那也就罢了,吵架这种事,有赢就有输。   可这些人不行,只准自己赢,若是输了,一个不好就要撞朝柱。   这要是撞了朝柱,他昏君的骂名是要永载史册,万世唾骂的。   一天到晚的盯着他,盯着他的儿子们,山东赈灾,湖山赈灾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多捐点银子。   皇上心里将这些人骂了个遍,接着看向自己儿子。   这小子也不是个东西,不知道自己小辫子一大堆还不知收敛,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哪哪都有他。   现在他一听说,哪个儿子被打了,哪个大臣的儿子被打了,就会不由自主的想是不是老五那个小混蛋干的。   赵恒说完看向孙大人和宋大人:“两位大人若是再不出来说清此事,怕是今日本王要被逼的撞柱子了!”   皇上一听,火更大了,什么,他要撞柱子?   他这金銮殿可不禁撞,死孩子,别凑热闹。   孙天得这才站出来:“皇上,这件事,的确有内情,楚王殿下绝对没有拉拢臣,行贿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楚王殿下任大理寺少卿,你是他的上司,自然包庇自己的属下,你的话做不得数!”范大人较真道。   “范大人,说出的话可是要负责的!”孙天得脸色不好。   “孙大人的话做不得数,那宋某的话总能一听,皇上,臣亦可证孙大人所言属实!”宋轶拱手道。   赵恒颇委屈:“父皇,儿臣没有撒谎,儿臣婚礼将至,虽然婚礼礼服由宫中内务府操办,但儿臣听闻新娘新郎的腰带十分有讲究,便请了朝中几位几位夫妻和顺的诰命夫人们来刺绣,至于那些贿赂,是腰带上用的东珠……”   楚王这么说,言官当然是不信的,上下嘴皮子一碰,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一个个的直眉瞪眼的反驳赵恒的话。   顾昭华看着这几个老不死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差点脱了自己的鞋子,去堵住他们的嘴。   他也可以证明,五哥的这些话是真的,五哥最先找的是他娘,长公主殿下,可娘说,她最近身体不好,日日汤药不断,怕给新人沾了晦气,便让五哥去找孙大人他们。   他本来是要替五哥说话的,可五哥眼神示意,让他不要开口。   “父皇若不信,可以请密探去查,其实儿臣不止送去了孙大人和宋大人家,还有御史刘大人,翰林院王大人……”   被点到名字的刘御史出列,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若说孙天得包庇,宋轶畏惧那还有可能,刘御史可是出了名的刚,前段时间就差点撞了柱子,被拉回来了。   言官们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结党营私和行贿可以证明清白,但逼死朝廷命官家属呢,这总是真实存在的吧?   赵恒面无表情听着几位言官说完这才淡淡道:“你们的意思是,什么猫猫狗狗喜欢本王,本王就得把她接到王府,当姑奶奶敬着?当本王王府是勾栏瓦舍,谁想进就能进的?人死了就有理了?”   “可殿下也不能出言羞辱,将她丢入牢房!”   “不丢入牢房,难道丢进王府?如此不自重的女子,难道本王不该给她个教训以儆效尤?众位去庙里上香,祈求好姻缘,官运亨通,若是菩萨不答应,难道就是逼你们去死?”   赵恒目光一冷:“若是按几位大人所言,但凡有女子心生爱慕,当众表白就得答应,那么……”   赵恒没说完,忽然朝皇上的方向一跪:“父皇,儿臣想请几个人到大殿,以证儿臣清白!”   皇上看着这几个老不死的也心里有气。   怎么,那个杜大人死了女儿就怪他儿子,难不成他们要逼死他儿子才罢休。   就他们家的女儿宝贝,他儿子就是大风刮来的?   呸,一群臭不要脸的。   “准了!”皇上大袖一挥。   皇上一同意,赵恒眼神示意顾昭华,顾昭华再出现的时候,身后跟着几名女子。   这几名女子一出现,朝臣立刻交头接耳起来,这女子上朝堂,成何体统。   可更震惊的在后面,这个几个女子,噗通在几位言官面前跪下,自报家门,然后说什么对几位大人的品行高洁爱慕已久,愿入府伺候……   那几个言官像是看到猛虎一般,迅速的后退,像是躲避瘟疫似的:“不知廉耻,成何体统,还不拖出去!”   话音落,赵恒啪啪啪鼓起掌来:“几位大人说的好,不知廉耻,成何体统,同样的事在你们这里就可以拒绝,可以骂,到了本王这里就成逼她去死?你们这标准变化的还真是随意,本王看你们就是故意藐视皇权,想逼死当朝王爷!” 第438章 但求心安   赵恒眼中镌刻着冷漠之意,气场强大,他的话音才落,几个大臣齐齐跪下:“臣等不敢,臣等绝无此意!”   几位言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虽说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   但这风闻竟是捕风捉影,人家不过是给未来王妃做条腰带,拒绝了其他女子示爱,这居然要被弹劾。   人家堂堂王爷不过是想做个好男人,有错了?   这事若是传到自家夫人那里,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到底是不敢,还是事情败露,无颜以对!”赵恒转过身子,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殿下息怒,是臣等……错了!”这些言官虽然脾气都又臭又硬,但也有优点,那便是有错便认。   看着跪在下面的几个言官,皇上顿觉神清气爽,特别解气。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竟然有看这些老家伙们吃瘪的一天。   这些老头子,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练就了在朝堂上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的好本事。   这下好了吧,碰上了他的老五,真解气!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装模做样的露出为难的样子:“朕知道诸位爱卿都是为了我大齐,朕不怪你们。”   “臣等有罪——”几个言官低着头,痛心道。   皇上此刻表情格外的慈祥,语气也越发亲切:“几位爱卿不必如此,此事都是误会,如今误会解开,以后引以为鉴就是。”   皇上心里那个痛快啊,怎么不嚣张了,怎么不规劝他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做了?   皇上又看向赵恒:“老五,几位大人并不是有意针对你,他们也是为了维护我皇家的体面,你不可对他们心怀怨怼。”   “儿臣不敢,但儿臣心里难受。”赵恒垂着眼帘,一脸的委屈。   能不委屈吗,堂堂大齐王爷,居然因为这点小事被参,这王爷真还不如路边的野狗了。   皇上看向儿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一直沉默。   那些跪在地上的言官一个个诚惶诚恐。   赵恒在皇上的殷殷期待中再次开了口:“父皇,按大齐律例,污蔑皇族,理应问斩,但父皇宅心仁厚,饶了他们,儿臣也可以饶恕他们,但做错了事总要受些惩罚才能长记性,否则日后人人效仿,干涉儿臣私事,那儿臣这个王爷可太窝囊了!”   皇上看了赵恒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待如何?”   “父皇,儿臣没有父皇那么大度,儿臣要罚他们每人写两份五千字的罪己书,一份交给父皇,一份每日悬于案头,日日诵读,时时警醒,既然要做言官,就要先正己身,再正朝纲,父皇觉得可好?”   皇上清清喉咙,朗声道:“此事就依楚王所言!”   “臣等多谢皇上,多谢楚王殿下!”活了一大把年纪,当了几十年言官,真是惭愧啊。   孙天得看着楚王殿下,心中竟生出一种自豪感,不愧是他大理寺的人,这事处理的……绝了。   只可惜,曾江不在了,否则,大理寺有这两位少卿,大理寺的成就一定在历代前辈之上,足可造福大齐,光辉史册。   皇上也在看自己的儿子,老五这孩子向来肆意妄为,做事但求心安,不问凶吉,脾气刚硬,嘴硬心软。   和他任何一个儿子,或者说任何一个皇家之人都不像。   他和老三向来不睦,可崔家出事,老三牵连其中,力排众议说崔家的事和老三无关的只有他。   不过,这宁折不弯,处处得罪人的性子,以后……   这事就如此了了,皇上为了安抚被冤枉的楚王还赏赐了好些礼物。   皇上虽说没怪罪那些御史,但允许楚王对他们惩罚,又赏赐补偿,绝对重重的打了那些人的脸了。   景王府   景王回到府中便发了脾气,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景王竟然摔了茶盏。   “你不是说此事定能让赵恒名声扫地,得罪百官,失宠于父皇,可非但没有,还得了父皇的赏赐!”赵穆失态道。   他捉了清虚道长,用曾江的死威胁陆玉庭为他所用,这一步步本是好棋,可全被赵恒打乱了。   他渐渐得父皇宠爱和信任,身后又有陆家和傅家,如今对他的太子之位威胁最大。   没想到,除了崔家,他竟冒出头了。   “殿下稍安勿躁,皇上的宠爱是把双刃剑!”江源不急不徐缓缓笑道。   “此话何意?”赵穆脸色并不好。   “若此时有人提议立楚王为太子,试问,皇上会如何?”江源语气淡淡。   “不可!”赵穆冷声道。   若论嫡出,赵恒乃先皇后之子,身份更加尊贵,若皇上顺势而为,真立了赵恒为太子,他所做的一切,岂不全都要落空。   “殿下,皇上若有心立太子,便不会等到现在!”江源抬眸看向赵穆,十分自信。   赵穆却是犹豫不定,拳头握的紧紧的。   江源起身,再次开口道:“殿下,此事确实有风险,所以,我们需要一味药引。”   “药引,此话何意?”   “殿下,那个蓝小姐……该进宫了!”   “你是说……”   江源点头:“正是!”   蓝芩的容貌肖似先皇后,又用心调教了这么久,和先皇后只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如今因刻意模仿先皇后神态,已有八九分相似。   皇上对先皇后一直念念不忘,之前宫中的一个舞女不过和先皇后眼睛有些相似便被皇上纳入后宫,可惜没多久,就被皇后寻了个错处弄死了。   如今宫中,皇后失势,淑贵妃虽掌管六宫但并不得宠,后宫确实该添新人了。   谁都没想到,闹的沸沸扬扬的杜家女为情自杀一事就这么过去了。   而且,因为此事,楚王成了京中各诰命夫人交口称赞之人,口碑极好。   每每私下里教训夫君都会提起,楚王殿下年轻俊美,身强力壮,有钱有势都不纳妾,你哪来的脸纳妾?   京中的贵女对楚王殿下也是又喜欢,又害怕。   女子谁不想要这样忠贞不二的夫君,可也害怕自己落得杜小姐那样的下场,不敢造次。   大家都道,陆瑶的命可真好,之前她爹是皇上宠臣平宁侯,她比公主还风光,好不容易被夺了爵,失了势,被景王嫌弃,可一转身,又成了楚王妃。 第439章 众矢之的   甚至,还有传言说,陆瑶天生狐媚,善迷惑男人,之前是景王,如今是楚王。   陆瑶自然也听到外界传言,不过只是一笑置之。   活了两世,一大把年纪,自然不会和这些小姑娘计较。   说到底,赵恒被参也是因为她,她若连这些流言都忍不了,借此生事,只会对赵恒不利。   岩飞来信,镖局发展迅速,江南地区情报网已经铺开至全国各地,下个月江南镖局便正式入驻京城了。   江南镖局京城分局交给了宋毅负责,而岩飞还要继续打开镖局西境业务,不能在京城多待。   再者,京城有人见过岩飞的面孔,目前还不能让人知道江南镖局和她的关系。   所以,岩飞还不能出现在京城的江南镖局。   陆瑶看信上时间,按脚程算,他们二月初便能到京城了。   整个正月都在因楚王的事津津乐道,很快便到了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龙抬头,每年二月初二“皇娘送饭,御驾亲耕。”   从伏羲时代,每年二月初二都要举行盛大仪式,皇上号召文武百官亲耕。   这一日,皇帝率百官出宫到田里耕地、松土,以祈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先太子在时,皇上象征性的扶完犁后,会把剩下的部分交给太子,由太子替他犁完剩下的。   先太子去后,便是睿王这个嫡长子接替。   而今年,睿王被圈禁,若论长便是景王。   站在皇上身边的景王自然是无比期待,若是接了皇上手中的犁,那便代表是亲选的继承人。   皇上的目光在几个儿子身上扫了一圈,想起了老三那个不争气的,自太子去后,都是他扶犁的。   皇上看到楚王时目光顿了下,开口道:“老五,过来!”   楚王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在一片吃惊中走到了皇上身边。   皇上把手中的犁交到赵恒手中:“你这孩子,力气大,替朕把后面的犁了!”   “儿臣遵旨!”   赵恒是习武之人,自然力气大,而且犁地这种活他在西北时也做过。   西北荒芜,荒地多,可土壤贫瘠,百姓食不果腹,每年春日,外祖便命士兵替百姓垦荒,多开些荒地,多撒些种子,想办法让他们填饱肚子。   这种活,对赵恒来说真的是不费劲。   一般都是象征性的犁两下就交给身边护卫小厮,可楚王不知道啊,以为就是让犁地呢,竟是一直没停,十分卖力。   皇上看的直笑,指着老五和旁边的大臣们笑道:“这实心眼孩子!”   大臣也十分配合道:“楚王殿下心诚,必定风调雨顺!”   一旁的景王恨得都要发疯,他没想到父皇竟会把犁给了赵恒。   剩余的皇子中,他最年长,功劳最大,凭什么是他赵恒。但当着皇上的面却不露分毫。   本来,他顾忌母妃,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把蓝芩送进宫,如今看来,是不得不这样做了。   今日这事,众位大臣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楚王殿下越来越得宠,未必就……   楚王代皇上扶耕的事很快传开了,当然伴随着这件事传出的还有楚王殿下身强力壮,一会儿的功夫竟然犁了好几陇地。   自然,楚王扶犁这事也传到了王府韩长史的耳中。   韩长史跪在赵恒面前:“王爷,臣死罪,没有提前告知王爷扶耕事项,是臣的过失!”   韩长史的表情快哭了,他是真没想到皇上会把这重任交给自家王爷。   按说,这样露脸的事是真轮不到他们家王爷的。   若是早知道,他一定把注意事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诉王爷,省的王爷丢这么大的脸。   替皇上扶耕可不是真的让他犁地,这是有托付江山的寓意。   赵恒喝着茶,睨了韩长史一眼,淡淡道:“父皇向来善变,这事别说长史,本王也猜不到,本王有的是力气,不过多犁两陇地,多大事。”   若真能风调雨顺,那也是值得的。   韩长史听自家王爷口不择言说皇上善变,忍不住想要提点。   可看到王爷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扯了扯嘴角:“王爷说得是。”   王爷脾气不好,他说的多了,就会直接叫青鸾把他拖出去。   当然,也不是真的拖,就是用手臂夹着,弄到门外,再规劝几句。   上次,被青鸾拖出来,还被这小子嫌弃重,让他少吃些,否则下次夹不动,只能拖。   “长史还有事?”   韩长史想了想,虽然王爷厌烦,但作为王府长史,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尤其,扶犁之后。   “王爷日后要越发谨言慎行,万不可像从前般……行事随意!”韩长史本来想说任意妄为的,可最后还是改了口。   若说了那四个字,只怕他没机会说后面的话了。   “本王一向稳重,长史多虑了!”   韩长史:……   稳重?王爷对自己似乎有什么误会。   “王爷恐不知扶犁的寓意,皇上……”韩长史话未说完被楚王打断了。   “本王当然知道,此前是先太子扶犁,后来是睿王,如今他们何在?长史,扶犁就是扶犁,与旁的无关,退下吧!”   韩长史张了张嘴,拱手道:“是,臣告退!”   韩长史出了赵恒书房,又回头看去,先太子薨逝,睿王圈禁……   韩长史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赵恒坐在书案前,看着桌子上的火烛出神。   父皇今日究竟是何意?   不止赵恒,同样因此事疑惑的还有陆瑶。   按理来说,赵穆比赵恒年长,在山东推行的番薯丰收,这对整个大齐的农事都是有利的,今年扶耕,皇上该选他才是。   而赵穆比赵恒会笼络人心,在朝臣心中他才是德才兼备的储君人选。   上一世并没有扶犁的事,赵恒继位毫无征兆,所以后面才惹来了众臣怀疑,疑心其上位不正。   可若皇上真的属意赵恒为储君,又怎会在这时候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睿王失势后,朝中景王势力稳固,皇上此番等于是把赵恒置于危险的境地,成了箭靶子。   以赵穆的心胸,必容不得有人和他争,肯定又要做出对赵恒不利的事。 第440章 皇室后裔   过了二月二,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大地换新颜,一派欣欣向荣。   扶犁之事于赵恒而言已经是过去,既然猜不透,那就不去猜。   整日的浪费时间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没用,婚期渐近,他忙着呢。   但若有人借此兴风作浪,他就让对方好好瞧瞧,他楚王府的大门到底朝哪开。   景王对窈窈贼心不死,赵恒加派了人手暗地里护着陆家,免得他生事。   二月初七这日,陆瑶终于等到了宋毅和岩飞进京。   岩飞只能待几日便要离开,各地分号不断扩大,他这大半年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术。   江南镖局做的是走镖不假,可暗里是要借走镖收集情报。   要建立情报网不容易,前期所耗巨大。   培养镖师容易,可出色的细作那就不易了。   陆瑶高价请了名师指点,若不是外祖的那些银子,早就撑不下去。   如今,她的江南镖局做的可是赔本买卖。   “小姐放心,镖局布局已基本完成,正式运营后,最多一年便可盈利回本!”陆瑶的那些银钱都是经他手花出去的,他比陆瑶更加着急。   “欲速则不达,一步一步来便是!”已经布局这么久,不差这点时间。   “是,属下知道了,小姐让泰安的镖局查探江家的动向,属下来之前收到消息,江源并非江家子!”   陆瑶喝茶的手一抖:“什么?”   “属下起初也不敢相信,毕竟江源乃江家嫡长子,江家下一任家主,十六岁接手家族事务,在江家地位无人能及,无人会质疑他的身份,可派去江家的细作亲眼看到江夫人去清灵寺祭拜,那祭文未烧尽,留了一角,剩下几个字竟是吾儿江源……”   江源乃江夫人嫡出,她自然不会诅咒自己儿子,岩飞觉得有异命人继续查探。   发现二十多年前江夫人在诞下江家长子后不久就身体不适,到庄子静养。   这一养就是一年,而随夫人到庄子静养的人都离奇死了。   江源应该就是那时顶替了真正的江家大少爷。   岩飞觉得此事重大,认真分析过,江源首先不可能是江佩林的私生子,江夫人出身琅琊王氏,身份高贵。   江佩林不敢将私生之子记到嫡妻名下,还占了嫡长的位置。   当然也不排除,真正的江源死了,江佩林就从外面抱养个孩子慰藉夫人。   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第一,若真如此,没必要占着嫡长子的位置,毕竟,江夫人后面还生了一子一女。   第二,收养孩子不需要瞒着江家,江夫人祭拜自己亲儿子更不需要偷偷摸摸。   由此可见,江佩林定然是知情的,若没有家主应允江夫人绝不可能这么做,混淆家族嫡出血脉,这罪名足以休妻。   可江佩林为什么要这么做,换掉自己亲生儿子,替别人养儿子?   “属下派人去查江源真正身份却始终查不到。而且属下在查探中发现了缥缈阁的人,有次险些被发现,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将人撤了回来!”   大齐最大的情报组织是缥缈阁,既是情报组织又是杀手组织。   缥缈阁乃武皇登位后所创,专门替她搜集反对她的官员证据,再行刺杀。   后来太平公主接手,如今辗转数百年,幕后之主不知为何,十分神秘。   缥缈阁有三不杀,忠臣义士不杀,无知婴孩不杀,出家之人不杀。   江湖传言,没有缥缈阁查不到的秘密,没有缥缈阁杀不了的人。   所以,江湖人对这个神秘的缥缈阁是又敬又怕。   陆瑶点了点头:“做的好,由此看来江源的身份绝不简单,否则江家不会冒这么大的险,毕竟缥缈阁也不是随便就请的动的!”   上一世江源是从赵穆手中夺得帝位的,只怕他身后势力不容小觑,难道缥缈阁的主人是江源的?   可是也不对,缥缈阁自创立之初,阁主都是从内部选,从这方面而言,不大可能。   缥缈阁到底是和江家有关还是跟江源的身世有关?   “那属下还要不要继续查?”岩飞问道。   “自然要查,不过,不要再从江源身上查,江家内部未必真就是铁桶一片水泼不进!”   岩飞很快明白:“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江源的身世弱点在江夫人,江夫人既然去祭拜亲生儿子,可见是放不下。   “一定要注意安全!”陆瑶交代道。   真正的江源到底是病死还是人为?若是人为,那江源的身份就更值得深究了。   这个江家她倒是知道,曾和大齐先祖一起打天下,据说大齐开国皇帝曾许诺若有一日打得天下,愿共享之。   可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江家带着族人隐居山东,做了百来年的缩头乌龟。   凭直觉,江源的身世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这件事必须要告诉赵恒和三哥。   赵恒常出入陆府,这是连皇上都知道的事,没人管,也没人敢参了。   陆府大房和三房虽闹出了‘不睦’。但名义上还都是一家人,陆玉庭回家也正常。   如今最好的见面地点反倒成了陆家,赵恒一听到陆青送来的消息说陆瑶找。   恨不得插翅膀飞过去,窈窈找他这么着急,一定是想他了。   陆伯山的书房成了三人商议事情的地方,赵恒吊儿郎当的坐着,就差给他拿壶好酒,两个下酒菜了。   “这可有意思了,赵穆以为自己得了个宝,没想到弄了个算计的比他还清楚的,怪不得上一世丢了江山!”赵恒嗤笑道,这可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书房只有他们三个,外面有人守着,赵恒说话自然随意。   “不过,”赵恒像是想到什么,又接着道:“若江源不是江家血脉,那江家隐忍了一百多年,岂不是又要替他人做嫁衣,我猜江源或许不是江佩林之子,但一定有江家血脉,而且身份尊贵!”   赵恒的话咬重在身份尊贵四个字上,陆玉庭眸光一转,在大齐,血脉最尊贵的就是皇室血脉了。   “难道他是……皇室后裔?”陆瑶和陆玉庭异口同声道。 第441章 光风霁月   赵恒点了点头:“除此,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身份能让江家冒如此大的险。”   若说是什么前朝后裔那绝对扯淡,这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前朝祖宗棺材板估计都烂透了。   再说,前朝末年,昏君当道,人人得而诛之,若非如此,赵家先祖也不能揭竿而起捡了漏。   所以,江源最有可能是赵家血脉。   赵恒自己不喜欢搞那些弯弯绕绕,思考问题向来也是喜欢由繁化简。   “你说,这江源会不会是圣上的……沧海遗珠?”陆玉庭笑的不怀好意。   “滚!”赵恒没好气道。   老头子这个人确实多疑冷血,但作为庶出皇子,又不得宠,年幼时在宫中活的还不如得脸的宫女。   年轻时选女人的眼光就喜欢那些矜持又高贵的高门贵女。   比如他的母后,比如崔后,比如淑贵妃,就是最不济也是如徐贵妃那样的落魄的贵族,可徐贵妃也是有名有份选进宫的。   所以,江源不可能是老头子的儿子。   “不是就不是,发这么大火!”确实是玩笑,但也是带着几分试探。   赵恒白了陆玉庭一眼,江源年龄应和太子哥差不多,那时老头子还是王爷。   为了讨好傅家,府中别说侧妃,姬妾也没有,绝对是行正端方的君子。   “可这些都是猜测,不能作为证据,若猜测是真,反倒让江源恢复皇族身份,岂非更加名正言顺?”陆瑶出言打断二人。   其实,三哥说的那种情况,她也怀疑过,但这种话她还真说不出口……   陆玉庭手中扇子有节奏的敲打着手心,忽然停下动作道:“也许我可以走一趟缥缈阁!”   “缥缈阁的刺客江湖闻名,我看你是越来越活腻了!”赵恒觉得大多数时候不是自己脾气不好,火气都是被这家伙勾起来的。   “师兄勿要担心,缥缈阁乃武皇所创,我鬼谷一脉祖师袁天罡道长也算于武皇有恩,我作为下一任鬼谷谷主,总是有资格约见他们阁主!”陆玉庭唇畔勾着一抹笑。   “若缥缈阁真的为江源所用,三哥这样岂不是让自己置入险境?”陆瑶也不同意他这么做。   “放心,赵穆还舍不得让我这么早死!”若他死了,整个陆家以后就都是师兄的势力了。   “那我和你一起!”赵恒道。   “你可别给我招祸,若他们起了杀心,我可救不了你!”直接杀了赵恒,对赵穆而言那才叫皆大欢喜。   赵恒:……   这个混蛋!   “我已经派人去了泰安江家,江源的身世可以两边进行,先不着急,只是若缥缈阁参与只怕……不利!”   缥缈阁的威名可不止是江湖传言,且以暗杀闻名,又是武皇旧部。   若为了帮赵穆扫清障碍,暗中刺杀赵恒,绝对是防不胜防。   毕竟,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瑶儿说的没错,不管江源到底什么身份,他现在帮赵穆做事,缥缈阁参与进来,我们确实不得不防!”陆玉庭与赵恒对视了一眼。   “缥缈阁再强也不过是江湖势力,若带兵围剿,根本不足为虑,只是……”赵恒蹙起了眉头。   “只是朝廷贸然带兵攻打,只怕江湖人心惶惶,疑心朝廷容不下江湖!”陆瑶接话道。   之前,徐贵妃和江湖人士勾结,皇上一怒之下,断了那些武林人士的手脚筋,等同是废人了。   此事在江湖上闹出了很大风声,都疑心朝廷要对江湖势力下手,这风波才过去,实在不合时宜。   “其实,也许不用动用朝廷军马,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事江湖了!”陆玉庭眸色深深,有些别有深意。   赵恒凉凉的看了陆玉庭一眼:“你又要耍什么心眼!”   认识这么多年,这家伙最喜欢玩这一套。   说实话,这家伙真的是和江源一个路子的。   若不是师兄弟多年,对他太过了解,他还真不放心这样的祸害。   “师兄,这江湖除了缥缈阁,还有排行第二,第三的璇玑阁和清波门,同样的门派,做同样的生意,凭什么缥缈阁如此一枝独秀,不知道他们服不服?”   陆玉庭唇角的弧度落下,眼神闪过一抹阴鸷。   赵恒手中捏着杯子,看着自己的师弟,这主意确实极好。   不费朝廷一兵一卒,只要静静坐着看他们斗就好。   璇玑阁和清波门若有这个野心,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看起来似乎很公平。   若成功了,对这两个门派而言也算值得,若不成,于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继续煽动其他门派趁缥缈阁势弱,一举歼灭。   江湖浩劫,血流成河。   上过战场的人看过无数次的血流成河,可最不想见的也是血流成河。   都说将军的心最硬,天生嗜血而生,可他们的心也最软。   他们宁愿刀剑生锈,也不愿兵戈再起。   外祖说过,将军守一方太平,更守一方净土,无血流成河,无娘盼儿归,无饿殍遍野。   他早说过,他的这位师弟若要为恶,这天下没有比他再恶之人。   “师兄,这是最好的办法!”陆玉庭知赵恒在想什么。   “门派之争可以,不能危及周遭百姓!”   “这是自然,师兄心中,我就是那般穷凶极恶?”陆玉庭对着赵恒勾唇一笑。   “窈窈,你先出去,我和师弟还有事要说!”   陆瑶看了赵恒一眼,又看向自家三哥,隐隐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什么事。   “没事,去吧!”陆玉庭对自家妹妹眨了眨眼。   赵恒见不得陆玉庭这样,朝陆玉庭瞪了一眼:“狗眼不想要了!”   陆玉庭摇头失笑:“妹妹还是赶紧出去,不然我可要倒霉了!”   陆瑶只得出去,不过并未走远,她怕这两个人真打起来。   待陆瑶出去,赵恒才开口:“煦儿落水,是不是你做的!”   “师兄回京就是想带煦儿离开皇宫,如今愿望达成,不好吗?”陆玉庭坐在那里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赵恒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师弟,皮肤白皙如碎雪,五官精致,金质玉相,没有一丝瑕疵。   此刻唇角隐隐上勾着,光风霁月,一副谦谦公子的好面相。 第442章 限期破案   可这样看似温和的表面下,却隐藏着狼的本性。   赵恒拔出陆伯山挂在墙上的宝刀,指着陆玉庭。   “陆玉庭,你竟敢,煦儿是太子哥唯一血脉,他若出事,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旧主!”   “师兄,置死地而后生,你该知道,这是煦儿离开皇宫的唯一办法,这样你才能无后顾之忧!”   他那时已受制于景王,将来如何尚不能确定,若小殿下出事,他万死也无颜见先主。唯有此法才能让幼主脱身。   “煦儿险些丧命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及时救出,那样寒冷的天气,那样深的莲花池,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能活。   “我已提前让煦儿服下丹药,绝不会让他出事!”只是到底年纪太小,莲花池太寒,身体要调养……一两年才能康复。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   而且,煦儿这件事就是在皇上心中埋下了一根刺,这根刺迟早会有爆发的一日。   “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真是好算计,这次是煦儿,下次是谁?还有什么人什么事不能被你拿来利用?”赵恒激动到发抖的声音,情绪也几近失控。   “师兄,也许,你不该回京城!”陆玉庭伸手慢慢推开抵在他心口的刀:“你狠不下心杀我的,何必骗自己!”   赵恒嘴角一嗤,笑他也笑自己:“你说的对,我不该回来,不该回来!”最后不该回来四个字,情绪近乎失控,声音发抖。   “可师兄回来了,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陆玉庭,我赵恒当不起你这样的成全!”   ……   陆玉庭从书房出来,陆瑶并未离开:“三哥,出了何事?”   陆玉庭不温不火道:“没事,师兄气性大,忘性更大,过两日便没事了!”   “三哥,你……”   “无碍,你快进去吧!”   陆瑶进去的时候,赵恒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颓丧,活了两世,第一次见他这般。   “赵恒!”陆瑶叫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   “窈窈,我欠他太多,上一世还不清,这一世只怕更还不清了!”   空气凝滞,房间静的可怕。   “有些事,不是谁欠了谁那么简单,是非对错自留给时间吧!”   ……   二月初九,京郊发生土匪抢劫大案,刚从益州外调回京的监察御史程大人一家遇害了。   只有程家小姐被丫鬟护在身下,虽受了伤,但人还有气息。   顺天府在接到当地报案后,立马赶到了现场。   程大人一家四口回京,带了六名随从,除了程小姐全部遇害。   宋轶检查了死者伤口,兵器五花八门,致命伤部位也各不相同,的确像是土匪作案。   程琦柔不顾身上的伤,刚醒来就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要去看自己的父母。   下人劝不住,便只能由着她。   程琦柔揭开白布,看到父母和年仅六岁的弟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爹,娘,小龙……”   程琦柔哭的泣不成声,几乎要晕过去,宋轶只得道:“程小姐,请节哀!”   程琦柔转过身子,不停的跪地叩首:“求大人为小女一家报仇!”   “程小姐先起来说话,若是方便,不如说说当时的情况。”   程琦柔擦了擦眼泪:“我弟弟想要到外面透透气,爹爹便命大家休息,反正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到京城,便不着急那么赶路,我和我的丫鬟把马车里的碳炉拿出来,正烧水煮茶,那群土匪就突然冲出来了……”   “程小姐,土匪只为求财,一般不伤及性命,你再好好想想当时情况,可有什么遗漏!”宋轶问道。   程琦柔喃喃低语:“难道是,难道是,不可能,我们已经到京城了,这一路并没有异常的……”   宋轶迅敏的从程琦柔话中寻出一丝不寻常:“程小姐想起了什么?”   程琦柔却摇摇头:“没有!”   “程小姐,任何疑点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这样本官才能查清令尊的案子!”宋轶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的轻缓些。   程小姐是女子,受了惊吓,又受了伤,若被吓着了,就更想不起了。   宋轶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先让人送程琦柔回房。   宋轶给旁边的人耳语几句,那人点头,快速离去。   “程小姐先擦擦眼泪,吃点东西吧!”一道悦耳的男声响起。   程琦柔抬头,脸上还挂着泪水,泪眼盈盈,表情哀伤。   男子一脸和煦的看着他,笑容好像能温暖进人的心里。   男子一手拿着帕子,一手端着托盘,托盘里是益州出名的云吞面。   程琦柔伸手接过帕子,迅速低头擦拭眼泪,起身行礼:“小女失仪,大人见谅!”   “程小姐不必多礼,我乃顺天府丞陆玉庭,程小姐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要凉了,也不知合不合程小姐口味!”   “多谢陆大人!”程琦柔声音又哽咽起来。   “这两日京中倒春寒,程小姐即便再悲伤,也要保重自身,令尊令堂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这个样子!”陆玉庭劝道。   “这两个小丫头一个叫金珠,一个叫银珠,程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去做,你们两个好好照顾程小姐,不可怠慢!”陆玉庭说完又吩咐两个小丫头道。   “是!”   “那程小姐多休息,陆某不打扰了!”陆玉庭说完便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两个丫头伺候。   宋轶看到陆玉庭从房间里出来,忙问道:“怎么样,她又说了什么?”   “老师,人家苦主都不着急,我们干着急没用!”陆玉庭轻描淡写道。   “你……我是让你来查案的,可不是让你来看热闹的,白瞎了这张脸!”若不是看这小子好看,对方又是个年轻女子,也不会特意叫他过来。   “老师既然让学生过来,就相信学生,这女人的心思老师不懂!”陆玉庭摇了摇头,老神在在道。   “皇上动了大怒,让限期破案,我怎能不着急!”   这个监察御史程大人是刘御史的门生,外放了十一年,这才有机会回京。   没想到是个没福气的,都到京城根下了居然遇刺了。 第443章 不负所托   赵恒和陆玉庭两人自那日在陆府不欢而散之后就再没说过话。   虽然说不至于翻脸,但早朝遇到也当不认识。   害得两位老人家有些别扭,宋轶和孙天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隐隐的想,难道那些流言是真,陆家大房和三房闹掰了?   不过,此刻也顾不上这俩孩子闹别扭的事。   程煜明一家从益州上任京师遇刺的事,陆瑶也听说了。   巧的是,程煜明是刘御史的学生。更巧的是,益州是睿王的势力。这怎么都是好戏要上演的味道。   监察御史程煜明遇害的第三日,仍没有新证据出现,没证据就破不了案,破不了案就是无能。   京城的治安向来是好的,京郊别说山匪,小毛贼都少见。   程大人是个清官,马车上也没什么财物,最近没下什么雨,也没留下什么印迹,确实不好查。   若是外地山匪流窜作案,那就更难找出真凶了。   查案多年,宋轶有种直觉,这个明明白白的山匪抢劫案,其中另有隐情。   这一日,陆玉庭又去看了程琦柔,还带了衣服首饰,因为程琦柔在孝期,陆玉庭带的衣服首饰都是素色。   要走的时候,程琦柔终于叫住陆玉庭:“陆大人,请留步!”   陆玉庭唇角悄悄勾了勾,这才转身:“不知程小姐还有何事,请尽管吩咐!”   “陆大人,小女想见御史大夫刘大人,不知陆大人可否帮忙?”   “刘御史,”陆玉庭犹豫了一瞬:“其实在下和刘御史并无甚私交,不过若程小姐要见,在下倒是可以想办法!”   “陆大人,小女必须要见到刘大人,小女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告诉刘大人!”程琦柔的语气很着急,柳叶般的眉头蹙着,但眼睛明亮澄澈如一汪秋水,是个温柔如水的大……美人。   为什么说是大美人呢?自己体会!   陆玉庭从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长得十分眼熟,像是见过。   当然,这话未免有套近乎之嫌,显得轻薄,所以,一直没说。   不过,他倒是十分好奇,那些山匪都是屎糊了眼吗?   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大美人放着不抢,去抢银钱?   呵呵!   “可是和令尊的案子有关?”陆玉庭眸色淡淡道。   “抱歉,小女知道陆大人是个好人,可在没有见到刘御史前,小女什么都不能说!”程琦柔对陆玉庭施施然一礼。   “程小姐客气!”   ……   陆瑶派去的人带了消息回来,宋毅带着人亲自汇报的。   “属下见过小姐!”宋毅给陆瑶行礼。   按理来说,他不算陆瑶的属下,他们只是雇佣关系。   可他如今改口,和岩飞一起自称属下,那便是认了陆瑶当主子。   “宋大哥快请起,可去看过魏公子了?”说来宋毅还是魏铭推荐给陆瑶的。   “去过了,不曾想魏兄弟遭如此大难,真是……”宋毅愤愤道。   “魏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陆瑶笑了笑。   “小姐说的是,属下今日来是小姐吩咐的事有消息了,如小姐所料,那些抢劫的并不是一般山匪,虽然他们故意用了不同的兵器,伤在不同的位置,但致命伤的力道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至于身上别处的伤,应是死后伪造。”   “山匪杀人如麻,能找准致命处下手也并不意外,至于别的伤,也许是没有寻到财物报复所为。”这些虽是疑点,可不能作为证据。   “小姐说的没错,属下重回现场,在附近找到了这个!”宋毅在衙门做过捕快,于查案一块自是更擅长,更仔细。   “这是……马蹄钉?”   “正是,这马蹄钉是军制的,比外面市面上寻常马蹄钉虽短了一点,但因材质更好也更牢固!”   陆瑶捏着马蹄钉的手一紧,军制?京郊不远就是陆家军,难道有人想栽赃陆家?   但仔细一想,不会如此,陆家和这个程大人并不熟识,且无冤仇,没必要这么做。   除此,那便是城防兵了。   京城有近一万的城防兵守卫京城,按说这些兵马和御林军,金吾卫一样归皇上直接统领。   可这城防兵统领是崔侯的人,年前崔家的事突然,匆匆结案,皇上并未动这个位置。   既是崔侯的人,那便也是睿王的人。   益州是崔家的地盘,程煜明是当地监察御史,回京上任却死在京郊路上……   程煜明一死皇上必然怀疑他是因知道什么秘密被杀人灭口。   口子已经撕开就不会轻易收尾,这事是冲着睿王去的。   他这个嫡长子竖在那儿,始终令人寝食难安啊。   “属下循着马车的辙痕,发现了些马蹄痕迹,不是出京的方向!”宋毅说这句不是出京的方向有些意味深长。   陆瑶沉思了会儿,这才开口:“宋大哥,我派一队精卫给你,你亲自带着前往益州,我要这程大人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对了,你请当地人临摹一幅程小姐的画像!”   “是,小姐要程小姐的画像做什么?”宋毅不解。   “既然手法专业,那失手的概率又是多少?”陆瑶轻笑。   那程大人是个清官,一路也没带多少护卫,必然没有经过什么恶战。   对方轻松从容解决战斗,还有时间设计案发现场,又怎么会独独留了程小姐这个活口,等着她为程家报仇吗?   宋毅很快明白:“小姐英明,属下这就前往益州!”   “益州节度使是睿王一派,崔家出事的消息必然已传到益州,益州之地易守难攻,必要之时宋大哥可混入军中,关键时或许能免一场浩劫!”   赵穆若要彻底让睿王再无翻身可能,便是逼其造反。   益州节度使反了,再加上程大人遇害的事,睿王是如何也逃不过了。   只是,如此一来,倒霉的便是益州百姓。   争权夺利是贵人们的事,百姓何其无辜,能挽回一些是一些吧,但愿来得及。   宋毅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抱拳一脸郑重道:“属下必不负小姐所托!”   “宋大哥,能用银钱解决的都是小事,人活着,才能做更有价值之事!” 第444章 千秋万岁   镖局开到京师确实便利不少,有了镖局做掩护,打听消息更方便许多。   宋毅能查到的事,顺天府绝不会查不到,宋轶不愧是老狐狸啊,这是在耗着呢。   这时候看的就是谁有耐心,顺天府迟迟找不到证据,这幕后之人可不得着急了。   再说,不是留了活口吗?   有活口在,又死了全家这么凄惨,自然是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   任何案子,一旦牵扯到朝堂,那就不是小案了,得皇上定夺。   赵恒自从那日被扶犁之后低调了许多,低调到偶尔才上一次朝。   用楚王殿下的话说,婚期渐近,第一次当新郎,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忙着呢,没空。   韩长史看着小山似的拜帖,有点头疼,自家王爷人气旺的有点不太适应,怀念以前门可罗雀的王府。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王爷很穷,这些拜帖,有纯金的,有镶金的,还有的镶嵌着上好的东珠……总之,什么贵的都有。   最关键,这些拜帖若日日送来,王府凭这项业务都能发达了。   赵恒让韩长史找了个麻袋,韩长史不明所以,让下人找了马上送来。   赵恒指了指桌上的拜帖:“青鸾,全装进去!”   “王爷这是要去哪?”韩长史有种不好的预感。   瞧自家王爷气势汹汹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这是要去打人吗?   “进宫!”   韩长史噗通一声跪下了:“王爷,万万不可啊!”千万不能和皇上动手,那是死罪。   “不可什么?”赵恒觉得韩长史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大正常。   想法更是天马行空的,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大靠谱。   “不可对皇上无礼呀!”韩长史规劝道。   当然,他也觉得这些拜帖之事不大好,看了让人生气。   人怕出名……扶犁之后大家都认为王爷至少被皇上看作备选继承人了。   这朝中就是这样,皇上的一言一行就是朝堂的风向。   “长史,有空多锻炼锻炼身体,多休息,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瞎琢磨!”就韩长史的脑子,他是怎么在太子哥的府上当差的。   韩长史:……   王爷呀,能不能请你好好做个人,不对,好好做个王爷。   赵恒先走,青鸾扛着麻袋在后面跟着,韩长史也拦不住啊,跪在后面道:“王爷,好好和皇上说,千万别……”   人已经走的没影了,唉,韩长史默默在心里道,千万别和皇上起冲突。   这拜帖之事,王爷若退回拜帖,那便是将这些人拒之门外,若是接了……细追究起来,也是受贿。   镶金镶玉的拜帖,好看,但扎手。   赵恒直接进了宫,楚王殿下现在是大红人,谁敢得罪。   那些守卫,小太监,小宫女平日老远见了就想躲着。   没办法,楚王殿下太凶,功夫太好,他们的身体不抗造,还是躲远点。   可现在不能再躲了,这楚王殿下以后可能就是……得先行讨好着。   “主子,这些人怎么怪怪的?”平日里都是躲着走,如今倒是敢凑上来了。   赵恒没说完,这眼前的一切就像没看到一样。   皇上听说老五来了,嘿,这孩子早朝不好好上,这天都快黑了进宫做什么。   青鸾只能在殿外等,赵恒自己提着麻袋进去了:“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手里提的这是什么东西?”皇上看他旁边的麻袋问道。   “这是儿臣要让父皇看的东西!”赵恒解开绑着的布条,抬手一拉,一堆拜帖哗啦的倒在地上。   “父皇知道这是什么吗?”赵恒指着地上的东西问道。   皇上蹙着眉,看着地上的东西,金玉碰撞的声音他还听的出来。   “父皇,这些都是拜帖,不到两日,儿臣收了整整一麻袋拜帖,这拜帖有镶金的,鸽血石,东珠,夜明珠……看来儿臣穷困在大齐是人人皆知了,才借着拜帖贴补儿臣!”   大齐楚王殿下很穷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也没见大臣们如此慷慨解囊,助他脱贫。   皇上提起手臂,挥了下衣袖,又坐好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既如此,那就收着!”   赵恒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老头子会这么说。   他后面还准备了好多话要说呢,他这么一说,竟是被堵的没法开口了吧。   “父皇,这您都不管,这不是行贿吗,这可都是您的臣子?”真是翻了天了。   这些人可真是有钱。   一张拜帖都被他们做出这么多花样来,还如此心有灵犀,老头子平日教育的可真好。   皇上态度倒是不以为然:“大臣们有些小癖好也无伤大雅,不算什么。”   赵恒:……   竟然有被老头子噎的说不出话的一天。   “父皇,您真不管?”   “什么事朕都要管,朕还怎么千秋万岁!”   赵恒:……   您就是不管也千秋万岁不了,能活到百岁你都牛了。   “那儿臣可就收了!”   皇上弹了弹袖子:“你是王爷,王府你最大,你自己决定!”   赵恒:……   老头子是故意气他吧。   赵恒扛着麻袋出了华清殿,青鸾赶紧接着:“主子,皇上怎么说?”   “说个屁!”老头子真不是个东西,怎么就有这种坑儿子的老混蛋。   赵恒敢骂,青鸾可不敢,听着都提心吊胆的,敢骂皇上不是东西,那得诛九族的。   不对,不对,这诛了九族,大齐皇族也诛的差不多了,赵家绝了后了,不行不行,不能诛。   皇上靠在龙椅上打盹,过了会儿才睁开眼:“老五走了?”   “是,楚王殿下走了,走的时候还气着呢!”常贵小心翼翼道。   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居然当着楚王殿下的面装睡。   不过,楚王殿下被气走还是第一次,平日都是楚王殿下气完皇上,留下个烂摊子,自己走了。   “哼!”皇上哼了一声:“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进宫!”   常贵心道,这楚王殿下估计是上次被言官参怕了。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随意开口。   “楚王殿下还年轻!”   “年轻?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太子已经出生了……”皇上提到太子,心里又是一痛,捂着胸口,脸色都变了。   “皇上,您没事吧?”常贵害怕,可怕也得上前,这是他份内的事。   皇上过了许久才闷闷开口:“朕那时不比他更难? 第445章 贪恋美色   皇上那时确实难,当时最受器重的是三皇子燕王,最受宠爱的是九皇弟。   他母妃早逝,母族势弱,就连父皇赐给他的王妃都被三哥夺去。   即便是那样的境地,他也从未想过放弃。   哪有皇帝能千秋万岁的,寿终正寝的都少见。   古往今来的风流人物,哪一个也没能留住这万里江山,他们只是过客。   可即便是过客,也要在这岁月几十载书写春秋。   赵恒那叫一个生气,摊上这么个爹,能有什么办法,他倒是想换,也没那个条件啊,这给闹的。   “主子,那现在怎么办?”这要是都收了,那以后就会越来越多。   这要是不收……这官场从来也是水至清无鱼的。   就说清流中的扛把子魏家,那也不敢说自己是清白的。   当然,也不乏有像刘御史那样的,所以,只有他做到了御史大夫,没有他不敢参的人,没有他不敢纳的谏。   刘御史只能做御史,而同走科举的魏家却能做到当朝首辅。   老头子摆明了是给他出了道难题,看他如何处理。   赵恒前脚出宫,赵穆那里后脚就收到消息了。   “进宫?”赵穆轻笑,带着一抹轻蔑:“本王早就说过,本王这个弟弟任性妄为的很,怎么样,父皇那里怎么说?”   “说了什么奴婢听不到,就知道楚王气冲冲的走了!”   “好了,你退下吧,去管家那里领赏!”   “多谢景王殿下!”   小太监退出后,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江源二人。   “先生此计甚好,他若收下,一个受贿的罪名是妥妥的,可若不收,那便是得罪了百官了,以后谁还会支持他!”赵穆心情愉悦。   “王爷说的是,此事也好牵制住他,免得他在这时候生事!”江源抬眸淡淡的笑了笑。   “先生高见!”赵穆举起茶朝江源敬了敬,两人会心一笑。   程琦柔拜见刘御史的当日,刘御史便带着程琦柔进宫了。   程琦柔一身素色衣衫,不施粉黛,未着钗环,却难掩其丽质,更加楚楚动人。   正可谓是美女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我见惹人怜。   刘御史到的时候皇上正和景王议事,便让程琦柔去了偏殿候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上才让小太监去请。   “刘大人,程小姐,快请进吧,皇上在里面等着呢。”常贵逢人一张笑脸看不出心底喜好。   作为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便是刘御史也不敢小看。   “有劳公公!”   程琦柔也跟着福身,抬头时,常贵也看清了女子的面容,手中的拂尘险些掉地上了。   不过也只是刹那,很快便笑道:“请!”   刘御史带着程琦柔进去时,皇上正拿着茶盏喝茶。   “臣参见皇上!”   程琦柔也不慌不忙的,盈盈跪下行礼:“益州监察御史程煜明之女见过皇上!”   “免礼!”皇上抬头看过去时,手中的茶盏一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脸色也不对了。   常贵连忙跑过去:“皇上没事吧!”   皇上的脸色说不上不好,目光却是一直落在程琦柔身上。   程琦柔微微颔首站在那,十分端庄,但到底年轻,难免带着些少女的娇羞。   刘御史看到皇上的目光,有些吃惊,皇上从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怎么……   “皇上……”常贵悄悄的叫了声,提醒皇上。   皇上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刘御史:“这是……”   “回皇上,正是益州监察御史之女,程琦柔!”刘御史回话道。   程琦柔忽然下跪:“皇上,臣女父亲不是被山匪所杀,臣女求皇上做主,查出幕后真凶,为臣女父亲做主。”   程琦柔俯首跪在地上,肩膀微微的抖动着,十分悲伤。   “……程小姐起来说话!”皇上沉声道。   “臣女谢过皇上!”   程琦柔起身后继续道:“益州太守范文海和节度使薛重阳相互勾结,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无数,在益州更是只手遮天,父亲这两年来搜集不少证据,不久前,父亲的密探发现薛重阳和河西节度使往来的秘信,他们竟是有拥兵自立的打算!”   皇上听到拥兵自立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薛重阳乃崔侯旧部,河西节度使陈州山也是崔侯一手提拔。   崔家出事,这二人极有可能为自保做出拥兵自立。   河西节度使负责断隔吐蕃、突厥,西凉,统辖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等七个州。   陈州山和戍边的傅家军相互牵制,互相制约,不让一方势力独大,太平了这么些年。   最关键,它南连蜀地,和益州相连,而益州节度使可以调遣整个汉中地方的大军,与南疆南部相连。   这两个节度使一乱,整个西南都要跟着乱起来。   “竟有此事?”皇上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喜怒。   程琦柔再次跪下道:“臣女句句实言,不敢欺瞒,那封密函爹爹曾抄录了一份,应该带上京了,只是臣女不知,那密函藏在何处,有没有被人搜走!臣女求皇上查清此事,为我父亲申冤!”   “皇上,程煜明是臣的学生,亦是臣值得信赖的朋友,他为人耿直,此前给臣的来信中也曾提过益州太守和节度使勾结之事,只是苦于证据不足,臣一直没有告诉皇上!”刘御史从袖中取出几封信件。   孙公公连忙接住,呈给了皇上,信的内容大多都是谈公事,其中确实提及此事。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程琦柔,又看了看刘御史:“此事,朕会派人细查,至于程大人惨死,朕会让顺天府查个清楚!”   此事牵连甚广,皇上并未直接下定论,若贸然治罪,反倒逼得他们不得不反。   “此案查清之前,为了护卫程小姐安全,就暂住宫中吧!”皇上又下了一道圣旨。   程琦柔有些傻愣,跪在地上竟愣了起来。   刘御史有些不可置信,皇上这是要……   不过,只是猜测的事,刘御史并不敢置喙。   常贵从台阶上下去,亲自扶了程琦柔起来:“程小姐,地上凉,快起来吧!”   程琦柔先向皇上叩首:“臣女多谢皇上!”   起身后又朝常贵福身,常贵偏过身子,并未受她的礼。   程琦柔朝刘御史叩拜:“琦柔多谢师公大恩!”   刘御史和程煜明有师徒名分,程琦柔唤一声师公倒也正常。 第446章 取而代之   刘御史因学生之死,也是十分心痛,对于程琦柔也是十分爱护。   “不必忧心,皇上一定会为你父亲做主!”   刘御史离开后,常贵亲自送程琦柔去了流光殿,还拨了几名宫女太监过去伺候。   “程小姐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派人告诉老奴!”   “多谢常公公!”程琦柔要行礼,却被常贵拦住了。   “程小姐客气了,且安心住着,程大人的案子顺天府自会查清楚!”常贵笑呵呵的,说话时微微半弯着身子。   宫女太监们也都是人精了,连常总管都如此尊敬,这程小姐……   皇上留了遇害的监察御史之女在宫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六宫。   淑贵妃正和柔妃喝茶,两人听到消息,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皇上虽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但这宫中向来不缺美人,这些年除了先前的贵妃娘娘,也不见皇上宠着哪个。   自贵妃娘娘被贬,皇上也少踏足后宫了,纳个美人也不算什么,两人都未放在心上。   皇上召了宋轶进宫,程煜明一家惨案已经过去三天,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宋轶知情未报,定有隐情。   知道刘御史带程琦柔进宫那一刻,宋轶就在顺天府等着皇上召见呢。   果然,没多久,皇上的口谕就到了。   “皇上,程大人的案子不是山匪所为,臣在附近发现有马蹄印似乎是……军马!”宋轶虽用了似乎二字,但语气却是确定的。   军马?   这京中除了皇上本人,能调得动兵的,只有……睿王。   城防兵的统领是崔侯的人,崔侯死后自然听睿王号令。   可睿王正在禁足,这里面就深奥了。   宋轶本事再大,可牵扯到皇家就必须谨慎了。   皇上面无表情道:“还查到什么?”   “城防兵那日有五人出过城,正是程大人遇害的日子……那五人也失踪了!”   那五人并未再回京,看马蹄痕迹,应是离京了,至于去了哪里,这就查不到了。   “宋大人是怀疑,程大人遇害是他们五人所为?”   “目前确实嫌疑最大!”若人在京中那倒好查,可如今失踪了,便是说不清楚了。   “给朕仔仔细细的查,一定要揪出凶手,朕要切实的证据!”皇上表情严肃,虽未发怒,但宋轶内心亦是瑟瑟发抖。   他早就说过,皇家的事知道的多了没什么好处。   不过,有了皇上这句话,那就好办多了。   赵恒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好法子,韩长史来报说,昨日他进宫之后,又收了几张拜帖,当然,也十分贵重。   赵恒一大早就出门了,眼不见心不烦。   “主子,是要去……陆府吗?”青鸾小声问道。   赵恒在青鸾屁股上踢了一脚,他这正发愁呢,去了陆府,让窈窈为他的事担心吗?长这么大个子,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京城的街道什么时候人都不会少,赵恒手环胸,走路姿势也吊儿郎当的,忽然看到街上新开了家糕点铺子。   匾额上挂着红绸,格外的喜庆。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窈窈爱吃这家的绿豆糕,祖传的手艺,别人家做不出这个味。   “哎呦,客官,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刚出炉的绿豆糕,今日分店开业,满两斤送您半斤……”小二的嘴格外的甜。   “分店开业?”赵恒自言自语跟了一句。   “正是,咱们可是正宗的百年老店,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赵恒眉头一挑,面露喜色:“有办法了!”   青鸾不解:“什么办法?”买个绿豆糕还用想办法?这个还是买得起的。   “给你说不明白,去醉仙楼订二十桌席面,晚膳时送到王府!”   “二十桌?”青鸾一惊,王爷这又是要做什么呢。   “正是,本王今日要在王府设宴!”赵恒勾唇,一脸深意。   “请谁?”主子在京城的朋友不多,又和陆公子吵翻了,一桌估计都坐不满,哪里用得着二十桌。   “让你去就去!”   赵恒吩咐完青鸾之后,自己先回了王府,让韩长史派王府的小厮把王府的请帖一一送到呈了拜帖的大人们家里。   韩长史不解自家王爷到底要做什么,但张了张口,也不敢问,照吩咐做了。   没多久,青鸾也回来了,若是别家要准备二十桌席面,至少得提前三日预定。   醉仙楼那是什么地方,全京城出名的酒楼,座无虚席,突然多出二十桌,那些上门的客人可就招待不了了。   可赵恒是谁,那是他们大小姐未来姑爷,别人能不能订到不一定,他是一定能。   赵恒准备完这一切,神清气爽,小样,还没办法收拾他们了。   这一个个的,还真得好好教他们做个人。   派了那么多小厮出去送请柬,这么大的事,景王自然知道了。   “摆宴?”景王轻蔑的笑了笑:“看来,他也没那么清高,不是还要向百官妥协!”   “恭喜王爷!”江源起身拱手道。   “这次本王倒要看看,他这次还有什么说辞!”   府中设宴群臣,这是想要将父皇取而代之吗?   平日里门可罗雀的楚王府今日那叫一个热闹。   韩长史亲自迎客,这热闹景象,竟让他想起了先太子,韩长史一阵黯然,再抬起头时,已经是笑脸迎人。   朝堂里从来就不止一种声音,而今日来的这些大臣亦是各有想法,有的在朝堂上斗嘴斗到快能打起来。   把这些人一起集中到王府,赵恒的心也是大了,因为搞不好就有可能成为打群架现场。   可以想象下,朝堂上一本正经的大臣们,下了朝,抡起袖子打架的场景。   韩长史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原因,毕竟,   这事不是没出过。   今晚来的两位大臣里就年前出席一位同僚儿子的婚礼,主人虽然没有安排到同一桌,但竟然是邻桌,还是背对背。   结果,菜还没上齐,俩人就论起袖子打了起来,那场面真是……精彩。   不过,赵恒一点都不担心,今日若谁敢当着他的面动手砸场子,他一定打的他全家都认不出。 第447章 气氛高涨   春日里的宴会是最多的,憋了一个冬天,各大家族都卯足了劲想炫耀一番。   但大多请的都是内眷,像这种聚集了这么多大臣的聚会,也就是宫里能举办了。   赵恒坐在主位上,举起酒杯道:“本王回京半年多,因为一直忙于公务,竟是没有机会和诸位聚聚,今日借此机会,感谢各位大人捧场,本王先干为敬!”   赵恒只是不愿应酬,这些绕车轱辘的场面话,他自然也会说。   喝完后,举起手中杯子,杯口朝下晃了晃。   下面坐着的大臣们也连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爷都喝了,谁敢不喝。   “多谢王爷!”众人齐声道。   “诸位的拜帖,本王都收到了,感谢诸位大人对本王的信任和厚爱,其实今日请诸位大臣来呢……”赵恒卖了个关子,话停在了这里。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楚王殿下把他们请来这是要做什么。   赵恒拍了拍手,很快有侍者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放着几颗宝石。   侍者把上面的宝石放在几位大人面前。   那几个人表情简直像生吞了个鸡蛋,这不是他们……   赵恒抖了下袖子,从主座上起身,笑道:“几位大人勿惊,你们一定很奇怪,本王为何要这样做?”   众人确实好奇,但也没谁敢开口去问,毕竟拜帖上的东西是他们变着法的送到王府的。   这本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秘密,你以为那些大人物都是好见的吗?   捉只小家雀还得撒点谷子呢,别说是见王爷了。   只是,这次比较特殊,这么多拜帖扎堆儿了。   “本王知道,诸位都是为君为国的好官,但有时难免政见不合起了龃龉,本王今日呢就做个和事佬,希望各位大人能消除之前的不愉快,朝堂上无愧黎民,下朝后把酒言欢!”   赵恒把拜帖上的礼物互换,换给了对家。   其中有两位就是之前在同僚儿子的婚宴上打架的那两个。   大家都是混朝堂多年的,这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忙起身道:“臣等受教,臣等有愧,多谢楚王殿下,必不辜负殿下良苦用心!”   今日来的大臣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政敌,也有一些和稀泥的老好人。   有的在不同部门,工作并无交集,换句话说,就是平素并无来往。   赵恒把这些人归于一类,既然大家都来了,彼此认识下,多认识个朋友总没有错。   “本王行武出身,说话直接,过去或许言语行为上对诸位有所得罪,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包涵!”   “楚王殿下大义,我等惭愧!”其中一位道,剩下的也纷纷附和。   赵恒爽朗一笑:“诸位客气,其实……本王也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有得罪之处,可不管怎样,本王还是那句,朝堂上各抒己见,下了朝诸位还是把酒言欢的知己,朋友,来本王敬诸位大人!”   今日赵恒宴会上的酒都是从宫里拿的好酒,菜也是醉仙楼的招牌菜。   赵恒酒量好,随便喝的程度,几位大人这么三五杯的下了肚,也都喝嗨了,气氛高涨。   赵恒虽出身皇族,但因在宫外长大和性格所致,身上有种侠肝义胆之气。   以前楚王殿下在朝堂行为确实嚣张,但仔细想想,楚王殿下下了朝之后,从不会因朝堂上意见不合去收拾谁,一般朝堂上就收拾了。   咳咳。   他们不是这个意思,他们的意思是,没想到楚王殿下下了朝堂挺平易近人,挺好相处的。   这酒不错,再喝一杯!   楚王这场宴会可谓是宾主尽欢,曾经打过架的史大人和乔大人还在众人的见证下喝了交杯,不是,喝了和好酒,从此以后就是好兄弟了。   剩下的有些小矛盾自不必说,男人之间还有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喝了这顿酒,大家以后都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了。   宴会一直到戊时才结束,有些酒量不好的,已经喝的歪歪扭扭了,互相搀扶着,称兄道弟的出了楚王府。   韩长史把最后一批大臣们送走,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总算没闹出乱子。   楚王也松了口气,哼,不用动手,动动口也能收拾了,这都什么酒量,以后还得多练练。   赵恒在府中搞这么大动静,自然传到了皇上那里。   再说,这酒还是从宫中拉去的呢。   皇上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听密探汇报,楚王殿下是如何让那些平日见了面横眉竖眼的大臣们和好,又如何让平时连对方名字都不太熟的大臣们称兄道弟起来。   整个宴会全程吃吃喝喝,没谈什么家国政事。   说实话,不大像王府举办的正经宴会,倒像是土匪头子带着一帮手下分赃庆功呢。   别说,还真是,那些大人们都是带着礼物走的。   皇上捏着奏折,表情愣了一会儿,接着把奏章往龙案上一丢,哼笑了一声,这倒像是这死孩子的风格。   好好的王府,被他搞的像是土匪头子的洞府。   不过,这事倒是处理的不错。   行了,这事就过去了。   皇上挥手让密探退下,常贵看皇上心情不错,赶紧奉了茶上去:“皇上喝口茶歇会儿吧!”   皇上端起茶,喝了一口,想起了什么事:“传朕旨意,楚王赵恒聚众喝酒,行为荒唐,罚俸禄半年!”   常贵愣了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罚俸禄了。   再说,有件事常贵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皇上。   “皇上,楚王殿下还没有领过俸禄呢。”   皇上想了想,可不是没领过吗,上次罚的还没完呢,这次又接上了。   “那……罚三个月吧!”皇上喝了口茶,轻描淡写道。   常贵:……   还真是君心难测啊。   大晚上的,孙公公瑟瑟发抖的去了楚王府传皇上口谕。   这华清殿的小公公一大堆,怎么每次都是他啊。   孙公公到的时候赵恒正打算睡了,听说宫里来了人,不得不去见了。   听孙不二传完口谕,整个人懵了一瞬,什么玩意,罚俸?   不提这个倒好,这火气给勾上来了,他堂堂大齐王爷,郡王,亲王当了个遍,可就是没领过皇家一个子儿的俸禄。 第448章 欲加之罪   赵恒气的要踹人了,可看到快要哭了的孙不二,收住了脚,鞋底在地上摩擦了下。   算了,这孩子也挺可怜的,没爹没妈又挨了一刀,也不是他的错。   “劳驾孙公公替本王带句话给父皇!”赵恒吸了口气道。   “不敢不敢,殿下您请说!”孙不二弯着身子,眼睛盯着赵恒的脚,生怕那一脚离了地,踹到他身上。   说实话,这次皇上真是过分了,大半夜的传这种消息,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就说……儿臣多谢父皇了!”赵恒笑着,却让人觉得这笑容……阴恻恻的。   孙不二听着这句咬牙切齿的多谢父皇,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的道了声是。   “那就劳烦孙公公了,公公事忙,本王就不留了!”   孙不二迈着小碎步,慢慢的走出赵恒的视线,然后像是身后有人追似的跑了。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抖成了筛子的孙不二,倒是没发脾气,不轻不重的说了句:“难得老五有心,你且退下吧!”   孙不二出了殿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是能活着出来了。   他真的佩服师傅,竟然平平安安的在皇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   真不容易啊。   他这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吧!   赵穆很快也知道赵恒被罚俸三个月的事,可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私宴群臣这么大的事居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就是袒护,父皇还真是偏心。   这样小小的惩罚就堵了言官的嘴,坏了他一步好棋。   “殿下莫要动怒,这局棋才刚开始,以后如何尚未可知!”江源慢条斯理道:“派去益州的人回来了,计划可以开始了!”   第二日朝堂上,果然没有言官提起此事,皇上都罚过了,他们再揪着不放,这不成故意报复了。   程煜明的案子犹如滚雪球一般,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宋轶在程煜明马车坐底找到了程琦柔口中的证据,派去益州的人也送回来消息。   益州军中戒严,来往盘查格外严格,益州节度使和益州太守近日频频见面,确有异动。   而先一步被陆瑶派去益州的宋毅也派人送回消息。   程小姐身体不好,足不出户,并没有人见过其真颜,程家小姐就有一个贴身丫鬟,随同进京,已经死了。   而程家剩下的丫头小厮,不是离奇死了,就是被卖去了外地,难以联系。   宋毅已经顺利混入军中,最低等的小兵,还接触不到薛重阳。   不过,最近军中守卫十分严格,他之所以能混入军中,是因为最近新征了一批士兵。   陆瑶收了信,不管程煜明的死到底和谁有关,只怕益州是要乱了。   益州之乱以爹爹的性子必然是要请战的,娘还怀着身孕,着实让人担忧。   距离婚期还剩下十三天,赵恒是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简直是度日如年。   赵恒刚到衙门就被孙大人叫走了,一脸严肃。   “程大人的事你可听说?”孙天得问道。   赵恒点了点头:“听说了些!”   这几日没上朝,虽听说了程大人被杀的事,但后续案件发展并不知情。   “顺天府昨日查获了一封睿王与城防军统领司马惊鸿的密信!”那信中内容正是让司马惊鸿派人截杀程煜明,然后再让那五人永世不得回京。   这五人也都是家中无老无小,无牵无挂,只要给足了银子,在哪都能生活。   如今已经过去小半月,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再说,是真跑了,还是被杀人灭口,这有谁说的准呢。   可这份睿王的亲笔信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   宋轶已经把密信呈给了皇上,只要皇上下旨,顺天府便要带着御林军去城防营抓人。   上次崔家出事,赵恒可是力保睿王不知情的,如今睿王牵扯进程煜明之死,只怕他也要受牵连。   “睿王尚在禁足,父皇派了御林军守着,怎么可能送信出去!”赵恒压根就不相信。   “殿下这几日不如留在王府准备婚事,臣这就准殿下的假!”   睿王已经被禁足,他再折腾就是作死。   而这次程煜明之死简直就是把连根拔出崔家的机会送到了皇上面前。   这次不管那封信到底是真是假,皇上只怕不会轻易放过睿王了。   楚王上次为睿王求情,这时候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孙大人是让本王不要插手吗?”睿王已然如此,不过就是守着一个王爷的名分罢了,可居然还不放过他。   “殿下近日低调些为好!”二月初二扶犁之后,楚王殿下成为热门的皇太子候选人。   接着收拜帖,宴群臣,近日还有大臣提议立先皇后之子,楚王赵恒为皇太子。   楚王自回京便进了他大理寺,两人虽是君臣,可亦有师生之谊。   虽然被楚王坑过不少次,但孙天得深知这是个好孩子。   不管是作为臣子还是上司都不忍看他牵连进此事。   “赵恒谢过大人提点,只是此事不小,事关益州和河西境地百姓,恒身为大齐子民却不能坐视不理!”   他不屑参与这些阴谋,也可以不做王爷,但只要还是大齐子民,他就没有办法对即将陷于战火的百姓不顾。   争权夺利,军队厮杀,没有人去关心百姓的死活。   孙天得也知赵恒性子,作为上司他言尽于此,作为大齐臣子,他佩服他的大义。   “那殿下……多保重!”孙天得最后三个字语气有些无奈。   曾江的死他到现在都耿耿于怀,每次见到曾尚书都无颜面对,如今更不愿看赵恒出事。   皇上的动作很快,让御林军封了司马府,睿王也被突然闯入的御林军带入宫中。   赵显跪在地上:“父皇,儿臣从未写过什么书信!”   “逆子,这上面是你的字迹,还有你的印鉴,你还敢狡辩!”皇上动了大怒,抬手拿起镇纸便砸了赵显的脑袋。   赵显这次连躲都未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   可赵显顾不得喊疼,竟是大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儿臣知道,儿臣这条命迟早保不住,父皇既然想要,就拿去吧!” 第449章 皆大欢喜   对于现在的赵显来说,日日提心吊胆,借酒消愁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只是,他想不通,他明明姓赵,姓崔的个个护着他。   他看不上表弟为他流放千里,嫌弃刁蛮粗俗的表妹为他充为奴婢。   甚至,他内心抵触的外祖和舅舅宁死也不肯承认那些兵器与他有关。   可他的亲爹却不肯放过他,想要他死,这就是皇家,真是可悲。   赵显笑声越来越大,整个身子颤抖不停,更加激怒了皇上。   “既然你想死,朕就成全你,来人,将睿王打入天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赵显却是一点都不怕,跪地叩首:“儿臣谢父皇成全。”   御林军进来,将狂笑不止的睿王拖了出去,他额上的血汩汩的往外流,糊了一脸的血,格外的吓人。   睿王本就被圈禁,如今又犯了事,明眼人都知道,逃不过一死。   所以这些御林军也是毫不顾忌身份,如同拖死狗一般的拖着,连赵显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都不曾停留。   干净整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孤零零的躺着一只鞋子,显得格外突兀,格外可笑。   不久,便有打扫的小公公捡了鞋子,毫不留情的丢进装垃圾的车里。   地上的血迹也很快被冲洗干净,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皇宫里,别说流这点血,就是血流成河,第二日照样如此。   二月二十四,程煜明被害第十七日,益州传来消息,益州节度使薛重阳易帜,在汉中下了讨伐檄文。   讨伐当今薄情寡义,残害忠良,陷害嫡子,逆天行事,惹来天怒,致使九州大地天灾四起,如此行径,不堪为君……   还要结九州有志之士,共同讨伐,为天下黎民择明主,共创盛世云云。   檄文洋洋洒洒写了五百四十八字,悉数皇帝的罪行,总而言之,薛重阳反了。   群臣情绪激昂,朝堂上大致有两种声音,一种是主张出兵讨伐。   另一种则是主张议和,毕竟惹起战乱,百姓无辜。   所以,建议皇上派人安抚,先召薛重阳回京,到时……   赵恒冷哼,虽然让黎民百姓免于战祸这出发点挺好,但这想法可真够……臭不要脸的。   什么叫到时……不就是想把人家骗到京师,再杀了吗?   那薛重阳挑起战事,本就该死,要杀就光明正大的杀,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   程煜明被杀查出是司马惊鸿指使,再到查出赵显和司马惊鸿书信,如今又是薛重阳起兵……   这时间线连的可真好,这是把赵显往死路上逼。   如此费尽心思的要赵显死,除了那位‘仁义无双’‘有情有义’的赵穆不会有别人了吧。   赵穆在一群吵得唾沫星子四溅的朝臣中显得格外的沉稳。   搞出这么多事,还能如此坦然,可真是臭不要脸中的极品。   “四哥!”   赵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赵恒便又叫了一声。   “五弟!”赵穆唇边勾着笑,十分的和气,就像两人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团和气。   两个人的兄友弟恭让吵得剑拔弩张的气氛有点尴尬。   群臣都停下了斗嘴,看着两位殿下,想听听他们这要干什么?   “四哥觉得应该战还是谈和?”赵恒笑着,只有赵穆能看到那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嘲讽。   赵穆搞出这么一场动乱,除了对付赵显,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夺兵权吧。   益州节度使和河西节度使的位置落入他手中,那便可以牵制大齐西南了。   赵穆在朝中虽有大臣支持,可手中却并没有兵权,清算完崔家,现在要开始瓜分他的势力了。   “这事还要父皇说了算!”赵穆脸上带着标准的假笑。   “四哥这话不对,父皇是明君,又不搞独裁那一套,再说,事事都要父皇操心,那父皇养我们这些臣子做什么?”   “为兄愚钝,此事尚想不到两全之计,让五弟忧心了!”赵穆心里把赵恒骂了个半死,但脸上不表露分毫。   “四哥这话……倒是不假,确实愚钝了些。”赵恒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副你承认就好的模样。   众臣:……   要打起来了吧?心里有点小期待怎么回事?   “老五,你有什么办法?”这死孩子,才老实了几天,又皮了。   “儿臣的确有个想法!”赵恒拱手道。   “说来听听!”皇上换了个姿势问道。   大臣也十分期待,这楚王殿下有什么好办法?   “父皇,既然薛重阳说是因睿王才谋反,那不如派睿王前去谈和!”赵恒垂下眼睫,挡住里面讳莫如深的幽色。   “此事万万不可,若睿王去而不返,岂非给叛军增添士气!”庞大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臣也觉得不可!”   “臣等亦觉得不可!”   ……   赵恒倒是一脸镇定的站在那里,这些反对声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气的。   “五弟,这件事情很严重,事关益州百姓和河西百姓,五弟莫要开玩笑!”赵穆还是谦谦尔雅的模样,连责备的语气都透着和蔼。   先太子在时,教训兄弟们要和睦,语气就是与这般无二。   “四哥这话不对,本王可没有开玩笑,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些污糟事是睿王做的,那理应由他来解决啊!”赵恒说到这里,目光在刚才那些反对的大臣身上扫了一遍。   接着又开口道:“再说,若薛重阳真是因睿王谋反,自然会听睿王的话,若不然,必然是要杀了睿王祭旗,以振士气。至于睿王去而不返,那更不可能,睿王又不是一人去谈判,派名绝世高手跟着,若睿王真有异心,立刻杀了便是!”   赵恒说杀了时语气轻描淡写的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赵恒注意到大家的目光,无所谓的弹了弹朝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反正睿王大抵是活不成了,如此利益最大化,让他死的有价值些,岂不是皆大欢喜!”   赵恒说那句皆大欢喜时看着皇上,喉骨震动,带着隐约的低笑,只是那笑意却让皇上蹙起眉头。   死了儿子皆大欢喜?老五这是在讽刺他这个做父皇的薄情寡义呢。 第450章 自己意会   赵恒今日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剑才上朝的。   他今日上朝呢,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好好收拾下一些人。   包括坐在龙椅上,正憋着一肚子火不敢发泄的老头子。   他有本事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丢东西砸他。   不然,就忍着吧。   赵恒说完一身轻松,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表情像不小心吃了屎似的,他就非常爽。   就说说,有谁敢承认,他们巴不得皇子去死。   谁有本事谁站出来说,别在那阴阳怪气的说酸话。   宋轶看有些人的目光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都别看他,他只负责找证据查案,而且,这案子还没结束呢,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反转。   毕竟,这些证据还缺最后一个关键,那就是睿王殿下的证词。   孙天得也是事不关己的态度,都看他做什么,他只是上司又不是爹,管不了那么宽。   再说,这话说的也没错啊。   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睿王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陆爱卿,你以为如何?”皇上召唤自己未来的亲家。   皇上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你看看你女婿,你总该担点责任吧,一个女婿半个儿呢。   陆伯山不紧不慢的从列队中站出来道:“臣以为,楚王殿下此法可行!”   虽然这小子平日挺欠揍的,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家人当然要向着自家人。   他夫人有句话说的很对,一家人可以吵,可以打,甚至可以反目成仇,但绝不能被外人欺负。   赵恒回头对岳父大人谄媚的笑了下,还是岳父大人做人真诚。   宋轶作为这次案件的主审,该说话还是要说话的:“臣也以为此法可行!”   如今只是单方面的证据指证是睿王主使,还需要进一步的查证。   皇上把睿王关进了天牢,不得探视,睿王府又都是女眷,他也没办法调查不是?   若是睿王因此从牢中出来,那么有些细节还可以慢慢查证。   毕竟除了睿王本人不能作假,字迹可以伪造,印鉴也可以偷,但这些都是要睿王本人配合才行。   皇上把人关起来,他就是神仙也木得办法啊。   赵穆的目光听到这句话时有些意味深长,这个宋轶……还真是老狐狸。   都这么多证据了,依旧迟迟不肯结案,可真是一点锅都不肯背啊。   大理寺在赵恒地位已稳不好动手,这顺天府……   “父皇,儿臣也觉得五哥这主意可行!”说话的是肃王。   肃王也不是蠢到没救,谁想三哥死,谁在帮三哥,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早知道老四不是个好东西,就喜欢背后玩阴的,这事准又是他搞出来的。   以前小时候就喜欢跟父皇告状,父皇要罚他们又出来装模作样的求情,就会装好人,和他那个母妃一样。   可惜父皇眼瞎,竟觉得他是个仁义的。   还说什么有太子哥之风,呸,臭不要脸,休想碰瓷太子哥。   肃王如今在朝堂上就是凑数的,自从腿上的伤好了之后能上朝了,就在那摆着好看的。   之前睿王风光的时候还能跟着沾光,如今睿王倒了,自己又被贬成郡王,自然没了从前那般嚣张。   不过,不再嚣张的肃王,反倒没以前那么蠢了。   “舅舅,孩儿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若是不行,再打也不迟!”顾昭华作为赵恒的迷弟,自然是支持赵恒的。   没想到竟然被赵煊抢了先,哼哼,虽然说吧,赵煊看着比以前顺眼些,但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和他抢五哥了。   皇上又看向一直沉默的赵穆:“老四,你意下如何?”   景王这才站出来道:“儿臣认为五弟的主意不错,但……”   肃王哼了一声,瞧吧,要开始下软刀子了。   赵恒这个人,他也不太喜欢,脑子太直,没什么智慧,喜欢动手,但起码不玩阴的,这点还是好的。   只听赵穆接着道:“……三哥牵扯其中,儿臣以为还是避嫌的好!”   赵穆话一落,赵恒不太给面子的哼笑一声:“命都快没了,避嫌有什么用,睿王在府中足不出户麻烦也没少惹,可见是没用的!”   顾昭华迷弟附身,鼓掌道:“有道理!”   景王这瘪犊子,那个徐尚书可是他的人,害死他三姐这账还没好好和他算呢。   皇上咳了一声,朝堂之上,像什么样子,但到底给了外甥面子,这可是他最疼爱的外甥。   “五弟,此案尚未查清是否与三哥有关,五弟还是慎言!”赵穆表情有些严肃,倒像是他在为睿王正名一般。   赵恒嗤的一笑,瞧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像是他盼着赵显死似的。   “人都在天牢里了,本王慎言什么,那地方四哥没去过,大概不知道,有机会,四哥去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自己意会。   一个皇子什么情况下才有机会去天牢那种地方体验。   咳咳。   “楚王殿下慎言,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庞大人又不乐意了。   赵恒不以为然,别说,赵穆还真是会笼络人心,瞧这庞大人的眼神,恨不得上来咬他两口。   “庞大人,你若对本王不满,你就白纸黑字的写上,奏本王一本便是,别动不动慎言,有些话不能乱讲,到底哪句话不能乱讲,你倒是说说?”   说?   给庞大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重复刚才楚王的话,那不是咒自己主子吗?   楚王赵恒在朝堂上背后有什么势力谁都不清楚,但一般遇到这种意见不合的情况,他都是本人亲自下场撕,舌战群雄。   当然,也没人敢动手啊,今日楚王殿下上朝带着皇上赏他的那把宝剑呢。   庞大人吃了瘪,老脸涨的通红,心里越发对景王感到愧疚。   “五弟,本王是担心三哥,再说若三哥去,谁陪同前去呢,这人选也不好定夺。”   睿王如今是被困京城,出了京他就是蛟龙遇水,若有崔家旧部支持,身边再有高手又如何。   “这个本王想好了,想来想去,四哥最合适,一来四哥身份高贵又十分值得人信赖,谈判时可以协助睿王,再者,你功夫好,若是睿王真有反意,你一定能手刃他!”   赵穆脸色一变:“你……若照此来说,五弟功夫岂不更好!”   “本王当然不行,众人皆知本王要大婚了,难不成四哥想破坏本王婚礼?” 第451章 嚣张惯了   赵恒话里挑衅的意味明显,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安静。   破坏婚礼?   别说,还真有可能,景王和楚王妃之前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谁曾想,楚王殿下后来者居上了。   大臣们的八卦技能上线,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下该打起来了吧?   这也算夺妻之恨了吧?   是男人都忍不了的。   听说皇上当年也……   ……   赵穆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精彩,可惜了,不能记录下来。   “五弟!”赵穆再开口依旧是风度翩翩,嘴角漾开一丝微笑,甚至语气里还带着些纵容的宠溺。   赵穆这一开口,众臣都暗自撇了撇嘴,唉,吵成这样了都不打,没意思!   “别这么叫我,受不了!”赵恒嫌弃的摇摇头。   这个人还真是脸皮厚到极点了,到这个地步还能装的如此淡定。   恶心的差点把临出门前喝陈公公给他的那盅汤吐出来。   “朝堂重地商议国事,五弟莫要玩笑!”赵穆还是那副语气。   赵煊打了个冷颤,真特码恶心死人了。   赵恒没理会赵穆,转而向皇上道:“父皇,儿臣十二岁上战场,经历战事无数,深知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乃善之善者。”“若睿王能和谈成功乃利国利民之举,也能恕其罪孽,若不能,那薛重阳便是无端挑起战事,万死不得恕其罪,必将人人诛之。”   “到时父皇派兵镇压必是人心所向,一定能一战而胜,如此先礼后兵,方显父皇君王风范,父皇三思!”   赵恒这段话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人家都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了,谁想当大恶人。   再说,现在说睿王主使的都是单方面证据,如此也可验证那些证据是真是假,一举两得,确实不错。   皇上咳了声,大殿之上又安静了下来:“诸位爱卿觉得如何,还有什么更好的意见?”   赵穆袖子下的手紧了紧,皇上问的是更好的意见。显然是认同赵恒这个意见了。   让他陪赵显同去,父皇这是——怀疑他。   若和谈成功,则能保睿王性命。   若和谈失败,那此案便是另有蹊跷,睿王洗清嫌疑。   而他,将会成为见证睿王脱罪的见证者。   可恨!   他费心筹谋就是一定要赵显死,赵显不死,难消他心头之恨。   这么多年赵显仗着有崔家,在朝堂打压他,羞辱他。   害他堂堂王爷之尊,在朝堂上卑躬屈膝了这么多年。   多年卧薪尝胆,终有机会让他死,却偏偏让赵恒坏了事。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猜到这些与他有关,可偏偏没有证据,便想了这个办法。   好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都说他赵恒是个不用手段的直性子,如今方知他根本就是装疯卖傻。   “有四哥把控全局,父皇可高枕无忧!”赵恒目光从赵穆身上划过,然后看向皇上,十分真诚。   皇上的目光看向景王:“老四,你觉得如何?”   “儿臣但凭父皇吩咐!”他若是再不答应,更让父皇疑心这件事是他陷害睿王了。   皇上退朝后把景王和楚王一同叫去了书房。   既要谈和,有很多细则都是要详谈的。   比如,随行的人员如何安排。   “老四,既然你负责此次和谈,你有什么想法?”皇上问道。   “儿臣觉得顺天府陆府丞十分适合,程大人一案本由顺天府负责,他对此案也十分了解,应该会对这次和谈有帮助!”赵穆不卑不亢的道。   皇上并没有立刻说话,反倒看向赵恒,眼神中明显的探究。   陆玉庭是老五未来的大舅哥,按说和老四……   可老四那么多人不选,偏选了陆玉庭。   这有意思了。   赵恒虽未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好。   皇上随即道:“既如此,那便陆府丞随行,朕稍后便下旨!”   如今婚期就剩十几天,便是和谈顺利也未必能赶回来。   赵穆叫走了陆玉庭诚心给赵恒添堵,谁都知道陆家年轻一辈可就陆玉庭一个男丁。   婚礼那日,新娘哥哥亲自背妹妹送上花轿,这是习俗。   陆玉庭走了,谁背陆瑶上花轿?   这简直混蛋。   但话说回来。   这次若不是陆玉庭跟着去,换了别人赵恒也不放心。   以赵穆的为人,绝对干得出挑起战事,把一切都推给赵显的事。   关乎百姓,便无小事。   随行官员肯定不止陆玉庭一个,皇上也会派些自己人随行。   赵恒和赵穆出了华清殿,赵穆脸上的笑容收去,看向赵恒的目光带着几分阴狠:“你以为你这样就能保得住睿王?”   “谁说本王要保那个蠢货,本王只是……看不上你!”赵恒挑眉,毫不掩饰对赵穆的蔑视。   “赵恒,你不要太得意!”赵穆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   “其实你坦诚的样子比你虚情假意时好多了,至少看着不会那么想吐。”   赵恒丢下这句话,大摇大摆扬长离开,赵穆站在原地,恨得快要捏断自己的手指。   可有什么用,赵恒素来嚣张惯了,从不在乎名声,而他,必须谨小慎微,这样才能身无污点。   赵恒和赵穆刚走,皇上便宣了称病半年的魏阁老进宫。   如今朝中再起波澜,水深且浑,阁老大人可不能再躲清闲了。   魏阁老接到宫里的圣旨并不意外,再不出山,朝堂就快没有魏家的立足之地了。   朝堂和后宫一样,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   如今朝中最风光的是刚上任的两位尚书大人。   一位是年前调任到京中任户部尚书的前钱塘太守严大人。   另一位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欧阳大人,也是年前入的京。   欧阳大人曾是皇上以前做王爷时的副将,上一任的河东节度使。   河东的范围包括晋阳,是大齐皇帝的发家地,自然安排了重兵。   除了河东节度使统辖的军队,还有张家兄弟的三万精兵。   如今,皇上调他回京,委以重任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又在外历练多年。   说起来最惨的就是程大人,外放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京被委以重任,程大人将来可是要接刘御史衣钵的。   可惜,死了。 第452章 亲口所言   陆瑶消息灵通,陆大人还未到家便听说了今日朝堂之事。   赵恒这个主意确实妙极,还让景王陪同一起。   景王无论做的再好,那都是为睿王做嫁衣。   可偏偏又不能动手,因为睿王若出事,他的嫌疑最大。   苦肉计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第二次。   “夏竹,去备马车,我今日要出门一趟!”陆瑶吩咐道。   “小姐,婚期渐近,夫人交代说让小姐近日少出门!”一边的常嬷嬷劝道。   “嬷嬷说的我明白,不去旁的地方,就是去婉姨那里挑几幅头面,嬷嬷就让我去吧!”陆瑶笑着挽着常嬷嬷的手臂撒娇。   夏竹趁机道:“嬷嬷把心放肚子里吧,有奴婢陪着小姐,嬷嬷不用担心!”   常嬷嬷嗔了夏竹一眼:“小姐就是你这丫头撺掇的,你跟着我才不放心!”   夏竹朝常嬷嬷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去准备马车了。   “小姐,还是到醉仙楼等王爷吗?”夏竹问道。   陆瑶:……   这些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还是发卖了好。   醉仙楼的天字一号包房是陆瑶的专属,别人花钱也未必订得到,除非得到陆瑶首肯。   陆瑶在包房里等了半个多时辰赵恒才到。   没办法,下了朝又被皇上叫去了书房,到了宫门口听青鸾说窈窈在醉仙楼等他,快马一路飞驰赶过来的。   赵恒把陆瑶倒给他的茶一饮而尽,手撑着桌子看着陆瑶道:“窈窈这么快又想我了?”   陆瑶:……   不知道为什么,陆瑶最近看到赵恒越发忍不住想要动手,是她变暴力了吗?   陆瑶吸了口气才道:“王爷先坐下!”   这么高的个子,站她旁边,有点挡视线。   赵恒身子一歪,在陆瑶对面坐下,半边身子靠着陆瑶那边:“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要帮睿王?”这不是赵恒第一次帮睿王了。   以赵恒不爱管闲事的性子,肯定不会这么做。   而且,赵显在湖州时得罪过赵恒,怕赵恒与他抢功,还让他提前回京。   她想不明白。   “大概是他蠢!”湖州时那些用来害他的手段也蠢。   赵穆若是光明正大的找出什么赵显罪证要弄死他,他绝不插手。   可他不是。   崔家势力滔天时,睿王也没弄死羽翼未丰的赵穆,不是他没能力,而是他没动杀念。   睿王和崔家对太子位的野心谁都知道,做为中宫之子,他也最有那个资格。   因为他即便不争,别人也容不下他。   当然,他那个父皇也是无耻,忌惮崔家势力,一边吊着睿王,一边又挑拨睿王和崔家关系。   这就算了,老头子还暗戳戳的扶持景王,暗示他有先太子之风,助长了贵妃和景王的野心。   老头子帝王之术,把自己的儿子当棋子,崔家固然可恨,可把睿王坑成这样,也真是……   他就不骂了,青天白日的,怕遭雷劈。   他就觉得,聪明人的可怜或许是自找的,但像赵显这样的蠢货还是值得同情的。   毕竟,这么蠢,也没什么害人的高招。   最关键,他们两个报私仇,夺帝位,益州的百姓招谁惹谁了要跟着遭殃。   赵穆这个计划太歹毒,简直畜生,这样的人要登上帝位,那不是祸害天下百姓吗?   “中宫之子若不能登位,有几个能善始善终,不过,挑起战祸,赵穆此招太阴狠。”   “我就是要赵穆亲眼看到他设计的阴谋落败,让他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赵恒眼神光明磊落,无丝毫的私心。   “我派人去了益州,已经混入了军营,若是薛重阳真的反了,或许能里应外合!”陆瑶并不瞒赵恒。   如此节骨眼,不是耍心眼的时候,若配合得当,解救的是数十万的百姓。   “傅行之昨日也前往益州,我会传书信给他,你不用担心,不会让岳父大人这时候上战场,再说河西那边乱不起来!”   皇上让河西节度使和傅家互相牵制,确保西境不乱。   外祖在河西军中有眼线,一举一动外祖都清清楚楚,不会让陈州山和薛重阳有勾结的机会。   最危险的是薛重阳,若薛重阳早就心怀不轨。   益州和南疆边境相连,即便战败,他还可以率兵退守南疆,那时大齐边关才真要乱一阵。   所以,他才派了傅行之前往益州,若薛重阳真有不轨之心,便先杀了他。   傅行之带的都是傅家死士,若计划得当,杀薛重阳并不难。   “若益州有战事,以爹爹的性子,即便皇上不开口,他也会主动请战!”陆瑶太了解父亲。   他说过,守护黎民安康乃陆家职责所在。   “有我在,你怕什么。”赵恒眸底漾开笑意,浓浓的温柔从中弥漫出来,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陆瑶,一脸的自信:“再说,顾家要复出朝堂了!”   “你说什么?”顾家老封君交了兵权后,顾大将军虽说被封大将军,可也只做到御林军统领。   后来皇上继位不久便以养伤为由,辞去一切职务。   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实话,年轻的一辈哪里还记得顾家曾经的荣光。   “我前几日去了顾家,老封君亲口所言!”   顾老封君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即便文绪亲自诊治,也不过多几个月活头。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不行了。   顾老封君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顾家是生了锈的宝刀,风干了的梅花瓣,中看不中用了。   若非不中用,也不会护不住顾三小姐,活在这世上,只能靠自己,顾家的以后要靠昭华去挣。   她知道昭华缺少磨练,让他帮衬着昭华。   赵恒一口答应,这些话即便顾老封君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在他心里,昭华就是他的亲兄弟。   “你想让顾郡王随行益州?”陆瑶问道。   赵恒摇头:“顾老封君的身体……昭华是顾家嫡长孙自然不能离京!”   “那是……城防兵?”陆瑶恍然大悟。   不能离京,堂堂郡王不可能去做守皇宫的御林军,御林军的统领他资历也不够,最有可能的便是城防兵了。   赵恒顺势在陆瑶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窈窈果然聪慧!” 第453章 王妃之位   负责大内安全的御林军,负责京中治安的金吾卫,还有驻守京城的城防兵其实最初同属禁军。   先帝时把禁军重新规划后,就分出三六九等来了。   御林军作为亲军心腹自然是第一,金吾卫次之,城防兵最末。   但若到关键时,这九千城防兵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顾老封君的眼光确实极好。   皇上看顾老封君的面子安排顾昭华在军中担个职位并不难。   但统领这个位置就要靠他自己了,说到底,军中和朝堂还有所不同,光靠圣宠不行,打铁还要自身硬。   不过,顾昭华功夫底子还是不错的,毕竟也是顾大将军调教出来的。   练武本来就是要先学挨打,和庆国公把赵恒扔进兵营一个道理。   顾昭华的性子爱憎分明,重情重义,在军中比御林军更合适。   城防兵统领司马惊鸿已经被下大牢,不管睿王是否被冤,司马惊鸿都不可能再担任统领一职。   崔家倒台,皇上没有立即清算崔家势力,就是怕惹来大臣非议,让大臣寒心。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景王此刻去益州,京中这边自是不放心的,若出差错,岂不要落空,只怕他嘴上同意,未必真的愿意!”陆瑶担忧道。   亲笔信倒好模仿,比如,她就可以做到,之前还模仿过赵恒的笔迹。   她记得,赵穆也是精通此道,只是极少人知,可私印就难得了。   私印重要性相当于身家性命,若非亲近之人,绝不可能做到。   只怕,还要在睿王府内查。   若是查到偷印鉴之人,便一切水落石出了。   宋轶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可他完全没有动静。   “他再不愿意也得去!”除非他能有新证据证实睿王,让睿王再无翻身可能。   陆瑶从醉仙楼出来又去了珍宝阁,说是出来取头面,总得去一趟好堵常嬷嬷的嘴。   李婉婉一看到陆瑶自然舍不得她走,听说她要头面,把自己压箱底都拿出来了。   陆瑶婚礼还有十来天,她本是打算成亲前一日送去添妆的,如今人来了,正好让她挑套自己喜欢的。   剩下的那些,将来用来打赏下人也不错。   苏婉婉没有孩子,把陆瑶当自己亲女儿,以前陆瑶看不上她身份,不和她亲近,她也不敢硬凑。   如今,愿意和她亲近,就是舍了她这条命也愿意。   苏婉婉还给陆夫人准备了头饰,说她有了身子,那些宝石金器的未免太重,压在头上累的慌,不若玉器轻巧。   这套玉饰头面是得知陆夫人怀孕她就开始准备的,这几日刚做好。   “让婉姨费心了,娘戴着一定好看!”陆瑶笑道。   “自家人说什么费不费心,不过,好看是一定的,婉姨的眼光好啊!”苏婉婉掩唇轻笑。   她不过三十多岁,又不曾生养,身段风流,保养的也好,这一笑更是春风明媚。   “是,婉姨的眼光最好!”陆瑶靠在苏婉婉身上,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眯缝着桃花水眸,像只打瞌睡的猫儿。   “你这孩子!”这孩子如今跟换了个人似的,越发爱撒娇了,不过她喜欢现在的陆瑶。   陆瑶马车转过巷口时被拦了下来,夏竹掀开帘子:“何事?”   “夏竹,我要见小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小姐!”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陆瑶以前的贴身丫头迎春。   “你还敢来见小姐,我警告过你,若是你再来打扰小姐,定不轻饶!”夏竹怒喝道。   “夏竹姑娘,求你让奴见小姐一面,有人,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小姐说,真的很重要……”迎春的语气很急,几乎要哭出来。   “让她进来!”陆瑶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小姐!”夏竹不乐意道。   “让她进来!”   “奴多谢小姐!”迎春这才从地上起来。   夏竹虽不乐意还是在她上车时扶了她一把。   哼,瞧现在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瘦的跟鬼似的,涂了脂粉也遮不住憔悴的气色。   不是进了王府当姨娘吗,倒还不如跟着小姐时光鲜。   陆瑶是许久未见过迎春了,从她入王府后,这是第二次,竟是一次比一次瘦的厉害。   “在王府的日子,还好吗?”陆瑶问道。   迎春跪在陆瑶身前:“奴很好,奴做错了事,无颜见小姐,不敢求小姐原谅,奴今日来,是提醒小姐近日要小心,若有人约小姐出门,小姐千万不要答应!”   “谁要害小姐,你要有话就赶紧说,别遮遮掩掩的!”夏竹一听有人要害陆瑶,着急起来。   “……是,是……”迎春吞吞吐吐的不敢开口。   “是景王!”陆瑶轻笑,说了迎春说不出口的名字。   迎春一惊,抬头看着陆瑶,一脸不可思议。   她倒忘了,小姐素来聪慧,即便他不说出名字,小姐也能自己猜到。   陆瑶看迎春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其实不用猜,除了景王,不会有人破坏她的婚事。   “你不用害怕,我担保,今日你见过我之事不会有人知道!”   迎春低着头,不安的搓着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小姐,是韩小姐,我在书房外听到王爷让人带话给韩小姐说,只需约小姐出去便好,若事成便许她景王妃之位!”   迎春一直以为景王是喜欢小姐的,虽然做出些对小姐不好的事。但景王妃之位是留给小姐的,没想到竟亲口许给别人。   小姐被他掳走,又不能做正妃,那就只能,只能……   迎春想想就觉得恐怖,小姐是侯府小姐,怎么可以被那样对待。   她想了两天,还是要把这事告诉小姐。   那日宫宴,她鬼迷心窍给小姐下了那种药。   但贵妃说那是因为侯爷不同意婚事才不得不用此手段,还说无论如何,小姐都是正妃她才肯做的。   她知道自己那样做对不起小姐,可她从没有想真的害小姐。   “这怎么可能,景王的婚事是皇上亲赐,京城皆知景王妃之位是周姐姐。难不成景王敢逆了圣旨?”陆瑶心思流转,轻笑着看着迎春。 第454章 习惯就好   倒不是陆瑶多想,但迎春的确是背叛过她。   女人的痴傻她最清楚,迎春能为景王背叛她一次,未必就不会有第二次。   景王心机颇重,不排除利用迎春传消息给她,取得她信任。   “奴指天为誓,绝无虚言,是奴亲耳听到的,还差点被王爷发现,真的是韩小姐,奴婢听的真真的,绝不会错,奴不敢再做对不起小姐的事……”迎春急急的辩道。   “你说景王让韩穗约我出门?”   韩家和陆家关系尚可,陆家夺爵后,韩家也为数不多还和陆家来往的几家。   因为韩大人是前户部尚书徐大人的手下,韩穗和徐蝉儿,成华郡主关系不错。   徐蝉儿性子骄纵,经常和她为敌,韩穗是个性子腼腆的小丫头,倒是不曾为恶。   当然,她虽心有不忍,却也不曾出手阻拦。   若是私下遇到,因着她父亲受过父亲的恩惠还会主动过来打招呼,唤她一声陆姐姐。   她对韩穗谈不上喜欢和厌恶,关系也谈不上好。   “是,她近日肯定会约小姐出门,小姐千万别信她。”   陆瑶挽唇笑:“你能来告诉我这些,我很感激,你先起来说话,你知道,我从来不给身边人立规矩的。”   迎春听到那句身边人,眼泪一下涌出来:“是奴对不起小姐,奴对不起小姐……”   “我知你在王府可能过的不好,你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若我能帮定会助你!”   她今日来告诉她这些,或有旧主之谊,但若说没有一点私心,她也不信。   迎春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陆瑶:“真,真的吗?”   “自然,只要我能做到!”   迎春犹豫了会儿,然后才道:“小姐,奴想离开王府,求小姐帮奴!”   之前贵妃娘娘还是贵妃时便时常让她到陆府来找小姐麻烦,还逼她说那些对小姐不好的话。她不想,可没有办法。   本以为景王回京日子会好些,没想到……   自到景王府,她没有过过一日松快日子,她知道自己错了,当初不该做下那等错事,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舔着脸求小姐。   “小姐,求你帮帮奴,奴来世一定做牛做马伺候小姐……”迎春又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   “夏竹,扶她起来!”陆瑶吩咐道。   夏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气迎春背叛小姐,可看她如今这么惨,竟是十分矛盾,有些不忍,但又痛恨。   “你虽是从陆府出去的,但如今到底是王府中人,若要离开王府,只怕要费些周折,这样,你先回王府等消息,等我这边安排妥当让人通知你!”   “奴多谢小姐,小姐近日一定要小心,奴绝不敢欺瞒!”   ……   马车摇摇晃晃,陆瑶一路都在想迎春的话。   迎春爱慕景王已久,好不容易才进了王府,如今却要离开,倒让她有点想不通。   若只是因为景王破坏她的婚事这件事只怕不足以让她要离开王府。   说到底,她若是真在乎她这个做主子的名声地位,当初便不会那么做。   陆瑶对迎春的话是将信将疑,不过,并未等到韩穗的邀约,而是城防军统领司马惊鸿在狱中自杀了。   司马惊鸿自杀前罗列了皇上的几宗罪,悉数对睿王的不公。   司马惊鸿承认程大人的案子是他一人所为,信函是他伪造的,印鉴也是他偷的,和睿王无关。   可司马惊鸿越是如此急切的撇清和睿王的关系,反倒越是坐实了睿王的罪名。   朝堂上因为司马惊鸿的死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本来就有不少人反对,被赵恒气势压制了下去而已。   如今这些人揪着司马惊鸿的事不放,反对睿王前往益州和谈。   他们同意和谈可以,但和谈的人选不能是睿王。   司马惊鸿毫无征兆的上吊在顺天府牢房,仵作验过尸,确定是自杀。   那封血书也是司马惊鸿撕了自己衣服,咬破手指所写,不会有假。   皇上发了大火,宋轶因此受到皇上斥责。   宋轶回到顺天府就开始在内部查,司马惊鸿肯定是见过什么人,否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死了。   一定要彻查。   顺天府这么多年在宋轶的治理下,自上而下铁桶一片,从未出过这种事。   昨夜是狱卒邢四和老王头值夜,两人喝了点酒,也就眯了一会儿的功夫,醒来就出事了。   俩人怕担责任,商量好了都不说,可没想到皇上震怒,顺天府彻查。   宋轶脸色铁青:“好大的胆子,三令五申不能在值夜喝酒,谁给你们的胆子!”   两人跪了下来:“小的知错了,求大人饶命!”   站在宋轶旁的陆玉庭不紧不慢道:“这酒从哪里来的?”   “这……”   “还不老实交代!”陆玉庭声音冷了几分。   “是……老齐头给的,今日本是小的和老齐头值夜的,老齐头家中有事,和小的换了班,便说请小的吃酒,小的本说不要的,可老齐头打好了,藏在怀里送过来的……”   陆玉庭看向宋轶,宋轶立刻道:“去传老齐头!”   约莫一个时辰,衙役便回来了:“大人,老齐头昨日跌落河里……死了!”   宋轶眼睛眸色一暗,死了,这是死无对证了。   司马惊鸿一死,睿王嫌疑更大,益州和谈自是不行了。   景王下了朝,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后面的赵恒:“五弟今日怎么也上了早朝,不在王府好好准备婚事吗?”   “好的很,不牢你惦记,景王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赵恒没什么好脸色。   “五弟入朝时间还短,可能不知,这朝中局势便是如此,瞬息万变!”赵穆咬重瞬息万变四个字,笑中深意满满。   他不是想救赵显?偏不让他得逞,赵显这次必须死。   “赵穆!”赵恒咬牙切齿,眼神冰冷。   “五弟莫要动怒,习惯就好!”赵穆唇边慢慢漾起一丝冷笑。   赵恒一拳打在赵穆脸上,他出拳快,又是出其不意,赵穆根本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你疯了,敢在这里动手?”这可是刚出了朝堂,还在宫中。   “打你就打你,还要选地方不成?” 第455章 砸不死他   赵恒冷冷的嗤笑道,他本就比赵穆高出几分,再加上毫不掩饰的嚣张站姿,越发显得跋扈。   这会儿刚下朝,这条路是出宫的必经之路,赵恒打的这一拳,满朝文武都看到了。   孙天得抬头看了看天,今儿天气不错,回家得把被子晒一晒,还有那些孤本,也要拿出来晒晒。   宋轶挠头,他这还一脑门子官司理不清呢,顺天府管不了那么多事。   陆伯山:打的好,早就想揍了。   至于其他大臣,也都识相的绕道而行,楚王打人厉害着呢,他们可是文臣,吃不了那一拳。   再说,楚王殿下在京城就是最特别的存在。   往不好听了说,那是个刺头,才回京半年多,惹出多少事。   大理寺牢房于楚王就像是王府后花园似的,牢房也进了,郡王也贬了,把皇上气的掀龙案,愣是拿楚王没办法。   还瞧上了陆家小姐,那本是景王喜欢的人,愣是被楚王抢走了,连陆家都没办法呢。   谁敢上去管,楚王犯起混,那可是要命的。   赵恒打人,众臣见惯不惊了,不稀奇,可若赵穆动手,那便不同了。   楚王是大逆不道惯了的,朝堂上都敢动手,还敢怼皇上。   景王可是温润君子,要爱惜名声的。   “五弟就不怕传到父皇耳中吗?”赵穆敛去怒气道。   “呵,打一拳头就哭爹喊娘,本王五岁都不这么干了!”   “你……”   “你什么你,再拦着本王路,信不信踹你!”他向来不怕事大,只要他敢惹。   “赵恒,你不要太放肆!”   “放肆都放肆了,你能拿本王怎样,让开!”   赵恒绝不是和他开玩笑,再不让开,他真要踹了。   真是世风日下,如今害死一条人命都要这么拿出来炫耀了?   赵穆知道赵恒混,没想到他混成这样,当着这么多大臣面就和他动手,再不让开,失颜面的只会是他。   赵穆刚让开身子,就看到小跑着而来的孙公公:“两位王爷,皇上有请!”   赵穆态度十分得体:“多谢公公!”   孙不二也忙跟着行礼:“不敢不敢!”   赵恒接了旨抬脚就走了,孙不二太熟悉楚王殿下的性子了,能遵旨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欢天喜地的去不成。   赵恒一走,孙不二下意识的就欢天喜地的跟着一起了,倒是把赵穆落在了后面。   皇上也没想到刚出了朝堂两个死孩子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动起手来了。   老五向来是个小混蛋,怎么老四也这么不懂事。   赵恒下跪给皇上请安,十分委屈的模样:“儿臣见过父皇!”   赵穆也下跪行礼,皇上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儿子,恨不得冲下去一人踹两脚。   不用一个时辰,京城就会传遍了,他的两个儿子打起来了,这么大人了,丢不丢人啊。   “朕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打架,怎么不打了,长能耐了是吧?”这么喜欢打,都上战场去打。   “儿臣走的好好的,景王非要凑上来找打,儿臣有什么办法?”   赵穆忍不住道:“儿臣不过和五弟讨论政事,一言不合,五弟突然就一拳过来了。”   “你好好讨论政事,我能动手?你倒是告诉父皇你说了些什么混帐话。”   “儿臣只是告诉五弟,以后在朝堂上谨言慎行,莫要任性!”赵穆一副端方的模样。   “有胆子说没胆子认是吧,你这是欺君知不知道!”赵恒冷笑了一声朝皇上道:“若真是说这话,儿臣能动手?”   赵恒不待皇上开口又接着道:“儿臣之所以动手是因为景王跑过来给儿臣说司马惊鸿死了,睿王的案子铁证如山,没法翻案了,儿臣实在难以忍受,自己的亲兄弟快要死了,他在这幸灾乐祸,我打他一拳都是轻的!”   “五弟莫要信口雌黄,父皇,儿臣绝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赵穆看到皇上脸色阴沉,心里有些着急,只是面上依旧淡定。   “你说什么父皇得信什么,我说就是信口雌黄?”   “五弟,我不知何处得罪了你,你竟要如此污蔑于我!”赵穆一脸痛心疾首。   “父皇,儿臣要说的就这么多,儿臣承认,儿臣是动手了,但儿臣不后悔,若再来一次,儿臣还会如此!”   皇上脸色黑如锅底,皱着眉头呵斥道:“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闹成这样,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   赵穆忙道:“父皇息怒!”   赵恒竟是点了点头道:“父皇说的没错,正是如此,所以儿臣才动手替父皇教训一下四哥!”   皇上:……   赵穆:……   常贵:……   皇上气的拿起龙案上的奏折朝赵恒砸去:“你给朕住口!”   赵恒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撇了撇嘴道:“父皇打儿臣做什么,做错事的又不是儿臣!”   赵穆看到赵恒被打,心里一阵冷笑,父皇的心思岂是他能揣摩的?   皇家兄弟们争斗不合都是私下里的,人人都知,却不能揭穿,可赵恒却是把皇家那点隐私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父皇怎能不生气。   “你打人有理了,朕罚你禁足王府三日,睿王的事不许再插手!”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禁足就禁足,既如此那儿臣告退了!”赵恒也不待皇上答应,直接行了个礼走人了。   皇上看着赵恒的背影:“迟早被他气死!”   赵穆顺势道:“五弟就是这般率直,父皇莫要生他的气!”   赵穆话音才落,皇上的茶盏就砸过去了,赵穆不太有经验,有点懵,被皇上的茶盏砸了个结实。   不过,幸好砸到了发髻上,顶了一头的茶叶梗子,水顺着脸流了下来。   赵穆忙叩首:“父皇息怒!”   刚走到殿外的赵恒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以他经验,应该是老头子摔了茶盏。   砸的好,砸不死他。   最好把殿里的花瓶,花盆什么的都给砸出去,砸死那个混蛋。   赵恒一点也没有被皇上禁足的失落,大步流星的走着,得意的很。   皇上从龙椅上下来,走到赵穆跟前,一脚踹赵穆肩膀上了:“你就那么盼着老三死,你还是不是人,连老五都知道护着自家兄弟,你的良心哪去了?” 第456章 胆战心惊   赵穆被皇上直接踹倒在地上,顾不得起身连忙道:“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心!”   父皇什么时候这么暴躁易怒了,这简直和,和……   “绝无此心?老五他从不屑撒谎,若你没有说过,他怎么会冤枉你,朕对你太失望了!”   “父皇,儿臣承认,儿臣曾怨恨过三哥,但三哥已沦落至此,就算是父皇仁慈饶他一命,他也无法再欺辱儿臣,儿臣对他只有痛惜!”赵穆叩首道。   “你最好与司马惊鸿的死无关,否则……朕定不轻饶,滚!”皇上袖子一挥,坐回龙椅,不再理会赵穆。   这么多年,贵妃得宠,他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即便有先太子在,论圣宠他亦不输。   他和先太子,和睿王差的也不过是嫡子的身份。   在父皇面前,如此扫脸,这是第一次。   赵穆头贴着地板,不敢抬头:“儿臣不孝惹父皇生气,儿臣罪该万死,但儿臣可以对天起誓,儿臣和司马惊鸿的死绝无干系,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赵穆说完又对着皇上叩拜,这才出了华清殿。   赵穆出去后,皇上孤零零的坐在龙椅上,失望、烦躁、气闷……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完全就是个颓丧的老人。   皇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司马惊鸿这件事是不是老四干的?”   常贵冷汗直冒,这让他怎么回答?回答不好那就是一个死。   幸好皇上也没指望他回答:“老四的心思如今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话音刚落,外面的小太监进来了:“皇上,程小姐来了!”   皇上吸了口气:“让她进来!”   ……   赵穆表情如丧考妣,步履沉重,父皇竟疑心司马惊鸿的死是他做的。   司马惊鸿死的确实很是时候,断了赵显的后路,但的的确确不是他做的。   若是他做的,他怎么会到赵恒面前自露马脚。   到底是谁做的,虽帮了他,可也陷他于不义,让父皇疑心他。   赵恒出了宫并没有回王府,皇上说将他禁足王府,也就是说,王府之外他还是自由的。   赵恒先去了一趟孙府,孙大人正要用早膳,便坐下一起吃些。   孙天得也为司马惊鸿的事纳闷,顺天府竟出了这种低级差漏,这简直就不是宋轶这个段位会出的失误。   “孙大人,我这两日出行不便,有件事还要劳烦大人帮忙!”   孙天得筷子刚夹了个包子,吧嗒又落回盘子里了,顿时心生警惕:“殿下又想做什么?”   赵恒帮孙天得夹起,放到他的盘中:“大人先吃!”   孙天得筷子一放,坐正身子:“殿下还是说吧,不然老臣这膳……用不痛快!”   被坑怕了。   胆战心惊。   “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们边吃边说!”赵恒自己不客气的夹了一个,一口咬掉了半边。   孙天得这心,七上八下的,隐隐不安。   赵恒把口中食物咽下才开口道:“大人,其实是这样,我方才打了赵穆,你也看到了,然后……被父皇禁足了。”   赵恒嘿嘿的笑了声,孙天得刚拿起的筷子又吧嗒落下了,这次是吓掉了:“殿下被皇上禁足还敢到臣这里?”   “有什么不敢,本王还没回到王府,在回府之前,那都是自由的!”押送他回王府的人在孙府外候着呢。   孙天得:……   还能这样解释?新鲜了。   “那殿下找臣这是……”孙天得求知欲很强。   “大人别紧张,本王出宫前父皇正发怒,司马惊鸿之事牵扯甚大,宋大人本是要……”   “要停职!”孙天得接过赵恒的话道。   死了一个司马惊鸿不要紧,可打的却是皇上的脸。   皇上前脚下达命令,让睿王和谈,后脚就跟着死了人,上令下不达,皇上怎么可能不发怒。   皇上动怒,要朝中人人皆知,宋轶便得头一个出来顶包。   停职也不算什么大事,等皇上消了气,这停职便解除了。   坐到他们这个位置,谁还没被停过职?   正好歇歇。   他今日下朝还和宋轶说起此事,宋轶本来以为今日早朝就会被停职,谁知只是被皇上骂了一顿。   这就更证明一点,皇上觉得司马惊鸿死的离奇。   “父皇让我不得参与此事,但这件事只能交给大人,别人我不放心!”   “殿下请说!”   “大人帮我查司马惊鸿,我要他的所有资料!”赵恒道。   司马惊鸿并不是崔侯的嫡系,门楣也不显,后来投靠了崔侯,因为自身也有本事,这才坐到这个位置。   崔侯问斩,这是父皇旨意,无可逆转,可作为心腹,司马惊鸿并没有暗中相助崔家的家眷。   若他肯相助一二,至少崔府的那些女眷处境会好些。   这些都没有做的他,会为了睿王自杀?   这个司马惊鸿一定有问题。   今日赵穆毫不掩饰的在他面前炫耀,他素来谨小慎微,瞻前顾后,生怕被人握住把柄。   若司马惊鸿的死真是他做的,他肯定不敢这么炫耀。   可如果这一切不是赵穆,那这幕后之人又会是谁?   和益州之事有没有关系?   按理说,京中的人事应该去找吏部冯尚书,可他和冯尚书素来没有交集,冯尚书和魏家又是姻亲,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   除了冯尚书,就是大理寺和顺天府,其实,他这么做也是帮了顺天府,改日一定要让宋轶好好谢谢……孙大人。   “你怀疑司马惊鸿?”   “或许是被人胁迫,或许他背后——另有主子!”赵恒直言道。   司马惊鸿不是睿王的人,应该也不会是赵穆的人。   若司马惊鸿是赵穆的人,他不会舍得动用这颗棋,司马惊鸿手上有他渴望的兵权。   那些信件或许和赵穆有关,但司马惊鸿的死不会是他。   虽然能阻止睿王和谈,可也成功挑起了父皇对他的怀疑。   这不是桩划算的买卖,赵穆没那么傻。   肃王那个猪脑子想不出这种一箭双雕的主意。   淮王不在京中,就剩下了他。   可朝中皆知,提出让睿王和谈的是他,也不会是他。   还有谁? 第457章 文韬武略   如果幕后还有黑手,或许就不仅仅是皇位之争了。   也许所图更大。   可目前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只能从司马惊鸿身上找线索。   孙天得嚼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神色凝重:“殿下放心,臣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大人,那小王就告辞了!”赵恒起身抖了抖衣服。   赵恒大摇大摆的出了孙府,门口的御林军立刻跟上前,亲自押回了王府。   楚王赵恒因打架被皇上禁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师。   可把大家给笑死了,婚礼剩下不到半月,新郎被禁足了。   幸好,只禁足三天。   不然要禁个十天半个月的,婚礼可要被耽搁了。   而朝堂也吵成了一片,不过奇怪的是,这次景王居然赞同司马惊鸿一死存疑,尚不能证明他遗书真伪的说法。   景王如此举动,让他身后的那帮文臣傻了眼。   景王是不是被楚王打傻了?   景王如此完全是讨好皇上来洗清嫌疑。   以前恨不得杀了睿王才能解恨的赵穆如今倒是盼着他好好活着。   等这件事了,再收拾他也不晚。   薛重阳下了檄文后广邀有志之士加入他的队伍。   如今又正是青黄不接时,倒也吸引了不少缺衣少食的百姓。   薛重阳自封为兵马大元帅,对外称有二十万精兵,随时可北上讨伐。   华清殿   已经过了戌时,华清殿御书房亮如白昼,书房里除了皇上还有一人,正是深夜被召的陆玉庭。   这一年里大齐又是洪水,又是地震,又是蝗灾,才刚过完年就又闹出益州节度使兵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啊。   “益州虽易守难攻,但除益州之外,百姓并不富裕,薛重阳征集的兵马不过是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朝廷不给军费,又要供养这么多人,皇上以为薛重阳能撑几时?”   “可若任其发展,岂不让人觉得我朝廷无能!”皇上作为一国之君自然有这个忧心。   皇上看着陆玉庭,心里却想着,同样的师傅怎么教出完全不同的两个徒弟的。   想想自家老五,那个傻孩子,到底跟着清虚道长学了什么,打架吗?   “皇上多虑,我大齐百万兵马,若攻益州,如探囊取物,大可先不必理会,让其自乱阵脚,曹刿论战中讲,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薛重阳兵变后,对蜀地百姓并没有多大改变,令不出益州,孤守一域而已。   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增兵南疆边境,堵死薛重阳退路。   他已经派人混入益州,散布消息,兵不厌诈,攻心为上。   待薛重阳军心不稳之时,四面夹击,便可解益州之困。   皇上沉思,陆玉庭见解果然独到,怪不得那一群老头子吵的不可开交之时,只有他气定神闲。   “生子当如是也!”   “皇上,臣还有一虑,从程大人遇害,睿王密信,益州兵变,到司马惊鸿死,臣怀疑这一切有人操纵,意在挑起大齐内乱,这也是臣不赞同即刻发兵的另一原因!”   皇上眼睛微眯,确实如此,昨日他和魏阁老也怀疑此事。   没想到他一个毛头孩子竟也能想到此,不愧是鬼谷一脉。   “有人操纵?”皇上故作讶然。   “臣只是怀疑,目前并无证据。”司马惊鸿死在顺天府的大牢,他查起来更便利些。   “可有怀疑之人?”皇上喜怒都不会浮于表面,这话倒是像随口问起。   陆玉庭低头拱手:“还没有!”   皇上从龙椅上起身,来回走了两圈,站定身子看着陆玉庭道:“此事本就由顺天府主审,放心大胆去查,朕为你做主!”   陆玉庭下跪道:“臣多谢皇上!”   陆玉庭离开后,皇上拨弄着手中的沉香木串珠道:“陆家有此子便如虎添翼!”   “小陆大人文韬武略,年少有为,是我大齐之幸!”常贵笑道。   皇上一把握住手中珠串,眸色深深,过了许久才缓缓松开,提笔在纸上写了个陆字。   谁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他就要陆生两路分西东。   常贵看皇上纸上的陆字,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陆玉庭出了华清殿,这才回头,巍峨的大殿,在夜色浓重下更显肃穆。   前路阻且险,愿为太平往。   陆玉庭并未回陆家,皇上大概也不会喜一个完美无瑕的陆玉庭。   更不会喜太过和睦的陆家。   陆瑶看到禁足中的赵恒出现在自己房间愣住了。   她刚从母亲院里回来,陆夫人如今过了孕吐期,容易饿,陆瑶刚给母亲送了宵夜过去。   瑾儿近日,日日跟着母亲又是补品又是宵夜,小脸圆了一圈,刚做好的春衣都穿着紧了。   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今晚的宵夜倒是一口没吃,说是要留给娘肚子里的弟弟吃。   “怎么,不认得了?”赵恒转身看着一脸吃惊的陆瑶。   “你不是……”   “哦,父皇只把我禁足王府,可没说不准来陆府!”赵恒一脸笑容,大大方方道。   陆瑶:……   第一次听人把禁足理解成这样的?   赵恒拉着陆瑶在榻上坐下:“快坐下,怎么感觉瘦了?”   “哪就瘦了!”   “腰瘦了。”单手握着手掌还有盈余,可不是瘦了吗?   “换了单衫而已!”   赵恒又凑过去伸手去抱:“是吗,那我再摸摸看!”   陆瑶拍开赵恒的手,一个白眼飞过去:“殿下又胡闹!”   “我是看看礼服要不要改,这可没剩几天了,到时不合身可就不好看了!”赵恒一本正经道。   “殿下这两日还是不要乱跑,免得皇上知道,又要不高兴!”赵恒才被禁足一日,这京城就传遍了。   “他不高兴那不是正常,当皇帝有几个能高兴的,我高不高兴才重要!”老头子可真会给他找不痛快。   赵恒自替皇上扶犁后,传出了皇上属意楚王为皇太子的传言。   比起朝中那些文臣清流,世家倒是更属意赵恒。   为什么?   赵恒的母族是傅家,傅家曾经也是京中顶级世家。   说白了,赵恒身上流着世家大族的高贵血脉,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世家利益。 第458章 兴师问罪   若赵恒将来继位,傅家必然是要起复的。   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那别的世家也会被重用。   大家都有共同的利益。有共同的利益便能成为牢固的盟友。   世家这些年都被打压成什么样了,顾家交了兵权,傅家被赶去西北吃沙子,陆家被夺爵了,崔家团灭了……   曾家算是好的,混了个刑部尚书,也能在朝堂上说句话,可也是战战兢兢尽量的低调,生怕哪一天就被灭了满门了。   这些年世家顶着个国公爷,侯爷,伯爷的名头,每日在朝堂上装缩头乌龟,看着那些穷酸秀才出身的文臣每日卖弄嘴皮子,不是够了,而是够够了。   他们祖上那也是位高权重,走路带风的汉子,如今子孙成了缩头乌龟一号,二号,三号……   能不憋屈?   这些世家都憋着一口气,跃跃欲试呢。   比如,昨日江安伯的夫人就来府上看望了陆瑶孕中的母亲。   还有前日,静宁侯的儿媳也来拜访了……   赵穆上一世拉拢陆家,便是想得到世家的支持。   赵穆因为惯会做人,其君子习性倒是颇受清流推崇,但世家难免会觉得虚伪。   这京城名门就那么几个位置,都挤着争着想要,清流想挤进世家,世家自然不肯挪地,这矛盾不就来了吗?   赵穆想让清流和世家都为自己所用,有点难度。   “殿下这几日莫要再来了,宫里派了嬷嬷教导礼仪,就住在隔壁院子,若是被她知道,传到皇上那里可就不好了!”陆瑶劝道。   “父皇要是这种小事都管,那得累死!你以为父皇不知道我过来?”皇家密探可不是当摆设的。   父皇龙案角落那些密探从各处搜集到的秘辛可是比市井话本都精彩。   有一次父皇砸他,不小心就砸出了那些密折,他无意瞄了一眼,内容那叫一个精彩,尺度那叫一个大,咳咳!   “知道你还来!”陆瑶气笑。   “自然是父皇默许,我这也算是奉旨了!”赵恒凑在陆瑶耳边道。   陆瑶:……   楚王殿下总能给人惊喜。   不过,赵恒也确实没有多待,如今还有两天才能解了禁足呢,还是低调些。   陆瑶看着镜子里红肿的唇瓣,这个混蛋,最近真是越来越没顾忌了。   ……   陆玉庭刚跨进院子就觉不对,果然,一进屋就看到露浓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堵上了。   陆玉庭笑容散漫,勾着眉梢:“公主殿下驾临寒舍,怎么不早些通知臣!”   “墨青,给本宫砍掉他一只手臂。”赵绾道。   “是!”墨青拔剑朝陆玉庭冲去。   墨青功夫在陆玉庭之下,但若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陆玉庭也接的够呛。   再说,赵绾不止带了一个侍卫,车轮战下去,陆玉庭自然不敌。   露浓着急,来回挣扎着,生怕陆玉庭出意外。   陆玉庭没办法,只得打开扇子在墨青面前一晃,墨青身子一顿,接着便倒在地上。   赵绾大惊:“陆玉庭,你敢?”   陆玉庭合上扇子,轻笑道:“敢不敢臣都这么做了,公主殿下若是有话,那就好好说,若不然,臣只能送公主殿下回去了!”   “给墨青解毒,否则本宫让人花了她的脸,你可别心疼!”赵绾目光从露浓脸上扫过。   妙音阁千金难得一曲的露浓姑娘果然绝色,怪不得他连家都不回。   陆玉庭笑出声来:“那公主殿下只能给你的侍卫……收尸了!”   “你别太过分!”赵绾咬唇怒视着陆玉庭道。   “公主殿下还是先把人放了!”陆玉庭眉目平淡无波,气势却是丝毫不让。   赵绾不得已看了眼侍卫道:“放了她!”   露浓一得自由,马上跑到陆玉庭身边道:“公子你没事吧!”   “无碍,先去隔壁休息会儿!”陆玉庭笑容宠溺。   “可是……”   露浓刚开了口便被陆玉庭打断:“听话!”   露浓深深看了一眼,这才出了房间。   陆玉庭伸手在墨青面上随意一挥,不多久,墨青便醒来,提起手中的剑又要朝陆玉庭刺去。   陆玉庭摇了摇扇子:“公主殿下若是有话要说,便让你这些虾兵蟹将都滚出去!”   赵绾今日来找陆玉庭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都退下,珍珠出去时将门关上,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陆玉庭在赵绾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唇边始终携着淡淡的弧度,明知故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找臣何事?”   “陆玉庭,你好大的胆子!”赵绾脸色难看。   “臣多谢殿下夸赞!”男人胆子大些不是坏事。   “你……”赵绾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你那日……那日……”   那日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偏偏做足了姿态,又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药,害她信期晚了近两个月。   她还以为,以为……   她日日提心吊胆,他倒是乐的逍遥,日子过的潇洒。   她不敢找宫里的御医,又怕被人瞧出来,只能悄悄出宫找了郎中,让郎中为她开堕胎方子。   若不是郎中把脉,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是处—子之身。   陆玉庭一副恍然的模样:“殿下这是……失望?”   赵绾总能被他的情绪激怒:“你信不信本宫杀了你!”   “殿下若要杀臣,臣进门时便可动手!”陆玉庭淡雅从容,一点都不担心。   “你如此戏弄本宫,本宫不想你死的那般容易!”   “哦!”陆玉庭淡淡一个哦字,却让赵绾听出了嘲讽。   “陆玉庭,你到底想做什么?”   “臣上次便说过,臣想要公主殿下您!”波澜不惊的缓声道。   “本宫不会嫁你!”   “臣听说西凉太子缺一名侧妃……”陆玉庭眯眸看着赵绾,一抹危险的气息在周身渐渐酝酿开来。   “你敢!”   “臣自然不敢,可皇上……”陆玉庭还未说完便被赵绾打断:“父皇不会那么做的!”   “这话公主自己都不信吧?否则贵妃娘娘不会早早定了曾家。”陆玉庭注视着赵绾的表情,继续道:“臣是真心爱慕殿下,还请殿下成全臣一片痴心!” 第459章 新鲜热乎   陆瑶这几日都跟着宫里的教习嬷嬷学习礼仪。   名字已经上了皇家玉蝶,原则上说她现在已经是皇家人了。   教习嬷嬷很好相处,说白了,世家贵女哪有不懂礼仪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这些贵女将来都是自己的主子,哪里太敢把自己当回事。   再说,陆家不愧是公侯世家,出手大方的很,嬷嬷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刁难。   这位教习嬷嬷可是教公主妃嫔的,还有许多宫廷保养秘方,是个有本事的,陆瑶银钱给的足,嬷嬷把自己的绝学倾囊相授,毫不藏私。   赵恒三天禁足期满,就听说了件大事。多大?   皇帝嫁女你说大不大?   皇上将六公主赵绾赐婚给陆家三房公子陆玉庭。   今日一早下的圣旨,新鲜热乎。   京城很快传开了,都说陆家虽丢了祖宗传下来的侯爵,可出了个王妃,如今又出了个驸马,这实在是,祖宗显灵了。   陆家二房的人肺都要气炸了,他们眼中不起眼的庶子竟成了驸马,以后见面还要行礼,这如何能忍?   可不管能不能忍都是事实,皇上连婚期都订了,就在楚王大婚之后,三月十六。   皇上特许六公主的婚事由内务府督办,一切仪制按皇子标准。   日子是紧张了些,但公主府早就修缮好的,内务府什么也都是现成的,那些东西本来是给九月份四皇子大婚用的,先紧着公主办吧。   赵恒出了府直奔顺天府,二话不说,直接和陆玉庭打了起来。   两个人长的帅,打起架来也好看,那动作叫一个潇洒。   别人打架灰头土脸,这俩人屋顶上飞来飞去的,愣是打出了衣袂飘飘的感觉。   一个是皇子,一个皇上钦点新鲜热乎的附马爷,谁敢拦。   楚王殿下也真是……刚解了禁足,怎么又出来打架了。   整个衙门的人都在抬着头围观着,宋轶一看这事大了,自己管不了,得,禀告皇上吧。   皇上今日心情不错,陆玉庭这个女婿真是越想越满意。   说实话,曾江这孩子没了,他是真难过。   从小到大都是当女婿养的,是他最信任的孩子,曾江之前去山东查案也是他安排的,却没想到竟成了永别。   好在老天有眼,又有个陆玉庭,曾江是个有本事的,但一身傲骨,心思不若陆玉庭灵活,用陆家人制衡陆家,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   而且,他私心也是不希望小六嫁到西凉为侧妃的。   这会儿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皇家密探送来的密信,有内侍匆匆跑了起来:“皇上,打,打起来了?”   皇上一惊,还以为益州那边打起来了,这给惊的。   常贵连忙训斥:“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哪里打起来了,快说清楚了!”   “是楚王殿下和陆驸马……就在顺天府!”   “什么?”皇上惊道。   这不是裹乱吗?   “是,顺天府派人来通知的,都拦不住……”   “去,带着御林军,把他们两个带到朕这里来!”皇上气的表情都变了。   他们俩不是师兄弟吗?多大人了还打架,幼不幼稚,清虚道长的脸都让他们丢尽了。   这是赵穆最近听过最好的消息了,可不得打起来吗?   陆家大房和三房那点龌龊从年前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如今三房娶了公主,这以后大房三房谁尊贵可不一定呢。   楚王是大房的女婿,自然向着大房,这以后还有的打。   陆玉庭确实厉害,居然不声不响的说服父皇娶赵绾,这曾家可不就站在他这边了吗?有了曾家,那别的世家……   赵穆勾了勾唇,心情舒朗不少。   常贵亲自跑了一趟,别人也压不住这两人啊。   两人齐齐跪在下面,皇上忍着气,看在陆玉庭的面上没好发火:“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就觉得这小子臭不要脸,攀附权贵,怎么儿臣就禁足了三天,他就成大齐驸马了,父皇,您赶紧收回赐婚吧,别被他骗了!”赵恒先开口道。   皇上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常贵赶紧笑道:“楚王殿下可真会开玩笑!”生怕晚一步,龙案就飞下去了。   “常公公,本王可没开玩笑,你老是对这家伙不了解,他的心黑着呢,不止坑本王,连师傅他都敢坑,不知道又打什么歪主意!”赵恒黑起师弟真是丝毫都不嘴软。   “皇上,臣和师兄私下相处就是这样,让皇上忧心,是臣之错!”陆玉庭乖乖认错。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什么歪主意,不就是想让你那死了几十年的祖奶奶入陆家祠堂,接受供奉吗,本王告诉你,妾就是妾,不可能!”赵恒看着陆玉庭斩钉截铁道。   那表情,说话间就又要打起来,皇上忍无可忍了,抄起桌上的奏折就砸下去了。   赵恒躲的快,没砸着,奏折散了一地,赵恒耸耸肩,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都别拦着,朕要打死这个死小子!”皇上气的发抖,从龙椅上起来。   其实,也没人拦,身旁就常贵一人,其它的小宫女小太监早就清场到外面去了。   “父皇,没人拦着您,儿臣看您还是别打了,您又打不到!”赵恒这话给皇上的火气成功添了把柴。   皇上一下子冲下来了,就要抄家伙,陆玉庭赶紧拦着:“皇上息怒!”   皇上怒气难消:“来人,给朕把楚王押回王府,婚礼前都不许放出来!”   赵恒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用押,儿臣自己来!”   然后又对陆玉庭道:“你要敢把牌位放进去,本王就敢砸了!”   撂完狠话,大摇大摆的走了,一点也没有自己又被禁足的难过,表情像是得了表扬似的。   外面的宫女太监也都习惯了,只要楚王殿下来过,这书房里的好些东西都得重换。   皇上被气的不轻,坐在龙椅上喘了好半天的气。   “皇上,师兄就这个脾气,气性大,忘性也大!”陆玉庭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再说,臣祖母这件事,说到底是陆家的事,得大伯应允!”   皇上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只要陆伯山同意,这臭小子还能翻过天去? 第460章 死性不改   赵恒刚回到王府不久,就听韩长史说陆驸马带着礼物来赔礼道歉了。   毕竟,王爷和驸马打了一架,驸马没事,王爷被禁足了,面上工作总是要做做的。   韩长史苦口婆心,赵恒终于同意接受见一见。   书房里,两人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完全是另一幅画面。   “本王为了配合你,又是被老头子打又是被禁足,你可得意了吧?”赵恒道。   “多谢师兄!”陆玉庭举杯朝赵恒道。   “人是你自己要娶的,将来可别后悔!”赵绾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日后知道,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不过,赵绾的动机也不单纯,也是个狡黠如狐的,可惜碰上陆玉庭这只千年老狐了。   “我陆玉庭做事什么时候后悔过!”陆玉庭不以为意道。   “你还是自己小心些,到了公主府只怕行动没现在方便,缥缈阁的事如何?”赵恒问道。   陆玉庭摇摇头:“目前还没有消息,我想查阅先皇时皇家密档,或许能查出些什么线索!”   “密档?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别轻举妄动,父皇同意你的布局了?”赵恒问道。   陆玉庭提议在南疆边境增兵,此前陆玉庭已经借着百里无双之事更换了驻军将领,现在的耿将军是先太子的人。   若是皇上同意,耿将军手中这次便是掌了大齐十五万精兵,权力堪比一方节度使。   “应该没有问题,益州易守难攻,不易强攻,皇上很清楚,只要我们派去的人配合得当,拿下薛重阳的人头不成问题!”陆玉庭指了指地图上薛重阳驻军的地方。   “赵穆只怕已经想好了人选,如今门下省可是他的人!”赵恒道。   “皇上密诏魏阁老两次入宫,只怕不久,魏阁老便要再入朝堂了,阁老门生遍天下,一个门下省而已,最终决策的还是魏阁老,再说,赵穆手中多文官,还能指望秀才领兵?”   陆玉庭手指在其中一个地方指了指,然后道:“要命的是这里,山东和黄河道沿路成了赵穆的大本营,这里的官员被他借着治黄不利都换了自己人,连上官家这样的大儒都对其十分推崇!”   “他在山东也算是有政绩,重修河道也算是为百姓做事!”赵恒看问题从来都是一分为二,赵穆的政绩他也不抹杀。   陆玉庭点头笑了笑:“赵穆为了治河道问题确实花了心思,但在松泰县和曲岭县,着急赶工,来不及安排撤离,半夜开了上游河道,死了数万百姓!”   “畜生!”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上报朝廷。   “半夜开河道确实够损!”可这样成本最低,不用给遣散费用,能顺利完成,最关键死无对证,不会放出任何对他不利的消息。   “就这样的危险人物,你还要上赶着去他身边做事,小心他大半夜发大水冲不死你!”赵恒到现在也不同意陆玉庭如此冒险的做法。   “放心,我会凫水!”陆玉庭气定神闲。   赵恒忽然想到陆玉庭上一世是失足跌入河中死的,这会儿自己竟说……   赵恒有些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呸了一下:“你这种祸害,阎王不收!”   “师兄吉言,收下了!”   ……   陆玉庭刚走出门,他带来的礼物就被丢了出去。   一个上午,陆驸马被楚王殿下赶出王府的消息就传开了。   这师兄弟算是彻底闹崩了吧?   据说鬼谷上一代就闹出师门不合之事,没想到这一代也逃不过,有意思了。   清虚道长在山上都听说这事了,两个徒弟在京城大打出手,他这个师傅也跟着出名了。   什么叫鬼谷弟子功夫也挺厉害,他可没教过。   清虚道长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不该收这两个孽徒。   以前胡闹也就算了,如今到了京城还是死性不改。   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   皇上果然纳了陆玉庭的谏言,增兵南疆边境和益州周边,将益州团团围困,薛重阳如今如同瓮中之鳖。   可大军压境,却并无任何发兵征兆,益州城内人心惶惶,连军中都惶惶不安。   陆瑶并未等到韩穗的邀约,倒是等来了魏荣。   魏荣自被周家退婚后就不怎么出门,虽说已经真相大白,但摊上这种事脸上也无光。   这个时代对女子向来不够宽容,女孩子要传出好名声不易,可让你声名扫地却是一夕之间的事。   再加上她腿受伤,索性在家里闭门不出,竟也学会了绣荷包,绣鞋袜这样简单的针线活。   如今腿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大夫说可以出门走动,第一时间便来看陆瑶了。   一连串经历了这么多事,魏荣性子沉稳不少。   陆瑶习惯了吵吵闹闹的魏荣,如今看她这样安静坐着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人坐在软榻上,闲话家常,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这个荷包绣的倒是别致!”陆瑶看到魏荣腰间的荷包。   魏荣才刚学针线不久,这荷包不管是配色还是针脚都十分精巧,应该不是她绣的。   “这是嫣姐姐绣的,那事之后祖父虽未说什么,但爹爹发了大火,嫣姐姐便没有再登门了!”   周夫人做出的那些事,让周家成为笑柄,可作为周家嫡女,未来景王正妃,嫣姐姐可不能像她一般想不出门便不出门。   周嫣那日代母赔罪,被魏荣父亲指桑骂槐的讽刺后便再没去过魏家。   “这荷包还是嫣姐姐托韩穗送来的。”魏荣语气有些怅然。   周嫣从小大半的时间是在魏家长大的,和魏荣就像亲姐妹,出了这事,倒是让一对好好的姐妹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相处了。   “韩穗?”陆瑶听到韩穗不得不警惕起来。   她让人打听韩穗消息,确实有听说她和周嫣走的比较近。   这也正常,周嫣是以后景王正妃,韩穗是侧妃,两人走的近些,日后也好相处。   “她最近倒是常来找我,还托我向你道歉,说之前徐蝉儿和九王府的事她没有站在你这边,十分抱歉!”魏荣脸上是可无不可的表情,没有替韩穗说情的意思,更像是随口一说。   “我都不记得那些了!”陆瑶笑笑,浑不在意。   “我也是这般说的,明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嫣姐姐约我们踏青赏桃花,问你要不要一同去?” 第461章 踏歌起舞   “不过我知道你忙,便没有应!”魏荣又接着道。   陆瑶婚期就剩下七日,而且有宫里教习嬷嬷在,魏荣不想给陆瑶添麻烦。   其实出趟门也没什么,教习嬷嬷如今不会管这些小事,可因为迎春的那些话,她也不得不防备些。   她不害别人,可也不能自己吃亏。   在大齐三月三上巳节也叫女儿节,或“桃花节”。   女儿们穿上漂亮的衣服,上巳春嬉,临水而行,在水边游玩采兰,踏歌起舞,以驱除邪气。   而且,在这一日相互中意的未婚男女会一同出游相会。   甚至,若是女子遇到喜欢男子,会把手中的花丢给他。   男女于上巳节河边相会游玩,已经成为了大齐的民俗习惯,这一日是百无禁忌的。   所以,每年三月初三,城东那边的清河边都会挤满了年轻男女,年轻的学子们也会在那里举办诗会,吟诗作对,十分热闹。   “嫣姐姐难得约我们,自是一定要去的,不知明日同去的还有谁?”陆瑶似是随意的问道。   “除了韩穗也没其他人,嫣姐姐写的信也是韩穗捎给我的!”每年女儿节那里都挤满了人,今年肯定也是一样。   记得去年哥哥被她拉着去了,那些女孩子拼命的朝哥哥怀里塞花,哥哥自然是不收的,那些女孩就干脆用丢的,结果那日回去发现哥哥的衣服上都沾了不少花草汁。   她记得哥哥也折了一束桃花,捏在手里好久都没送出去。   那时她还不知哥哥心意,如今想来,那束花应该是要送给阿瑶的吧。   “韩小姐倒是个热心的。”陆瑶唇角勾勒出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皮慢慢眯紧了,这就有意思了。   “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后来想想,大概是想讨好嫣姐姐吧,毕竟将来嫣姐姐才是王府主母!”说的好听是侧妃,其实不还是妾吗?   而且韩穗以前和徐蝉儿交好,徐家倒了,徐蝉儿疯了,成华郡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韩穗总要重新打开社交圈子。   有些事陆瑶不好和魏荣说,倒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想让魏荣徒增烦恼。   再说,她现在也只是怀疑,到底是不是韩穗,她也不能确定。   可以疑心,但没有确凿证据,也不能污蔑。   若真是韩穗要设计她,那她这招可真是高明。   写信的是周嫣,告知她的是魏荣,女儿节有那么多京城闺秀,即便出事也和她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魏荣离开时,陆瑶亲自送她到门口,魏荣支支吾吾,终还是开口问道:“你三哥真要娶赵绾吗?”   “皇上已经赐婚,婚期也定下,怎会有假!”陆瑶笑道。   “可赵绾不是……不是有婚约的吗?”   “小曾大人他……”陆瑶没有继续往下说。   曾江殉职绝对是年前京城最戳心的消息了。   “可是尸体不是没找到吗,不一定就是死了,赵绾就不能再等等吗?”魏荣眼底有些黯然。   曾江怎么都是她表哥,这还不到三个月。   对于赵绾和三哥的这场联姻陆瑶多多少少知道些。   只是,事关陆家和赵恒安危,她没有办法和魏荣解释。   “那样的情况,生还的可能只怕不大!”陆瑶摇摇头语气也带着几分惋惜。   陆家和曾家素无交集,可当初在江南查父亲的案子,曾江也是尽心尽力的。   “是不大……可我总觉得他没死!”魏荣的声音低低的,说不上是惆怅多些还是惋惜多些。   她不喜欢赵绾,连带着也不喜欢曾江,可曾江对她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曾江救她,她只怕要死在上阳。   她嘴上不说,可心里是感激的,于是对赵绾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可如今,她又开始讨厌了。   赵绾骨子里果然还是薄情寡义的,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嫁人了。   陆玉庭虽然是长得好看,又是清虚道长的徒弟,一身好医术,好筹谋,受皇上器重。   可他的生活作风简直没法和为人正派的曾江比好不好。   果然是乌龟配王八,两个混蛋!   当然,陆玉庭是陆玉庭,瑶瑶是瑶瑶。   陆瑶看着魏荣的表情,难道阿荣她……可又觉得不会,阿荣心思单纯,之所以提起曾江,多半是因为救命之恩。   送了魏荣离开,陆瑶这才回房,夏竹道:“小姐明日还是不要去了,万一真是韩穗搞鬼那就不好了!”   陆瑶笑了一声:“自然不会去,只是阿荣心思单纯,她那里要瞒着!”   第二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里弥漫着花的香味。   陆瑶戴着帷帽由夏竹扶着上了马车,马车经过一家糕点铺子,陆瑶还下车买了几样糕点。   比起陆瑶这边的准备充分,魏荣就比较惨了。   魏荣走到一半马车坏了,接着在路边等着修马车时又被个路过的淘气孩子弄脏了衣服。   魏荣觉得今日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什么倒霉事都让她给遇到了,上巳节肯定是没法去了。   今年的上巳节照样热闹,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谁缺席了某场盛宴而有什么变化。   在醉仙居的陆瑶终于等来了消息,夏竹气愤道:“小姐说的没错,那韩穗果真如迎春说的那般要谋害小姐!”   “既然没事,我们就大度些,不要再计较了!”陆瑶脸上挂着笑,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她这人向来宽容,从不记仇,有什么不愉快的,‘说’清楚便好。   “小姐大度,奴婢可没那么好性子,奴婢趁无人把韩小姐打晕了扶进马车,然后假意去取水,果然有人把韩小姐当成了小姐你,竟是连人带车给劫走了……”夏竹表情义愤填膺,气鼓鼓的,十分不满。   “你干吗把人家打晕,不要总是这么野蛮,韩小姐可是贵女,细皮嫩肉的,不是给了你迷药?怎么样,手打疼了吧?”陆瑶关心道。   夏竹:……   野蛮?她有吗?   不是小姐教的,不要废话,直接打晕最省事。   上次小姐那些威胁魏芳的话就很管用,魏芳什么都肯说了。   真是便宜那个韩穗了,就该用对付魏芳的法子对付她,让她好好长长记性,看还敢不敢这么害人。   不过,夏竹最听陆瑶的话,还是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下次会注意的!” 第462章 被人戏弄   陆瑶:……   哪里还有什么下次,她们又不是土匪,总打晕人家姑娘做什么?   大家还是要和睦相处的嘛!   “好了,回去吧,免得娘担心!”陆瑶起身道。   “小姐,奴婢不懂,小姐为什么不把韩小姐送去官府!”   让孙大人查个清楚,将景王的罪行公布于众,让大家好好瞧瞧他的丑恶嘴脸。   就这种人还一天到晚的装清风明月的君子,臭不要脸。   “韩小姐那么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能去大理寺那种地方呢,再说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和景王正是绝配,我们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好姻缘!”陆瑶垂下眼睫,轻笑了下,拍了拍夏竹的手臂,这才上了马车。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夏竹嘴里嘟囔道。   陆瑶:……   怎么就觉得这话怪怪的。   赵穆听到属下来报说,人已经到了,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朝外面走去。   马车里的女人头上还戴着帷帽,谁也不敢擅自拿掉,毕竟,这是景王心尖上的人。   赵穆走过去,迫不及待的摘掉帷帽,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帷帽下的人时尽数褪去:“怎么是她?”   底下人并没有见过陆瑶,她今日又一直戴着帷帽。   但他们是亲眼看到陆瑶没走多远就被丫鬟扶上了马车,就是这身装扮没错,陆瑶上了马车后,马车停在路边一直没动。   “属下们盯了一个上午,马车内的人就是陆小姐怎么就……”   赵穆脸色阴沉,让人把韩穗弄醒,韩穗睁开眼睛,看到赵穆在自己面前,惊喜道:“殿下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陆家的马车上,陆瑶呢?”赵穆脸色并未显怒,可语气却不佳,不似平日温润。   韩穗四下看了眼,这才察觉不对劲,惶恐不安的立刻下跪道:“小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恕罪!”   赵穆眸底闪过一抹阴翳,抬起手,亲自扶了她起来:“这事不怪你,你也尽力了!”   韩穗惴惴不安,她只记得,当时,她派了身边的丫头香兰去看陆瑶还在不在马车上,身体有没有好点的。   没多久,她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香兰,没想到,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韩穗这会儿只隐隐觉得后颈有些疼,应该是被人打晕了。   “殿下,是不是楚王殿下发现了?”   她派了人在陆府门口守着,那小厮说亲眼看到陆瑶出门的。   而且,到了清河后,她还看到陆瑶下马车在河边走了会儿。   后来说坐久了马车,身体有些不适,这才回马车休息的。   一定是楚王,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景王握拳,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计划被人发现了。   韩穗是被人故意丢到陆家马车上,故意向他挑衅的。   “这件事可有被人察觉?”赵穆拧眉。   韩穗摇头:“绝对不会,小女做的极小心,特意约在上巳节这日,而且,邀约也是魏小姐下的,不会有人察觉。”   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周嫣和魏荣之手,即便陆瑶去查,也查不到她身上。   所以,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出现在马车里。   “你先回府,这件事本王自有打算!”赵穆道。   韩穗咬了咬唇,只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陆瑶回到府中时,赵恒已经在她房间了。   赵恒一脸的担忧:“你没事吧?”   他刚从安排在陆瑶身边的暗卫那里知道。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皇上禁了他的足,全京城都知道,他还敢到处跑。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赵穆那个混蛋,这是公然在他眼睛里揉辣椒面呢。   他要不把他打的爹都不认得,他就不姓赵。   “没什么大事,不过和人玩了一场小游戏,还挺好玩的!”陆瑶轻描淡写的说道。   其实,她真不爱和人斗气,但惹到她头上,就别想好过,   这次,倒是多亏了迎春。   她从不喜欢欠人情,从迎春选择景王的那一刻,她们的主仆情义已经尽了,但这次是她提醒了她,那她也帮她一次。   她已经让人送信给迎春了,让她后日借口上香出城,然后做一出马匪打劫的戏码。   她父母会在城外等着,然后暗中送她出城,这辈子别再回京了,过平静日子吧。   反正最近马匪挺彪悍的,连朝廷命官都敢杀,更不要说打劫一个王府侍妾。   马匪掳走了王爷的女人……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赵穆应该是不愿戴的,这事他不会闹大。   “好玩?”赵恒声音抬高了几分:“赵穆做局设计你,你说好玩?还有那个韩穗,本王一定饶不了她!”   “赵穆那边我不管,你们男人的事自己解决,韩穗那边你不许动,我还有用!”陆瑶急道。   赵穆许韩穗正妃之位,不管有几分真,但韩穗显然是当了真。   而且,她还自己动手了。   今日若是她真的被掳,东窗事发,那倒霉的便是嫣姐姐了。   不管是陆家还是赵恒一定会严查,势必会顺着线索查到嫣姐姐那里。   嫣姐姐百口莫辩,丢了正妃之位都是小的。   依赵恒的性子,她只怕是活不成了。   韩穗这招借力打力用的可真好,连景王都没办法怪她。   韩穗不是心气高,想做景王正妃吗,还真要称了她的心意,帮她一把。   赵穆身边有这样心思深沉的正妃,以后日子一定很精彩。   “有什么用,这样恶毒心性就该丢到山里喂狼!”   陆瑶觉得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是了,爹爹常说把欺负她的人扔进熊瞎子窝里。   陆瑶摇摇头,山里哪有那么多狼和熊瞎子就等着吃人?   陆瑶笑意疏淡:“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些事不必我们自己动手,好好的看着他们自己闹腾便是!”   前世,景王妃不是周嫣,侧妃也不是韩穗,而韩穗的父亲也不曾做到户部侍郎这个位置。   慧然方丈说的没错,她的重生引起一连串的变化,比如陆家,比如魏家。   她并不是要破坏命运的轨迹,只是重活一世,她不想坐以待毙,任人鱼肉,自然就会有变化。 第463章 大婚前夕   上巳节的第二日,京城出了件大事,景王殿下被人打了。   据传,是被人套了麻袋,脸都打肿了,至少半个月不能出门。   消息很快被实锤了,因为景王殿下缺了今日的早朝,连皇上都动怒了。   有人传是楚王赵恒干的,京城里最喜欢动手的可不就是楚王吗?   前几日就是因为打了景王这才被禁足,刚解了禁又打了陆驸马,又被禁了足。   很快就有人辟谣了,楚王殿下在家禁足反思呢,哪有作案时间?   顺天府忙着查马匪作案呢,也没时间管这个。   大理寺说,这个不好办,嫌疑人是楚王,楚王是大理寺的人,理应避嫌。   皇上更气了,他儿子被打的还在床上躺着呢,居然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最后,这案子落到了高鹏身上。   高鹏哭丧着脸,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昨日大街上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干的。   他可是御林军统领,一天到晚的让查这个查那个。   夏竹听说景王被打的事,那叫一个高兴:“小姐,景王被打了,据说都下不了床呢,肯定是姑爷做的,可真是解气。”   陆瑶忙道:“这话可别乱说,殿下在王府禁足,皇上派人看着呢,景王得罪的人多了,谁知道是谁干的!”   夏竹掩唇窃笑:“小姐说的是,那一定是天神下凡,替天行道!”   陆瑶点头,一本正经:“大概是吧!”   三月初五,约好了这一日送迎春出城,可陆瑶派的人和迎春父母在原定地方等了一天也不见迎春去。   直到第二日中午,夏竹从外面红着眼睛进来:“小姐……迎春没了!”   陆瑶正翻书页的手停住,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身边几个丫头,迎春是家生子,在她身边时间最久的。   说没有一点难过,那不可能,虽然做错了事,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就算主仆情份不在,也没想过让她死。   “就怪她自己傻,好好的小姐她不伺候,偏要进什么景王府,这下好了,把命搭进去了!”夏竹句句埋怨,可声音中的哽咽却是藏不住。   一起长大的,说没就没了,哪能真的做到铁石心肠。   陆瑶叹了口气,派人给迎春父母多送了些银子,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隔日,便是添妆的日子。   虽说这一年里陆伯山和皇上相爱相杀,连祖传的爵位都弄丢了。   但陆伯山在朝堂上还是皇上每日都要点名提问的陆爱卿,谁也不敢真的小瞧了陆家。   再说,陆瑶嫁的可是楚王。   添妆这日,陆府那叫一个热闹,车马如龙。   陆夫人也挺着肚子出来招待客人,这种场合,她作为主母自然不能不出来,可她有身孕,不好太过操劳,陆瑶马上要做新娘总不能自己操办,真是多亏了三房。   如今大房三房闹不和的事已经传出去,可这种明面上的事谁也挑不出什么。   就算再闹腾,再不合,也不会有人蠢到砸侄女的婚礼场子。   再说,这婚事宫里也派了人盯着呢。   三房是碍于颜面‘不情愿’接下这差事的。   陆瑶的海棠院东西已经多的堆不下了。   “这是魏小姐送的。”夏竹拿出一个匣子递过去,陆瑶打开看,是一盒上好的南珠,将来不管是做什么都是极好的。   不一会儿夏竹又拿起一个长匣道,“这是周小姐送的。”   周嫣送的是一副字,陆瑶看了一眼,小心卷好,放进盒子里。   陆瑶虽未出门,却将上巳节当日的事情告知,周嫣送这幅字画,亦有感谢之意。   夏竹不知字画珍贵,低声问陆瑶:“看来太傅府落魄是真了,竟拿字画做添妆。”   陆瑶笑着摇头:“叫你平日多读书就是不肯,这字画是书圣王羲之的墨宝,千金难买。”   “千金?就这幅字,千金?”夏竹不明白,这一副字哪就那么值钱了。   “是呢,千金,小心放好了,不然把你卖了也不够!”   夏竹又拿出一样,呸了一声:“这韩穗算计小姐,倒是有脸过来添妆,白白脏了小姐的地方,奴婢这就把东西丢出去!”   “人有错,东西又没错,好好的干嘛要丢掉。”陆瑶笑这丫头一根筋。   陆瑶打开盒子,用珍珠打造的耳坠,十二套不同的款式,可以轮着戴。   珠子不算最好,可这心意确实够雅致。   “好像也是!”夏竹想了想道。   “你们几个挑一副自己喜欢的戴着玩,剩下的留着以后打赏吧!”   几个小丫头笑嘻嘻的凑上来:“多谢小姐赏!”   夏竹没有去挑,虽然小姐说的没错,可她还是不想要,看着碍眼。   添妆这日晚上,赵恒又来了,陆瑶从一堆礼物里抬起头来:“还有三日就成亲,你怎么又来了!”也不怕被小丫头们笑话。   “我来添妆啊!”赵恒知道今日是添妆的日子,陆府客人盈门,他特意等天黑了才来的。   陆瑶登时一噎:“殿下添什么妆,快回去!”   一会儿说不定爹爹和娘要过来,若是看到了……   “添妆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能缺席!”赵恒从怀里取出一个匣子,献宝似的打开:“这是我外祖派人送来的,让我亲手给你戴上!”   赵恒把玉镯取出来,亲自给陆瑶戴上:“这玉镯是我外祖母的,本来是一对儿,一只给了我母后,现在应该在皇嫂那里,这一只,外祖让我给你!”   陆瑶不懂玉,可也知道这玉镯品相极好,千年难遇。   贵重倒是其次,关键是他外祖母留下的东西,若是磕了碰了就是不敬了。   “我还是先收着,免得不小心磕了!”陆瑶要摘下来,却被赵恒拦住了:“给了你便是你的,即便是磕了,也没人怪你!”   “定国公的礼物送到了,殿下现在该走了吧?”陆瑶催促道。   赵恒脸色一沉:“我来这一趟多不容易,自然是要多待一会儿!”   “殿下不知道大齐习俗,男女成婚前不能见面吗?”   “这是什么破规矩!”   “反正祖辈都是这么传下来的,说是成婚前见面,婚后不相见,视为不吉……”   “还有这样的说法?”赵恒表情肃穆。   陆瑶点头:“自然!”   赵恒滚了滚喉结,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陆瑶的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自己:“你今日没见过我,我也没来过!” 第464章 楚王大婚1   赵恒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转头交代一遍:“我真的没来过,不是我!”   大概是太紧张了,没留意路,幸好反应够快,不然可要撞门上了。   秋霜笑道:“瞧姑爷吓成什么样子了,还真把小姐的话当真了。”   大齐是有这说法,可说的是婚礼前一天。   陆瑶也跟着一起笑,没想到胆大包天的楚王殿下也有怂的时候。   不过,若是不这样说,以他的个性,明日肯定还敢来,若是被皇上发现就不好了。   毕竟,景王殿下被打的案子还正查着呢。   一眨眼便到了三月初九,陆瑶出阁的日子。   这一日天气格外的好,春光明媚的让人忍不住的嘴角含笑。   陆瑶今日的新娘服是花钗青质连裳,做工精细,一针一脚都相当绵密。   别说外面,就是内里也找不出一处线头,可见赵恒有多用心。   尤其这条腰带,上面纹饰复杂精巧,还镶嵌着不少宝石,华贵又不会觉得累赘。   就因为绣这条腰带,要全福之人绣更好,赵恒拜访了好几家大臣,为此他还被御史弹劾私交官员。   赵恒这个人脾气倔的很,极少求人,却都是因为她。   大齐新娘的礼服也有规定,夫有官者则从其夫之品服,也就是说新妇的下裳和韈履须从其夫品服。   赵恒是当朝亲王,品服是红色,陆瑶上身是青色连裳,下身是红裙,脚上是红色绣鞋。   红配绿的搭配让陆瑶想到花园里那些盛放的花朵,虽艳丽,但也免不了有些俗气。   不过,身边的丫头把她夸的跟九天仙女下凡似的。   陆瑶才不信,九天仙女可不穿这么俗气的大红大绿。   不过,虽然嘴上嫌弃,但心里却是喜悦的。   这一针一线,一裙一裾,一钗一环都是赵恒的心思,她怎么能不喜悦。   今日来了不少人,屋里,院里都站满了人,连陆家二房的人也来了。   陆家二房长女陆璐今日也来了,她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也是陆家的嫡长女,长陆瑶五岁,未出阁前和陆瑶关系最好。   陆璐成婚没多久便随其夫外放荆州,为着她的婚礼特意赶回来的。   陆瑶四年多没见长姐,如今见到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妹妹快让长姐瞧瞧,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如今竟是要嫁人了!”陆璐知道大婚的日子不能哭,拼命的忍着,憋的眼睛都红了。   陆璐昨日黄昏刚到京城,还未来得及回陆府。   她听说了陆府分家的事,父亲母亲着实做的太过分了。   在危难时候一家人最该守望相助,共度难关,怎么能独自苟且。   怪不得祖父在时,常骂父亲不孝,说此子不似我陆家子孙之类的话。   当时年纪尚小,只觉得父亲不如伯父威武英气,长大后才明白祖父的话。   所以,陆璐自小便与伯父伯娘亲厚,经常劝母亲不要惹事,可母亲总是骂她吃里爬外,白生她这个女儿。   她出嫁时,母亲吝啬,连夫家送来的聘礼都要留下一半,还是伯娘为了不让她在夫家为难,拿了自己的私房给她做嫁妆。   陆璐这些年随丈夫外放,日子过的也甚是拮据。   夫君虽是伯府的长子,但伯府是他继母当家,公公和他这个长子并不亲厚,也不看中,否则不会到现在也没有请封世子。   当年这份外放的差事还是伯父替他谋的,幸好他是个踏实肯干的,在地方政绩不错,这次回京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调回京中。   这些年若不是伯娘补贴她的嫁妆银子,又添了两个孩子,日子只怕过不下去。   这些年她和家里也有书信来往,可伯娘和阿瑶都没有在信中提及,这种事母亲自是没脸皮说,若不是夫君告诉她,她到现在都蒙在鼓里。   “长姐!”陆瑶一声长姐也是有些哽咽。   陆璐忙道:“好了,今日你出阁,该高兴才是,我这次回京会多住几个月,我们姐妹有的是时间叙旧。”   陆瑾对这个长姐只剩下一点印象了,不过,看她和姐姐亲厚,也嘴甜的跟着叫长姐。   陆璐的儿子小名叫金宝,刚三岁半,下面还有个妹妹,才八个月,陆璐怕大婚之日孩子闹腾便没有带来。   金宝没一会儿便和陆瑾熟了,一口一个小姨,瑾儿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甥也十分稀罕,居然还让他摸雪儿的毛。   陆家二房和大房闹翻,满京城都等着看笑话呢,没想到陆瑶对这个二房的长姐竟如此不一般,自然也晓得其中利害了。   陆二夫人看到陆瑶还肯和长女亲近,心里又窃喜起来,等婚事一过,她就让陆璐提一提玉书的差事。   他们自从分府后,景王也不理他们了,搞得他们二房如今是里外不是人,要面子没面子,要里子没里子。   若是以后楚王殿下登位,那他们也是后族了,怎么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吧,他的儿子可是嫡子,封个侯爷应该也不是问题。   陆二夫人想到这儿,笑的更开心了,眼角的皱纹都挤出来了。   夏竹瞥了陆二夫人一眼,怎么还有脸过来,若今日不是小姐大喜之日,怕晦气,她早拿扫把赶她出去了。   魏荣和周嫣也来了,这还是那次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相视一笑,颇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十几年的情义也不是说生分就生分的。   韩穗是和周嫣是一起来的,周嫣虽知道了那日的事,但面对韩穗的示好,她也故作不知,演戏嘛,谁不会。   这时,秋霜和冬雪从外面笑嘻嘻跑进来道:“迎亲的队伍快到了!”   在大齐,闹新郎也是习俗了,有三哥在,只怕赵恒的迎亲不会太顺利了。   他们俩没事都能掐起来,前几日还在顺天府刚打了一架,今日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听说三哥把顺天府年轻身手好的大小伙都叫来了,再加上宗亲,人数可真不少。   赵恒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狗脾气,她真有点担心,一会儿会不会真打起来。   按他们两个的路数,一切还真不好说。   若真打起来,那可真叫一个……独一无二。 第465章 楚王大婚2   鞭炮声隐约从前院传进来,屋子里的人也跟着一阵激动,新郎的迎亲队伍终于到了。   不过,新郎从前院走到这里也要过五关斩六将。   在大齐,越是高门贵女,新郎进门越是不易,否则怎么能体现新娘子金贵呢。   陆瑶心里也捏了把汗,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刁难。   终于,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赵恒没被那些难题难倒。   今日赵恒的傧相可了不得,不是亲王就是郡王。   睿王出事,肃王落了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也开始和赵恒亲近。   淮王刚从西北回来就赶上赵恒大婚,肯定是要来的。   再加上顾小郡王,绝对是大齐最排场,最有面的傧相团了。   顾昭华卖力的吆喝,五嫂,赶紧出来,让里面人把门打开。   肃王也是个能闹腾的,和顾昭华一起喊的惊天动地。   听的里面的贵女们哄堂大笑的,这两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顾昭华吆喝了一声:“快让开,快让开,我五哥等不及要踹门了!”   别说踹门,踹人的事儿赵恒都干得出来。   大家一哄散开,陆瑶举着扇子,在丫鬟的搀扶下出门。   赵恒一身红衣,站在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夺目如骄阳。   陆瑶想起上一世他们大婚时的场景,两道身影重叠在一起,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陆瑾平日见赵恒都是穿黑色,今日终于有钱换身新衣服了,没想到平时穿的黑黢黢的姐夫穿红色还挺好看。   照规矩,陆瑶要带着赵恒向父母辞别。   陆夫人看到女儿女婿相携进来,百感交集,竟有些想哭。   可还是强忍着交代女儿日后要如何恪守妇道,侍奉夫君这样的场面话。   比起陆夫人的和颜悦色,陆伯山的脸色就不大好了,一直盯着赵恒,表情十分不友善。   赵恒甚至有种错觉,老岳父是不是想突然悔婚。   终于,轮到父亲说话,陆伯山看着女儿,眼泪差点出来了。   他当眼珠子护着的女儿如今要便宜这个臭小子了,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咳咳。”陆夫人看夫君的眼神不对劲,悄悄使了个眼色。   这是女儿的大喜之日,可不是战场,怎么跟看仇人似的。   陆伯山吸了口气,忍着冲上去把赵恒打一顿的冲动:“你要对瑶儿好!”说完又朝女儿道:“若是他欺负你,回来告诉爹爹。”爹爹的大刀磨的快着呢。   咳咳!   这说的叫什么话,这不是威胁吗?   一般父母都是让女儿如何孝顺公婆,侍奉夫君,这陆大人倒好,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自古夫为妻纲,再说,人家是王爷,还真敢把自己当老泰山大人?   都以为赵恒会翻脸的时候,没想到他竟对陆伯山拱手作揖,且一揖到底,正色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会做到的。”然后又和陆瑶一起行了叩拜之礼。   陆玉庭走到陆瑶面前,蹲下来:“三哥背你上轿。”   陆瑶轻轻趴到陆玉庭背上,上一世是在宫中举行的婚礼,倒没有这些习俗。   不过,他记得她大婚的前一日三哥作为娘家人倒是来见她了。   只是她那时因为不喜赵恒,连带着对三哥也厌恶,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上一世朝堂上除了赵恒,三哥也是护着她的,所以她这个皇后才能做的任性又妄为。   如今趴在他背上,更觉亲情的温暖,这一世,她一定倍加珍惜。   赵恒盯着背着陆瑶的陆玉庭,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他的新娘子凭什么他背。   他刚才正打算打破先例,背陆瑶上花轿呢,没想到还是被他抢了先。   又不是他成亲,你说他背的什么劲。   终于,到了花轿前,陆玉庭也觉得胸口堵堵的。   虽然他不常回家,但回家了只要来妹妹院子就能看到她,以后要看就得去别人家了。   总觉得她还是当年粘着他的小丫头,怎么说嫁人就要嫁人了呢。   陆玉庭清了清嗓子:“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不让,派人回家说一声,三哥立马去接你,要是他欺负你,三哥和伯父一起打上王府替你撑腰!”   旁边喜娘:……   冷飕飕的,来陆家接这趟亲可真是不容易,要命得嘞。   刚才陆伯山说那些话时陆瑶就想哭,这会儿听三哥这么说,鼻头一酸,眼泪终是忍不住了。   新娘子上轿本就是要哭的,哭的越凶,夫家越有。   陆瑶昨日听嬷嬷说时还怕自己哭不出来,毕竟,她不怎么爱哭。   没想到真到了这离别时,竟是情不自禁了。   赵恒看到陆瑶哭,自然以为是陆玉庭把陆瑶惹哭的,心道,那日他就不该留情,打死这小子,免得他今日捣乱。   陆瑶终是上了花轿,赵恒上马行起了绕车三周之礼,这才带着新娘子出发。   陆玉庭眼睁睁看着一身青色嫁衣的妹妹身影消失在轿帘后。   一时颇不是滋味,他还有两个妹妹未嫁呢,将来还要看着她们一个个出嫁,真是太难了。   他决定了,小玥儿的婚事先不急,多留两年。   幰垂鮫綃网,杂缀片玉鸣铃,亲迎队伍在黄昏暮色里蜿蜒着缓缓向朱雀大街行去。   鼓乐歌声齐响,陆瑶端坐车内,透过纱幔隐隐能看见外面的路。   这条她走了无数遍的路,今日的感觉格外不同。   从今日起,她又多了一个家,又多了条回家的路。   赵恒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前方,不时的回头看后面的幰车。   虽然压根也看不到车里的人,可嘴角的笑意就没消散过。   百姓们都没想到传闻里活阎王的楚王殿下竟是如此年轻英俊,跟天神下凡似的。   “楚王殿下和陆小姐还真是郎才女貌!”   “本以为陆小姐嫁的是活阎王,没想到是玉面郎君,真是登对……”   “我看这楚王殿下比景王更英俊,陆小姐嫁的好!”   “可不是嘛,以后的小郎君一定更俊!”   ……   赵恒耳力好,听着百姓的议论,心里乐开了花,偏头朝青鸾道:“赏!”   青鸾愣了下,终于明白自家王爷的意思。   百姓那些议论的话他也听到了,说几句好听话就有钱拿,这钱赚的可真容易,这败家王爷。   幸好王妃今日就进门了,不然王府迟早被主子败光了。 第466章 楚王大婚3   赵恒等了半天看青鸾还不撒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瞧这扣扣索索的劲儿,府上又不是没有钱,银钱撒出去,还是在大齐的土地上,在大齐百姓手中,又没跑到别处,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蠢!   青鸾不得已拿起钱袋,撒了几把出去。   百姓的欢呼声更甚。   这种场合,谁都知道说什么话最讨喜,嘴里都喊着祝楚王殿下和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路走,一路撒钱,楚王殿下这婚礼可真是……烧钱。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最热闹宽敞的朱雀大街走过,然后到前面路口东转,再接着走一个时辰就到王府了。   此刻魏铭就坐在茶楼的二楼包厢里,将街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坐在白马上意气风发的楚王殿下,坐在幰车里的难见真颜的新娘,送亲的队伍,欢呼的百姓,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其实在心里告别过无数次,可还是忍不住来了。   今日,他是来祝福的。   那盒南珠……   珍重!   他祝他们夫妇和顺,百年好合。   车子绕京城走了个圆,意味圆圆满满,终于到了王府门前。   陆瑶被婢女搀扶着下了车,踏着事先铺在地上红色毡席一路往里走。   喜屋里此刻挤满了人,陆瑶和赵恒被一众宾客簇拥着在床边一左一右坐下。   陆瑶透过余光发现,赵恒这会儿竟有些紧张。   接着,喜婆和全福人往他们坐的床上撒寓意早生贵子的花果,说祝颂词。   说完了祝颂词,新郎才能请新娘摘掉扇面,让大家一睹新娘容颜。   到了这一环节,赵恒有些磨蹭起来,其实他也有私心,不舍得让他们看,他还没认真看呢。   好吧,便宜这些兔崽子了。   扇面移开,人群中发出一阵赞叹,新娘子也太漂亮了。   早听说陆家小姐是京中第一美人,果然是不假。   赵恒也看呆了,傻愣愣的,直到喜婆提醒:“王爷、王妃,该喝交杯酒了。”   全福人递来交杯酒,两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再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绾结在一块存好以作信物。   婚礼的仪式这就算结束了,赵恒迫不及待的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赶了出去。   大家也都识趣,说了几句祝福话就都散了。   赵恒把下人也遣了,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在陆瑶身边坐下:“累不累,我让人给你备些吃的,你先垫垫。”   陆瑶摇头:“还好!”   其实一大早起来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一直挺直腰板坐着,又在车上摇晃了那么久,骨头都快散架了。   说实话,当新娘子真是不容易,太累了。   “若是累就把这些累赘的摘了,松快些!”赵恒伸手帮陆瑶摘头冠。   这头冠是好看,但确实是重,陆瑶也正有此意。   赵恒对女子的东西没有研究,摘头冠不小心把陆瑶的发髻也给散开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如瀑的长发已从赵恒的掌心滑落。   赵恒愣了下,低头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去看陆瑶。   这一看就看傻了,戴着发冠的窈窈美丽高贵,如同女神般不可侵犯,可此刻的窈窈,让他想把她藏起来。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今日总算知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为何意了。   喉结上下滚动,赵恒忍不住低头贴上她的唇……   “王爷您该去前边敬酒了。”门外响起了管事嬷嬷的声音。   两人听到门外的声音,下意识的各自离开,一人头偏左,一人头偏右,气氛有点尴尬。   赵恒舔了下唇瓣:“我,我是看你今日口脂似是比往日颜色艳丽些,想,想尝尝看是什么味道?”   陆瑶被他逗笑,低着头,有些局促的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问道:“那你尝出什么味道了吗?”   赵恒有些懊恼,才刚贴上唇瓣就被打断了,哪有时间尝:“未曾!”   “王爷……”门外又响起嬷嬷的声音。   赵恒气恼:“本王知道,你且退下!”   王府新任的管事嬷嬷是宫里派来的。   之前王府的丫头嬷嬷被赵恒赶走了不少,可马上要成婚,王府内院都是小厮。   以前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如今娶了王妃,总不能还让小厮伺候,连个管事嬷嬷都没有。   皇上便让内务府派了几十个宫女嬷嬷分管各院事务。   这位说话的是王妃院里的叶嬷嬷,也是皇上派来的嬷嬷里地位最高的。   叶嬷嬷曾经在太后娘娘的宫里伺候的,太后和皇上并非亲母子。   太后是个知趣的,皇上即位后没几年便去了洛阳行宫,这些年极少回京。   皇上为显孝顺,每个月都要派人前往洛阳探望,好东西更是不吝,倒也是母慈子孝。   “烦请王爷快些,客人都等着呢……”前院已经开席,王爷迟迟不出现,这不合规矩。   “那就让他们等着!”赵恒想踹人了,这啰里啰嗦的嬷嬷到底是哪来的。   叶嬷嬷:楚王殿下果真如传闻一般。   陆瑶知赵恒性子,劝道:“你快去吧,不用管我,别让客人等着!”   赵恒点头,他又不是不知礼数,嫌弃外面的嬷嬷太烦人罢了。   临出门却又顿住了脚步,突然回头叫了她一声:“窈窈,”   陆瑶抬头看他,眼波流转,眉目含情,赵恒朝她眨了眨眼,叮嘱道:“口脂不许擦,等我回来再尝。”   陆瑶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低头道:“你快去吧!”   前院正热闹,皇家上一次办喜事还是睿王成亲,这也过去两年了。   今日除了还被关着的睿王,被打了一顿没法出门的景王,该来的也都来了。   六皇子淮王,七皇子肃王,小不点八皇子,顾郡王,还有几个宗亲郡王,有些赵恒还真没什么印象,毕竟平时也不怎么来往。   公主也来了不少,出阁的,未出阁的,四公主是和驸马康郡王世子一起的。   六公主赵绾和八公主座位挨在一起,八公主年岁尚幼,有些怕赵恒,看到赵恒过来,怯怯的叫了声五哥。 第467章 洞房花烛1   赵恒在宫宴上见过几次,印象不深,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五哥可来晚了,是不是新娘子太漂亮,舍不得出来了。”说话的是肃王,喝了几杯酒,趁着赵恒心情好,嘴上就没把门了。   肃王话一落,席间一阵哄笑,赵恒也不介意。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百无禁忌。   顾昭华接腔:“你小子这是嫉妒吧。”   嫉妒?谈不上。   羡慕还是有些的。   说起来,他认识陆瑶也很早,只是……   陆侯看不上他,陆瑶也看不上他,这点他从来都知道。   他对陆瑶的感情也很微妙,悄悄的喜欢过,可陆伯山那会儿是父皇宠臣,威风的很,动不动就威胁他要把他丢进熊瞎子窝里,他那时小,也害怕。   再加上陆瑶那会儿和景王走的近,渐渐的他就和睿王关系好了起来。   这些年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有辱陆瑶名声的话,仿佛那样才能痛快些。   如今……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嫁给赵恒总比赵穆好些吧。   赵恒端起酒杯笑道:“自罚三杯如何?”   倒不是他脾气好,而是想赶紧敬完酒,打发这帮混蛋走。   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唰唰唰三杯酒都喝了。   “五哥痛快!本王也干了!”肃王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赵毓不知这赵煊和赵恒之间的微妙变化,就怕赵煊在喜宴上生出事端:“五哥好酒量,改日我们兄弟再喝,今日若是喝多了五嫂可是要怪罪!”   赵毓这话是提醒大家不要起哄,赵恒倒是无所谓:“今日高兴,无妨!”   一群小兔崽子,喝不废他们,赶紧喝趴下滚蛋。   别说,不用看到赵穆那张虚情假意的脸舒坦多了。   这一顿打,打的真好。   听说高鹏现在还在满大街找凶手呢,难为他了。   敬完了皇亲国戚,接下来就是朝中重臣了。   赵恒是大理寺的少卿,大理寺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来了。   孙大人今日也是满面春风,帮着赵恒招呼客人。   孙大人是大理寺卿,算是赵恒入朝堂的第一位老师,自然有这个资格。   清虚道长也在,今日徒弟成亲这样大的事,他肯定是要来。   不过,以前活在大家崇拜里属于神坛级别的老男神,如今……   不提了,名声也被俩逆徒败坏的差不多了。   京城都知道清虚道长年纪大了,然后都晓得吧……   倒是两个徒弟最近在京城的名声……清虚道长默默的举起杯喝了杯酒。   赵恒先走到师父面前,一揖到底:“师父!”   “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清虚道长从昨日便在王府住下,自然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计较这些虚礼。   孙大人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招呼大理寺的人吃吃喝喝,顺便把周围的几桌也照顾了。   宋轶的顺天府也自来熟的很,虽然赵恒在那里和他们府丞打了一架,但两家去年联合办了几场案子,底下人也跟着熟了,什么都不用管,全都是自己来。   赵恒一看,这行呀,这里也用不着他,他正好回去看看窈窈怎么样了。   他不但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所以,当肃王再去找赵恒时发现人不见了。   有些懊恼的自己拿着酒壶,自斟自饮的喝了起来。   顾昭华看了赵煊一眼:“我五哥成亲,你这丧眉耷脸的给谁下咒呢?”   “小屁孩,边儿去!”赵煊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瞧把你得瑟的,忘了在顺天府时怎么求我了?没有我和我五哥,你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数稻草呢!”顾昭华道。   “你五哥,你五哥,瞧把你能耐的,你姓顾,我们俩才姓赵!”赵煊愤愤道。   顾昭华愣了一瞬,好像是,不对:“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再说,我若想姓赵那还不容易,我娘可是大齐长公主!”   一桌人齐齐看向顾昭华,顾昭华满不在乎道:“怎么了?”   赵毓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顾大将军:“姑丈大人……”   顾昭华猛的回头,自家老爹怒目瞪着自己,有些怕怕的,讨好的笑着:“爹……”   顾大将军虽然生气,但也不好在楚王府发作。   人家大喜的日子,他在这里打自己儿子,打给谁看呢?   这个臭小子,顾家就他这一棵独苗苗了,他敢改姓赵?顾家祖宗的棺材板能压不住了。   回去打不死他,臭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顾昭华也是一时嘴快,说秃噜嘴了,没想真姓赵。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默默的喝了。   唉,回家又要挨揍了。   他今日能不能住在王府不走了,可看到顾大将军的眼神,顾昭华觉得,大概是不可能了。   人生太难了。   赵煊也不敢说话了,顾大将军可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的,他怕怕的。   赵恒回新房前特意去了趟厨房,拿了个食盒,挑了几样陆瑶喜欢的,这才提着食盒兴冲冲的回了新房。   陆瑶已经由夏竹与秋霜伺候着换过衣裳,吃了一小碗燕窝粥,累的狠了,反倒吃不下,就想坐着歇会儿。   “王爷。”见赵恒进来,夏竹与秋霜一脸笑意齐齐施礼。   今日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可不得笑吗?   这里是楚王府,两人都改了口,王府规矩大,免得落人口实,让小姐难做。   那个叶嬷嬷瞧着厉害的很,比常嬷嬷还凶。   不过,今日是大喜之日,她好歹是王府的人,若是以后敢在她们小姐面前甩脸子,她们一定不客气。   赵恒手一挥:“你们退下吧。”   他不喜房里留人伺候,两个人也都清楚,看了赵恒一眼,笑嘻嘻的退下了。   赵恒挨着陆瑶坐下抱怨起来:“窈窈,今日怎么她们不唤我姑爷,反倒叫王爷了,一直对着我笑,怪里怪气的,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陆瑶忍不住一阵咳,嗔了一眼道:“你想多了。”   “还是要警惕些!”赵恒认真道。   听她们叫王爷怪怪的,不如姑爷顺耳,她俩还一直冲着他笑,感觉过分谄媚了些。   反常即妖。   大户人家一般主母身边的陪嫁丫头到最后都成了通房。   要是这些丫头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趁早赶走。 第468章 洞房花烛2   “你若是想,我倒是带了两个漂亮的丫头,但她们两个不行!”陆瑶看着赵恒,笑吟吟的,十分大度的模样。   娘确实也给她准备了两个漂亮丫头。   娘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是好,可却是极难得。   楚王府两个侧妃的位置还空着呢。   高门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王爷。   万一……   娘挑的两个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一个父亲还是秀才,识得几个字,只是家道中落了,另一个针线做的特别好。   陆夫人是怕陆瑶王府的日子不好过,若是瑶儿有了身子,万一赵恒……   与其是那些和女儿争宠的妖艳贱货,倒不如是自己人,还能帮衬着些。   这些陆瑶都懂,也知娘是为她好,所以那两个丫头她也带来了,安排在西跨院,和夏竹她们住在一个院里。   赵恒连忙摆手,正色道:“我赵恒这辈子就娶你一个,赶紧把人打发了,我是看那两个丫头今日一直冲我笑,怕她们做什么让你难过的事。”   他虽然出身不好,家族里尽是些养了一屋子女人的混蛋。   但他,出淤泥而不染,以后好好传承岳父大人的一夫一妻绝不动摇,他可是给岳父大人写过保证书的。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食言呢?   娶个王妃不容易,那么多人惦记着呢,可得藏好了。   陆瑶看赵恒急了眼的表情倒不似在撒谎,心里一暖:“我知道了。”   若说那些话没有一点违心,那确实是在撒谎了。   可赵恒作为王爷,皇上迟早要赐侧妃给他,难不成让他抗旨?   陆瑶低头,眼神一暗,可很快抬起头来,洞房花烛夜讨论这个话题着实有些煞风景了。   “今日大喜的日子,她们不冲你笑,难道甩脸子不成,这里是王府,自然要叫你王爷,这是规矩!”陆瑶笑着解释。   “这我就放心了,以后让她们别那么笑了,怪瘆人的。”赵恒刚才着实被吓到了。   “瘆人?”她的这两个丫头虽然不能说国色天香,但也总算眉清目秀的小美女,怎么到他嘴里就瘆人了。   “那可不是?我都被吓到了!”在他眼里,除了窈窈笑的好看,其他的都很瘆人,特别欠踹。   陆瑶:……   这话一定不能被夏竹和秋霜知道。   “好了,不说这些煞风景的,我去了趟厨房,你一定饿了,看看合不合口味!”赵恒一边说话一边把食盒打开,确实是陆瑶平日喜欢吃的。   不过陆瑶不怎么吃的下了:“我刚喝了燕窝,晚上吃多了不容易消化!”   “燕窝不顶饱,我刚听人说了,新娘子一天都不吃东西,到了这个点肯定饿!”赵恒坚持道。   陆瑶拗不过他,跟着又喝了小半碗粥,吃了些小菜。   赵恒今日一天都处于激动状态,也没吃什么东西,剩下的东西被他风卷残云般的吃了。   赵恒吃东西有个习惯,不喜奢侈,从不浪费。   “怎么今日一整日都没见到昆仑?”陆瑶问道。   “别提那个白眼狼!”赵恒气道。   本来今日他是要带着昆仑一起迎亲的,昨日还特意给它洗了澡,收拾的光鲜亮丽,可那是只没良心的白眼狼,就知道抢风头。   今日为了喜庆,青鸾还特意给它脖子上绑了红绸,好歹也是同去迎亲,自然得打扮打扮。   可刚出门,迎亲队伍还没出发呢,它就撒丫子往陆府跑。   好家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和他抢风头,这他怎么能忍。   他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盼到迎亲这日,把觊觎窈窈的人也给打趴下躺着不能出门了,结果倒好,半路杀出一匹白眼狼来。   他让青鸾把那白眼狼捉回来,正关在小黑屋闭门思过呢。   就该让它好好思考下狼生,要是想不明白,以后就只能住小黑屋了。   陆瑶听赵恒说完,差点笑岔气,能不能请他好好做个人,连狼的醋都要吃。   吃完了自有小丫头来收拾,顺便打了水让他们洗漱。   赵恒性子急,洗漱也快,陆瑶洗漱完出来,赵恒看着陆瑶的唇瓣想起了一件事,一拍脑门,瞧他这记性,怎么就给忘了呢。   都是那俩丫头给闹的,没事笑的那么瘆人做什么,他都被吓到了。   陆瑶看他丧气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窈窈的口脂我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呢?”赵恒表情懊恼的像是忘了夫子作业的学生。   陆瑶:……   她真的很怀疑,是不是她的重生影响到了赵恒,像换了个人。   看他这样忍不住打趣:“没关系,那口脂我带着呢,你一会儿挖一大勺,慢慢尝!”   赵恒一本正经的:“没关系,就这也行,不能浪费!”   陆瑶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抱走了……   他的唇炙热,落在微凉的肤上,激起阵阵涟漪。   陆瑶欲躲,却是怎么也躲不开,慌张中垂眸看去,见他逐渐往下,不说尝口脂的味道,怎么……   烛光摇曳,大红帐幔层层晃动,只听帐子内的声音从最初的惊呼,逐渐成了旖旎微弱的低吟……   龙凤喜烛燃了一夜,天际泛起鱼肚白……   赵恒习惯早起,早已经醒了,陆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映出一道浅浅的阴影。   陆瑶换了个地方睡得也不踏实,大概感觉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赵恒抚开散在她脸上的发:“还早,再睡会儿。”   陆瑶嗯了一声刚闭上眼睛:“王爷,王妃,该起了。”   赵恒眉头一皱,这是哪里来的老家伙,烦都要烦死了。   昨日催他去敬酒的就是她,今日又一大早的吵人清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止赵恒,陆瑶也听出叶嬷嬷的声音了,挣扎着要起身,不想却被赵恒按了下来:“别理她!”   一个嬷嬷,在他楚王府里还想翻了天不成。   “今日要进宫请安,还是别迟了!”陆瑶推开了赵恒的手臂,要起身,没想到才一动就腰酸背痛,直接又跌了回去。   赵恒伸手扶住:“是不是没睡醒,我就说再睡会吧?”   陆瑶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手臂推开他:“不想和你说话!”   赵恒:……   一大早的,招谁惹谁了,都怪那个老嬷嬷,这是把起床气撒他身上了。 第469章 睡相不好   陆瑶手撑着床,坐了起来,赵恒倒想去扶,被推开了好几次。   她起床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   赵恒盘腿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真不知她怎么突然生气了。   窈窈以前脾气很好的,又温柔又体贴,还给他做衣服,鞋袜……   怎么突然就恼了呢?   怪不得陆玉庭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果然如此。   不行,陆玉庭送的那几本画册还是要多学习学习,许是窈窈对他不满……   他觉得自己发挥的还……可以吧?   那些话本,等他有空也要好好研究下。   陆玉庭说他不了解女人,多看几本就懂了。   不过,那个家伙确实对付女人有一套,这方面听他的总是没错。   “窈窈昨日睡的可还好,被子暖不暖,床可够软?”赵恒从床上下来,抱着陆瑶殷勤道。   陆瑶扭了下腰,想离他远些,却没有挣脱:“确定这个季节还问我被子暖不暖?”   赵恒想了想:“是挺热的,今日换床薄点的,那睡的好不好,可还习惯?”   “我昨夜有机会睡吗?”天快亮才眯了会儿,然后又被叶嬷嬷吵醒了。   赵恒:……   什么意思,听着像是不满?   她昨夜一直是躺着的,没有睡觉的是他好不好?   “是不是我睡相不好?”也许这么多年一个人睡习惯了:“昨夜踹到你了?”   陆瑶:……   她也是服气了,让她怎么说?   被他气的没脾气的陆瑶只得道:“没有,王爷睡相极好,没有踹人!”   “说了不许叫王爷,要叫夫君,或者以后唤我……恒郎!”他突然想起,上次去酒馆喝酒,坐在他旁边的那对夫妻,他的妻子便是是这么唤夫君的。   “对,就叫恒郎,这个好!”赵恒又重复了一遍。   陆瑶平时都是叫他名字的,每次叫王爷都是心里有小脾气故意这么气他的。   只是叫夫君还能叫的出口,恒郎……太肉麻了点吧。   “唤一声恒郎我听听?”昨夜叫夫君不叫的挺好的吗?   “以后吧,以后再唤……”先拖延着。   “不行,现在就要听!”   “王爷,王妃……”外面又响起叶嬷嬷的声音。   赵恒要发火,被陆瑶抬手掩住了口。   “哪里来的不懂事嬷嬷,今日便赶走了!”   “她是宫里派来的,职责所在,恒郎还是莫要动怒!”   “刚叫我什么?”   陆瑶:……   又被他带偏了。   只得偏过头对外道:“进来吧!”   夏竹和秋霜早在外面等着了,推开门,脸上堆着笑:“王爷早,小姐早!”   后面传来一声咳嗽,是叶嬷嬷:“以后要唤王妃,不成体统!”   夏竹嘟嘴不满,秋霜吐了吐舌,齐声道了声是。   屋中未散的靡靡气味令叶嬷嬷皱眉,看了眼坐在那里,只穿着红色里衣的陆瑶,越发觉得王妃狐媚惑主。   早上叫起床,叫了几次才起,这样的新妇真真是第一次见。   陆家也曾是名门望族,陆瑶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如此纵着王爷,丝毫不懂得规劝。   果然是没落了,竟靠此固宠。   男子成亲贪欢是正常,可不懂规劝,累坏了爷们身体,那就是妇人的过失了。   她是皇上派来打理王府后宅的,有些事必须要说。   夏竹和秋霜都是不经人事的小丫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夏竹看到叶嬷嬷看小姐的眼神,有一瞬想冲上去挖了她的眼睛。   可还是忍了,她进王府前,常嬷嬷交代,一定要忍,小姐才刚嫁到王府,一切摸不清头绪,不能让小姐难做。   常嬷嬷是陪嫁嬷嬷,本是要一起跟来的,可偏婚礼前几日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添晦气,便留在陆府养身子,等好了再过来。   “王妃,昨夜睡的可还好!”叶嬷嬷开口道。   “还好!”陆瑶除了整个人像是被劈开了似的,现在还觉得灵魂出窍,身体不是自己的以外都还算好。   说话时嗓子有些哑疼,别问她为什么,不想说。   她记得上一世赵恒也不是这般不懂怜香惜玉,怎么就……   “王妃,老奴听说昨夜叫了好几次水,此事有悖……”   叶嬷嬷话没说话被赵恒打断:“本王叫的,你有意见?”   赵恒蹙着眉,语气不善,这老刁奴真是什么都敢管。   “老奴不敢,只是皇上……”   “少拿父皇压本王,楚王府一切本王说了算,本王做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置喙,滚出去!”赵恒脾气不好,没什么耐性,若她动作慢些,他可要动脚了。   叶嬷嬷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差,头一次被人说滚。   都说宫里的人难伺候,她今日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难伺候了。   叶嬷嬷是皇上派来的,确实有在院里立威的意思,没想到竟是被当众落了脸。   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像霜打的茄子。   夏竹和秋霜看着格外的解气,终于把这老虔婆打发了,居然敢欺负到小姐头上。   本来就是王爷叫的水,关她们小姐什么事?   不过,王爷毛病可真多,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叫什么水,害得小姐被连累。   “以后不管在哪,有谁敢对王妃不敬,直接打上去,打死了本王负责!”赵恒道。   夏竹一愣,这话明显是对她说的,秋霜也不会功夫啊。   “奴婢遵旨!”夏竹激动道。   有王爷这句话她就放心了,她以后也不必对那个叶嬷嬷客气了。   “你这般折了叶嬷嬷面子,只怕传到宫里不好!”   “有什么不好,连我们房里的事都要管,是不是以后我们生几个孩子还要听她吩咐?”赵恒最不喜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了。   动辄在他面前提父皇,父皇难不成让一个老嬷嬷踩王爷头上?   “到底是内宅的事,若是恒郎管的太多,倒是让人觉得我这个做王妃的恃宠而骄,是个无能的!”陆瑶一声恒郎,赵恒的态度软了不少。   赵恒的喜怒陆瑶上一世便拿捏的极好,只是愿不愿意讨好他的问题。   上一世陆瑶从不曾规劝赵恒这些,赵恒对她越是宠爱,做的越是过分才能惹来朝臣众怒。   无论他为了讨她欢心做的有多离谱她只像个旁观者一般的看热闹。   到最后,堂堂皇后,倒是落了个魅惑君王的妖后称号。 第470章 夫妇一体   这一世自然不能重蹈覆辙,让人抓着赵恒的把柄。   “我是怕你受委屈又要忍着。”赵恒搂过她的腰,扶她坐下。   委屈谈不上,不高兴的确有点。   虽然刚才叶嬷嬷话没说完,但陆瑶听出来了,那是责怪她不懂节制呢。   指不定心里把她想的多龌龊,宫里规矩多她知道,可规矩再多,没有下人这样落主子面子的。   昨日赵恒去敬酒时,那嬷嬷便诸多规矩,这个不许,那个不成体统。   她是新妇,叶嬷嬷又是宫里出来的,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可没想到今日倒是越发摆谱了。果然,古人诚不欺我,欺软怕硬。   “恒郎觉得我是那种忍的了委屈的?”   赵恒想了想,摇头:“不是!”他的王妃聪明着呢,有脑子有手段。   “那不就行了,恒郎以后忙自己的事,王府内宅有妾便是!”   赵恒点点头,窈窈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就叫夫唱妇随,夫妇一体。   不错,不错。   王府的早膳向来没什么讲究,今日却讲究的很,自然是为了王妃。   赵恒早前几天就吩咐了,厨房自然不敢耽搁。   送来的式样可真不少,甜口的,咸口的,荤的,素的,看起来也十分精致。   味道嘛也不错,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御厨。   陆瑶在陆府时早膳用的式样并不多,却是样样精巧。   今日她也不挑,夏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累了一夜,一会儿又要进宫,还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不能饿着肚子。   陆瑶认真的用膳,并不说话,嗓子确实有些疼。   夏竹和秋霜在身后伺候着,一会儿帮夹这个,一会儿劝吃那个,那叫一个热闹。   赵恒坐在陆瑶对面,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   他看出来了,这俩丫头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窈窈说的没错,她们俩没打他的主意,打的是窈窈的。   居然和他抢窈窈,当真是……可恶。   “退下!”赵恒负气道。   夏竹和秋霜忙着伺候陆瑶用膳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赵恒说了第二遍:“退下!”   若不是看窈窈面子,他一脚踹飞了。   懂不懂事?一大早的杵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坏人好心情。   可真是会献殷勤,夹菜这种小事他能不会吗?   夏竹和秋霜下意识去看陆瑶,小姐用膳怎么能不在边上伺候呢?   若是她们不劝着,小姐只怕吃几口就懒得再动了。   小姐那双手也就写字时肯动一动,下些功夫,吃东西的时候是绝不愿多动的。   原因——小姐筷子用的不好,非常不好。   夹东西总是落下,为了维持仪态就只能少夹些。   平日用膳,就只摆小姐喜欢吃的,没几样,都放在手边,可就是这样,小姐也没耐性夹。   所以,小姐平日里最喜用粥,各种粥,因为可以用勺子。   也喜食糕点,可以直接用手,小姐其实不是挑食,就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缺点。   夏竹秋霜几个丫头都知道,所以小姐用膳,必须有人在身边伺候。   陆瑶也挥挥手,让她俩退下。   果然是在自己府里,说话有底气,王爷的谱摆的可是不轻,连她的丫头都敢训斥了。   陆瑶抬起筷子夹了下面前那道菜,竟落下了,顿时没心情吃了,筷子也搁下了。   “怎么不吃了?”赵恒问道,刚才还胃口好好的,场面那叫一个热闹,那俩丫头一出去就撂筷子了?   “已经够了。”够了的意思其实就是不饿了。   “就吃这么点,这怎么行?”赵恒对陆瑶的食量不满。   他之前常去陆家蹭饭,但大多和陆瑶不同桌,而且,她身边一直有丫头照顾,他倒是也没注意她用了多少。   “若是不合口味,明日我让宫里再派个御厨!”赵恒往陆瑶身边靠了靠。   陆瑶摇头:“真的够了,让她们进来替我换衣吧,等会儿进宫迟了不好!”   赵恒一听,又要进来,还真是一刻也离不得那两个小丫头。   “我来替你换!”赵恒从位置上起身跃跃欲试。   “还是不要了!”女子裙裾比男子的衣裳繁琐,他未必会穿。   再说,还要妆发呢,昨日摘个头冠,他就把她头发都给散了,实在是有点信不过。   “我可以!”赵恒一脸执着的点点头,反正是不能再让那两个丫头进来了。   陆瑶看了眼夏竹准备好的襦裙制的钗佃礼衣:“……好吧!”估计等下他自己就放弃了。   今日这礼服极其讲究,比成婚当日所穿更加繁琐,青质的绣翟编次于衣及裳,还有青纱中单,佩绶……   这种钗佃礼衣除却进宫,她平日是不穿的。   赵恒对这声好吧有点小不满,这明显不信任。   他先拿起衣裙看了眼,这跟他穿的衣服确实不太一样,这怎么一片一片的,还有这带子是弄在哪的。   赵恒拿着襦裙在手里比划了半天,最后觉得应该系在陆瑶腰这里,这彩带应是腰带没错了。   陆瑶:……   “窈窈,这裙子是不是太长了点,不合身,明日还是叫裁缝来重新裁制!”赵恒发现拖地也太多了吧,走路多不方便。   “还是我来吧!”陆瑶把襦裙提起,穿到腋下位置,然后开始系前面的丝带。   赵恒:“裙子穿这么高?”   陆瑶点头:“嗯!”   “那这件呢?”   “这件带子系在后面……还是叫夏竹进来吧!”今日进宫这件钗佃礼衣繁琐,若是带子不系好,那就出丑了。   “系带子我会!”他在军营里用绳子绑俘虏,绝对挣脱不开的,一定能系紧。   赵恒接过衣服,用力一系,陆瑶觉得自己被勒的厉害:“太紧了!”   “紧吗?那我再弄松点!”赵恒又试了几次,不是紧了就是松了,急的满头的汗。   怎么打个结而已,比他练剑还累呢。   看陆瑶站在那里举着手臂,被自己折腾的难受,算了,还是叫那俩丫头进来吧。   夏竹进来看到陆瑶身上衣裙的带子被打了个她看不懂的结扣,丑的不忍直视。   “这怎么解不开?”夏竹试了几下,居然没解开。   “你让开,这种结扣一般人解不开!”赵恒抬手,三两下解开了。 第471章 不愧是你   “这是王爷打的结?”夏竹不可思议。   “自然!”   “这是什么结扣?”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   “军营里绑俘虏都用这个,挣脱不开,十分便利!”赵恒觉得还是得让窈窈知道他的好处。   陆瑶:……   绑俘虏?不愧是你,你行。   夏竹:……   王爷这是把她们小姐当俘虏绑了?   赵恒未察觉出不妥,认真的看着夏竹如何给陆瑶穿衣,又如何打结。   女子的衣裙虽繁琐,但也不难穿,赵恒自小在军营,面对的都是一身铠甲的大老爷们,哪里见过女子穿如此繁琐的衣裙,自然不懂。   其实多看几遍就知道了,就是这些好看的结扣他一时还学不会。   夏竹看赵恒一直在旁边盯着看他给小姐穿衣,手里还比划着,有些好笑,王爷这是在学女子穿衣吗?   冬雪手最巧,梳的发髻也最漂亮,今日进宫,要梳两博鬓,戴亲王妃仪制花钗九树,极其繁重。   待梳好发髻便是上妆了,赵恒盯着陆瑶的口脂,陆瑶一偏头就看到赵恒的眼神,想到昨夜他……忍不住又红了脸。   本来以为就要出门了,没想到赵恒先带陆瑶去了清虚道长的院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赵恒成婚第二日带妻子拜清虚道长倒也并不错。   清虚道长早见过陆瑶多次,没想到竟还有这种缘分,着实是高兴。   因为时间不早了,还要进宫,清虚道长也没有让他们耽误太久。   今日进宫要先去凤阙殿拜见皇后娘娘。   按理说睿王出事,皇后别说解禁足了,废后都是迟早的事。   可是,三月初三那日皇上解了皇后的禁足,众人越发摸不透皇上的想法了。   听说皇后这次解了禁足后不吵不闹,也没有像上次崔家出事一般到华清殿大吵大闹,只安安静静的呆在宫中连睿王妃也没有召见。   不论如何,皇后总是皇后,按规矩,是要拜见的。   赵恒对皇后没有多尊重可也谈不上讨厌,可有可无的人而已,无需浪费情感。   陆瑶对凤阙殿有种特殊情愫,自重生后就很怕来这里。   抬头看着凤阙殿几个大字,赵恒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有我在!”   陆瑶笑笑,她不是怕,感叹而已。   “娘娘请王爷王妃进去!”小宫女道。   皇后娘娘身上穿着一身半旧的皇后宫装,梳着两博鬓,戴的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的十二花钗。   以前的皇后娘娘眉眼之中都是跋扈之色,如今,眼神没了光彩,头也白了不少,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   盯着跪在地上的陆瑶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间竟是忘了叫起身,直到李嬷嬷提醒。   “起身吧!”皇后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惆怅。   “儿臣多谢皇后娘娘!”赵恒先扶身旁的陆瑶,然后才起身。   见面礼皇后娘娘自然是早备好了,很快便有宫女端了出来:“本宫知道你是不缺的,留着打赏也好!”   皇后娘娘宫中多的是好东西,崔家这些年敛财无数又岂会少的了凤阙殿。   “皇后娘娘的赏赐自然是好的,儿臣定好好珍惜!”陆瑶双手接过,屈膝谢恩道。   皇后自然知道陆瑶伶牙俐齿,当年陆侯下江南查税盐案,陆瑶为防崔家在江南对陆伯山动手,在凤阙殿示好说的那番话,她到现在都记得。   小小年纪她就心机如此,罔她活了三十多年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竟使崔家沦落至此。   她可真是蠢。   “本宫进宫时也和你这般大小,那时……”   那时先皇后还在,只是生先太子时落了病根,身体已经不大好,太医院的药日日不断的朝凤阙殿送去。   皇上刚登基,傅家自请去了西北,朝局不稳,急需助力,她便是那时进的宫。   她也才刚十六岁,天真浪漫的年纪,而且爹爹悄悄告诉她,她以后是要当皇后的。   可是那时中宫尚在,她以为爹爹骗她。   不过,她不在乎,即便是不做皇后她也乐意。   皇上此前微服出宫,路经崔家,便小坐喝茶,她还记得那是个春日,阳光正好,她正和一群小丫头放风筝。   风筝落在了树上,她非要自己上去捡,可惜捡到风筝时太过兴奋,失足落下,惊险一刻,是皇上救了她。   她惊慌失措的对上皇上的笑眼,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温柔的人,瞬间芳心大乱。   在那不久后,她便入宫了,一进宫就封了妃,荣宠至极。   是同一批入宫里最拔尖的,连西凉公主也不能和她比。   后来,她有了身孕,诞下皇子,皇上晋了她为贵妃,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再后来不少妃嫔都有了身孕,她其实是不高兴的,尤其是徐氏那个贱人。   再再后来连病重的皇后娘娘都有了身孕。   后宫都说,皇后娘娘为固宠冒险生子,只怕更活不了多久了。   其实,她那时并不想做什么皇后,也没盼着皇后死。   在她入宫为妃前,曾被皇后召进宫,皇后娘娘为人极其和善,入宫后对她也十分照顾。   可是人和善有什么用,生下五皇子没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她如愿当上了皇后,她以为皇上会更爱她。   可惜呀,是她太傻。   是她太傻。   竟忘了傅家的教训。   皇后嘴角挂着一丝笑,只是却更像是自嘲。   她吸了口气,看向赵恒:“你母后于本宫有恩,此前你又救了显儿,此前的事是本宫对不起你,本宫向你道歉!”   “皇后娘娘客气,本王只做本王该做的,想必母后当年也是做了她该做的!”赵恒做那些事也不是为了救赵显,道谢自是不必。   皇后笑了笑:“本宫知道了,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赵恒和陆瑶拱手行礼,然后一同出了凤阙殿。   他们出去后,殿门重新合上,木门发出吱呦的沉重声音。   陆瑶回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跋扈了三十多年的皇后娘娘如今倒是十分娴静,只是却形如槁木,犹如被抽走了精魂,倒不如以前鲜活。   即便皇上没有下令废后,如今这凤阙殿也和牢笼没有区别。   这便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没想到竟有能心平气和的和皇后娘娘说话的一日。” 第472章 多素少荤   赵恒牵着陆瑶的手:“走吧!”   陆瑶有些感慨,这世间之事真是……   要知一年前陆家和崔家在朝堂上还是势不两立。   可如今,崔家抄斩,陆家被夺爵,中宫形同被废,曾经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徐贵妃成了徐嫔,还真是物是人非。   稳坐朝堂的始终是皇上,这帝王之术果然厉害。   “我总觉得皇后娘娘刚才像是要说什么,但又没说!”陆瑶回忆皇后刚才的神情,总觉得皇后娘娘欲言又止。   “她能与我们说什么,你别多想。”赵恒拍拍陆瑶的手。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想想他,赵恒带着陆瑶又去了华清殿。皇上已经在书房里等候已久了。   皇上今日十分精神,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那里,威严中带了几分慈祥。   皇上是君,但也是父,儿子带着儿媳敬茶,总不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陆瑶十分乖巧的给皇上敬了茶,皇上的赏赐自不会少,都是从私库里出的。   中午皇上留二人在宫中用膳,皇上自己一桌,陆瑶和赵恒一桌。   皇上特许,他们桌上的膳食和皇上的是一样的。   皇上入口的东西自是别处不能比的,首先菜式奢华,种类繁多,还分前菜,主菜,副菜,主食都是糕点类,不过更精巧些。   常贵照例先替皇上试菜,然后才夹到皇上面前。   赵恒想到陆瑶早上用的并不多,便估摸着她的爱好夹了几样。   陆瑶不挑,主要是不敢,皇上在那坐着呢,她不吃御赐的食物,是要找死吗?   赵恒看自己夹什么陆瑶就吃什么,心情大好,越发殷勤。   只是他没注意到,皇上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皇上如鲠在喉,他这个儿子真的是白养了,对他老子从来都没这么殷勤过。   气都气饱了,不吃了!   皇上把筷子放下了,常贵心里咯噔一下,皇上这是又怎么了?帝心可真是难测啊。   赵恒终于注意到上首的皇上没吃东西,给陆瑶夹了一块绿豆糕后道:“父皇少食些也好,今日午膳肉食过多,是有些油腻了!”   皇上:……   这死孩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做少食些也好,他还没吃几口呢。   肉食多还不是为了他,他不是爱吃烤鸭吗?   今日光鸭肉类就做了整整八道,他还有理了。   常贵看战争一触即发,连忙笑道:“今日这些菜是皇上特命御膳房给王爷王妃准备的,三天前就吩咐下去了。”   常贵咬重三天前,希望楚王能注意到皇上对他的关注,千万别在这大喜的日子惹恼了皇上。   这才刚解了禁足,又不想自由了是吧?   常贵大概不大了解赵恒此刻的心思,大齐规定官员婚假只有九日,他正巴不得被禁足呢。   赵恒不知有没有听出来,陆瑶是听出来了,桌子下的手轻轻扯了扯赵恒的衣服。   赵恒这才道:“儿臣多谢父皇!”陆瑶也跟着谢了恩。   皇上对陆瑶还算客气,对赵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赵恒腹诽,老头子可真是,一天都不让人痛快的。   “父皇,儿臣知道父皇整日操劳,昨日特地向师傅请教的养生之道,师傅他老人家就是这么说的,要多食素少荤腥,多走动少坐卧,你看他快八十岁了,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了,但身体真不错,儿臣派人接他下山的软轿都不坐,自己一路走下山的,父皇您要像师傅那样,定比师傅还长寿!”   赵恒把自己的话圆了回来,他只是不爱猜人心思,并不是不会猜。   觉得那样太麻烦,直来直去的说话多好。   每次和老头子一起用膳,老头子都喜食肉食,一点青菜都不肯吃的。   皇上一听赵恒这话,心情倒是好了些,嘴上没说什么,眼睛却看向远处那盘蔬菜。   常贵是个机灵鬼,赶紧夹给皇上,皇上吃了一口,新鲜的野菜味道确实还不错。   其实,上次他晕倒之后,太医也私下给他说过差不多的话,看来老五心里还是有他的。   皇上又吃了蔬菜,吃了豆腐,整顿膳用完,后面竟是没再动一口荤腥。   陆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倒是有意思。   用完了膳,赵恒便带着陆瑶告辞,走时赵恒还交代皇上不要熬夜,按时休息,春日里应该好好养着。   皇上倒是应下了,特意让常贵送了二人出去。   “老奴许久没看皇上这么高兴了,王爷以后若是有空可常来陪皇上用膳!”常贵笑道。   伺候皇上这么久,常贵发现,皇上对五皇子似乎有种别样的父子情,像是愧疚,偏又不肯让人看出来。   “还是别,就父皇阴晴不定的脾气本王可不敢,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桌子菜就飞出去了。”赵恒笑着摆手。   这话可把常贵给吓的:“哎呦我的王爷,您可真是什么都敢说,也就是您,若搁了别人,脑袋早就不保了!”   “本王可没混说,父皇打本王的时候你可次次都在呢,别的不说,就那龙案茶盏被他糟蹋多少了!”   “老奴给王爷跪下了,王爷这话奴才可不敢听!”败坏皇上名声,这可是死罪,他什么都没听到。   赵恒被常贵这模样逗笑,常贵精着呢,能从小太监一路到大内总管岂是一般人。   “对了,本王听说父皇新封了个美人?”赵恒被禁足了几天,也没在宫里走动,又忙着婚事,倒是没顾上这个。   常贵脸色微微一变,嘿嘿笑了声:“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如今已经是昭仪娘娘了。”   “昭仪?”从美人到昭仪不到十天,这速度着实快了,就是当年圣宠如贵妃也没有这般。   常贵点点头,表情说不上的古怪,其实这事陆瑶倒是听说了。   皇上新封的美人,不对,是昭仪了,正是前些日子遇害的监察御史程煜明之女程琦柔。   皇上纳大臣之女为妃不稀奇,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只是程煜明的案子牵扯到睿王,皇上又册封了程琦柔,大家未免多想。   可接着皇上又下了一道圣旨,解了皇后的禁足,如今谁也琢磨不透皇上的想法了。 第473章 执行家法   赵恒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老头子纳个妃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比起先朝,老头子算是很克制了。   他不是还有个刚满三岁的八皇弟吗,搞不好明年又多出个皇弟或皇妹呢。   陆瑶看到赵恒不再追问,悄悄的松了口气。   常公公在怕什么呢?   陆瑶笑着掏出银票塞到常贵手中,常贵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王妃折煞奴才了。”   “劳公公提点今日本宫和王爷才没有失言惹恼皇上,这些公公留着喝茶!”   常贵这才收下:“那老奴多谢王妃了!”   赵恒正要走,看到遥遥过来一人,穿着淡紫色的宫装朝华清殿方向走去。   陆瑶微微眯眼,这个时候来华清殿,应该就是程昭仪吧?   陆瑶看向常公公,常贵点了点头:“那便是新册封的程昭仪!”   赵恒对什么昭仪没什么兴趣,牵了陆瑶的手道:“走吧!”省的见了面还要受礼,麻烦。   陆瑶点点头,常贵拿着拂尘作揖:“恭送王爷王妃!”   常贵折回去的时候和程琦柔碰个正着,程琦柔客气的笑道:“常公公方才送的便是楚王和楚王妃吗?”   “正是!”常贵微微欠身。   进门的时候程琦柔有意避让:“公公先请!”   常贵大惊,身子又退后一步:“老奴不敢,娘娘请!”   “本宫出自乡野,有今日全劳公公照顾,公公别客气!”程昭仪声音动听,人也和气,伺候她的人都是交口称赞。   “不敢,只怕以后老奴还要仰仗娘娘多多照顾!”常贵朝程琦柔一揖。   程琦柔笑着虚扶了常贵一把:“公公客气了!”   说完,先进了殿内,常贵顿了一瞬,这才进去。   出了皇宫,王府的马车就在宫门候着,陆瑶身子不舒服,这一路都是硬撑着,这会儿看到马车眼里都冒光。   要上车时,赵恒直接单臂一夹,搂在怀里一起上了马车。   驾车的青鸾:……   主子真是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感受,唉!赵恒让陆瑶靠在自己身上,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回走,突然道:“我看父皇应很快就会放了睿王。”   陆瑶抬头看向赵恒:“为什么这么说?”   “益州打不起来,父皇又纳了程琦柔为昭仪,搞不好很快就会封妃,到时给程大人追封个什么侯爵的,这事应该也就过去了。”   赵恒的分析着实让陆瑶意外,怪不得三哥总说师兄只是懒得用脑,习惯拳脚解决问题,而非只会拳脚。   赵恒笑着把陆瑶拉入怀中,望着她的眼睛:“怎么这般看我?”   “你为何这般肯定?”   赵恒笑了一声:“老头子精于算计,从不做亏本买卖,再说,我也不信老头子会为哪个女人破例。”   贵妃圣宠多年,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徐嫔。   他自认最爱的女人,他的母后,不还是因他薄情香消玉殒。   陆瑶定定的看着赵恒,想起常公公的表情,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是他们意料之外的。   赵恒低头凑在陆瑶耳边问:“是不是觉得你夫君我太优秀,越来越喜欢了?”   陆瑶被他呼吸的热气弄的心烦意乱,推开一个白眼飞过去:“你少臭美。”   “那你这般爱慕的眼神看着我是为什么?”   “谁说那是爱慕了。”   “你昨晚就是这般看着我的!”   陆瑶听他提起昨晚,整个人都燥热起来。脸颊发烫的不敢再去看他。   赵恒笑的越发放肆,低头再亲了一口……   陆瑶:“昨晚折腾的还不够,我现在还难受呢!”   “难受?”不是应该是……咳咳。   怎么会难受,难道是他功课做的不好?   不会吧?   他觉得……还行吧。   “疼!”晚上本就没睡好,今日又强打精神应酬,出宫走了那么一段路,这会儿疼的不想动,不想说话,就想躺着。   “疼,哪里疼?”赵恒求知欲很强。   陆瑶被气死,上辈子他挺懂的啊……怎么这会儿就榆木疙瘩了。   “你说哪里疼,还能哪里,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陆瑶气吼吼道。   赵恒很认真想了一会儿,他做了什么?   哦……难道是那里?   陆瑶瞥了他一眼,刚才还觉得他聪明的绝世无双,现在她收回。   “现在还疼?”赵恒问的小心翼翼的。   陆瑶靠在他身上,脸朝外,闭着眼睛不理人了。   “你早上是因为这个生气?”赵恒后知后觉道。   陆瑶还是不说话,赵恒接着又道:“那你昨夜怎么不说,你若是说,我就不会……”   “我昨晚说了,你听了吗?”陆瑶被他吵的也睡不着。   “听……我今日一定听!”赵恒有些理亏,隐隐约约好像是听陆瑶说了。   但他就是,就是按那上面的……   “今日?”   “必须听!”   “没有今日了!”让叶嬷嬷再指桑骂槐的说她狐媚吗?   “怎么就没了,人家孔夫子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怎么就一次机会也不给了。”赵恒着急又委屈道。   “孔子还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不要同女人讲道理!”陆瑶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完全把赵恒当靠枕了。   赵恒:……   孔子说这么多话干嘛呢,真是闲的,读书人就是麻烦。   赵恒推开陆瑶,扶她坐好了才松手,陆瑶不解其意:“你又做什么?”   “我不是那个叫柳下惠的君子,做不到坐怀不乱,娘子还是坐端正些好。”赵恒小心眼道。   陆瑶被他气笑:“要不要这么小心眼?”   “没办法,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只能小心眼了!”   “既如此,王爷您该到马车外面去才是,那儿离的远!”陆瑶打趣道。   陆瑶话音一落,便被赵恒又勾着腰搂了回来,陆瑶被吓了一跳,身子也动不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恒才松开,陆瑶又羞又恼:“你做什么?”   “以后你叫一声王爷,我便亲你一次,你尽管叫,反正我亲不够!”赵恒理直气壮道。   作为王爷,一家之主,执行家法的权力他还是有的。 第474章 我吃点亏   以后这条就是楚王府家规了,若是再犯,就不要怪他‘恃强凌弱’了。   陆瑶:……   怎么觉得赵恒越来越没羞没臊,那种亲不够的话他是怎么有脸这样理直气壮说出来的。   之前她就对他的厚脸皮挺吃惊的,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也重活了一世。   今日才算知道,之前那都是毛毛雨了。   这才成婚第一天,他就如此放飞自我了。   以后——   脑阔疼。   赵恒手一伸,又把陆瑶按自己身上了:“累就躺会儿吧!”   “不是说要离我远些吗?”   “算了,我吃点亏!”   马车摇摇晃晃,陆瑶也没睡着,想到刚才赵恒的话突然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感觉闹了一圈的结果就是程琦柔进宫了呢?   “你怀疑程琦柔?”赵恒现在和陆瑶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也不是怀疑,直觉不对!”陆瑶道。   “以后只怕还有的闹腾,老头子身边如今是母狼环伺,就看谁有本事了!”   陆瑶:“……”   母狼环伺?   这是什么比喻,那皇宫成什么了,狼窝?   “儿子们不安生,后宫的女人也不安生,一群心怀叵测的人扎堆到一起能干什么?不就是合起伙来算计老头子吗?”他就是想做一个闲散王爷,和窈窈做对神仙眷侣,可这都被人容不下,也是真没天理。   不过说实话,老头子的这几个儿子,睿王人蠢就罢了,还偏喜欢自作聪明。   肃王和睿王虽不是一个娘,但大概上辈子是一个娘生的,蠢的穿一条裤子。   景王阴狠虚伪,道貌岸然若他继位,能把赵家血脉算计的断子绝孙。   至于淮王赵毓,虽说异族血统被排除在继承人之外,可若就剩他一个,可不就捡漏了吗?   对了,还有他。   有他在,赵毓估计是没希望。   “你……什么打算?”陆瑶知道赵恒排斥那个位置,还真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顺其自然,该我担的我担,总不能真看着老头子断子绝孙!”赵恒认真道。   陆玉庭为他,为太子哥那个理想之国命都不要了,他这个亲弟弟总得做点什么。   “我信你!”   赵恒却突然问道:“慧然方丈的那串七宝佛珠你收好,别让人看到。”   父皇生性多疑,若是知道佛家至宝七宝佛珠重新问世还不知会如何想。   “我知道。”   从成婚那日起,她和赵恒的命运便彻底的绑在一起了,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告诉对方知道的,夫妻同心,同命。   他要做的她都义无反顾的信他,助他。   楚王府很快到了,赵恒直接抱了陆瑶下车,本是要一路抱着回去的,陆瑶不肯:“我自己走,传出去不好!”   那些御史的眼睛一个个瞪的大大的,等着挑毛病呢。   赵恒只得放下,两人一起往回走,陆瑶走的慢,赵恒就迁就着她,挽着她的手臂,省了她不少力气。   正走着,一道影子快如闪电的冲了过来,可不是被赵恒关了禁闭的昆仑吗?   昆仑伸开前腿就往陆瑶身上扒,赵恒一脚踹过去,没用什么力气,就是拦着不让它靠近陆瑶。   谁知道昆仑来了个假摔,在地上滚了下,侧趴在地上,摇着尾巴,可怜的很。   赵恒要被这狼崽子气死,他今日总算知道为什么说大尾巴狼了,瞧这德行。   “你倒是还有脸过来,不好好思过,出来做什么?演戏是吧,自己在这儿慢慢演!”   赵恒拉着陆瑶,不理它,昆仑嗷的叫了一声,接着是低低的呜呜噎噎之声,委屈的很。   昆仑通灵,陆瑶是知道的,上一世,便是它护着瑾儿逃出去的。   可惜瑾儿还是被抓了,昆仑只怕也……   陆瑶想起上一世更是心疼,弯下腰道:“快起来,我让厨房给你炖肉骨头。”   昆仑蹭的从地上起来,头拼命的在陆瑶手心蹭。   赵恒脸黑的不能看了,什么,肉骨头?   就这个敢和他抢着迎亲的白眼狼还想吃肉骨头,没把它炖了就是念着往日情分了。   “明日就把你炖了……喂狗!”赵恒凶狠的又加了两个字。   昆仑嗷了一声,陆瑶拍拍它的头:“乖啦,乖啦!”   昆仑得到小姐姐的安慰后更加神气,斜眼看了赵恒一眼,哼!   赵恒抬脚就要踹,昆仑躲的快,嗖的一下又跑了。   脖子上还系着昨日他们成婚时青鸾给它绑的红绸子,在微风中随着它跑动飘扬,像是胜利的旗帜。   赵恒腹诽,再敢和他抢窈窈,迟早炖了。   陆瑶摇头,他们俩闹去吧,真是出息,上一世赵恒就吃过昆仑的点心,这一世也抢过它的肉骨头,吃醋吃成这样也是天下无敌了。   算了,她活了两世,一把年纪的人,岂能和他们这些年轻孩子计较。   昆仑已经先一步跑回院里,立在门口,用嘴叼着门帘,等着他们进呢。   陆瑶在房里睡了一个下午,赵恒倒是没吵她,让她睡饱了,有精神了晚上才能干活不是?   赵恒就靠在一边的榻上看陆玉庭给他的那些个……书。   确实又长见识不少,原来还能这样那样啊……   昆仑就在外面门口守着,谁要是敢靠近一步,立马竖起狼毫,准备冲过去咬上一口,谁敢不要命的靠近。   这一狼一狗,错了,一狼一人把院守的牢牢的,陆瑶这一觉睡的可真是舒服。   醒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屋里没有掌灯,有些灰暗,却格外温馨。   赵恒不知什么时候也靠在榻上睡着了,不过陆瑶一醒,他便也跟着醒了。   “醒了,饿不饿?”赵恒问道。   “有些渴!”陆瑶道。   赵恒先给房间蜡烛点上,这才让小丫鬟送茶进来。   夏竹端着茶道:“小姐近日有些上火,奴婢瞧着嘴皮有些干,特意泡了菊花茶,败败火!”   今日冬雪给小姐上妆,瞧着嘴皮还破了一处。   赵恒瞥了夏竹一眼,这丫头是不是机灵过头了。   这种事应该是他做的好不好,真是多事。   一天到晚的黏着窈窈,说这个,做那个,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丫头不是个好的,他以后得防着点。 第475章 新婚燕尔   陆瑶正喝着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   “奴婢去看看!”   夏竹冲了出去,很快又回来,脸上带着坏笑:“是叶嬷嬷,刚踏进院里,瞧见了昆仑的眼睛冒着绿光,以为自己见了鬼,可不就吓的连滚带爬了吗,活该,谁让她又来找茬。”   叶嬷嬷刚进王府,还没见过昆仑,刚才是头一次见,可不就吓到了。   “嬷嬷年纪大,可别摔着,快去叫个郎中仔细瞧瞧!”陆瑶心里乐,但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很。   “小姐就是心善,叶嬷嬷下午时就要来叫小姐的,被奴婢拦住了,说什么白日睡觉没这个规矩,还说王爷白日不应待在后宅,后宅是妇人待的地方……”   “由着她!”倒是要看看,她这个宫里来的谱还能摆几日。   陆瑶醒来,赵恒这才传膳,夏竹和秋霜站在陆瑶身后,没有出去的意思,伺候小姐是她们职责所在。   “小姐吃这个!”夏竹夹了一个放到陆瑶盘里。   接着秋霜也夹了一个:“这个看起来也不错!”   ……   这聒噪的,又把赵恒一个人冷落那了。   堂堂王爷混成这样,其实也是够惨的。   “你们退下!”赵恒内心怨念的很。   夏竹和秋霜你看我,我看你,姑爷这什么毛病,一到用膳就让她们出去,还让不让小姐好好用膳了。   “你们俩吵的本王头疼,出去!”   “可是……”夏竹嘀咕了一声,不敢继续说了,这里是王府。   陆瑶笑笑:“出去吧,你们俩也用膳去吧!”   夏竹和秋霜撇嘴,心里有些埋怨,可小姐的话得听。   “这王府真是什么都要管,吃饭也不许伺候吗?以前在陆家规矩也没这么大。”秋霜怯怯的问道。   夏竹道:“可不是吗,晚上不睡觉,一直叫水,白日又不让小姐好好吃饭,赶我们出来,谁给小姐夹菜,还是陆家好。”   秋霜拼命点头:“可不是,还有那个叶嬷嬷,挑我们毛病就算了,还总挑剔小姐,对了,我们该叫王妃的!”   “都叫了十多年了,突然改口怪不习惯的。”夏竹朝里面望了眼,有些不放心。   “以后还是叫王妃,免得小姐又要受气!”   “你说的对!”   “等后日回门,我们把这些告诉三公子,让三公子劝劝王爷!”   “你这丫头倒是机灵!”夏竹认同道。   ……   房间里只剩下陆瑶和赵恒两人,赵恒这下高兴了,松了口气。   “窈窈吃这个,”赵恒夹了一个水晶丸子。   陆瑶犹豫了一瞬才用筷子夹,可是连夹了几下都没夹起来,最后那水晶丸子骨碌碌的落在了桌上。   陆瑶微窘,这丸子简直要命,她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没事,我再夹一个!”赵恒又殷勤的夹了一个。   陆瑶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太丢脸了。   “那吃这个!”赵恒把丸子放自己盘里,又夹了一个鸡块。   很遗憾,陆瑶依旧夹了好几下,那鸡块左扭右动,可就是不肯上陆瑶的筷子。   赵恒眼睛盯着陆瑶手中的筷子,这筷子用成这样,实在不是窈窈的风格。   实在看不下去,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送到陆瑶嘴边:“张嘴!”   陆瑶今日当着赵恒的面出了大丑,真是……   可还是张嘴,味同嚼蜡,没什么心情吃饭了。   赵恒总算知道为什么陆瑶用个膳都要丫头伺候了。   陆瑶低头,嚼着口中食物,不去看赵恒戏虐的目光。   “其实以后不用那两个丫头,我给你夹菜就好,或者直接喂你……”赵恒又夹了个水晶丸子送到陆瑶口边。   活了两世,像这般窘的时候真不多。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快张嘴!”赵恒晃了晃筷子,那丸子依旧稳稳的,没有落下来。   陆瑶觉得这是赤果(luo)果(luo)的炫耀。   张嘴,恨不得把他筷子给咬断了。   陆瑶小时娇惯的很,她父陆伯山本就成婚晚,成婚两年多才有了她。   陆夫人生陆瑶时疼了两日两夜,身体受了损,郎中说以后不好受孕,一家人能不宠着她吗?   她小时不爱吃饭,都是嬷嬷喂着,哄着才肯吃一口。   虽然也学会用筷子,但用的不好,夹不到的时候就泄气了。   再说,京中贵女用膳都有丫鬟伺候,她便也懒得再学。   出门时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也只用些糕点,粥之类的,极好掩饰。   可偏偏赵恒要把她们赶出去,这下好了,丢脸丢大了。   陆瑶气鼓鼓的鼓着腮帮,也不言语,真没什么好说的。   “筷子用的不好多大事,又不比赛用筷子,窈窈的字写的好就成!”赵恒是见过陆瑶写的字的。   不是女孩子写的那种娟秀小楷,字很大气,颇有陆家人的风范。   陆伯山是儒将,陆家男子皆是文韬武略,人中龙凤,不然皇家不会算计老平宁侯婚事,闹的陆家两代后宅都不安。   而陆瑶的书法曾得过颜真卿后人指点,更厉害的是,她模仿他人字迹,几可乱真。   陆瑶听他说起字,有些心虚,因为她模仿过赵恒的笔迹写过一封推荐信。   “吃这个鹌鹑,最是滋补!”赵恒又送到陆瑶唇边。   陆瑶一口咬下,想了想,这事迟早瞒不住。   “其实,张光志那封推荐信是我模仿你的笔迹写的。”   “我知道!”这次傅行之进京说起了张光志。   外祖也以为张光志是他推荐的人,对他很是重用,张光志自己也有本事,十分骁勇。   可他并没有写过推荐信,张光志他倒是知道,一查可不就是查到了陆瑶那里。   “你知道?”   “原来窈窈爱我如斯,连我的字迹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陆瑶:……   如斯个鬼!   外面昆仑扒拉着门,想要进来,赵恒听到声音吼道:“你敢进来,本王这就剁了你喂狗!”   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陆瑶被赵恒投喂的够够了,再吃不下去,赵恒才让人撤了,收拾妥当。   青鸾来了一趟,赵恒跟着出去了,益州那边传来消息。   程煜明的死已经传回益州,而益州太守和节度使贪污朝廷补助银两的事也已经被公布于众。   薛重阳的军队自己先乱了起来,将士投军大多都是为了吃口饱饭。   原来朝廷补助了救济银两,是被他们贪墨了,这才害得他们来当投军,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朝廷才是真为百姓着想。   都是普通老百姓,都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谁想打仗,嫌自己命长吗?   薛重阳在军中杀了带头闹事的,虽说起到些震慑的作用,但如此下去,大爆发是迟早的事。   陆玉庭这招攻心为上,的确用的好极,妙极,如此不费一兵一卒解了益州之困。   若那陈州山有点脑子就该在这时候向老头子投诚,或许能保住性命。   赵恒唇角微笑,老头子果然是好算计,陆玉庭立下如此大功,用他来平衡岳父大人手中的军权再合适不过,陆家人自己内斗,谁都怪不了他。   他们这些人一天天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怪不得吃不好睡不好,该!   赵恒把手中书信放在蜡烛上点燃,等纸张燃尽,然后才道:“让傅行之以江湖义士替天行道的名义杀了薛重阳和益州太守,头颅悬于城楼,二人心腹一个不留,看益州谁还敢造次!”赵恒吩咐道。   “是!”   “对了,让他查一查程煜明之女!”虽然不能事事往坏处想,但窈窈说的对,这个时机太过巧合,他不得不谨慎些。   “是!”   陆瑶在院子里转了会儿,洗漱完进了内室歪在床榻上,拿着一本之前没有看完的游记。   赵恒没多久便回来了,也进了内室,陆瑶笑问:“事情处理完了?”   赵恒踢掉鞋子在陆瑶身边躺下来,把人搂怀里:“没什么大事,你我新婚燕尔,有什么事比你重要。”   “我这没什么事,你不用陪我!”   “那些公文书籍哪里能和你比,再说,我有九天假期呢,这才第一天,处理什么公事。”   “叶嬷嬷今日还说,内宅是女子妇人待的地方,她这话倒是没错。”陆瑶嗔了他一眼道。   上一世便是故意纵着他不理政务,这才丢了江山,赔了性命,这一世万不能如此。   赵穆人虽不能出府,但也不影响他使阴谋诡计。   赵恒不以为然:“男子整日待在书房能有什么出息,如何传宗接代,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你之所言,妾真是闻所未闻!”陆瑶摇头,赵恒有些话真真是不敢苟同。   赵恒点点头引以为荣道:“孔子说过,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瞧见了吧,也有你不懂的时候,好好学学,别只顾读死书。”   “你快别说了,我怕他老人家棺材板压不住了!”陆瑶嫌弃,满嘴歪理,到底是不是清虚道长他老人家教的。   清虚道长那么雅正博学的大拿,怎么教出这两个徒弟……   唉!   “那早些睡吧,早睡对身体好。”赵恒夺了陆瑶手中的书,往远处一丢,另一只手解开了帐钩。   大红的纱帐落下来,陆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第476章 何等贵重   第二日,赵恒早起练了剑,又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衣服才回了内室。   陆瑶还未醒来,侧卧着,脸朝着里面。   一只手放在脸颊下垫着,另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面,身上大红色的薄纱衣衫领口大开,香肩半露,青丝如墨,浓墨重彩,勾勒成画。   赵恒放轻脚步,走到陆瑶身边,抬手将遮住她脸颊的头发轻轻拂开。   只见她峨眉微蹙,似是不喜人打扰,赵恒勾唇,也不敢再动,只垂眸细细打量。   赵恒看她小腿露在外面,那小腿还不若他手臂粗,脚丫嫩白如藕,远不及他手大。   赵恒伸手欲捉,又怕吵醒她,便扯了被子,将她脚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瑶身子先动了下,又翻了个身,这才睁开慢慢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侧靠在脚踏上的赵恒。   赵恒见她醒来,似是要起身,赶紧伸手去扶。   有了昨日被冷落的经验,今日可不能再犯了。   陆瑶也没动,任他扶起揽在怀中:“怎么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陆瑶除了冬日里赖床多睡会儿,平日里也都起的还算早。   “早着呢!”虽然错过了早膳时间,但离午膳确实还早。   陆瑶看了眼外面,阳光正盛,瞧这样子只怕已经巳时了。   “让夏竹进来,我要起了!”陆瑶道。   赵恒闻言凑近她耳边道:“昨日脱衣时,我已记下顺序,娘子放心,今日定不会错。”   那个结扣他也学会了,必然不会再打成昨日那般。   他这般暧昧缠绵的低语,陆瑶顿时便想到昨日荒唐绝伦的情形,一时低头不再言语。   赵恒也想到了昨夜,女子的衣服确实比男子脱起来要繁琐许多,光里衣就有好几件,这根带子,那根带子的,一不小心就会乱成一团。   赵恒见她低头不语,将人又抱紧了些,贴在耳畔低声道:“想什么呢?”   陆瑶舔了下唇瓣道,声音哑哑道:“我,我口有些渴了……”   赵恒这才松开了些道:“你且乖乖坐着,我给你倒茶。”   陆瑶一般早起便要喝茶,不过从不喝浓茶,赵恒已经问过夏竹,早已经备下了。   晾好的花茶,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凉,正适合晨起喝。   转过身时看陆瑶靠在床上,长发半遮着脸颊,虽不似往日明艳,但却不胜娇弱,惹人怜惜。   陆瑶对着杯口浅浅地啜了口,润了润喉咙,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陆瑶确实累,身体像是被劈成两半似的,腰也不是自己的,腿也不是自己,脚踩棉花,云里雾里。   夏竹端了水进来给陆瑶洗漱,今日不用出门,陆瑶身上穿了件家常款式的襦裙,因为在房间里,外面的外衫没有穿。   陆瑶早膳用的清淡,一般都是一盅燕窝,再用些糕点就好。   不过今日十分丰盛,这个时间把早膳和午膳合一了。   陆瑶喜食汤水,味道清淡又能滋养身体。   除了燕窝,还有山药炖乌鸡,鹌子羹,鸡皮虾丸汤,酒酿清蒸鸭子,胭脂鹅脯,松瓤鹅油卷……   陆瑶也着实是饿了,这两日可真真都是体力活。   陆家是武将出身,自觉体力也还是可以。   虽不会功夫,但她骑马射箭都是可以的,在闺阁小姐中体力算好的。   可她感觉比骑马射箭还累十倍百倍。   陆瑶一整日都没出房间,不是躺着就是躺着,赵恒也腻着一日没出门。   叶嬷嬷在院子门口转了好几圈,看到昆仑不敢进来。   看到韩长史经过,马上迎上去:“韩长史,你是皇上任命的王府长史,掌王府的政令,辅相规讽,以匡正王的过失,可如今你也看到了,王爷成婚后竟是连房门都不出,整日与王妃腻在一起,这成何体统。”   比起叶嬷嬷的义愤填膺,韩长史镇定多了。   叶嬷嬷说完发现韩长史一直沉默,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韩长史,你倒是说句话,皇上派我等来是辅佐王爷和王妃,你怎么如此不负责,辜负皇上信任!”   “叶嬷嬷,切勿动怒!”动怒的还在后面呢。   王爷待在府里没有出去打架惹事已经极好了。   说句实话,他这两日是最省心的。   “我怎能不动怒,王妃实在不像话,不行,我必须要进言!”叶嬷嬷道。   “叶嬷嬷,老朽劝你还是在房间里歇会儿!”韩长史摇摇头。   叶嬷嬷入王府太晚,对王府的情况不太了解。   “哼,王府就是有你这样的人,不知规劝,这才耽误了王爷!”若是韩长史能及时规劝,王爷怎会和驸马打起来被禁足。   主子受过,都是底下人没有尽心辅佐,王爷就是再发怒,该说的,她还是要说。   叶嬷嬷昨日被昆仑那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吓的摔了一跤,休息一晚,已无大碍了。   叶嬷嬷刚进院,昆仑嗷一声从地上起来,抖擞抖擞精神,虎视眈眈的看着叶嬷嬷,随时准备扑过去。   叶嬷嬷到底是怕的,清了清嗓子:“夏竹姑娘!”   夏竹听到叶嬷嬷叫她,虽不耐烦,但还是规规矩矩过去:“嬷嬷何事?”   “老奴有事要面见王妃。”   “王妃没空!”王爷霸道的很,她们都被赶出来了。   如今,她和秋霜连夹菜穿衣这样的差事都丢了,心里正懊恼呢。   “老奴有要事必须要面见王妃!”叶嬷嬷挺了挺腰道。   “那嬷嬷自己过去,反正奴婢是不敢靠近,王爷发脾气可不是好受的。”夏竹才不去碰那个钉子。   她和秋霜每次进屋都是被王爷黑着脸赶出来的。   伺候小姐多年,第一次发现手脚勤快些竟是要命。   叶嬷嬷看了眼门口的昆仑,刚往前走了一步,昆仑又嗷了一声。   这可是狼,最凶残的动物。   叶嬷嬷到底退缩了,对夏竹道:“待会儿夏竹姑娘若是进去,请禀告王妃!”   叶嬷嬷这一等,便又等了一日。   今日是陆瑶三朝回门回门之日,赵恒早早就起来了,准备了今日要带的东西,满满的一大马车。   叶嬷嬷看的目瞪口呆,虽然王府有的是好东西,可这回门礼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她瞧见了,还有一株半人高的珊瑚,那是何等贵重啊。 第477章 人人有赏   赵恒从来都不吝啬这些身外之物,更何况是送去陆家。   陆瑶正坐在房间里梳妆,今日回门,自然是要精神些,免得让爹娘担忧。   她知道,他们虽然信得过赵恒的为人,但到底是皇家,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陆瑶从房里出来时叶嬷嬷正好在院门口,叶嬷嬷已经求见陆瑶两日了,只怕是特意堵在这里的。   “王妃娘娘,老奴有话要说!”叶嬷嬷躬身行礼,态度却是傲慢的。   到底是伺候过太后的人,竟是如此的……有底气。   “若不是什么大事,就等本宫回府后再说!”陆瑶轻描淡写道。   “老奴要说的自然是大事!”叶嬷嬷摆足了阵势打算长篇大论了,“王妃可知身为王妃的职责是什么?”   “嬷嬷,你要说什么便直说,本宫着急出门,没有时间与你啰嗦!”   “那老奴就直言了,王妃嫁进王府三日,不督促王爷上进,却日日缠着王爷在后宅厮混,实在是有违体统,有失风化,且今日三朝回门王妃备的礼物逾了仪制!”就算是皇后娘娘归宁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督促王爷上进?王爷已经是亲王之尊,再下一步就是……嬷嬷想要让王爷如何上进,本宫不懂,还请嬷嬷告知。”陆瑶红唇翘起,慢慢的转过头笑道。   “王妃不要曲解老奴的意思,若是这些事传出去,丢的可是王府的颜面!”叶嬷嬷脸色微变很快道。   这王妃着实是伶牙俐齿,一不留神就要被她扣上一顶大帽子了。   陆瑶笑容更甚:“嬷嬷说的是,有些事确实不好传出去,只是,这啸风院除了本宫的人只剩下就是嬷嬷你还有从宫里带出的人,本宫的人自然是不会说,所以若要传出去,那必是嬷嬷传出去的……”   “王妃这话何意,老奴都是为了王爷王妃名声考虑!”叶嬷嬷胸脯一挺,她岂是那种长舌妇。   “嬷嬷说的没错,所以……”陆瑶慢慢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陆瑶话落,那些丫头小厮吓的各个变了脸色。   叶嬷嬷也是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满脸笑容的陆瑶:“王妃这是何意?”   “嬷嬷是个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吗?”陆瑶笑容散漫,掀着眉梢,慵懒地斜睨着。   “王妃娘娘出身名门,没想到竟是如此跋扈不讲道理。”叶嬷嬷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陆瑶笑容慢慢渗出冷意:“嬷嬷忘了本宫出身武将世家,一向喜欢动手不动口。”   “王妃这是在威胁老奴,老奴会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禀告皇上!”叶嬷嬷义正言辞的朝皇宫的方向福了福身。   “好啊,是告诉父皇本宫和王爷伉俪情深,夫妻恩爱,恪守王爷本分,还是告诉父皇本宫一百八十台的嫁妆抬进了王府三朝回门却不能赏赐母家像样的东西。”   一百八十台,便是皇后娘娘的嫁妆都未必有这么多。   更何况,陆瑶的外祖方家可是把方通银号捐给了皇家。   “王妃莫要强词夺理,这是两码事。”叶嬷嬷已经失了气势。   “本宫看这就是一码事,难不成嬷嬷盼着本宫和王爷夫妻不合争吵不休,或者盼着王爷……”陆瑶挑眉,意味深长。   “王妃慎言,须知有些话说不得,老奴绝无此意!”叶嬷嬷在宫中当值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可就没见过这样没羞没臊的女子,还说什么夫妻恩爱,恩爱的两日不出房门吗?   “既然无此意,那嬷嬷拦本宫去路又是为何?”   叶嬷嬷有点懵,她是,对了她是来给王妃说后宅女子该守的规矩和本分,怎么被她绕来绕去的尽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嬷嬷,本宫脾气不是很好,更不喜别人对本宫的事指手画脚,嬷嬷既然来了王府便做好该做的事,否则本宫实在是没有耐性……”陆瑶扫了夏竹一眼。   夏竹很快明白,拔出腰间的匕首递给陆瑶,陆瑶拔出匕首在叶嬷嬷面前晃了晃:“这匕首许久也没用血来喂了,本宫猜它大概是饿了……”   说完看向叶嬷嬷,叶嬷嬷整个人一个激灵,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震惊的看着陆瑶:“你……”   “叶嬷嬷对本宫不敬,看在她年事已高的份上,杖责就免了,去后厨劈三天柴吧!”   说完,将手中匕首一丢,从叶嬷嬷耳边掠过,正好钉在旁边的灯柱上。   夏竹笑着拔掉匕首,双手捧到陆瑶面前恭恭敬敬道:“小姐如今扔的是越来越准了,不如下次奴婢到外面找几个人,小姐玩真人的?”   陆瑶摇摇头:“哪里要到外面找这么麻烦,本宫的名声还要不要?就在府里找几个做错事的丫头小厮便好!”   叶嬷嬷的人顿时吓的跪倒在地:“奴婢,奴才等誓死效忠王妃,愿为王妃差遣,绝无二心!”   叶嬷嬷看着这些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陆瑶笑了笑:“本宫知你们的忠心,若是满意本宫这个主子呢就留下,本宫绝不亏待你们,若是不满意本宫可以给你们银子,送你们……回家!”   陆瑶笑着说完最后两个字,才看向他们。   那些人个个点头如捣蒜:“奴婢们,奴才们十分愿为王妃效力!”   陆瑶这才把匕首合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丢到夏竹手上:“既如此,那你们从今日起便都留在啸风院伺候,本宫绝不会亏待你们,本宫今日心情好,秋霜,人人有赏!”   秋霜机灵的上前:“是!”   秋霜拿出小面额的银票打赏,每人十两银票,这些人战战兢兢,可也不敢不收,捧着银票叩首:“奴婢等多谢王妃赏!”   “若以后忠心为本宫做事,本宫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夏竹和秋霜,冬雪跟在陆瑶身后,一个个昂着头,格外的神气,跟着小姐简直太有面了,小姐威武,小姐万岁。   陆瑶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留下叶嬷嬷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众人这下都明白了,叶嬷嬷皇上派来的又怎么样,这里是王府,一切都是王妃娘娘说了算。   王妃娘娘虽然……严厉了些,但出手大方啊,他们做奴才的在哪里都是做事,只要有银子赚,主子们如何又关他们什么事。   十两银票,王府大丫鬟一年的月钱,他们这些小丫头三年才能赚这么多,为什么不跟着王妃做事要听这个多事的叶嬷嬷呢。   陆瑶在院里恩威并施之时,赵恒就在外面,不过并没有打断她。   窈窈说的对,她以后是这院里的女主人,王府里大小事宜都是她做主,自然要让她自己来处理。   不愧是他的王妃,简直……完美。   陆瑶看到赵恒,愣了下,她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吧?   陆瑶想说,她其实没想杀那叶嬷嬷,也不会用真人当箭靶子,她没那么血腥的。   “走吧,别让岳父岳母久等了!”赵恒牵起陆瑶的小手。   陆瑶点头,一路偷看赵恒的脸色,没有说话。   夏竹不解,小姐怎么又怂了,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惯着王爷了。   赵恒先扶陆瑶上了马车,然后自己才上,马车很大,是赵恒特意定制的。   他以前那辆马车太过朴素,不衬窈窈的气质。   上了马车赵恒可没那么规矩了,直接把人抱怀里了:“窈窈一路都在看我,是一刻不停的在想我吗?”   陆瑶无语,他不能好好说句人话吗?   “你刚才都听到了?”   “算是吧!”赵恒点点头。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想想啊,好像是从日日缠着王爷厮混开始……”赵恒一副很认真思考的模样。   陆瑶无语:“那不是都听到了。”   “差不多,不过我十分认同窈窈的话,我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赵恒说的极其暧昧。   陆瑶打了个冷颤,这天没法聊了,实在是该让叶嬷嬷好好瞧瞧,这样的王爷让她如何规劝。   刚到陆府门口,就看到陆玉庭骑着白马归来。   陆玉庭见到赵恒下马笑道:“王爷安好!”   这家伙不好好准备自己的婚事,倒是有时间闲逛:“你怎么在家,婚礼都准备好了?”   “瑶儿今日回门,臣自然是回家迎接的!”   “谁稀罕!”这家伙故意做出巧遇,肯定没好事。   陆玉庭摇摇头:“数日不见王爷,王爷风采更胜往昔,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恒点头,这句话倒是说的对:“你今日眼神倒不错。”   陆瑶从车上下来,看到陆玉庭自然高兴,打招呼道:“三哥才从外面回来吗?”   “瑶儿今日回府,三哥特意在这里等着,快进去,伯父伯娘一大早就在等着了。”陆玉庭笑道。   陆瑶着急见爹娘也不等赵恒和陆玉庭,提起裙摆进了大门。   赵恒和陆玉庭慢吞吞的走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赵恒低声道不:“不成体统,如何能直呼王妃名讳,要称呼王妃或者大嫂!”   陆玉庭眉毛一挑:“那师兄是不是该先唤我一句——舅哥,今日可是在陆府,一切得依陆府规矩。” 第478章 非常精彩   赵恒听出了陆玉庭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得意,翻了个白眼:“不着急,等你娶了本王的六妹妹,咱慢慢算这个账!”   陆玉庭:……   好不容易可以凭妹妹在身份上翻身,如今又被压回去了。   这是什么世道,不公!   陆瑶感觉到两人在说什么,回头看了眼,二人齐齐露出假笑,连弧度都是一样。   知道陆瑶今日要归门,陆夫人一早就忙活起来了。   虽然陆瑶嫁在京城,走几步就能回家,但嫁了人到底不一样了,不能日日朝娘家跑。   陆伯山就觉得这几日心里空落落的,以前晚上在书房看书,女儿都会亲自给他送宵夜。   瑶儿出嫁那日,他正在书房独自难过,书房的门被推开时,他那一瞬竟产生了女儿还未嫁的错觉。   推门的是瑾儿,说是姐姐交代的,爹爹每日这个时辰要吃宵夜,那一刻,那个心酸,差点掉眼泪。   幸好还有瑾儿,不然……日子真不知道如何煎熬。   如今看到女儿回来,陆伯山又差点落泪。真的是,年纪大了,泪窝子浅。   陆瑶轻轻靠在陆夫人肩上,因为母亲怀着身子,她并不敢太用力,陆夫人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眼睛泛酸。   陆伯山看着女儿,怎么就觉得瘦了呢,是不是没吃好,没睡好,被人欺负了?   陆夫人轻轻拧了自家丈夫一下,才三日,哪里就能看出瘦了。   女人最了解女人,她看女儿眉眼笑意盈盈,表情说不出的甜蜜便知她过的好。   有些话陆夫人不好问女儿,便趁着陆瑶和瑾儿玩闹时问了夏竹和秋霜。   夏竹想了想,便把赵恒如何抢了她夹菜的差事,如何又大半夜的还叫水的事给说了。   秋霜也颇为认同夏竹的描述,像是又想起了一事:“对了,还有一事,夫人挑选的那两个陪嫁被姑爷打发了?”   “你说是玉蝉和玉凤?”陆夫人吃惊道。   这是她特意给瑶儿预备的,毕竟,赵恒是王爷,按照规矩,王爷大婚后不久,侧妃便可以进门了。   若是皇上赐了侧妃,瑶儿身边没个帮衬的,她怎么能放心。   瑶儿虽然聪慧,但这夫妻之道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正是,姑爷给了她们一人五百两,两人悄咪咪的就走了,走时连招呼都没打,可真是白眼狼!”到底也是从陆府出去的,好像谁会稀罕她们的银子似的。   陆夫人被这俩丫头的描述弄的是哭笑不得,也不怪她们,她们年岁比瑶儿还小些,什么事都不懂。   不过,她也听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赵恒对瑶儿很好。   那两个陪嫁走就走了吧,以后……陆夫人叹了口气,以后再说吧。   陆瑶刚走到书房门口便听三哥道:“景王要对齐思宇动手了。”   齐思宇从湖山回来后就顶了工部侍郎的缺,工部是景王的势力。   齐思宇如今的处境就像是给景王眼睛里揉了颗沙子,他当然不能忍,想尽了办法要把齐思宇踢出去。   陆玉庭继续道:“湖山之行时是我授意齐思宇成了睿王的人,如今睿王墙倒众人推,齐思宇自然跟着受牵连,景王的人搜罗了些湖山的证据,证明他贪墨赈济银,一旦坐实了这等罪名,革职查办都是轻的。”   赵恒知道齐思宇,是个有本事的,湖山时赵显特别倚重他,有不少主意都是齐思宇出的。   贪墨银两肯定是有,但至于是不是朝廷的救济银那两说,这两者的罪名区别可就大了。   如今睿王自身难保,自然是由着景王的人陷害。   可若齐思宇以不知情或者是不得不为的因由把罪名推到睿王身上,皇上必然是不喜。   睿王再落魄,那也是皇子,能替臣子背黑锅?那得多惨?   可若齐思宇认了这罪名,那就严重了,最轻的也是革职流放。   这是两难了。   “若是要救,景王必然会不依不饶的查下去,只怕当初借齐思宇之手安排的人都要暴露,若是不救,齐思宇就得牺牲了。”   陆瑶推门的同时听到赵恒干脆利落的落下一个字:“救!”   赵恒看到陆瑶进来,并没有避讳,继续道:“今日为了大计牺牲一个齐思宇,明日便能牺牲王思宇,李思宇,如今我和赵穆已经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我们安排的人他迟早都得摸清楚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现在和以前不同,说白了,没了崔家和睿王,就是我跟他的斗争。”   赵恒态度十分强硬,他不但要救齐思宇,还要光明正大的救。   陆瑶也听出什么意思,若是这时不救齐思宇,那这事便到齐思宇这里为止,景王不会再查下去。   可若救,景王必然要往深了挖,之前赵恒和三哥费尽心思安排在各部的人肯定要暴露。   赵恒之前在朝堂和景王杠,靠的是自己的力量,皇上也因此向着赵恒。   可这些人一暴露,难保不会让皇上觉得此前赵恒都是在做戏,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可赵恒做这样的决定又是意料之中,   他素来就是这个性子。   这便是赵恒和赵穆最大的区别,赵穆为了皇位,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牺牲的。   或许,赵穆对她也是喜欢的,只是那份喜欢不敌皇位的诱惑,所以,她便成了可牺牲的那个。   齐思宇是陆玉庭亲手安排睿王身边的,自然不想他出事。   可他若要救齐思宇,势必会给赵恒造成麻烦,所以这事他必须和他商量。   “那从此以后,你这逍遥王爷定是做不成了?”陆玉庭摇着折扇笑道。   “你不是早猜到我会救齐思宇?”把他拖下水,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最受不了他这一副嘴脸。   魏阁老要出山,他的人也藏不住了,再加上景王的人,以后这朝堂之上一定是……非常精彩。   老头子只怕是更要头疼了。   陆瑶用过午膳又和陆夫人说了会儿话便要回府。   两辈子加起来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留恋。   陆瑶拜别父母,上了回王府的马车,一路上陆瑶都情绪不高。 第479章 亲王之妻   回了王府,刚踏进啸风院那些丫头小厮们都站在院里齐齐行礼:“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赵恒挑眉,这阵仗,他以前还真不曾有过。   瞧这声音响亮的,跟三军整装待发有的一比了。   比起赵恒的爱答不理,一脸冷峻,陆瑶倒是和蔼多了:“都起来吧!”   夏竹和秋霜暗自腹诽,这一群胆小鬼,瞧被吓的。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们仗着宫里来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夏竹和秋霜要跟着陆瑶进去的,可到门口被赵恒拦住了:“外面守着!”   夏竹嘟嘴,这什么王爷,又不让她们进去伺候。   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外面有什么好守的,难不成王府里还有什么刺客不成?   青鸾好心提醒:“夏竹姑娘,以后王爷在,王妃屋里还是少去些的好。”   “要你管,多事!”夏竹气吼吼道。   青鸾:……   他招谁惹谁了。   房间里,陆瑶喝着赵恒亲手泡的茶,终是开口道:“若有一天,陆家成了你的掣肘……你会不会牺牲我的家人?”   先皇后,崔后,凡是掌兵的后族似乎就没有能善终的。   这朝中这个势力,那个势力,没有谁能做的真正的清白。   赵恒以后登上那个位置,为平衡朝中势力,为情势所迫,是否会牺牲陆家。   赵恒看着陆瑶,不答反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陆瑶问完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傻气,好端端的问他这样的假设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再说,现在的难题是如何扳倒景王,谈这个问题,有些早了。   “算了,是我胡思乱想。”陆瑶迅速低头喝自己的茶,岔开那个话题。   赵恒却捉住了她的手:“你今日才说过我们夫妻一体,你的家人自然就是我的家人。”他的语气平静而缓慢,“如果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保护,要为了些许利益牺牲,那和我厌恶的那些有何分别?”   “我跟你保证,有我在,你说的事,绝不会发生。”   陆瑶静静瞧着他,眼底一点点泛出笑意来,微微仰头,轻轻亲了下他的手背,然后道:“我信你!”   ……   三日回门过后,陆瑶便要接手王府的事宜了。   这次大婚,宫里派了好几个管事嬷嬷和宫女,比如叶嬷嬷是专门指定给陆瑶院子里的嬷嬷。其他人的具体事宜还要等陆瑶分派。   不过,经过昨日之后,连最有资历的叶嬷嬷都落败了,这些人哪里还敢造次,一个个俯首帖耳。   几个嬷嬷对着陆瑶一通马屁,从美若天仙夸到英明神武,生怕一个不到位就被陆瑶寻到错处去当箭靶子。   而且,各人心里都有小九九,之前叶嬷嬷仗着资历高,没少训斥她们,若是叶嬷嬷落了马,那王妃院里管事嬷嬷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吗?   陆瑶心笑,她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英明神武了?她们可真是未卜先知,钦天监正可以让贤了。   比起这些阿谀奉承的嘴脸,她倒是觉得为人刻板一根筋的叶嬷嬷可爱些。   叶嬷嬷昨日在厨房劈了一天的柴,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如今站在角落,无人问津,倒是显出几分孤傲来。   陆瑶很快把事务分派了下去道:“本宫从不苛责下人,但本宫的眼睛也向来揉不得沙子,做的好有赏,做不好那便不要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这些人总要用着试试才知道合不合用,会不会犯错,毕竟是宫里派来的,她也不好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不是。   很快便到了三月十六,六公主大婚的日子。   三月里皇室举办了两场场面浩大的婚礼,只怕近十年百姓也难忘了。   这是陆瑶成为王妃后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   以前面对的都是没见过大风浪的闺阁小姐,最大的矛盾无非也就是你今日的簪子比她的贵重,昨日的衣裙抢了她的风头,可如今却不同了。   和这些在后宅打过滚身经百战的妇人们比起来,那些就是小鸡崽子了。   今日来的都是些皇亲国戚,诰命夫人,公主的婚礼,一般人想来也来不了。   陆瑶是亲王妃,论地位是最高的,除非是和皇上同一辈的,也无非是沾了年长的光。   所以,大概情况就是,楚王妃在一群中年美妇里一枝独秀,让他人望尘莫及。   妇人们到了这个年纪,混到了这个地位,最在意的就是……美貌了。   这圈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比你美,比你地位高,有些人心里必然不是滋味的。   比如燕王妃就对这个陆瑶很不喜。   燕王就是九王,当年诸王谋反,除了当今皇上,他是唯一幸存者。   对于这个唯一的弟弟,皇上十分纵容,当然,九王爷也不负圣恩,这些年流连花丛,行为荒诞,夺得了京城第一纨绔的美名。   不过,这些年九王爷在京中的传说倒是少了不少,因为……人家玩到京城以外了。   还有就是他那个有京城第一败家子之称的亲外甥顾昭华年岁渐长,抢走了他不少风头。   九王爷这次本来是赶不回侄女的婚礼的,幸好,在御林军的‘帮助’下赶回来了。   刚刚小丫头来告诉九王妃,九王一开宴就喝醉了酒,然后提前退席,去了永宁巷。   九王爷爱美酒,爱美人,连街边长得可爱的小孩他都会给糖吃,可独独不爱九王妃。   作为京中第一怨妇的九王妃最见不得的就是陆瑶这样的,年轻貌美,又得夫君疼爱的。   方才在门口,她亲眼看到楚王抱陆瑶下车,气的眼珠子发黑。   这会儿看着陆瑶被一桌人刻意逢迎,小心讨好,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五侄媳妇参加宴席也要人伺候,可真是娇贵!”九王妃一声五侄媳妇便是以长辈自居,摆长辈的谱。   虽然同是亲王妃,但人家占了长字。   九王妃话音一落,立马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变了。   这话刁钻的很,一个不好可就落了个没脸。   这是陆瑶第一次以楚王妃的身份出席宴会,若被人就这样落了脸,那可真是丢了大脸了。   “天子儿媳,亲王之妻,自然娇贵,燕王妃难道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吗?”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贯对陆瑶挑刺不满的叶嬷嬷。 第480章 偷偷摸摸   陆瑶倒是有些意外叶嬷嬷居然会帮她,唇角勾着笑,静静的看着九王妃,带着几分挑衅。   是呀,就是娇贵的很呢,你来打我呀。   九王妃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她虽然不得九王宠,但可是平辈里唯一的亲王妃,也是风光无限。   “主子们说话,奴才插嘴,我们赵家可没这规矩。”九王妃这句我们赵家神情那叫一个得意。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皇上也不会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仔细往上扒扒,在座的哪个世家不比赵家资历高?   这江山不姓赵的时候,他们便是名门世家,现在的这些规矩那由他们的祖宗制定出来的。   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规矩?   呵呵!   九王妃是在这些世家贵妇们的心口上撒盐。   她们为什么如今战战兢兢,连一个如此年轻的亲王妃都要巴结讨好,还不是他们赵家在做破坏规矩昧了良心的事。   没有世家支持,何来的赵家今日,还谈什么规矩,真是好笑。   “奴婢奉皇上之命,侍奉王妃左右!”叶嬷嬷果然三句话不离皇上之命。   九王妃一听是皇上派去的人,心里咯噔一下,不过,都到这时候了自是不能认怂。   “五侄媳少不更事,皇上派你侍奉,你更该时时提点,免得失了体统,丢了皇家颜面!”九王妃也是厉害,轻描淡写的就将陆瑶定了罪,还把自己抽身出来。   “燕王妃言重了,王妃虽年少,但言行端方,进退有度,不愧是皇上亲选儿媳,老奴很是省心!”叶嬷嬷抬头挺胸,眼高于顶义正言辞的模样还真是……气人。   叶嬷嬷说王妃言行端方,进退有度的话外意就是燕王妃言行不端方,进退没有度,当众为难小辈了。   夏竹:第一次觉得叶嬷嬷说奉皇上之命的时候没那么讨厌。   九王妃:……   人家都把皇上拉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皇婶如此提点爱护晚辈,陆瑶多谢了!”陆瑶给了九王妃一个台阶下。   九王妃笑了笑:“五侄媳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叶嬷嬷也没再说什么,却是自始至终的端着奉了皇命的姿态,孤傲的很。   九王妃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恨的要命。   就是这个女人把她的儿子魂都勾没了,如今又让个倚老卖老的嬷嬷让她难堪,这事没完。   赵恒这边的波涛汹涌绝不输女眷,养了小半月伤的景王终于‘有脸’出门。   他知道那日打他的人就是赵恒,可是没有证据。   高鹏那个废物到现在都没有查出线索,每日只会到父皇面前哭哭啼啼。   可惜,为了宽容大度,他还要若无其事的叫一声五弟。   谁知道被赵恒一句:“四哥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凶手找到了吗?”差点破功。   在这种场合提他被打的事,赵穆感觉自己又被众人的目光打了一次。   至于凶手?   他还好意思问。   “多谢五弟关心,相信凶手很快会就范,毕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穆堆着一脸假笑道。   “四哥说得是,”赵恒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不过,四哥到底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被打成这样,以后还是要好好做人!”   楚王这话一出,肃王刚喝进嘴里的酒直接喷了出来,忍不住笑出声。   淮王忍的也有些难受,不过,到底没有失态。   顾郡王点头附和:“五哥说的没错,四哥以后做事小心些,别总让舅舅操心!”   赵穆想掀桌子,麻蛋,不干了,这一群都是什么东西,还能不能好好的吃饭了?   赵穆忍啊忍,忍啊忍,总算把心里的怒气给压了下去:“在朝做事,诸多不易,总是有些人无法明白你的苦心!”   赵穆这语气颇为无奈,但倒是圆了回来,顺便又给自己立了个人设。   “这倒是,不过四哥以后要吸取教训,要做什么事就光明正大的做,别偷偷摸摸的,别人会误以为你在干坏事,容易招打!”赵恒夹了一颗花生米,一边吃一边道,表情十分真诚。   众人:……   再也不想和楚王一起吃饭了,容易笑岔气,很要命。   赵穆再也不想和赵恒说话了,举杯喝了口酒:“多谢五弟提点!”   赵恒摆摆手,很是大度:“小事!”   很快,新郎出来敬酒,这事算是过去了。   陆玉庭本就眉清目秀,少有的好相貌,今日一身红色喜服衬的越发俊美挺拔。   如此样貌俊美的少年,怪不得能被选中做驸马。   这小陆大人真是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一身才华。   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益州之危,那薛重阳的人头现在还挂在城门楼子上呢。   连皇上都夸他是少年英才,国之栋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少年英才,国之栋梁这都没什么,这样的话皇上还夸过文曲星君下凡的魏铭,因公殉职的曾少卿。   可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就耐人寻味了,谁是蓝?胜于谁?   很明显,皇上这是要抬举小陆大人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陆玉庭眉眼带笑,神采飞扬,确实有些公子世无双的味道。   “妹婿来迟,敬诸位皇兄!”陆玉庭举杯道。   正要饮下杯中酒的时候有人不乐意了。   对,那个人就是和陆驸马打过架,并且禁过足的楚王殿下。   “什么叫诸位皇兄,你一杯酒敬我们所有人,好大的谱,谁给你的脸!”楚王挑刺道。   楚王这是摆明了要给新郎难堪报私仇呢。   谁都看出来了,但谁也不敢劝啊。   楚王他们也得罪不起啊,再说,那几个王爷郡王坐着呢,轮不到他们。   宋轶有些心急,这陆玉庭可是他得意门生,学生被为难,做老师的能不着急?   孙天得却在旁边喝酒吃菜像是没看到似的。   宋轶有些不忿,这没心没肺的,怎么还吃的下去。   这俩孩子好的时候,楚王借着顺天府免费的人净给大理寺干擦屁股的事了。   这回好了,都忘了过去的旧情了是吧?   宋轶想说两句,被孙天得拦住了:“你当你是谁呢?人家一个爹是皇上,一个岳父是皇上都比不上你能耐是吧?”   宋轶:……   那个爹是皇上的太欺负人了。   孙天得继续道:“喝酒,喝酒,闹不起来!”   那位老好人的景王殿下不是在边上坐着吗,能闹起来?   果然,没多久,景王开口了。   “今日是皇妹大喜之日,五弟就别太较真了,有什么恩怨过了今日再说!”赵穆笑道。   “什么叫本王较真,不过是个小小驸马,一杯酒打发所有人,还真拿自己当回事!”赵恒这句小小驸马的语气,说的就像陆玉庭是个皇室的玩意儿似的。   “四哥的好意妹婿心领了,今日是妹婿有欠妥当,这杯酒妹婿给五哥道歉,先干为敬!”   “一杯怎行,至少要一坛!”赵恒伸手比了个一。   “五弟莫要胡闹,今日是皇妹大喜之日,别胡闹,耽误了正事!”赵穆蹙眉呵斥道。   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训斥赵恒,赵穆心里十分得意。   看来赵恒和陆玉庭这对师兄弟因为陆家的事果然是彻底闹掰了。   好,很好!   “做错了事便要认,这点承担都没有,如何娶本王的妹妹?”   “我喝!”陆玉庭面色微变,命人取了一坛酒来。   正常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更何况这是人家的大喜之日。   陆玉庭接过酒,拔开封口的红布,单手举起酒坛,仰头喝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盯着那坛子酒,哗啦哗啦,最后一滴不剩。   喝完一坛酒,陆玉庭‘众望所归’的倒下了。   那么大一坛子酒,不倒地才怪。   新婚之日,新郎一出场就被舅哥撂倒了,这可真是罕见。   ‘不省人事’的陆玉庭被两个小厮扶走了,赵恒倒是丝毫歉疚没有,继续吃吃喝喝。   大臣甲:只怕明日楚王殿下又要被皇上禁足了。   大臣乙:可不是嘛,闹出这么大动静,六公主肯定要告状的。   大臣丙:皇上最宠的就是六公主,婚礼都是按皇子仪制的。   大臣丁:楚王要糟!   赵穆语重心长道:“五弟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扰了六妹妹洞房花烛,父皇怕是要怪罪!”   “酒是他自己喝的与本王何关,四哥莫要因为和陆驸马私交好便帮着他说话。”   赵穆:……   真想堵上他这张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一直到喜宴结束,陆驸马都没有再出现。宾客散时都是公主府的管家出来送的。   陆瑶扶着赵恒的手臂上了马车,到了车上才道:“你怎么又和三哥闹起来?”   “就他的酒量别说一坛,就是两坛也倒不了!”赵恒哼了一声道,醋意浓稠。   怎么就不关心他,只记得三哥。   “可你当众让三哥难堪,今日可是他大婚!”   “这才印象深刻,毕生难忘!”新婚之日被人如此闹腾,不记恨一辈子才怪呢。   这梁子结大的大家都知道了。   如此,免得赵穆再疑心陆玉庭身份,暗中使坏。   而‘不省人事’的陆玉庭刚进了内宅便睁开了眼睛,挥手让小厮退下,脚步稳健的进了新房。 第481章 兵变失败   果然,最了解陆玉庭的还是他的好师兄赵恒。   当过新郎的都知道,敬酒的环节有多无聊。   这一桌一桌的酒敬下来,可真是耽误事。   赵恒觉得,陆玉庭得记着他的好,记一辈子,感恩戴德才行。   陆玉庭进去时,赵绾坐在桌前,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这大概是最不委屈自己的新娘子了。   看到他进来,赵绾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像是对他这么快回来意料之中:“坐吧!”   她和陆玉庭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有过几次合作,可都是相互利用,没有真心。   没想到他们二人竟有成为夫妻同席吃饭的时候,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这里是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是赵绾的人,否则这一桌子的酒菜,别家新娘可没这个待遇。   陆玉庭拿起酒壶,将她杯子倒满,赵绾倒也不客气,端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下去。   陆玉庭见她如此,又夹了几筷子菜放在她盘子里。   陆玉庭一进来,嬷嬷带着旁的侍女都退下,唯有珍珠一人服侍。   珍珠是赵绾心腹,有什么话也都不用避讳。   赵绾看了珍珠一眼,珍珠立刻上前倒酒,赵绾再举起酒杯,这回却是给陆玉庭敬酒:“多谢陆大人帮我找到我奶娘。”   陆玉庭举起酒杯陪饮了一杯。   赵绾再敬:“再谢陆大人帮我查清香囊。”又是一饮而尽。   陆玉庭酒量好,亦是笑着饮下,面不红气不喘。   “公主不必多谢,借着查公主奶娘失踪一事,揪出了埋在陆家军中的细作,是我该谢公主。”   “至于香囊,更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赵绾靠着椅背,姿态放松,轻笑了笑,“举手之劳?若是旁的女子深夜相请,陆大人也会去吗?”   陆玉庭闻言一怔,赵绾笑了笑,像是随口问起,并不等他回答又举起了酒:“第三杯,谢你在朝堂维护舅父,保全曾家。”   “最后一杯……”   赵绾笑容更深:“谢你请旨娶我,让我不用远离故土,和亲西凉。”   “公主醉了!”   “我没醉!”赵绾摇头,可平日不多话的她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十三皇姑殉国的消息传回大齐那一日,我母妃抱着我在芳怡殿坐了一夜,第二日便求父皇赐婚,让我长大后嫁给表哥,我母妃并不算得宠,但于这件事却是分外坚持……”   “父皇一开始并未答应,说我们年纪尚小,后来倒是答应了,但并未正式赐婚,母妃为怕父皇反悔,冒着惹恼皇上也要把此事传的人尽皆知,让父皇反悔不得。”   “表哥他是真的很好,为了能护着我,护着母妃,这些年他一直努力,他要成为父皇倚重的权臣,可到最后把命丢了……”   “我想过无数次我们婚后的样子,或相敬如宾,或夫唱妇随,就算是最坏的一种貌合神离我也想过,却从未想过是这般生死永隔。”   一壶梨花春转眼就见底,赵绾示意珍珠再去拿酒,却被陆玉庭拦住,他起身,在旁边的桌案上又拿了一壶,替赵绾斟上。   “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宫中之人天生便会算计,我也一样,这些年我成了最得宠的公主,封地比别的公主大,食邑比别人多,连婚礼都是皇子仪制,父皇子女中我最风光……”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满腹算计阴险奸诈之人,可到最后,我居然嫁给了你,你说可笑不可笑,陆玉庭呀陆玉庭,我知你娶我是为何,可我今日也只有一句话,你若护曾家安好,你便是我赵绾的大恩人……”   赵绾目光有些散,带着醉意还有些湿润:“以后再没他护我,我算计至斯,却是满盘皆输,这是报应……”   “公主真的醉了!”陆玉庭抱起赵绾朝床榻走去,赵绾眼神迷茫,两颊绯红,并没有挣扎。   ……   楚王把驸马灌的不省人事这件事,很快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气闷的放下奏折,真是多儿多女多烦忧,这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   六公主大婚的当夜,宋轶连夜进宫,司马惊鸿的案子有了新进展。   “皇上,此案牵扯前朝,臣不敢擅自做主!”   司马惊鸿之死将睿王死死的钉上了谋逆的罪名。   睿王在这场夺嫡里败势已去,苟延残喘而已。   可有人连这最后一口气都不愿再给他。   自己的亲生儿子被算计,皇上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怒火朝天,让宋轶务必查清此案。   司马惊鸿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顺天府,若是不查清楚了,这顺天府尹他也没脸干了。   “司马惊鸿乃已故庆王赵泰的死士,赵泰死后,他便化名司马惊鸿混入了城防营,后得崔家赏识,一路提拔至此,臣怀疑赵泰后人尚存于世!”   当年庆王谋反宋轶还不曾入仕,对这些旧事是不知情的,查起来还费了好一番功夫。   宋轶说完便不再多言,他负责的是摆事实,至于如何定断,还得皇上说了算。   若是赵泰后人利用旧部作乱,那朝堂必然又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皇上看着宋轶送来的密函沉默不语,实则心中惊涛骇浪。   赵泰当年逼宫谋反,只差一点便能成功,若是赵泰成了,那死的人便是他了。   当年父皇春秋鼎盛,和他现在差不多年纪,其实赵泰若有耐心,再等个几年,这皇位迟早是他的。   可他偏不愿等。   趁着父皇围猎受伤,便召集部下起兵谋反。   赵泰在诸皇子中势力最大,人人都觉赵泰这次势在必得。   赵泰兵变失败,父皇大怒,下令将参与谋反之人尽数斩首。   其实到现在他都不懂,赵泰为什么要作死谋反,可当时赵泰谋反案皆由父皇一人裁决,三司成了摆设,但凡参与之人一个不留,竟是斩草除根之势。   城防营这么重要的位置都混进了赵泰的人,那朝中还有没有赵泰的旧部?   皇上挥手让宋轶退下,宋轶出了华清殿才发觉自己一身的冷汗。   他早说过,这案子一旦牵扯到皇家秘闻,那是最麻烦的。   司马惊鸿真正身份根本不能传出去,否则便会引起朝堂惊慌。   这也是为什么宋轶不在早朝时说,而是选择深夜进宫。 第482章 老不自重   宋轶进宫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景王赵穆也收到了消息。但谈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么晚进宫,想必是和司马惊鸿的案子有关。   赵穆想了想:“请江先生过来!”   “江先生早上出门还未归!”小厮回道。   “让先生回来便到我书房一趟!”赵穆吩咐道。   第二日一早,赵恒就被宣进了宫,被皇上臭骂了一顿.   据说,华清殿里砸东西的声音,隔着老远都听到了,没人敢靠近。   六公主大婚当日被楚王下了面子,皇上心疼六公主,圣宠更胜从前。   皇上先是赏赐了六公主,接着每日都要遣人去公主府问公主身体如何,在宫外可还适应,要么就是赏几样六公主喜欢的菜。   但凡遇到合口的,合眼的,都要给六公主送一份去。   甚至六公主出嫁后的这两日,皇上每日都要去陪淑贵妃用膳。   于是,皇上疼爱六公主如眼如珠的消息越传越甚。   这六公主本就得圣宠,没想到如今都出了宫还能得此圣眷。   于是乎,公主府外等着拜见的皇亲国戚,官员命妇排队如长龙,毕竟六公主不经意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家爷们的前程。   陆玉庭的马车被堵在外面连家都回不了,顿觉气闷,这都什么世道。   赵绾一觉到快午膳时才起,外面等召见的长龙已经排了一个上午,可谁也不敢吵醒公主,都得等着。   梳妆时赵绾终于开口问:“近日宫中可发生什么事?”   “奴婢……不知,这就让人去查!”珍珠道。   赵绾抿了抿口脂:“父皇这是拿我当挡箭牌,必是出了大事,去查父皇近日单独见了什么人。”   “是!”   ……   赵恒在书房里,用鸡蛋滚着头上的包,他这次被老头子打的是真惨。   说好了不动手了,他也不躲了,可老头最后居然搞偷袭。   一大把年纪了,真是越老越不自重。   楚王挨打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据说,是因为陆驸马的上司宋大人实在看不惯楚王的行为,连夜进宫面圣,将一切告知。   宋轶:……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还是皇上让你背,不背都不行。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楚王殿下万一闹到顺天府?   宋轶摸了摸自己脑袋,不然,这几日在家里躲躲?   这都叫什么事啊。   宋轶脑子一转,程家的案子和司马惊鸿一案一并结案,薛重阳不臣之心已久,勾结城防营司马惊鸿,意图窃国,后被发现,便嫁祸睿王。   这些陈词本就是堵外人嘴的,反正薛重阳,司马惊鸿都死了,死无对证了,爱谁查谁查去,反正他都交给皇上了。   隔日,皇上便下了圣旨,顾小郡王顾昭华任城防营副统领一职,正统领的位置暂时空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正统领的位置是给亲外甥留着呢。   还有个信号便是韬光养晦的顾家要重出朝堂了,这顾小郡王和楚王殿下那可是私交甚笃,皇上这是……   前脚把楚王打了一顿,后脚提拔顾昭华,皇上搞什么呢?   景王赵穆也想不明白,觉得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   城防营那么重要的地方居然给了什么都不懂的顾昭华。最关键这顾昭华可是老五的人。   本来想借这次的事把城防营和益州势力归于囊中,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宜了老五。   不着急,反正正统领的位置空着呢,一切皆有变数。   幸好,还有一个蓝芩入了宫。   赵穆捏着手中的茶盏,皇上应是起了疑心了,看来要加紧布置了。   三月二十二日皇后三十八岁寿诞,如今中宫的情况,哪里还有人记得皇后寿诞。   可没想到的是,那日皇上居然去了凤阙殿,还亲口承诺可达成皇后娘娘一个心愿。   皇后娘娘当即便向皇上恳求放了睿王,众人都觉得皇后娘娘这是在找死的时候,皇上竟同意了。   近日皇家发生的事够写成好几本话本子,真是精彩不断,茶楼的生意又好了不少。   顾老封君虽有文绪亲自诊治,却还是没有熬过三月。   三月二十六这日,顾老封君走了,顾家一门忠烈,为大齐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皇上十分心痛,亲笔为顾老封君题词,巾帼英雄。   这一年才刚开了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怎么都不是个好兆头。   皇上也是足够任性,痛打楚王,封赏公主,给皇后过寿辰,赦免睿王,册封程昭仪为妃,搞得大臣们是眼花缭乱,御史们也不知该参哪一件才好。   几个人在衙门研究了一整天,看起来都是国事,可仔细琢磨又都是家事,皇上儿子,女儿,大老婆,小老婆的私事拿到朝堂上说有点过了。   当皇帝的,总得有点福利不是?算了,就先饶过皇上这一次,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孙天得难得松快几日,逗弄着笼中的鹦鹉,心情大好。   这鹦鹉是女儿上个月送他的生辰礼物,还会说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他可得照顾好了。   “大人——”一名衙役跑过来,气喘吁吁。   鹦鹉学着那衙役叫道:“大人,大人!”   孙天得越发喜爱,背手转过身,面无表情:“何事?”   这副样子肯定是又有新案子了,怎么没投到顺天府呢,真是的!   衙役气喘嘘嘘道:“大人,是安平伯……”   孙天得心道,难不成是安平伯死了,昨日早朝还见到,好好的啊。   “不着急,慢慢说!”   “是安平伯新纳的小妾没了……”衙役总算把话说完了。   孙天得松了口气,吓了他一跳,一个小妾死了何至于闹到大理寺。   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这安平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小妾?让老吴带着人去吧!”死个小妾而已,老吴去已经是卖了安平伯面子了。   “大人,安平伯夫人说是府里大少奶奶杀的……”   “大少奶奶?”孙天得脑子转了会儿总算想到这安平伯府大少奶奶是谁了,不就是陆家二房的大小姐吗?   据说,陆家二房虽然和大房闹翻了,但大小姐和楚王妃交好。   孙天得一拍大腿:“走吧,去衙门!”   孙夫人端着汤进来,院里就剩只鹦鹉一会儿说着安平伯死了,一会儿说着去衙门。   孙夫人愣了一下,安平伯死了?今年真是稀奇,死个人都扎堆。 第483章 兴风作浪   安平伯儿媳杀了安平伯小妾的事很快在京中传开了,伴随传开的还有件风流韵事。   据说安平伯这个小妾以前就心悦安平伯的嫡长子,如今长子回京,自然看不上安平伯这样的老头子,一来二去俩人就……   安平伯的儿媳自是不能容忍,便失手杀了这小妾。   陆瑶听完一声冷笑,这安平伯夫人可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死了一个小妾便把长姐夫妻的名声毁了个彻底。   “安平伯府的人一大早就去大理寺报了案,想必孙大人已经去了。”夏竹道。   陆瑶摇头:“死了个小妾而已,孙大人不会亲自去。”   安平伯也是勋贵世家,不然不可能被封伯爷,但本人没什么作为,自然就没落了,安平伯若死了孙大人或能亲自去。   但也说不定,毕竟孙大人很忙。   “备车,我去看看长姐!”陆瑶想了想道。   长姐初回京中,又出这样的事,只怕要吓到两个孩子。   夏竹正要答应,叶嬷嬷的声音陡然传来:“王妃不能去!”   叶嬷嬷自上次六公主婚宴上帮小姐解围之后,关系便融洽了些。   叶嬷嬷不再管小姐房中事,倒是和病愈归来的常嬷嬷十分谈的来,二人将院子事务打理的十分妥帖。   陆瑶向来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子,而且她这段时间观察,叶嬷嬷除了性子古板些,耿直些,倒也没有其他缺点。   没想到这会儿,叶嬷嬷又跳出来反对了。   “王妃,恕老奴多嘴,这是安平伯府的家务事,王妃身份贵重,代表皇家,若贸然去了未免有施压之嫌,即便是孙大人查清原委,只怕也难还令姐清白!”叶嬷嬷不卑不亢道。   夏竹暗自腹诽,又来了,又来了,不过,仔细想,好像也确有几分道理。   “王妃,叶嬷嬷此言不差,奴婢也觉得王妃不能去!”说话的是常嬷嬷。   两人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跟两尊门神似的。   陆瑶摇头:“罢了罢了,不去也罢!”自常嬷嬷回来后和叶嬷嬷一个鼻孔出气,以前有个常嬷嬷每日唠叨,如今还多了个夫子般的叶嬷嬷,当真是头疼。   “王妃若是担心,派个丫头小厮的去打听打听也无妨!”   倒不必陆瑶派小厮去打听,知道消息的已经回来了。   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楚王赵恒。   赵恒是懒得对别人费心的性子,可这是窈窈的长姐,他难免就多打听了几句。   王爷一进来,所有人都识相的退下了,包括夏竹和秋霜。   叶嬷嬷也退下了,她在院里伺候这段时间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其实有些问题不是出在王妃身上,而是王爷。   比如他在时房里不许人伺候,比如白日里但凡在家就腻在内宅,比如大半夜叫水……   皇上是派她来负责内宅的,王爷的事是韩长史的责任,和她没关系。   对,没关系。   而且,叶嬷嬷发现,自从不管王爷和王妃房里的事后,她和王妃也没什么矛盾。   赵恒回到家往陆瑶身边一凑:“就安平伯那点家业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可真是眼皮子浅!”   陆瑶给赵恒倒了杯茶:“不是值不值得惦记,而是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给是情分,不给是应当,别人动手来抢,那就是强盗了。   赵恒点头,这话倒是没错,别说,什么道理经窈窈一说就格外有理了。   说起这安平伯,一家子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窈窈的姐夫郑勋是安平伯的嫡长子,按理说这安平伯世子的身份怎么也该是他的。   可郑勋的亲娘早逝,如今的安平伯夫人是安平伯的表妹,俩人在婚前就早有苟且。   可惜表妹家道中落,配不上安平伯的身份,嫡妻肯定不行,而且老安平伯早就为儿子定好了婚事。   老安平伯棒打鸳鸯,送走了安平伯的表妹,接着便是安排儿子的婚事。   郑勋的亲娘也是知书达理,婚后二人也过了段赛神仙的日子。   可没想到不久那表妹又偷偷找上门了,说是回家后,家里要把她嫁个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老头。   安平伯先是愤怒接着怜香惜玉,在外面找了处宅子把表妹安顿了下来。   安平伯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家里的贤良淑德,外面的温柔小意。   可没过多久,那表妹便有了身孕,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郑勋亲娘那里。   郑勋亲娘看着是个温婉的个性,但内心却是个强的。   她可以容忍丈夫纳妾,她怀着身孕也不是没有给他房里放人,可她容不得如此偷偷摸摸行事,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表妹进门。   可男人铁了心要纳妾,女人怎么能拦得住,安平伯还是纳了表妹进门。   安平伯夫人也是十分倔强,自他纳了表妹之后便封门独居,留书曰,死生不复相见。   其实,安平伯夫人本是要和离的,可顾念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为了儿子只得留了下来。   安平伯起初还来求和解,可后来见她如此倔强便不来了,再加上表妹挑拨,这夫妻关系便越发僵了。   安平伯夫人和夫君闹的这般样子,心里岂能好受,郁郁寡欢,只守到了儿子八岁。   郑勋性子极似其母,因为母亲那句死生不复相见,又恨其父寡情,父子关系也十分糟糕。   安平伯像是为了泄愤,安平伯夫人去世没多久就抬了表妹为正妻。   现如今的安平伯夫人为安平伯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比郑勋小了大半岁。   表妹本就极有手段,坐上了安平伯夫人的位置岂能让郑勋好过。   这些年郑勋外放荆州倒也安生些,没想到才一回京便被算计的声名狼藉。   “那郑勋和小妾到底有没有首尾?”陆瑶问的也直接。   “这丫头曾是郑勋房里伺候的丫头,至于有没有首尾,也只有郑勋知道,若是有,窈窈欲待如何?”赵恒带了几分调侃。   “如何?自然是……让他以后再无法兴风作浪!”陆瑶语气轻描淡写。   赵恒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莫名觉得某处一冷。   他倒是忘了,他第一次在茶楼听到她和丫头说话便是要阉了赵穆。 第484章 走漏风声   他的王妃可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陆瑶听到赵恒咳声,这才看向他:“你觉得不妥?”   赵恒摇头:“妥,十分妥当!”   “长姐陪郑勋外放四年多,日子过的本就不易,若他真的辜负长姐,和安平伯有何分别,留他一命已是看在外甥女 面上!”   赵恒点头不止:“窈窈说的都对!”   安平伯的事闹的,连皇上都知道了,忍不住问密探:“安平伯长子到底和小妾有无首尾?”   密探回曰:“并无!”   皇上大概觉得自己此举有损威仪,咳了一声道:“既嫡长子德行无亏,那安平伯为二公子请封世子的折子便驳回吧!”   常贵:……   皇上不是早就驳回了吗,算了,你是皇上你说什么都对。   安平伯本来刚得了个貌美的小妾,正在兴头上,却没想到才没高兴几天,人便没了。   这一腔怒火可不全冲着郑勋去了吗?   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他的克星,才回京就把自己的小妾给克死了。   再被安平伯夫人一撺掇,就真报了官,可这报了官才知道丢了大脸。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安平伯戴了绿帽子,还是亲儿子给戴的。   郑勋也是个脾气倔的,安平伯夫人要报官,他也不拦,丝毫不怕把事情闹大了。   这种小案子,孙天得不用去都知道怎么回事,后宅里的那点污糟事,也就安平伯是个糊涂鬼。   可楚王说了,既然人家已经报了官,那就敞开了闹吧。   如今不止京中世家,连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盯着这案子呢。   早上出门第一句便是,安平伯的案子查清了吗?   安平伯已经两天不敢出门了,躲在家里发脾气。   安平伯夫人也没想到大理寺竟是这样查案的。   不把嫌犯抓起来,把棺材就放在院里,还就地搭了个棚子,派人日夜守着。   这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别说隔夜的东西,就是上午的东西到了下午都要馊,更何况是个死人。   那味道……   而且还引来一群乌鸦在那里盘旋着,叫声瘆人。   “早说了在府里查清楚就算,非要报官,这下好了,伯爵府的脸面要丢尽了!”安平伯发火道。   “妾也是好心,怕冤枉了少奶奶,都说大理寺断案如神,谁知道这弄的……”   把院子里搁具瘆人的尸体不说,还派人守着,简直把伯爵府当牢笼了,大理寺可真是够气人的。   “头发长见识短,无知妇人!”安平伯拂袖走了。   待到第四日夜里,安平伯府闹鬼了,据说那个死了的杜鹃魂魄回来了。   那魂魄说自己死的冤,要找给她下毒的人复仇。   结果,安平伯夫人身边的嬷嬷就疯了,冲出屋子当着众人说都是夫人指使的,连毒药是在哪里弄的都说的一清二楚。   还说当年安平伯夫人根本不是郁郁而终,是慢性毒药……   这案子滚雪球似的越扯越大,热闹了。   安平伯夫人自然是不肯认,可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但凡进去就不可能不留下点东西。   很快,安平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招了。   安平伯夫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安平伯悔之晚矣。   此案惊动了皇上,一纸圣旨,安平伯宠妾灭妻,天理不容,褫夺伯爵。   华清殿里皇上喝着茶,既然都是爵位给闹的,那便收回吧,如此不偏不倚最是公正。   早就看这些白吃公家俸禄的世家不顺眼,如此倒是清净了。   楚王府里,陆瑶靠在榻上看书,夏竹犹豫了半天:“小姐,是不是那日奴婢扮的鬼太凶了,害得大姑爷丢了爵位。”   好好的伯爵位子没了,皇上还收回了封赏,以后都得靠自己拼了。   陆瑶倒是不紧不慢:“若他是个有本事的还怕挣不回来?”   “可那伯爵府的院子也收回了!”夏竹有些内疚。   在陆府时大小姐待小姐是极亲厚的,她也是好心,但看着怎么像是帮了倒忙。   “傻丫头,褫夺爵位是皇上下的旨,皇上早就想对这些勋贵动手,缺个机会而已!”陆瑶合上书笑道。   一个萝卜一个坑,总共好东西就那么点,被那些老勋贵给占着,皇上怎么赏赐自己的宠臣?   可不得削了这个,夺了那个才行吗?   再说,赵恒和郑勋是连襟,以前在外面倒也罢了,如今回了京,以后若再成了伯爷……   皇上没有放权的打算,便不会任着任何一方势力大起来。   “真的吗?”夏竹单纯道。   “真的!”   夏竹这才露了笑脸:“小姐,以后有这样的好差事别忘了奴婢,奴婢给小姐梳妆不行,可做这个最擅长!”   陆瑶:……   这丫头怕不是糊涂了吧。   晚膳时,赵恒差人回来传话,说今日不回来用膳,晚上也让她早些休息,不必等他,有公务可能要晚些。   可到了亥时赵恒还未归,陆瑶便有些担心了。成亲月余,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一直到第二日快午膳赵恒才回来,他身上还穿着昨日出门穿的衣服,显然没有去今日的早朝。   陆瑶敏感道:“出了什么事?”   赵恒知瞒不住她,便只得道:“你三哥受了点伤!”   陆瑶心咯噔一下,紧张道:“你一夜未归只怕不是受了点伤那般简单吧!”   再说,三哥功夫不错,又擅轻功,自保绝无问题,除非有人要他的命。   陆瑶说的没错,陆玉庭伤的不轻,差点就要了命。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所以,对方人就是要他的命。   陆瑶看赵恒沉默,有些着急:“是赵穆?他发现了三哥身份是不是?”   赵恒摇头:“不是他!”   “那是谁,到底是谁伤我三哥!”陆瑶话一问完,脑中就闪出答案来了:“是江源,是他!”   这京中除了赵穆便只有他了。   赵恒点点头,陆玉庭查到了江源的身份,还有他和缥缈阁的关系,打算想办法把这些让赵穆自己查到,两人撕破脸,不曾想,江源先一步知道了消息。   只怕是陆玉庭身边有了奸细,否则,这等重要的消息怎么会走漏了风声。 第485章 毫不退让   “三哥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他!”陆瑶很是担心。   “现在还不便看望,他还未醒,师父在为他疗伤!”陆玉庭受伤的事,外界还不知,恐节外生枝,他已经封锁了消息。   “未醒,未醒是什么意思,三哥他到底伤的有多重?”陆瑶声音有些发抖,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恒。   “他一定会醒!”   陆瑶身子朝后退了一步,眼睛泛着红:“三哥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他还未助赵恒夺得天下,他还未将大齐建成他理想中的样子,他一定不会有事。   赵恒扶着陆瑶,安慰道:“对,他一定没事,你别担心!”   “三哥做的事,从未有过一丝私心,他不该这样的!”陆瑶太过担心,难免想到上一世陆玉庭失足溺水之事。   三哥身边肯定有内奸,说不定上一世三哥失足溺水也与此人有关。   “那江源呢,可抓到了!”陆瑶抓着赵恒的问道。   “逃了!”赵恒一夜未归便是缉拿江源,没想到竟是扑了个空。   江源在京中有内应,他下令杀陆玉庭之前已经想好了脱身之计。   “逃,他能逃到哪里,他能跑,可山东江家却跑不了!”她在江家安排了人,若江家有异动,她会收到消息的。   “江源只怕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赵恒神色肃穆,只怕大齐免不了还要一战。   “你说他……要反?”上一世江源的皇位是赵煊禅让的。   不费一兵一卒,没有流血牺牲的政权更迭。   可这一世江源要反,那便是血染土地,尸横遍野了。   赵恒点点头:“江源是已故庆王之子,庆王的母亲乃是前朝后人!”   百余年前前朝覆灭,前朝皇上被逼自刎。   死前将心头血滴于七宝佛珠诅咒赵家江山必亡于李氏子孙之手,七宝佛珠出世之日便是李朝血脉重夺江山之时。   赵恒以前从不信神佛,只信自己,可如今慧然方丈所言一一应验,七宝佛珠出世,天下大乱。   慧然方丈说帝星微弱,三大紫薇星出世,若江源是其中一个,那另外两个是谁?   庆王当年之所以仓促谋反,只怕是他的身份已经被先帝知晓,想先一步下手,夺得帝位,没想到还是落败。   先帝将参与谋反之人尽数处斩,应该是不想多生事端,造成朝堂恐慌。   只要牵扯到前朝,皇上哪怕错杀都不会放过。   大齐建国一百多年,防着南疆,防着北疆,防着突厥,这下好了,又冒出个前朝后人。   公主府   赵绾到落雪院门口刚要进去便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珍珠道:“大胆,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拦公主殿下!”   “公主恕罪,大人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落雪院一步!”侍卫一板一眼道。   “放肆,这里是公主府,还有公主去不得的地方,真是笑话!”珍珠呵斥道。   “公主,请不要为难属下!”   “好,本宫不为难你,你去告诉陆玉庭,就说本宫要见他,本宫就在这里等!”赵绾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侍卫犹豫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赵绾神色和语调都是冷的。   昨日陆玉庭一夜未归,听下人说今早驸马是躺在软轿里被抬回来的。   软轿?   他何曾那般矫情要坐软轿,这完全不似他平日作风。   这落雪院又守卫如此森严,一定是出了事。   侍卫一个个低头,并不回答赵绾的话。   赵绾更加确定心中疑问:“你们拦不住本宫,滚开!”   可守在门口的侍卫却是死死不让,大概是听到门口动静,里面又出来几个,拱手行礼道:“公主,得罪了!”   言下之意,若是赵绾硬闯,他们便要动手了。   “大胆,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敢在公主府对公主不敬,还想不想要脑袋了?”珍珠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放肆。   赵绾冷然道:“本宫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不敬!”   墨青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剑,侍卫们互看一眼,竟是没有让开的意思。   气氛剑拔弩张,两边人毫不退让。   赵绾忽然就冷笑一声,瞧瞧,这就是她的好驸马,连他的手下都敢如此嚣张。   赵绾看不出来,但墨青能看出来,这些人训练有素,功夫都极高,便是比御林军也不差,他一个人未必应付得来。   驸马不过是顺天府四品府丞,他竟可以调动这么多护卫,陆玉庭到底什么身份。   忽然从里面传来一道女声:“放肆,还不把剑放下,怎可如此对公主殿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露浓。   那些护卫听到露浓的声音,态度十分恭敬,然后放下手中剑:“是,露浓姑娘!”   赵绾垂眸轻呵一下,随即,轻飘飘地抬起眼,朝一步步走过来的露浓看去。   “公主殿下,让您受委屈了,我替他们向公主道歉!”露浓不卑不亢道。   赵绾睨视着对方,居高临下:“道歉?要道歉也是陆玉庭亲自向本宫道歉,你有什么资格给本宫道歉。”   露浓:……   “公主说的是,我会将刚才的事转告公子!”   “转告?”赵绾微眯眼,满是不屑,“也就是说,今日本宫是进去不得了?”   露浓携着笑,十分诚恳地向赵绾致歉,“对不起,公主殿下,我等都是听公子吩咐——”   “啪——”   一声脆响。   赵绾收回手,动作不紧不慢,一点都看不出,她刚刚甩耳光时那快准狠的架势。   所有人都懵了。   露浓不敢置信,慢慢转过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赵绾,唇瓣微张:“公主——”   “啪——”   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这下,露浓两边脸都浮现出红红的指印。   因为皮肤白皙,赵绾又用足了力道,露出脸上的手指印显得异常狰狞。   “公主殿下,我等都是遵公子旨意,公主殿下还是请离开!”露浓吸了口气捂着脸道。   赵绾却面不改色,淡淡道:“在本宫的公主府只能遵本宫的旨意,守本宫的规矩,你们口中的公子不过是本宫的驸马,这公主府的主子只有本宫一个。” 第486章 做牛做马   露浓身体骤然绷紧,可是脸上仍是平静的模样:“我等奉命守在这里,公主想要过去,除非踏着我们的尸体。”   赵绾看着露浓,声线是她独有的淡漠:“来人,杀无赦!”   正在此时风无忌轻功出现,挡在两拨人面前,给赵绾行礼:“参见公主殿下,主子就在里面,公主请!”   露浓着急欲拦:“主子他……”   “主子吩咐不可对公主殿下无礼!”风无忌面无表情。   “可是……”   风无忌不理露浓,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绾迈步进去。   刚靠近房间便闻到一股血腥味,赵绾偏头去看风无忌,依旧没有表情。   踏进房间,血腥味更重,赵绾快步走进内室,陆玉庭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如同……   赵绾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清虚道长,匆忙问道:“是谁伤了他?”   清虚道长欲行礼就被赵绾扶住:“道长不必客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露浓已经从外面进来,站在赵绾背后道:“怎么回事难道公主殿下不清楚?”   赵绾转身,盯着露浓道:“你这话何意?”   风无忌蹙眉:“露浓姑娘,你先出去!”   赵绾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陆玉庭,认识他虽不算久,也有段时间了。   见过很多种样子的他,骄傲的,恶毒的,谦谦君子的,可独独没有像今天这般——了无生气。   “不是本宫!”赵绾语气淡淡,没有刻意解释的意思。   她若是不想嫁他,自可以告诉父皇,没必要这般伤人性命。   而且,她和陆玉庭之间还有合作未达成。   风无忌对这些不予置评,听到也像没听到一样,一切等公子醒了再说。   “道长,他何时会醒?”赵绾知道清虚道长也精通医道。   “这个老夫也不知!”一切要看天意了。   “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本宫那里有!”即便没有,她也可以派人去皇宫取。   “公主有心了!”   ……   距离陆玉庭重伤已经过去三日,陆玉庭还没有醒来。   清虚道长一直守在落雪院没有离开,他知徒弟有一大劫,难道这就是他的大劫?   陆瑶寝食难安,日日都要问赵恒陆玉庭的伤势。   陆玉庭伤势倒是并没有恶化的迹象,可就是人迟迟未醒。   赵绾日日都去落雪院探望,只是每次也都是一炷香时间,并不多留。   清虚道长对她客气的疏离,风无忌像一桩木头,那些侍卫看她也没有丝毫敬意。   若不是看在陆玉庭是她的驸马,她是真不愿意来。   赵穆也知道了江源的事,跪在华清殿外向皇上请罪,皇上懒得见他,任他跪着。   最后,还是程妃娘娘路过,仿若无意的向皇上说起外面下了雨,景王殿下还在外面跪着。   皇上这才让景王进来,景王一身湿淋淋的跪地叩首:“父皇,儿臣实在不知江源竟包藏祸心,意图对我大齐不利,儿臣都是被他蒙骗的!”   景王在山东治理河道就是听从了江源的建议。   后来江源又献计斗垮崔家,他视他为知己,十分重用,哪里想他居然是前朝后裔。   江源身份暴露,司马惊鸿的死还有那些谋反书信便都解释的通了。   江源就是想借睿王挑起益州之乱,然后坐收渔利,可惜计划被陆玉庭破坏了。   陆玉庭又查出他的身份,这才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皇上这会儿也听不进去景王的解释,无论如何,人都是他带进京的,当初山东那句赵家江山尽归江也是他为他担保的。   不管他知不知情,都是他自己蠢,这才惹出了这么多祸端。   都知道景王被禁足了,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陆瑶派往山东的人传回消息,江府的人逃了,有大批的暗卫护送,他们人少不敌,没有硬拼,派了人暗中尾随。   皇上这边派了禁卫军攻打缥缈阁却扑了个空。   缥缈阁总坛已经人去楼空,而且撤离的极有秩序,并不狼狈。   江源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了消息,寻不到任何踪迹。   陆玉庭遇刺的第五日,他终于醒了,醒来时赵绾正巧就在。   他刚一动,清虚道长就发现了,赶紧按住道:“别动!”   接着风无忌,露浓还有另外两个侍卫齐齐围过来,倒把赵绾挤了出去。   赵绾站在那里,这一屋子的人,她明明是他的妻,可此刻却像个外人。   赵绾站了会儿,听到清虚道长说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便悄悄的出了房间。   说是悄悄,这么个大活人,如何在众人面前悄悄的走,不过是没人会注意到她罢了。   也罢,总算他醒了,她以后不用日日来讨人嫌了。   陆玉庭再往那里看去,那抹身影已经不在了,仿佛方才那匆匆一瞥只是他的错觉。   “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有人泄露了消息?”风无忌问道。   陆玉庭淡淡道:“还不确定!”   “是不是公主……”   风无忌在陆玉庭面前没什么避讳,直接问道。   露浓接腔道:“公子出事的前一日我看到公主殿下进了公子的书房!”   陆玉庭沉默既没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房间里气氛沉默了一瞬,只听清虚道长道:“外面的事先别管,养好身体要紧!”   陆玉庭点点头:“师父说的是!”   清虚道长倒不认为是赵绾,她这几日日日来,十分安静,有时喝一盏茶就走,又时就是单坐着。   清虚道长对皇家人不喜,所以,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没有亲近之感,但直觉不是她做的。   “我已经让人给你师兄传话,外面的事他会处理,你无须担心!”清虚道长到底心疼徒弟。   陆玉庭十分规矩的点头:“是!”   陆玉庭醒来这日夜晚,赵恒去了落雪院。   “师兄,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陆玉庭听到了赵恒的脚步声。   “不错,总算活过来了!”赵恒调侃。   “还未多谢师兄又救我一次!”陆玉庭躺在床上,因为受了伤,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记得就好,把你的小命好好留着,以后做牛做马的偿还我。” 第487章 儿臣请战   赵恒在陆玉庭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瞧着他的气色仍不好,人虽然醒了,但病恹恹的。   认识他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风流倜傥的陆公子变的如此‘怂’。   那日他赶到时,陆玉庭已经成了个血人,一身白衣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听说你的人和赵绾起了冲突?”   “堂堂王爷打听别人私事很有意思?”   “有意思!”赵恒毫不掩饰,一脸戏虐。   “你若是来八卦的,可以走了,病人需要休息!”陆玉庭一副慢走不送的表情。   “只怕这次谁也别想休息了!”赵恒手环胸坐在那懒洋洋道。   “江源找到了?”陆玉庭警惕道。   赵恒摇头:“江家人去了铜川,而且铜川出现了传说中的黑甲军。”   陆瑶派去江家的人虽然没有能力阻拦,但一路尾随,确定他们去了铜川。   若无意外,江源应该也到了铜川。   “那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黑甲军?”陆玉庭惊道。   “若真的战无不胜,前朝又怎么会亡国!”赵恒嗤笑。   那些黑甲军向来是活在人们的传说里,没有人真的见过。   陆玉庭也认同这点,一个王朝的崛起或是没落,靠的从来不仅仅是军队。   “不过,他们现在放出黑甲军的消息很明显是要造成百姓恐慌,你最近安心养伤,只怕大齐将有一场硬战。”   “师兄放心!”他们不仅是师兄弟,还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你身边的奸细可查出来了?”这次险些丢了命去。   陆玉庭眼神一暗:“放心,我能处理!”   “对了,劝你一句,这婚是你求旨赐的,认真点,别玩太过,赵绾可不是那种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赵恒认真道。   赵绾出嫁,老头子可是赐了一队御林军给她,她若不想谁好过,手段都不用玩,直接打上门就行。   “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陆玉庭的语气漫不经心,看不出是随口一说还是怎的。   赵恒摇摇头:“走了,你自己保重!”   赵恒回到府中陆瑶还没有休息,看到他回来连忙问道:“三哥身体如何了?”   赵恒又感觉不大舒服了,往椅子上一坐,大爷似的:“渴了!”   陆瑶赶紧倒茶,赵恒装模作样的喝了两口才不紧不慢的道:“放心,祸害遗千年,那家伙死不了!”   “你去了这么久,就带了这么句话,那我明日自己去趟公主府。”陆瑶嗔了赵恒一眼。   “有我师父在呢,你操什么心,不是在给我做新靴子吗,你看这双都快露脚丫了!”赵恒伸脚让陆瑶看。   陆瑶看了眼,靴面和底子交接的地方确实磨损了。   赵恒习武,鞋子磨损的快,可他偏只穿陆瑶做的,王府里那么多的绣娘成了摆设。   陆瑶的女红本就一般,如今要给他做靴子,做里衣,还得给他绣帕子,荷包,倒真是闲不下来。   “针线房做了那么多送过来,你自己不穿还怪别人!”   “他们做的哪有窈窈做的合脚!”赵恒一脸自豪,接着又道:“我要穿新鞋子,不然穿着破损的鞋子,别人要笑话的。”   陆瑶:“活该!”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把针线筐里没做完的又拿出来接着做了起来。   赵恒这才作罢,靠在陆瑶旁边研究铜川的地形图。   赵恒在想,之前的那些事江源有没有参与其中,若他也参与的话,那此人还真是劲敌。   他若离开,窈窈……   赵恒看向低头做着针线的陆瑶,这样的岁月静好时光又还能过多久。   陆瑶亦知江源逃走,大齐免不了一战,赵恒必然是要领兵的。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只盼着他要平安才好。   江源在铜川恢复前朝国号陈,甚至找到了在晋时便消失的传国玉玺,称自己才是天选之人,真命天子。   铜川乃富庶之地,靠近江南,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十分便利。   最关键,铜川是大齐兵力最弱之地。   江源借助地理优势,已经将铜川附近的魏县,西华县,彩陶县拿下,都是深夜攻城,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   此举更让江源士气大涨,倒是得到不少人拥护。   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江源在益州的计谋没有得逞,否则,形势更加被动。   皇上大怒,甚至要御驾亲征,剿灭乱党。   众臣皆下跪高呼:“皇上三思!”   这一战不可避免,可御驾亲征万万不可。   御史文臣一个个慷慨激昂,像是声音大点便能喝退千军万马似的。   可当皇上问到谁能战时,一个个噤声了。   大齐的武将多出自世家,这些年被赵家祖孙三代糟蹋的差不多了。   顾家先帝时便交了兵,崔家被灭,对了,还有陆侯爷呀,不对,如今是陆将军。   陆伯山自然看到大臣们看向他的目光,其实他也在犹豫,毕竟夫人怀着身孕……   也罢,保家卫国本就是陆家男儿志向,只是又要愧对夫人了。   陆伯山正要站出请战时,有人先他一步:“父皇,儿臣请战!”   偌大的宫殿上,赵恒的声音格外铿锵有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赵恒身上,楚王赵恒向来我行我素,连每日早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个时候他居然请战,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景王一派这几日都在朝堂上装缩头乌龟,没办法,心虚啊。   江源虽没有入仕朝堂,但作为景王身边最得力的谋士,他们其中一些是见过的。   这下好了,谋士成了前朝余孽,景王可不就成了帮凶吗?   到底知不知情那都是皇上说了算,皇上说你参与其中,那便是死路一条。   只是被禁足,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如今江源更是一连拿下数县,皇上震怒,他们的脑袋都是朝不保夕,说掉就掉的。   这会儿一个个偷偷的观察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恒,沉默了好一会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好,朕派三十万大军,助你平叛,凯旋之日,朕必重重有赏!”   赵恒再次郑重行礼:“儿臣领旨,多谢父皇。” 第488章 不许胡闹   “皇上,臣也愿随五哥出征!”说话的正是顾昭华。   顾昭华已经领了城防营副统领的差事,他个性豪爽,没什么架子,很快便和城防营的将士们混熟了。   比起朝堂,他确实更适合军营。顾老封君弥留之际给孙子做的安排亦是极有远见。   赵煊其实也想随赵恒出战,好男儿就该在这时候为国出力。   可是一想,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到时候大家都一样,谁也不认他这个王爷。   他的功夫一般,到了那就是送死,他才刚十八岁呢,还不想死。   如今看到顾昭华请战,心里又毛毛的了,觉得自己不能输给顾昭华啊。   皇上还没说话,赵恒先道:“退下,不许胡闹!”   “五哥,我没胡闹!”顾昭华着急辩解。   五哥都上战场了,作为好兄弟,他是一定要跟着的。   上次在江南那么凶险,他们不也一起扛过来了吗?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和五哥一起去的。   赵煊心一横,豁出去了:“父皇,儿臣也请战!”   众大臣:七王爷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皇上看了赵煊一眼,他差点都快忘了这个儿子了。   有这个心是好的,但上战场还是算了,就那几招花拳绣腿,不能打也不抗揍的。   “你们两个还不退下!”赵恒蹙眉喝道。   赵煊和顾昭华你看我,我看你,卯足了劲要把对方比下去,自然都不肯退。   “皮都痒了是吧!”赵恒在二人屁股上一人一脚都踹趴下了:“滚蛋!”   众人:……   楚王殿下果然还是那个楚王殿下。   顾昭华揉着屁股,五哥还真踢啊,疼死他了,睨了赵煊一眼:“都怪你!”   就这小子整日的扎在女人堆里,身体早就耗虚空了,那可是上战场,逞什么英雄。   赵煊也十分不满:“多事的是你。”说完哎呦了一声,可疼死他了,这一脚真重。   “此事已定,择日出发!”皇上金口玉言,自然再无人有异议。   众人齐齐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了朝,大臣们三五扎堆的说起朝堂发生的事。   如今皇上的几个儿子,睿王也就那样了,景王被禁了足,还不知道能不能翻身,也就只有楚王……   刚才皇上在朝堂上说重重有赏,已经是亲王了,再重赏可不就是——太子之位吗?   看来,这朝局是又要变喽。   赵恒和陆伯山走在前面,顾昭华和赵煊二人互看不顺眼的揉着屁股在后面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嘴。   “此事你和瑶儿可商量过?”陆伯山担心的还是女儿。   “窈窈她早料到我会如此,岳父大人放心,我必会平安归来!”赵恒极有信心。   不平此乱,大齐百姓难以安生,作为大齐的皇子,他岂能坐视不理。   陆伯山拍拍女婿的肩膀:“好!”   “京中一切,小婿皆托付岳父大人了。”赵恒朝陆伯山作揖。   陆伯山伸手扶起:“放心!”   他知赵恒此话何意,这托付,不仅是女儿,还有这京中安危。   到了宫门口,陆伯山上了陆家马车,赵恒这才转身看向身后两人:“你们俩要跟到什么时候?”   顾昭华先凑过来道:“哥,你干嘛不让我跟你一同去。”   赵煊点头:“就是就是!”   顾昭华瞥了一眼:“有你什么事!”   “还不是都怪你!”   “都闭嘴,”赵恒看了两人一眼,虽然嫌弃,但还是开口道:“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我不在京中这段时间都给我老实点,别惹事!”   两人缩着头乖乖点了点头:“嗯!”   赵恒继续又道:“昭华,你的九千城防兵是京城的根本,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以后要日日练兵,不可懈怠,若有异动,一定死守京城。”   若京城丢了,那大齐就真的完了。   顾昭华一听赵恒给他交代任务,格外精神:“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京城给你守的好好的。”   赵恒点点头,又看向赵煊:“还有你,别一天天的招猫逗狗,找点正经事做。”   赵煊有点心虚:“父皇也没给我安排正经差事!”   他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王爷,太出息了招人嫉恨,他得藏拙。   “父皇不安排你不会自己找,以后跟昭华多学着点!”赵恒直摇头。   这家伙真是没救,搞得跟自己多睿智似的,还藏拙,本来就笨到透顶,还用藏?   赵煊不敢不服赵恒,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跟着顾昭华去城防营也行,那个统领的位置不是还空缺吗?   顾昭华姓顾,他怎么说也姓赵,父皇总会向着自家人吧?   赵煊挺挺胸口,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赵恒回到王府时,陆瑶已经提前知晓了消息,倒并没有去问,像往常一样道:“回来了?”   赵恒点点头,在陆瑶身边坐下,看着她手上未做完的针线道:“这是给我做的?”   陆瑶点头:“快做好了!”   沉默了一瞬,赵恒突然开口:“我要上战场了!”   “我知道!”陆瑶说我知道时视线并未从针线上离开。   赵恒夺走了陆瑶的针线,丢在一旁:“不做了。”   “就差几针了。”   “我说不做就不做!”赵恒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让她坐自己腿上:“抬头,我有话和你说。”   陆瑶这才抬头,刻意的带着几分笑容:“说什么。”   赵恒伸手捏了捏陆瑶的脸蛋,蹭着她的额头道:“在我面前不用装,我知道你担心我。”   “我才不担心,你功夫好,到时候只有打别人的份,谁能打到你……”陆瑶有些装不下去了,先是声音有些哽咽,接着眼睛也红了。   这一战,要么是他请战,要么是爹爹请战。   赵恒不会让爹爹此刻领兵,所以,只会是他。   她明明什么都想到的。   可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往下掉,她并不爱哭的,今日真是见鬼了。   小时候爹爹不在家,娘总对她说,瑶儿嫁人千万别嫁大英雄,英雄是大家的守护神,却让家里人的魂牵梦绕。   当时,她不懂,只觉得爹爹当大英雄多威风,如今她懂了,因为她也嫁给了一个大英雄。 第489章 战无不胜   “窈窈说的对,谁也打不到我!”赵恒看她哭,又不会哄,只会顺着她的话说。   陆瑶好一会儿才控制好情绪,擦了眼泪:“你且安心战事,无需惦记我,我会好好的!”   “这才乖,等我得胜归来,便向父皇告假,带你去西北见外祖!”赵恒笑容坦然,丝毫没有要出征的紧张。   外祖镇守西北,非诏不得入京,连他们婚礼都未参加,这始终是遗憾。   他虽姓赵,却是吃傅家饭长大,身上也流着傅家血,这一点赵恒永不会忘。   “好,就去看你说的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黄沙漫天……”   “西北好玩的多了,可不止黄沙,你若是去了,说不定不想回来……”赵恒说起西北的事,眉飞色舞的像个孩子。   楚王率兵剿灭乱党,这个消息在京中一日传开,已经不是秘密,只等各路大军集结京城,便要点兵出发。   出征前皇上召了赵恒进宫,御书房里,除了父子二人就只剩下常贵。   今日这气氛……绝对打不起来,只是格外沉重。   常贵也跟着笑不起来,大齐马上要打仗了,楚王殿下亲自上战场,他得多没心没肺才能笑出来。   不过,楚王殿下可真是不错,平日里那些人争权夺利的,就差打起来,这时候倒是不吱声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自己小心!”帝王的心再硬总有柔软的时候,比如这一刻。   这孩子不在他身边长大,回京后他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马上要上战场,作为老父亲,总是担心的。   “父皇放心,儿臣知晓!”赵恒笑道。   “你放心,朕会派人照顾王妃起居,你无需操心。”这小子最惦记的就是他的王妃。   这王妃是他自己死乞白赖的求来的,肯定放心不下。   “王府没什么事,她能照顾好自己,父皇无需费神,只是,离京前,儿臣有一事提醒父皇!”赵恒正色道。   “你说!”皇上端正了坐姿,沉声道。   “儿臣一日未归朝便一日不能解景王禁足!”这是赵恒唯一不放心的了。   赵穆心思深沉,诡言善辩,最会蛊惑人心,若趁他在外,在京城搞事,便是断了后路了。   皇上点头:“朕明白!”   “父皇,临近出征,儿臣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儿臣先行告退!”赵恒拱手告退。   赵恒离开后不久,皇上下了一道密旨,御林军严守景王府,不得任何人出入。   赵恒陪陆瑶回了一趟陆府,陆夫人已经快六个月,身子已经有些笨重了,陆夫人说着家常趣事,只为让女儿宽心些。   等丈夫出征归来的心情陆夫人最懂,她这十多年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   每日提心吊胆,就怕前方传来不好的消息。   如今丈夫总算不用出征,没想到竟轮到她的女儿。   书房里陆伯山从宽袖中掏出一块黑色椭圆形玉佩,递给赵恒道:“拿着,对你有用。”   赵恒垂眼一瞧,表情微微一滞,在此之前,他并不确信陆家暗中培养私军。这是最让帝王猜忌的。   其实每个带兵的世家都有私兵,除了家主,任何人都不知。   帝王会疑心这些私兵是用来谋反,牵制帝王,其实不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总有他的杀手锏。   这私兵便是杀手锏,战场上可保战事,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陆伯山将这样东西交给他,无疑是将陆家的前程命脉都捏在了他手里。   他虽然是陆家女婿,但毕竟姓赵,倘若将来有一日,他以此为把柄,便能让整个陆家覆灭。   如今,陆伯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他是真的意外,因为岳父大人一贯对他是不喜的。   赵恒沉默了一瞬,伸手推拒道:“不行,我不能收,皇上召集了三十万军马,足够我出征,若是我这次用了这私兵,到时传到父皇耳中,陆家几代所有的努力便等同于白费,甚至会惹来更大祸端。”   陆伯山倒是光明磊落:“给你,是我的决定,用与不用,是你的选择,和我无关。只是你得记住,活着才能保护我女儿。”   他才不是为了这小子,若不是看在瑶儿份上,他才不管这小子是死是活。   如今他是连棺材本都拿出来了,要是不打胜仗回来,他非揍死他不可。   赵恒不再推拒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岳父大人。”   陆伯山拍拍赵恒肩膀,深吸一口气:“时辰不早了,带瑶儿回去吧!”   陆伯山和陆夫人亲自送女儿女婿到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陆夫人目光忧虑,有些不忿:“这才新婚就要上战场,大齐竟是无人可用了吗?”   “可不是无人可用,世家如今为避讳,子弟都走科举,哪里还有能领兵的将军!”这都是赵家三代算计的结果。   如今亲儿子上战场,这也算是报应了。   唉!   这臭小子,敢不打胜仗试试。   陆瑶这几日待在房里连房门都不出,一直在给赵恒做鞋子袜子。   他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京城平坦的青石板路,他走路尚且费鞋,刚上脚的鞋子没几天便磨破了,更何况到了战场。   赵恒在做战前准备,每日一大早就出门,天黑才回家。   战马,物资装备,粮草,这些都要准备好,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战。   赵恒请战后的第四日,所有一切准备妥当,这便到了该出发的时候。   陆瑶帮赵恒扣上了战甲护肩一侧的最后一个锁扣,收回了手,抬头看向他。   这是陆瑶第一次看他穿铠甲,他长的本就极英俊,这身铠甲更衬的他英姿勃发,眉宇间那股大将出征的杀气隐然流露而出。   陆瑶后退一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福身行礼道:“妾祝夫君战无不胜,早日得胜归朝。”   赵恒微微点了点头,扶起陆瑶,仿佛想说什么,又没说,只紧紧将她揽在怀里,许久才放开。   然后抓起手边案几上御赐的龙泉宝剑,转身便大步出了房门。   青鸾亦是一身铠甲,院子里都是赵恒的亲卫。看到赵恒出来,这才随着他离开。 第490章 将士出征   陆瑶听到脚步声渐远,这才追了出去,只看到赵恒的一抹背影。   黑面红底的披风在阳光下扬起红色的一角,又翻飞而去,红色如血,绚丽且夺目。   陆瑶怔怔的站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   将士出征,皇上亲自为三军送行。   皇上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一身铠甲的大齐儿郎,感觉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时。   皇上训话完毕,低沉雄浑的战角声响起,将士们喊着战必胜的口号。   两种声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格外的振奋人心。   “出发!”赵恒这一声格外的铿锵有力。   街道上也站满了大齐的百姓,嘴里也跟着喊着战必胜的口号,目送着这支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   昆仑不知从哪里冲进来,在陆瑶身边嗷嗷的嚎叫着。   陆瑶俯下身子,摸摸它的脑袋,笑道:“我知道你想去,想去就去,替我照顾好他。”   昆仑冲到门口,又折回来在陆瑶身上蹭了蹭,这才狂奔离开。   夏竹嘴上嫌弃,眼里却都是不舍:“平日里黏着小姐讨肉骨头吃,这会儿又要跟着走,果然是白眼狼,喂不熟!”   陆瑶笑:“你呀,就是嘴上不饶人!”   “小姐,你说姑爷能打得过叛军吗?”   “能,一定能!”   ……   顾昭华在城门外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那的赵煊:“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来送送五哥不行?”赵煊很不满意,怎么哪哪都有这小子。   他怕出征这日人多,特意选在城外,怎么这小子也在这儿,真是烦人。   两人互相嫌弃,却都不停的朝城门方向看去。   赵煊心道,怎么还不出来,父皇在啰嗦什么呢,怎么也说不完了。   “听到马蹄声了,马上就出来了!”顾昭华还是有些经验的。   赵煊蹙眉:“是吗?”   “什么叫是吗?小爷我也是将门虎子!”   赵煊鄙视,呸,将门?光杆将军吧?   赵恒并没有走在最前,走在最前的是步兵。   顾昭华一看到赵恒的身影,不停的挥手:“哥,这里,这里……”   赵煊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和赵恒之前的成见太深了,没有顾昭华这么放得开。   赵恒看到顶着大太阳一脸傻笑的二人:“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送送你!”   “好了,快回去吧!”军队有军队的纪律,作为首将,必须要以身作则。   “哥,你要保重!”顾昭华想跟着去,可这次是不能了。   从今日起,他要好好练兵,熟读兵书,若有下次,他一定跟五哥并肩作战。   赵恒点头,拉着马缰,和队伍一起继续前进。   赵煊追了两步,突然喊道:“五哥,你要保重啊,一定要保重!”   赵恒没有转身,抬起手臂挥了挥,赵煊喊道:“五哥,以前是我错了,对不起!”   等他打胜仗回来了,他请他吃醉仙楼的烤鸭,喝最好的酒。   后面那句话还没喊出来,自己竟流起了眼泪。   队伍走远了,五哥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顾昭华一拳上去:“你哭什么哭啊,没出息……”   “你管我,我爱哭便哭……”   “你哭的我都想哭了!”   一向不合的俩人,这会儿勾肩搭背,抹着眼泪朝城里走去。   顾昭华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昆仑,是昆仑……”   赵煊也认得,那‘狗’凶的很:“这是五哥的狗?”   “什么狗,这是狼,狼中极品,它跟我熟着呢。”顾昭华打招呼:“昆仑,是我!”   昆仑着急追赶赵恒,经过顾昭华身边时别说停下脚步了,连个眼神都没有。   赵煊嗤笑:“这就是跟你熟?理都不理你,哼!”   顾昭华:“你懂个屁,狼都这样,高冷!”   心里却默默道,可真是白眼狼,白吃了他那么多好东西。   昆仑一路飞奔,总算追上赵恒,快追上赵恒时一阵嚎叫嘶鸣。   青鸾听到声音回头眼神一亮:“主子,是昆仑!”   赵恒当然听到昆仑的嚎叫,他走之前特意把昆仑关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追来了。   昆仑追上赵恒,在他马旁边,嗷嗷的叫着,引起赵恒注意。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照顾王妃,你倒是爱出风头!”赵恒训道。   狼天生嗜血,上了战场,这家伙的兽性就体现出来了,一通猛扑狂咬,一口致命。   “主子,昆仑到底念着你,王妃的肉骨头都不馋了!”青鸾笑道。   昆仑可是主子救回来,从小养到大的,狼虽凶残,但也最忠诚。   陆玉庭身子还未完全复原,此刻正在城外十里亭等着。   江源派人伤他如此,这个仇,他自然是要亲自报的。   陆玉庭仍是一身白衫,腰间系的正是软剑飞星追月,身后露浓摇着扇子为他驱赶热气,旁边的石桌上还放着茶喝蜜饯,后面站着一队亲卫,排场大的很。   赵恒坐在马上,在远处便看到了陆玉庭,怪不得出城时不见他人影。   “师兄让我好等!”陆玉庭站了起来,后面露浓寸步不离的跟着替他摇着扇子。   赵恒无语,他倒是会享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带着小妾游山玩水呢。   “军队不许带女子你不知道?”赵恒没好气道,他这也太不把六公主放在眼里了。   “我会让她做男装装扮!”陆玉庭显然铁了心要带着露浓。   赵恒摇头:“随你!”   他们俩的事他懒得管了。   陆玉庭伤势未好,坐的是马车,行在队伍最后,露浓随行伺候。   赵恒带着队伍走了小半月,陆瑶这小半月也是茶饭不思,再加上天气热,连门都懒得出了。   陆夫人担心陆瑶一人在家难过,闷出病来,便送了陆瑾过去陪着她。   陆瑾年纪小,天生爱玩,到了王府便拉着陆瑶逛这里,逛那里,一大早都不闲着。   中午陆瑶倒是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常嬷嬷暗道,看来夫人这法子还是有些用。   赵恒一行人过了泰阳,陆玉庭领了两千人马轻骑而行,数日后在凤秋发现了运往铜川的万斛粮米。   铜川再富饶,可多了几十万张口要吃饭的军队,粮食也需要外调才够。 第491章 首战告捷   陆玉庭早先已经派人在铜川四处收购米粮,哄抬粮食价格,如今铜川境内粮价大涨,民怨四起。   江源要稳军心,民心,首先便是控制米价。   这车上运的便是江源外调的粮米,南方不比北方道路平坦,多小路,且不平顺。   陆玉庭带人埋伏于前方一山坳,等运粮的队伍进入山坳,一声金鼓,前后两头带着面具的伏兵呐喊涌出。   运送粮饷之人,拔刀大声喝问:“此乃陈国军粮,尔等小贼还不速速让开。”   风无名拔剑,轻功上前,一剑便了结了为首之人,剩下的人顿时乱了方寸,不到一刻钟便解决战斗。   “公子,这些粮米如何处理?”风无名问道。   陆玉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他:“前面不远便是法华寺,告诉方丈,战乱起,民生疾苦,这里一半米粮是我鬼谷怜悯众生赠予寺里的,剩下的一半请方丈代为保管,日后来取!”   风无名接下玉佩,带着一路人运送粮食至法华寺,剩下的人继续和大军汇合。   ……   陆瑶每日都盼着铜川来的军报,她已经让宋毅等人赶往铜川,见机行事。   在赵恒走后大半个月,终于有第一封战报传来,凤秋之战,陈国大败,损兵折将,还丢了粮草。   我大齐军已经攻占凤秋等地,断了陈国东南路,很快便会发动第二轮的进攻。   陆瑶几乎每两三天都会收到一封赵恒的家书,但他书信格式就像陆瑶看的那本游记,大多写当地地貌,民俗,天气,然后交代她照顾自己,对于战事只字不提。   陆瑶看完后都会把信整好,然后放进一个专门的盒子里收着,今日也是一样。   天气一日日的热起来,陆瑶每日都要沐浴,坐在浴桶里,夏竹在她身后,帮她轻轻地揉搓长发,清洗干净之后,又在发尾抹上精油,用干毛巾包了起来。   陆瑶靠在浴桶上,眼睛闭着,但并没有真的睡着,两只藕臂放在浴桶的边缘之上:“宫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皇上独宠新纳的程妃,别的一切如常,徐嫔安分的很!”夏竹回道。   “程妃娘娘入宫不久在京中就有如此贤名,在益州怎会没人知道呢?”陆瑶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许是有什么隐疾,一般有隐疾的人不都是闭门不出的吗?”夏竹接话道。   “隐疾?”   “奴婢说错什么了吗?”夏竹看陆瑶忽然从水中坐起。   “没有,你继续按!”陆瑶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   首战告捷的消息传来,龙心大悦,真是好久都没听到过这么好的消息了。   大臣们一个个称赞楚王殿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是大齐之福。   难得听到别人夸自己儿子,皇上心里自然高兴。   平日里这些人都是牟足了劲的要参他这个参他那个,整日的盯着他不放。   真是世界变化快啊,也有他们夸老五的时候,这脸打的。   皇上心情好,做臣子的也松了口气,皇上近日难得一个笑脸,可把他们吓坏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皇上刚下朝便碰到了程妃:“皇上洪福齐天,天佑大齐旗开得胜,臣妾恭贺皇上!”   皇上笑着扶起程妃:“爱妃怎么来了?”   “大齐军队首战告捷的消息已经传遍六宫,臣妾是特地来恭喜皇上的,还带了莲子汤给皇上消暑!”   “爱妃有心了!”皇上伸出一只手,程妃立马扶着,小鸟依人的靠在皇上身边,一起进了华清殿。   皇上批阅奏折,程妃娘娘就在一旁端茶倒水,她每次来常贵都能清闲不少。   程妃娘娘虽然年轻,但却是难得的体贴,稳妥,不恃宠而骄,又善待宫人,不止样貌,连为人处事都像极了……   自程妃娘娘入宫,这六宫便成了摆设,皇上独宠程妃娘娘一人,且看着是要一直宠下去的架势。   不过,难得的是,皇后娘娘竟是没找程妃麻烦,还送去了衣料补品。   程妃娘娘特意穿着皇后娘娘赏赐的衣料去凤阙殿谢了恩,也没有受到刁难。   六宫妃嫔竟真能相处如姐妹了,常贵觉得自己也是活久见了。   淑贵妃最近有些头疼,这宫外关于驸马的传言都传进宫里来了,她那个女儿倒还坐的住。   赵绾倒不是真坐的住,只是她知道的时候陆玉庭已经带着那个女人跑了几十里了,难不成让她冲着自己发脾气。   如今京中谁都知道驸马带着妙音阁的头牌露浓姑娘跑了,留她一人独守空房。   她这个最受宠的公主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那些贵女们都笑疯了,说什么出身再高贵又如何,若不得夫君喜爱,还不是要独守空房以泪洗面。   以泪洗面个鬼,她们哪只眼睛看到她赵绾掉眼泪了。   最可恶的是,陆玉庭不知道给父皇赐给她的那些护卫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一个个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去了铜川。   她大齐什么时候沦落到连公主护卫也要上战场了。   陆玉庭倒是留下了他的人保护她的安全,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估计她的一举一动风无忌都会报告给陆玉庭知道。   风无忌是陆玉庭身边的第一心腹,会大材小用留在公主府保护她?简直是可笑,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赵绾但凡出门,那风无忌必定跟着,搞得她也没什么心情了。   陆玉庭和那个女人,这次若死在外面便罢了,若是活着回来,她再同他好好算这笔帐。   赵绾正头疼,听到小丫鬟进来禀告说楚王妃来了。   陆瑶?   赵绾有些吃惊,她和陆瑶之间虽说解释清楚了当年的事,可关系到底比不上她和魏荣亲厚。   魏荣出事,她为替魏荣出气不惜得罪七公主,换句话说便是不怕得罪皇室,这样的友情可是多少银钱都换不来的。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嫉妒,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有选择便有得失。   “快请!”赵绾从榻上起身,正了正衣冠。   “六公主!”陆瑶行礼。   “皇嫂客气了!”赵绾也跟着还了一礼。 第492章 只差一步   陆瑶是亲王妃,和她品级相同,自然要还礼。   她是出嫁了的公主,而陆瑶是皇家儿媳,若真论起来,现在的陆瑶更为尊贵。   赵绾扶陆瑶坐下:“珍珠,快上茶!”   陆瑶笑着:“我外祖送了荔枝,我本是要给阿荣送去,路过你这里,便先送你这里来了!”   “如此倒是我有口福了,阿荣知道一定懊恼!”赵绾笑道。   “那没办法,谁让公主是我嫂嫂。”陆瑶喝了口茶打趣道。   两人一起笑开:“以后还是叫名字吧,都不知道该叫谁嫂嫂了。”   陆瑶颇为认同的点头:“你这茶是什么茶竟是如此唇齿留香?”   “这是你三哥送来的茶,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带一包便是!”赵绾并不在意。   “三哥如今倒是偏心,这样的好茶,我那里竟没有!”   陆瑶夸茶好确是有心恭维,倒是没想到竟是三哥的茶。   最近京中的流言着实是传的不像话,她今日是受了三婶之托,特意过来一趟。   三婶虽是长辈,但公主是下嫁,又有自己的公主府,一般人想见也不易。   而且,三婶也不敢来见公主,实在是觉得……没脸。   陆瑶也有些奇怪,三哥怎会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三哥……最近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赵绾岂会猜不出陆瑶那句好茶是恭维。   连荔枝这样的稀罕玩意她想吃便能吃到,更何况茶叶。   她今日肯定是受人所托,为陆玉庭的事来的。   陆瑶借喝茶看了赵绾一眼,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通透。   “那些流言你不必放在心上,等三哥回京,不必你动手,三叔三婶也不会放过他。”陆瑶赔着笑脸。   “罢了,成婚前这些流言也不是没有,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父皇既然赐婚便是默认了这些,只是竟是没想到你三哥对那花魁竟是如此真情。”赵绾笑了笑,竟像是自嘲。   赵绾一向心高气傲,并不平易近人,十分高冷,这样的表情陆瑶还是第一次见到。   陆瑶竟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候,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个时代对女子总是过分苛刻,别人怎么想我们控制不了,但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现在压根也没把那对狗男女放在心上!”赵绾表情很是无所谓。   风无忌耳力好,虽然站在外面,但把里面的谈话听了个清楚。   狗男女?   公主说的是公子吗?   陆瑶:……   虽然是她亲三哥,但如此行为……她也只能说活该了。   陆瑶在公主府用了午膳,又歇了晌,太阳快落山才出公主府。   “小姐,三少爷这次着实做的过分了,怎么能如此打公主的脸!”夏竹道。   “赵绾确实落了面子,但三哥那人八面玲珑,这次的行事倒觉得有些刻意为之!”   若真把这两个女人都留在京城,说不定闹出的笑话更多,三哥带走一个倒是省事了。   一晃又是数日过去,下了一场雨,竟也不觉得清凉。   今日是端午节,秋霜说今年的龙舟赛很是热闹,可惜陆瑶没什么兴趣。   看秋霜和冬雪想看,便放了她们两个假,让她们自己去玩了。   陆瑶带着夏竹回了陆府,身边护卫除了陆青,又多了个青原。   今日街上人多,马车特意绕开了人多的地方,走偏僻些的路。   每次陆瑶出门,陆青和青原总是如临大敌的模样,生怕出意外。   陆瑶倒也不拦着他们,赵恒不在京中,一切还是小心些为好。   她还未到陆家,岩火已经带着陆家护卫来接应。   陆伯山早知道女儿回家,特意站在门口等着,看到陆瑶欲要行礼,被陆瑶拦住了:“爹爹,先进去吧!”   一家人没什么避讳,陆瑶直言道:“皇上今年要去行宫避暑,爹爹可知道?”   陆伯山点头:“我也正要与你商量此事!”   若按往年,四品以上官员家眷是要随行的,如今陆夫人怀着身子肯定去不成。   “皇上前往行宫避暑,百官随行,王爷自然没有留京的道理,景王倒是能顺势脱困。”陆瑶担心的是景王若被解了禁足,只怕不会平静。   陆伯山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赵恒离京前虽向皇上谏言不可解了景王禁足,可圣意难测,难保不会改变主意。   “其实不管赵穆是随行还是留京都是不妥!”若是随行,日日在皇上面前,以赵穆的性子,必能讨得皇上欢心。   可若将他留在京中,京中守卫空虚,若他存了不臣之心,这便是绝好的机会。   “瑶儿的意思是阻止皇上出京?”陆伯山听出女儿的意思。   陆瑶点了点头,陆伯山蹙眉:“皇上猜疑陆家,为父的话皇上哪里肯听,再说,是程妃娘娘第一次在京中过夏,受不了京中酷暑,前几日中了暑气,皇上这才要前往行宫避暑。”   而且,皇上已经派人去行宫那边准备了,只怕要阻止并不容易。   “别人的话不肯听,可钦天监呢?”陆瑶意有所指。   陆伯山顿时明白,还是他的瑶儿聪慧。   ……   景王自陆玉庭遇刺便被禁了足,如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   皇上没有解禁的意思,反倒在半个多月前派了御林军守着,这哪里是禁足,分明是圈禁了。   赵穆心急如焚,若是等赵恒挣了军功回来,他就彻底没戏了。   父皇也真是无情,他不过犯了个小小的错,便如此惩罚。   连赵显那个蠢货他都能原谅,说到底,父皇还是觉得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子。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多,离成功就差一步,可全被毁了,他怎么能甘心。   华清殿   皇上批阅完奏章,正在听程妃娘娘弹琴,外面小太监进来了,站在边上,并不敢打扰。   倒是程妃看到停了下来:“何事?”   小太监向程妃娘娘投去感激的一瞥,这才道:“皇上,景王殿下今日的罪己书送来了。”   景王殿下每日都会送一份自己的罪己书到宫里,感情真挚,发自肺腑,让人看着不禁落泪啊。   可皇上倒是无所动容,有时看都不看就收起来。   程妃接过,递到皇上面前,笑道:“景王日日派人送来,倒是有心了。” 第493章 危害不小   皇上捏着手中的奏折,抖了下,这才不紧不慢道:“那爱妃替朕看看!”   程妃一惊:“这怎么成,不合规矩!”程妃受宠,可也最守规矩,宫中之人对她都是赞赏有加。   “朕说让你看就看!”皇上抬头看了一眼,鼓励之意明显。   程妃这才打开折子道:“那臣妾念给皇上听!”   皇上点头,继续看手上的奏折。   程妃娘娘不仅体软,声也娇,这罪己书被她念的声情并茂,念着念着竟是哭了起来。   皇上听到哭声,忙安慰道:“爱妃怎么哭了?”   “臣妾就是念着景王的信,想到臣妾的父母……一时有感而发,惊扰了皇上,是臣妾有罪!”程妃要下跪被皇上拦住了。   “是朕的过错,不该让爱妃念这个,罢了罢了,不念了!”皇上拿过折子丢在书案上。   “皇上哪有错,都是臣妾不好,看到信中所写便想到了臣妾的父母,臣妾在闺中时也有惹父母生气的时候,如今竟是再没机会……”程妃又流起了眼泪。   皇上拍着程妃的肩膀:“朕已经追封你父亲为常乐侯,为他们在京郊修了陵墓,爱妃不要难过了。”   “臣妾替他们多谢皇上,臣妾不是难过,只是有些遗憾,若那时知道父母缘分竟是如此短暂,臣妾一定会好好珍惜!”程妃靠在皇上肩上轻轻抽泣。   皇上揽着程妃的肩,轻轻拍了拍,目光却看向景王的那封罪己书。   程妃离开后,皇上打开景王的罪己书,盯着看了许久,慢慢的合上。   老四倒是有心了,只是……   皇上拍了拍龙案:“常贵!”   常贵忙应道:“老奴在!”   “近日天气炎热,给景王府送些瓜果,交代他照顾好身体。”皇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罪己书让他不用写了。”   “是!”   赵穆在房中听到动静,知道宫里来了,以为皇上解了他的禁足,没想到却只送来了蔬果。   赵穆笑着接了旨意,却在公公离开之后变了脸色。   伸手将蜜瓜捏个破碎,汁液淌了一地,下人谁也不敢上前。   看来,父皇他是铁了心要把他关在这王府之中了。   ……   凤秋   “将军,不好了,我们的粮草着火了。”一个小兵匆匆跑到赵恒帐中。   火势蔓延太快,对方又浇了油,等发现时已经控制不住了。   士兵们忙着救火,远处传来了厮杀声:“将军,陈军又来偷袭了!”   陈军善水,半夜凫江过岸,先放火,趁乱偷袭后并不恋战。   手下将士要追,赵恒没让。若此刻追出去,或许正中了对方奸计。   这次被偷袭,伤亡不小,粮草被烧,士兵在救火中有些被烧伤。   赵恒没有回自己营帐,先去检查士兵伤势。   最近几次大大小小战役,受伤的将士不少,天气炎热,伤口感染严重。   再加上将士多是北方人,南方多毒虫,虽然有陆玉庭配置的香囊,但水土不服却是没办法。   战事不宜拖的太久,必须要速战速决。   陆玉庭到赵恒帐中找他时,他刚从伤员帐篷回来。   “江源最近频频偷袭,看来已经沉不住气了。”陆玉庭分析道。   “我们和陈军大大小小战役也有过几次,你可看到过江源露面?”赵恒正色道。   除了第一场战役大胜陈军,占据凤秋,此后的几次战役陈军要么不迎战,用城中百姓做威胁,要么搞偷袭。   但说起来,江源似乎从未露过面。   “师兄是怀疑江源已不在铜川?”陆玉庭眸色忽然加深。   “只怕不止如此,江源筹划这么多年,岂会甘心偏居铜川,必有更大图谋才是!”赵恒目光再次看向地图。   铜川虽富庶,可远不及益州这样有地利优势,江源若贪图江南安逸富庶,又为何要起兵。   不对劲。   “既如此,不如我们明日攻城,拿下铜川,速战速决!”总顾及城中百姓反被拿捏。   攻城之后,反倒能解决铜川城无米粮的危机。   赵恒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近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陆瑶半夜是被雷声惊醒的,这么大的雷声,跟在耳边放了爆竹似的。   夏竹听到动静,赶紧进来,陆瑶已经起身,房里灯烛也已经亮起:“小姐别怕,奴婢来陪小姐。”   陆瑶笑:“我一贯是不怕打雷的。”   “可今日这雷声未免太大了些,咔嚓一道光,半边天都亮了。”夏竹就是被那道光刺醒,接着听到雷声便往陆瑶这里跑来。   “这雷真是来的极好!”陆瑶笑着看着窗外的电光雷鸣。   “小姐说胡话呢吧!”夏竹看着陆瑶的表情表示不解。   “你回房睡吧,我这里无碍,这雨下来便凉快了。”陆瑶打着哈欠,心情很好。   “小姐真不用奴婢陪?”夏竹有些不放心。   “不用,快去睡吧!”陆瑶笑道。   电闪雷鸣了半个多时辰后,一场暴雨倒是让天气凉爽了不少。   第二日一早又是晴天,若不是地上还有昨日未干的水渍,这天气热的倒不像下过雨。   陆瑶一边吃早膳一边听秋霜说着八卦:“奴婢刚才去厨房听厨房的崔妈妈说花婆婆今儿没来送菜是家里的房子昨日被雷劈了,特意派了小孙子来说,真是可怜,那雷可真是不长眼,做什么劈花婆婆的房子……”   陆瑶笑着摇头:“我们王府总吃她老人家送的菜,等下叫两个小厮过去帮忙修补修补吧!”   “小姐真是心善,奴婢还听说,不止一处,京城好几处房子被劈的,长安街上还有棵老树被劈了呢……”秋霜虽然年纪小,但消息是最灵通的,陆瑶也不知道她都是从哪搜罗来的。   每日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不停,就为逗她开心。   正用着膳时,陆青过来了:“小姐,行宫昨日走了水!”   不止走水,甘露殿的屋顶被劈了个大窟窿,正德殿门口的那棵树也被劈断了好几根粗枝,行宫那边一大早快马进城禀报,这会儿大概皇上已经知道了。   陆瑶放下勺子,接过夏竹递过来的绢子擦了擦手:“这夏日的雷可真是危害不小,让人检查检查看王府各处可有损坏。” 第494章 相亲相爱   陆瑶一本正经,似是昨夜的雷真的给王府造成了损伤似的。   陆青道了声是便退下了,这下他好像有点明白,前几日小姐让他在行宫甘露殿的屋顶放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了,小姐就是为了等昨夜的雷电吧。   皇上此时也收到了行宫出事的消息,昨日钦天监唐钰进宫说他夜观星象,南方有乱,帝星应坐镇皇宫不易行宫避暑,今日行宫就出事。   看来是上天示警,行宫避暑的事还是就此作罢。   对于皇上来说,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帝位来的重要。   陆瑶听说皇上已经取消了去行宫的事宜,总算松了口气。   赵恒不在京中,若京中有变,肯定赶不及回来,她帮不上什么忙,未雨绸缪也是好的。   景王府   景王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借着月光看到自己床边站了个人。   赵穆从床上跳起,刚要拔剑便听那人开了口:“王爷莫要惊慌。”   赵穆一惊:“是你,你还敢回来!”   他今日这境地都是被他害的,他居然还敢来景王府。   江源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火烛:“王爷莫慌,在下今日来是来和王爷谈合作的。”   “本王没有什么好谈,请你速速离去,否则本王要喊人了,外面可都是御林军。”赵穆眸底瞬间散发出了锋利光芒。   “王爷,在下之前隐瞒身份,实在是情非得已,但在下的确视王爷为知己,今日江源冒死前来的的确确是带着诚意来的!”江源目光平静同他对视着。   “请你离开!”赵穆指着门口的方向,毫不动容。   “王爷,等赵恒立了功回来,便是大齐的太子,以后就是大齐的皇帝,以王爷的才智却要居于人下甚至性命不保,在下就问王爷甘心吗?”江源看着赵穆道。   他太了解赵穆的野心,他为了太子之位筹谋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尤其此刻,他被皇上圈禁,对皇上的不满,对皇位的渴求,他一定会答应和他的合作,否则他不会冒险来京城。   “我是欣赏王爷雄才大略,真心和王爷合作,我今日来王府和王爷谈合作便是把命交给王爷了。”江源沉沉笑道。   不错,赵穆此刻的心情和江源猜的一般无二。   本以为凭着那些罪己书可以打动父皇,没想到父皇除了赏那些没用的瓜果之外,就带了一句话给他,让他不要再写。   行宫之行也泡了汤,父皇丝毫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   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他竟落到如此境地。   终于,赵穆开了口:“你想怎么合作?”   江源笑道:“好,我果然没有看错王爷!”   江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赵穆:“王爷请看!”   赵穆不解:“这是什么?”   “三个多月前我曾给契丹王一封信,我的人带回最新消息,西凉王和太子已死,西凉灭国,契丹铁骑已经踏入西北了。”   “放肆,你竟勾结外贼犯我边境!”赵穆摔掉手中的信。   “王爷何必如此动怒,这些年西北在傅家手中,西北已经成了他们傅家的王国,早就不姓赵了!”江源冷笑一声继续道。   “王爷大概知道,我祖母虽有前朝血脉不假,但我身体另一半也是赵家血脉,我也是赵家人。”   “可你助契丹铁骑拿下西北,下一步他们的野心就是中原了。”赵穆有野心,但也不会把国土拱手相让。   “王爷多虑,契丹铁骑虽厉害,可傅家在西北浸淫多年又岂是好对付,此举不过是拖住傅家军不让他们插手京中罢了。”江源观察到赵穆眼中的怒意渐渐消退。   “你到底什么目的?”赵穆猜不透他到底要找他合作什么。   “很简单,我助王爷夺下皇位,以后我们划江而治,你做你的大齐皇帝,我做我的陈国国主,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江源的语气不急不缓似乎是笃定赵穆一定会同意。   赵穆嘴角扯出一丝似是讽刺:“真是好笑,我大齐的江山与你划江而治,我岂不成了赵家的罪人!”   “王爷想好了再回答,不着急,我有时间等!”   “江源,你不要以为本王不敢让外面的御林军进来,即便父皇会误会,可本王总是他的儿子!”   江源笑着点头:“王爷说的没错,像睿王赵显那般不死不活,被赵恒永远的踩在脚下,还要看着他和王爷你心爱的女人过着相亲相爱的日子,生很多孩子……”   “够了,住口!”赵穆打断江源的话。   “王爷不想听?可这就是事实,因为你已经被赵恒打败了,他娶了你心爱的女人,耳鬓厮磨,夜夜相守,”江源继续刺激赵穆。   赵穆突然朝前一步,表情濒临疯狂,掐住江源的脖子:“本王让你闭嘴,闭嘴!”   “王爷就是掐死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除非和我合作!”江源脸因为窒息而变得涨红,可他还是说出了这句。   赵穆最终松开了江源的脖子:“说吧,怎么合作。”   江源先让自己呼吸平顺这才开口:“我就说,我和王爷志同道合,一定能成为最好的伙伴。”   “废话少说。”赵穆不耐烦道。   “我已经把赵恒困在铜川,为王爷争取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只要我们里应外合,这皇位就是王爷的囊中之物。”江源笑容阴恻恻的。   “说的容易,京城外有陆家军,城内又有城防营,如何里应外合?”赵穆嗤笑道。   “城防营以前的统领司马惊鸿是我的人,司马惊鸿虽然死了,可城防营我的势力还在,凭一个乳臭未干的顾昭华成不了事!”江源眸底危险的冷芒暗暗流转。   “城防营有你的人?”赵穆吃惊道,京中竟还有他的势力。   “我的人当然不止城防营,否则我怎么进城。”江源非常笃定:“至于陆家军,那秦丰不是殿下的人吗?”   “你怎么知道?”   “殿下不用防着我,我们可是盟友!”江源笑道。   赵穆眯眸:“你想借本王之手帮你攻下京城?”   “我有自知之明,我的身份不够名正言顺,到时划江而治的旨意还要到时的大齐皇上你同意!” 第495章 不敢任性   “此事本王还需要考虑!”虽然他心中已经决定和江源合作,可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因为这中间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皇上,他的父皇。   父皇手中的御林军和金吾卫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   想要发动宫变,宫里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江源和他合作,应该也是考虑到这点。   “这是自然,不过,王爷考虑的时间不多,若是赵恒回京,一切就来不及了。”江源提醒道。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江源朝赵穆拱了拱手:“那在下便等王爷的好消息了。”   江源在赵穆身边时间不算短,他竟不知他功夫如此好,能在御林军眼皮下做到来去自如。   陆瑶是从噩梦中惊醒的,一头的汗,寝衣湿了大半,沾在身上,粘腻的厉害。   她梦到赵恒受了重伤,一身的血,娘说梦是反的,她做梦他受伤,一定代表着他平平安安吧?   自五日前最后一封军报,我军被陈军偷袭,粮草被烧,死伤颇重之后就再没消息了。   而赵恒这几日也没有给她家书。   宋毅传来书信说,铜川城米粮大涨,粮店亦无米可售,城内百姓以野草为食,我军胜利毫无悬念,这场战事应该会很快结束。   她应该是太过担心了才会做这样的梦,陆瑶站在窗前,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夏竹听到动静进来,看到陆瑶果然已经醒了。   “小姐怎么又起了。”夏竹紧张道。   “睡醒了!”   “这才刚过了三更!小姐再睡会儿,奴婢给小姐打扇!”   这几天出奇的热,小姐畏暑,本来就睡不好,再加上王爷出征,小姐就更睡不好了。   夏竹扶了陆瑶重新躺下,自己坐在脚踏上。   夏竹曲着膝盖,一只手肘放在膝盖上,托着腮,另一只手给陆瑶摇着扇子。   看陆瑶仍无睡意便道:“小姐睡不着,奴婢给小姐哼个曲子吧?”   陆瑶倒是吃惊,平日里多见她舞刀弄枪还真没听过夏竹哼曲。   “好啊!”   夏竹一边摇扇,一边哼着小曲儿,是陆瑶从未听过的调子。   不过,很好听,像是母亲午后哄孩子睡觉的调子。   “倒不像是我们大齐的歌谣。”   “是吗,奴婢也不知,脑子里只隐约记得小时娘哄我睡觉好像唱过。”   “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夏竹摇摇头:“不记得,就只记得这个调子,也不知哼的准不准。”   “你娘一定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人!”陆瑶也只记得夏竹来陆家时是病着的,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应该是吧,我没印象,连做梦也未曾梦到过,问哥,他也总是不肯告诉我,不过过去的事了,不记得也罢,奴婢有小姐就够了。”夏竹笑的没心没肺。   陆瑶是伴着夏竹的歌谣睡着的,再醒来时发现夏竹靠在脚踏上睡着了,陆瑶拿了毯子给她盖上,这才轻轻下了床。   秋霜端着洗漱水进来,陆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夏竹给她摇了大半夜扇子应是累了,秋霜轻笑,夏竹姐姐对睡的地方可真是不挑。   用过早膳后不久,门房小厮来报说魏府小姐来了。   没多久,魏荣便到了:“这天气真是要把人热死了!”   魏荣从门口走到这里就起了一身汗,金橘在一旁不停的摇着扇子。   “快给阿荣端一碗酸梅汤来!”陆瑶吩咐道。   “皇上前几日突然下旨说缩减用度,不去行宫避暑了,看来行宫是去不成了,我要去我家庄子住几日避暑,阿瑶要不要随我一起?”   若是楚王在府里,她肯定是不敢邀陆瑶一起的,楚王殿下凶的很,她可不敢和他抢人。   往年都是周嫣陪她一起,今年倒是不好邀请周嫣一起了。   陆瑶这几日也是闷热的睡不着觉,又夜夜噩梦,倒不如出府散散心。   “也好,你什么时候出发!”   “也就这几日,你放心,那里安全的很,不然我也不敢叫你一起!”魏荣有过被劫持的经历,如今也不敢任性。   再说,陆瑶是楚王妃,把当朝王妃弄丢了可不是小事。   陆瑶点点头,魏荣说的那个庄子她知道,去年若不是爹爹出事,她那时下了江南,估计也跟着魏荣一起去了。   她记得前几日看王府产业时,好像那附近也有赵恒的庄子,若是离的近,正好过去转转。   “那就说定了,等安排好了,我派人通知你!”魏荣说完,正好酸梅汤来了。   魏荣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这才觉得没那么燥热了。   “对了,我今日来还要告诉你一事,我哥要外放了。”魏荣悄悄看了陆瑶一眼。   “外放?”陆瑶很是吃惊。   魏铭是大齐建国唯一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在翰林院供职期间已经熟背所有藏书,行走的活宝典,文曲星君转世,大齐所有读书人膜拜的对象。   就是大齐所有官员外放也轮不到他的魏铭的居然要外放?   魏荣点点头:“我哥自己要外放的,他跟祖父在书房说,我偷听到的,我哥虽然事事听家里安排,但他决定做的事祖父也劝不住。”   大哥积压在双腿的毒素已经褪去,可以自如行走。   虽然体内还有少许余毒,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过两年自可消去。   他说他自小在京都,想到外面走走看看,他读了万卷书,却不曾走过万里路,于人生而言也是缺憾。   “外放去哪?”陆瑶问道。   “岭南!”大哥说那里其实不像人们说的那般糟糕。   那里一年四季炎热,奇山异石,还有大海,风景甚是优美。   陆瑶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走?”   “大概下个月祖父过完寿辰,给皇上呈的奏折已经递上去!”魏荣有些失落。   陆瑶拍拍魏荣的手:“你大哥说的没错,这世界大的很,天地辽阔,四时风物不同,风景优美之地众多,能出去走走,倒比京城有意思的多。”   等赵恒这次打了胜仗回来,他们也要去西北,去看他看过的落日,吹他吹过的西风,感受他感受过的黄沙。   陆瑶看向窗外,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吧。 第496章 江山美人   “但愿真像你说的这般好,我娘这几日提起这个便要落泪!”魏荣幽幽道。   “放心,你三哥博览群书,他既那样说了便不会错。”陆瑶劝慰道。   “若不是……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家的庄子靠近鹤鸣山所以引了温泉水,到时我们还能泡温泉,再让你们家陆青上鹤鸣山打些野味,一定比在京城里呆着舒服多了。”魏荣也不想将那些烦心事都告诉陆瑶。   至于她哥的事,她总是会忍不住提起。   陆瑶没嫁给她哥大抵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了。   人总是有私心的。   “奴婢也会打猎,小姐想吃什么,奴婢也能上山去猎。”夏竹最爱玩,听魏荣刚说要去庄子,眼里便冒光。   “好啊,就让你兄妹俩去打猎,打不到可是要罚的!”魏荣故意逗她。   “奴婢才不怕!”   魏荣在王府用了晚膳,天色暗下才回府,陆瑶让青云跟着,一路送到魏府,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景王府   “本王已经收到秦丰回信,陆家军中他培养不少心腹干将,若起事绝无问题,至于金吾卫本王自有办法,只你的城防营可别关键时刻坏事。”赵穆唇边蕴着悠然自若的浅弧,十分笃定。   江源笑了笑:“王爷放心,在下诚意合作,不敢坏王爷大事!”   “很好,本王还要你帮本王一个小忙!”赵穆眸底瞬息滑过一丝邪狞的暗光。   “王爷尽管吩咐!”   赵穆招手,江源俯过耳去,听完喉咙里溢出得意的笑声:“王爷可真是江山美人两不误。”   赵穆握拳,一副要将一切归于囊中的表情:“本王想要的,一样都不能少!”   江源大笑:“王爷果然好气魄!”   ……   夜里陆瑶已经要休息了,陆青匆匆来了,脸色很是难看:“小姐,西凉被契丹灭国了。”   “什么?”陆瑶不可置信。   西凉的太子可是娶了契丹的公主,这才半年多,怎么就……灭国了。   “镖局的人快马传回的消息,契丹灭了西凉,直攻西北,战报也应该马上到京中了。”   消息来的突然,陆瑶表情有些乱,怎么这么巧合,江源刚在铜川起兵,西凉就被灭了。   这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备车,不,备马,从后门走!”陆瑶急急道。   “是!”   陆瑶策马奔驰,平时坐马车一个多时辰才能到,今日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怎么可能……”陆伯山不可置信道。   “爹爹,这消息千真万确,否则我不会如此着急,如今西北已经打起来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京中也要乱起来!”陆瑶担心道。   陆伯山拍拍女儿的肩膀:“瑶儿放心,从明日起爹爹便常住军中,有爹爹在,必然会护着京城百姓。”   “爹爹若住军中,娘怎么办,不如我搬回来。”陆瑶道。   “不妥!”陆伯山断然拒绝:“皇上应该会很快收到军报,你是楚王妃,这个时候不在王府,恐生猜疑,陆府有内卫,我再抽调一批护卫护着王府和陆家,别担心,有爹爹在,京中乱不起来。”   陆瑶闻言,点了点头,心也安定了几分:“爹爹也要万事小心,务必保重自己。”   “放心!”陆伯山朗声笑道。   只怕答应阿荣要到庄子上住几日要泡汤。   爹爹说的对,若真有异动,她身为楚王妃,必须要留在王府安定人心。   皇上那边消息也只比陆瑶慢了几个时辰。   天快亮时,从西北传来紧急军情,突厥大举进攻大齐边境,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了。   先是益州,接着是铜川,如今西北也乱起来,只怕此后各地纷纷效仿,大齐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速召陆侯进宫!”皇上传令道。   情况紧急,常贵也不敢提醒皇上,陆大人已经不是侯爷了。   陆伯山几乎也是一夜未睡,若皇上接到消息,必会连夜召见,果然,天快亮时宫里的旨意来了。   陆伯山问都没问,披了官服匆匆跟着传旨公公进了宫。   不管之前君臣之间有多少猜疑和嫌隙,他只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是大齐的将军,便是为守护脚下这片土地而生的。   陆伯山刚走,陆夫人就起了,王嬷嬷连忙扶着她,如今月份大了,身子越来越重,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时候进宫,昨日瑶儿又是深夜回府,父女俩在书房说了那么久,必是出了大事,难道铜川战事不好?”陆夫人担心道。   “夫人放心,铜川连连捷报,王爷好着呢!”王嬷嬷安慰道。   陆夫人摇摇头:“肯定是出了事,我看他一夜未眠,绝不简单。”   二十年夫妻,陆夫人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华清殿   陆伯山下跪行礼:“臣陆伯山参见皇上!”   “陆爱卿不必多礼!”皇上眼神一扫,常贵小跑着上前亲自扶起了陆伯山。   君臣几十年,陆伯山岂会不了解皇上,看来西北确实出了乱子。   皇上丝毫不避讳,直接把军报递给了陆伯山,陆伯山做出刚知晓的模样:“契丹小儿如此可恨,请皇上下旨,臣立刻率兵协助庆国公剿之。”   皇上摇头:“朕此番召你入宫并非让你出征西北。”   西北有傅家军,契丹未必能讨得了便宜,再说,还有河西节度使陈州山的大军。   “那皇上召臣……”陆伯山该糊涂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朕要你带兵守住进京城的路口,朕只信你。”   也没别人可信了。   咳咳。   陆伯山下跪接旨道:“臣遵旨,有臣在一日,绝不放一兵一卒靠近京城半步!”   陆伯山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只要他守好这里,京城就乱不了。   毕竟京中有皇上的御林军和金吾卫,还有九千城防兵,这些都是直接由皇上调遣的。   “好,好!”皇上连声道好:“朕的江山便全靠爱卿了。”   皇上自然能想到,各地起兵,只怕最终都是要冲着京城来的。   京城若出事,大齐就亡了。   西北那边他不会给傅家再派一兵一卒过去,庆国公守不住也要守,他已经传了令,死守。 第497章 死而后已   “皇上放心,臣愿为大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告退!”陆伯山起身,表情凝重的朝皇上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皇上看着陆伯山的身影消失,不禁想到他年轻的时候。   他继位后,朝中刚经历过一次动乱,百废待兴。   那时义王重伤,傅沛早逝,他身边最可信又最有能力之人便是陆伯山。   这些年朝堂上若不是陆伯山压着崔家,崔家不知道如何嚣张。   皇上叹了口气,此前是他……待这次事了便恢复他平宁侯爵位。   陆伯山骑马回府,路过喧闹的街道,早市刚开,小贩的吆喝声,行人脚步声,迎着朝阳,一派鲜活。   在上位者眼中,他们只是一群碌碌无为的百姓,如同蝼蚁。   他们一生就为一口温饱,疲于奔命,干的好能在自己死时挣副好的棺材,干的不好破席一卷便是他们的一生。   可大齐若没有了他们,便是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陆家世代武将,便是要守护脚下的土地,守护一方百姓安宁,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陆伯山扬马鞭,加快了速度,往家回去,此事,只怕是瞒不住夫人了。   陆伯山回到清音居的时候陆夫人正在用早膳,看到陆伯山回来,笑道:“回来了,王嬷嬷,快给老爷添副碗筷。”   陆伯山要开口却被陆夫人打断了:“先用膳!”   就算是发生天大的事,总要先吃饭。   陆伯山点了点头,陪着夫人用完膳,陆夫人才看着他道:“你方才要说什么,说吧!”   陆伯山说完还怕夫人生气,毕竟她现在的情况……   但没想到的是陆夫人听完格外的平静:“去吧,男人有男人该做的事,我会守好家里,等你回来!”   “夫人,是我对不起你!”陆伯山拉着陆夫人的手,对这个家,对她,他有愧,但他别无选择。   “你若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当初也不会嫁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陆夫人挺着肚子给陆伯山整理了衣衫,送他到门口,陆伯山上马,深深看了夫人一眼,疾驰而去。   皇上见完陆伯山之后又召见了御林军和金吾卫,还有顾昭华。   御林军负责整个皇宫安全,高鹏领命后马上开始安排,宫中各宫门外松内紧,出入人员都要身份盘查,宫中十二时辰戒备。   金吾卫负责城内安全,城防营负责看守城门。   顾昭华没想到真被五哥猜中了,他离开后果然有人要整幺蛾子,不过不是赵穆,而是契丹。   那些契丹人真可恨,可惜舅舅不让他去西北,否则,他一定杀他们片甲不留,让他们再不敢出自己老窝。   顾昭华刚回到军中赵煊就凑了上来:“父皇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军事机密你一个小兵瞎打听什么,好好操练去!”顾昭华挥挥手,副统领的官威摆的十足。   赵煊撇了撇嘴,嘟囔道:“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副统领,等我做了统领再收拾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巴巴的跟着顾昭华进去。   顾昭华在看京城的布防图,一会儿托腮,一会儿皱眉。   看到赵煊进来道:“你看这京城布防,这里……”   赵煊一脸茫然:“这里怎么了?”   “这里说明我们城防营的位置是多么重要啊笨蛋!”顾昭华摇摇头:“你到底会不会看图。”   赵煊气恼的吼:“不会就不会,也没人教我啊!”   “这还用教,小爷我三岁起认字用的就是大齐作废的军事布防图!”   “那还不是因为你爹是顾大将军!”他要是有个……呸呸呸,说什么呢。   顾昭华点点头,说的也是:“来,来,来,我教你看,你看这样……”   顾昭华回家,用膳时嘴巴一点没闲着,今日进宫的事,契丹灭西凉都告诉了顾大将军。   长公主和顾丰生对视一眼,这孩子傻乎乎的不懂,可他们明白,皇上这是为防万一,怕这个时候京城动荡。   没想到昭华刚进城防营京城就出这么大事。   “皇上把守城重任交给你,你更要尽职尽责,不可辜负!”顾丰生叮嘱道。   “爹,你放心,我知道,再说那契丹弹丸小国,有定国公守着,他们哪里有本事到京城来。”顾昭华觉得这些大人们就会危言耸听,根本就没事。   顾丰生一拍桌子:“你脑子怎么长的,考虑事情能不能长点脑子,这些事情串到一起就不叫巧合了,那些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早让你用功不肯……”   顾丰生说着说着,火气上来了,目光到处扫了下,准备抄家伙了。   顾昭华看到熟悉的目光,噌的从凳子上弹起,举着凳子挡着脸:“爹,说话就说话,吃饭就吃饭,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动手,娘,你说句话呀娘!”   长公主摇摇头,无语道:“好了,都坐下吃饭!”   顾昭华看顾丰生收了气场,这才敢坐下,往长公主那边凑了凑,给长公主夹了菜:“娘,你多吃点!”   长公主对儿子态度就好多了:“你爹说的没错,铜川作乱,皇上把最快能调到京城的守军都调走跟楚王平乱,若京城有变,能保护京师的兵力除了陆家军便是你的城防营,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守好城门!”   顾昭华这才明白为什么爹娘一听到这些脸色大变,如临大敌的模样,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娘放心,我可是顾家人,绝不给顾家丢脸。”   顾丰生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低沉道:“吃饭!”   顾昭华悄悄的做了鬼脸,胡乱塞了几口,起身道:“爹,娘,那这几日孩儿就住营里了,爹娘放心,孩儿一定会尽到应尽之责,不给你们丢脸!”   “去吧!”顾丰生看了眼儿子道。   顾昭华点点头,这才作揖离开,长公主看向顾丰生:“这京城只怕要乱起来了。”   顾丰生拍拍夫人的手:“你放心,不论顾家和皇家如何嫌隙,我们都是大齐人,大齐有难,顾家自不会袖手旁观!” 第498章 尔等何人   陆瑶早上接到爹爹写的信,说军中一切安好,并无异动。   但愿一切都是多虑,京中不要有事,赵恒也要平平安安才好。   陆瑶用过晚膳,正在花园散步,突然听到一阵打斗之声。   夏竹反应迅速的将陆瑶护在身后:“小姐小心!”   “出了何事?”陆瑶大声道。   青原匆匆赶到:“属下先送王妃离开!”   “到底出了何事?”   “突然出现一批黑衣人,像是冲着王妃来的!”青原道。   那些人一出现,并不恋战,直冲后宅,幸好王妃并不在房中。   陆瑶蹙眉,冲她来?   难道是想用她威胁爹爹?糟了,那陆府会不会有事。   “陆府呢,陆府那边如何?”陆瑶紧张道。   母亲怀着身孕,瑾儿年纪又小,陆瑶实在是担心。   “王妃放心,陆大人安排了护卫,定能护夫人周全。”青原护着陆瑶往内院走。   那些黑衣人发现内院无人后,已经朝这边来了。   王爷走之前在府里安排了暗卫,这些人根本不用担心。   青原还没护陆瑶到内院便又遇上了一波人。   虽然和那些黑衣人装束不同,但很明显不是自己人。   夏竹拔出短剑,护在陆瑶身边,这些人只有一个目标——陆瑶。   陆瑶不懂武功但也看出来了,这些都是高手。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一人,长鞭一挥,逼的那些人退后一步。   “断魂鞭孟松?”其中一个人试探道。   孟松虽称不上美男子,但面容绝没有这般狰狞。   “楚王妃是在下要护之人,识相的就赶紧滚。”孟松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为掩饰身份不但毁了容貌,还毁了声音,此刻声如破锣,异常难听。   断魂鞭孟松陆瑶倒是听说过,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只是不知这样的人何时投了赵恒门下,还护卫她的安全。   “那就要看看是你的鞭子快,还是我的剑快!”那人身子迅速腾起,出剑快如闪电朝孟松攻来。   来人正是缥缈阁杀手榜上有名的光影剑冷云。   孟松大喝一声和冷云斗在一起,青云和其他护卫跟剩下的几人战斗。   这些人都是杀手,出招便是要夺人性命,不少护卫都死在他们剑下。   那些人趁势便朝陆瑶攻去,孟松鞭子一挥,拽掉那人的剑,剑飞出去,一剑中那人胸口,登时毙命。   冷云笑容血腥:“断魂鞭孟松果然名不虚传。”   话是这样说,招式却更为凌厉,陆瑶忽然想起,陆家专用传讯的信号,爹爹特意留给她的。   叮嘱她,若是京中出现意外,让她传讯给他。   她刚才出来散步,并未放在身上,想到这儿,立马朝院子跑去。   陆瑶一动,那些人便追着她而去,夏竹的短剑只能近距离攻击,看到人靠近,想也不想护在陆瑶身前,匕首朝着那人挥去。   那人本就无意伤陆瑶,只是想带她走而已,被夏竹这么一出手,又被逼了回去。   青原立刻堵住他的路,夏竹护着陆瑶快速回了院子。   眼看要到院子,却又被拦住,夏竹气恼,这些混蛋还有完没完:“小姐先走,奴婢替你挡着!”   陆瑶一看,王府护卫已经赶到,便自己先进了房间。   找到那个装着信号弹的锦囊来到院中,拔出,信号一飞冲天,在空中绽放出红色的烟花。   陆家不仅有发信号的信号弹,还有霹雳弹,雷火弹,火药库新改良的,随身携带极其方便。   陆瑶大喝一声:“夏竹让开!”   夏竹很快明白怎么回事,陆瑶一个霹雳弹丢了出去,黑烟起,咚的一声,那人炸的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登时没了气息。   这些随身携带的,因为小,威力不大,若是再大些,能炸毁一座房子。   上次在上阳时的雷火弹威力大些,不过,因为还没有研究成功,爹爹怕她伤到自己不肯再让她用。   可惜,爹爹说现在没办法远距离操控这些,若是可以,用到战场上,一定是所向披靡。   这么多人打成一团,陆瑶怕误伤自己人,也不敢再用。   夏竹是因为太过熟悉,知道躲闪,若是换了人,只怕要误伤到。   陆瑶发出的信号,不仅陆伯山看到了,顾昭华也看到了。   “看方向应该是楚王府,不好,一定是五嫂出事了!”顾昭华因为得了顾大将军提点,脑子算是开了窍,遇事知道多想。   “不会吧,这里静悄悄的,不像有事的样子!”赵煊道。   “你个猪脑子,若有人打到我们这儿,京城就完了,我得去……不行,我是守将,不能擅自离开,你去,带一队人马去楚王府,一定要保护好嫂子!”顾昭华严肃道。   “放心,为了五哥我也会的!”   “快去,今夜便不必回来,一定要护王府无恙!”   陆伯山当然看到了信号,看来城里有异动,正要部署,陆嘉匆匆冲了进来:“大人,粮草处起火了,另外……秦丰召集了一队人马,看起来似乎是要进城!”   “随我去看看!”陆伯山道。   好好的粮草库怎么会起火,再说,他并没有让秦丰整顿人马进城,瑶儿虽发了信号,但只是给他示警,并非求救。   陆伯山刚出营帐,发现军营内突然出现一批黑衣人,手中举着火把,很明显,那些火是他们放的。   “尔等何人,胆敢放肆!”陆伯山拔剑道。   “自然是要你命的人!”为首的一人放肆冷笑。   军营内一下乱了起来,陆伯山年轻时活阎罗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这些黑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便被诛杀殆尽。   “大人,秦将军……反了!”一个小兵跌跌撞撞的跑来。   “反了?”陆伯山似是想到什么。   只怕秦丰和这些偷袭的黑衣人有关系。   秦丰身后站着一排将士,那些都是平日与他交好的。   “秦丰,你有今日都是得大人提拔,你竟敢背叛大人!”陆嘉怒目喝斥道。   他和秦丰惺惺相惜,都是一路从小兵到今日,成为大人的左膀右臂,秦丰背叛,他心中最是不信,但也最不能忍。   秦丰朝陆伯山拱手行礼,然后道:“我知大人对我提携之恩,所以今日,只要大人让我离开,我必不伤大人一分一毫!” 第499章 捍卫荣耀   陆伯山站在那里,在火光下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磅礴,剑眉下一双寒眸死死的盯着秦丰:“我陆伯山纵横沙场半辈子,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眼中容不得叛贼,既然是我的错,今日就让我亲手了结你!”   “大人,让属下来!”陆嘉义愤填膺道。   枉他平日和秦丰称兄道弟,没想到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大人对我有恩,我不会动手,只是今日我必须要走,请大人不要阻拦。”秦丰一副感恩的模样。   “既然已叛逃,就不必假惺惺,来吧,你若赢我,便是天不亡你,我放你走,只是这些将士不能跟随你做不忠不义之人!”   秦丰看着陆伯山:“这些将士都是自愿跟着在下离开,大人又何必咄咄相逼,他们追随将军多年,得到了什么?以前的陆家军也曾风光,如今呢?大人自己都混成了四品都尉,还有什么能力带着兄弟们出头?”   陆伯山拔刀指着秦丰:“竖子胡言,蛊惑军心,实在该杀!”   “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你要做你的四品都尉我们不拦着,可你不能拦着兄弟们的好去路。”秦丰做了个手势:“弟兄们,随我一同杀出去,高官厚禄就都有了,杀出去!”   秦丰身后的那些将士立刻跟着他喊:“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   陆伯山挥手示意:“将士们,吾辈从军卫国,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我们的妻儿老小,兄弟姐妹,这是我大齐男儿该做之事,守护我们的父辈老了,轮到我们来护他们,将来我们老了,便是我们的儿子、孙子来守护我们,守护我们大齐的国土,百姓的安宁,这是责任,是义务,是传承!”   “任何想破坏我们的和平,损害我们的家园的都是我们的敌人,今日有我们在,便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进城,将士们,保我们的家,守我们的国,拼我们的命,捍卫我大齐军队的荣耀!”   “保家卫国,捍卫荣耀,保家卫国,捍卫荣耀!”   ……   陆伯山一番话,让大家都振奋起来,面对秦丰这样的叛徒,士兵一个个群情激愤,视死如归。   比起那些对普通士兵而言虚无缥缈的高官厚禄,还是守护家人更实在些。   刀枪剑戈的厮杀,撕碎了夜的宁静,只凭秦丰的人,自然冲不出去,可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秦丰早就请好了帮手。   秦丰不恋战,只顾往城门方向冲,倒像是急于和什么人汇合。   陆伯山带着人阻止,可背后却受到攻击。   他们出其不意出现,用的竟是陆家军自制的霹雳弹。   一声巨响后,队伍立刻断层式的死伤,霹雳弹只在陆家军中试用,还未用于作战,秦丰居然将霹雳弹用来对付自己人。   陆伯山腹背受敌,看到跟着自己多年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有些还是死在自己人手中,自然心痛。   “大人,秦丰早埋伏好算计我们,张大头他们那个营都没了!”陆嘉汇报道。   都是他一手培养的士兵,陆伯山当然心痛:“守住城门,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进一人!”   “秦丰偷了军中的炸药,只怕他们要强行炸开城门!”   “有我陆伯山在,他们休想!”陆伯山发狠道。   陆家军中刚才一声震天爆炸声后,城防营也乱了起来。   和陆家军差不多情况,自己人和自己人打成一片,司马惊鸿虽死,但他仍有部下在,都是江源的人。   城内城外都打成一片,陆伯山带着人死死阻断秦丰的路。   秦丰的人也死伤不少,只要陆伯山在,只怕没办法和里面的人汇合。   “大人这是何必,若不是皇上猜疑,大人怎会丢了侯爵,只要大人不再拦我,我必向王爷进言,恢复大人侯爷封号!”秦丰道。   “王爷?哪个王爷竟敢越过皇上,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陆伯山大声喝斥道。   楚王不在京中,肃王和淮王都没有这个能力,看来是景王趁乱发动宫变了。   刚才那些偷袭的黑衣人明显是江湖杀手,只怕景王还勾结了江湖势力。   “大人何必执迷不悟,在位者不慈,我等只是顺天意而为。”   秦丰身上伤处不少,陆伯山也一样,可他亦然死死守着身后的城门,一步不肯让。   “废话少说,今日你休想跨过这城门一步!”陆伯山一刀砍掉偷袭之人的头颅,脸上溅满了血,只一双眼睛亮如星河。   “大人以为守住了城门便能阻止这场动乱,大人一把年纪怎么还如此天真,难道大人没听到,城内也已经打起来了,这京城要变天了,大人若是识相,还是有机会的。”秦丰继续蛊惑道。   陆伯山也听到了城门里面的动静,只怕是城防营有变。   若是宫里也……   “我不管城内如何,可你休想进城!”   陆伯山气势磅礴。   秦丰见说服不成,也只能硬攻,场面越发激烈。   陆伯山如今担心的不是城外,而是城内,不知道夫人和瑶儿怎么样了。   陆伯山对陆嘉道:“你马上趁乱赶去上阳,让云泽立即带兵救援,只怕宫中也乱起来了!”   景王明显有备而来,陆家军和城防营都有他的人,若御林军和金吾卫也混进了他的人,只怕皇上危险。   此刻离京师最近且没有被调走的只有上阳的守兵。   “不行,我不能丢下大人,我带着军队守城,大人去求援!”陆嘉不肯走。   “我是守将,岂能阵前离开,快去,这是军令!”   陆嘉无奈道:“是!”   趁着两军对垒,悄悄的溜了出去,找到一匹战马,趁乱朝上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城防营这边情况也十分惨烈,顾昭华刚接手城防营不久,心腹不是很多,那些人突然发动叛乱,要从里面打开城门,让叛军进城。   顾昭华只能死守城门,陆伯山在东城门外拦敌,他带着人在南城门防守。   一个士兵来报:“顾统领,西城门守不住了,金吾卫的人开了城门,天尊教的人冲进城了。” 第500章 进宫护驾   “你说什么,金吾卫开了城门,这群混蛋!”顾昭华气的骂人。   他们这边拼死拼活的守城,他们倒好,直接打开了。   “金吾卫的人突然出现,打伤了我们好些兄弟!”   “城外不是有陆大人的守军吗?”顾昭华吼道。   即便有天尊教,可那些乌合之众也不是陆大人的对手。   “陆大人军中守将秦丰叛变,西城门守将大部分是秦丰的人,和天尊教狼狈为奸,剩下的都阵亡了……”   “怎么连陆家军也……张彪,带人去西门增援,把城门给我死死的堵上!”顾昭华吼道。   “是!”   真是活见鬼了,秦丰居然叛变,混账东西,也不知陆大人如何。   深夜的京城到处打成一团,百姓封门闭户,听着外面的动静哪里敢开门。   楚王府   有赵恒留下的暗卫和孟松,陆瑶这边倒是安全。   缥缈阁的光影剑虽厉害,但毕竟赵恒留下的王府护卫不少,他们想全身而退并不容易。   陆瑶让陆青回了一趟陆府,得知陆府那边无恙,陆瑶这才放心。   不过陆青也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金吾卫统领郭凯祥已归顺景王,城防营中也有景王的人,陆家军秦丰带领部下叛变,西城门已攻破,天尊教的人已经进了城。   秦丰是爹爹心腹,此刻叛变,只怕爹爹有危险,陆瑶更加坐立难安。   赵穆一向谨慎,若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如此冲动,可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心急,不像他的作风,难不成他有帮手?   “肃王殿下,我这里无碍,金吾卫出了叛乱,天尊教入城,你带人通知大理寺卿,让孙大人带所有衙役护好朝中重臣,以免叛军到时以诸位大人性命相威胁!”陆瑶慎重道。   赵穆做事向来留后手,若他到时逼宫不成,还能以此威胁,让大臣们逼皇上退位。   “可是……”   “没有可是,时间紧迫,一切有劳肃王殿下了!”陆瑶朝肃王作揖道。   肃王也知道轻重缓急,若错过时机只怕要误大事,只得道:“皇嫂务必保重!”   肃王离开后,陆瑶又让侍卫拿了王府腰牌去顺天府宋大人和兵部上官大人府上。   总之,京中所有能调动的兵马今日都要派上用场。   这几位大人都是皇上心腹,必不会跟着景王叛变,此刻陆瑶也能信他们。   “王妃要去哪里?”青原忙拦着陆瑶。   “去看城防营情况如何,然后进宫护驾!”   “万万不可,城防营中出了叛逆,外面乱的很,王爷出征前交代属下务必保王妃周全,若王妃出事,属下万死难辞其咎!”青原下跪道。   青原一下跪,他身后的暗卫也都跪下恳求道:“王妃三思。”   “景王谋反逼宫,金吾卫叛乱,难保御林军中没有奸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宫中若出事,楚王府如何能独善其身。”   “景王已经不止一次派人闯进王府要活捉本宫,为的就是威胁皇上和本宫的父亲,本宫这个时候岂能坐以待毙,传本宫令,留王府护院看护王府众人,其余侍卫和暗卫随本宫进宫护驾!”   陆瑶话落,叶嬷嬷跪下行礼:“王妃大义,以前是老奴误会王妃,老奴向王妃道歉!”   “嬷嬷,这般时候就不要多礼了。”   “老奴愿随王妃进宫!”叶嬷嬷道。   “嬷嬷还是留下照看好王府,王府一切就交给嬷嬷和韩长史了。”陆瑶看着众人道:“皇上若受辱,乃臣之过也,楚王不在京中,本宫身为楚王妃,虽为女子,亦有保护皇上之责,王府就有劳各位了。”   王府众人齐齐下跪:“奴婢(才)定守好王府,待王妃归来!”   楚王府护院两百人,陆瑶留了五十人护卫王府,再加上赵恒留给她的暗卫,镖局的人,足有快五百人。   若能将这些人调配得当,必有出其不意之效。   “所有人备好弓箭,以备不时之需,这是我陆家军独有的霹雳弹,关键时可保命,府中也留些备用,若遇危险,保命要紧,无需心疼王府物件,毁坏都可以重新修缮,命只有一条,务必珍重!”陆瑶吩咐道。   “谨遵王妃令!”众人齐声道。   众人跪送陆瑶离去,王妃不愧是将门之后,关键时刻竟是不输男儿。   陆瑶带着人直接朝北门去,北门离皇宫最近,顾昭华派了主要兵力守北门。   陆瑶还未走到北门和顾昭华的人碰了个正着,看到陆瑶,吃了一惊:“嫂嫂,你怎么不在王府!”   “赵穆派了刺客抓我,王府并不安全,你这是要去哪里?”   “进宫,西门和南门失守,秦丰在东门拖住了陆大人,江源带着人和赵穆里应外合,已经朝皇宫去了。”顾昭华也是刚接到消息。   江源的人已经进了城,守城门无用,若是舅舅出事,赵穆真要得逞。   “江源,江源不是在铜川,他怎么会在京中?”若真如此,赵恒岂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赵恒带走了离京师最近的二十万大军,江源此刻带人攻京城,京城危险。   “我也不知道,江源带的陈军进城时说五哥,五哥已经殉国……”   “不可能!”陆瑶急急打断他的话:“他们不过是为壮士气,虚张声势罢了,赵恒绝不可能出事。”   “是,嫂嫂说的没错,我也这么想,定是江源使的奸计,可是……”可是总有人信,军心已经垮了。   “没有可是,我大齐有二十万大军,还有我三哥在,你五哥绝不会有事!”陆瑶虽是这样说,可脸色却是瞬间变的苍白。   夏竹要去扶,陆瑶摇头:“我没事,我们快进宫护驾!”   顾昭华点头,一行人朝皇宫而去,赵穆半个时辰前已经带着金吾卫从玄武门进宫。   玄武门是华清殿北门,保卫皇宫的御林军驻扎重地,也是出入内宫的必经之地。   而此刻皇上正在华清殿内,高鹏亲自带领的御林军将华清殿内外守的铁桶一般。   不久,守门的御林军来报,西城南城门失守,陆大人被副将秦丰拖住,景王带着金吾卫从玄武门杀进来了。   “逆子!竟真敢逼宫!”皇上大怒。   “皇上,臣先护送皇上离开!”高鹏道。   金吾卫全体倒戈,再加上其他叛军,御林军恐不敌。   “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皇上端坐大殿,竟是丝毫不惧。 第501章 乱臣贼子   赵穆带着金吾卫进了宫,城防营和江源的人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   赵穆没想到,今晚的一切会这么顺利,看来真是老天爷助他,他注定要成为大齐的皇帝。   华清殿被高鹏的御林军护着,看到赵穆带着人来,一个个拔出刀,准备血战。   御林军就是皇上的死士,为护皇上而生,也为护皇上而死。   “放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高鹏大喝。   明知不敌也不能退缩,因为他的身后就是皇上。   郭凯达大喝:“高鹏,你居然敢对王爷大呼小叫,该当何罪!”   “呸!”高鹏啐了一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们兄弟深得皇上信任,居然背叛皇上,简直猪狗不如!”   郭家是皇上家奴出身,如今做出背主之事,真是畜生。   郭凯祥起初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想到同为家奴,如今上官峰已经是兵部尚书,而他只是个守卫京城的金吾卫统领,他怎么甘心。   “良禽择木而栖,废话少说,若你识相,或许王爷还会留你一命!”   高鹏高声大笑:“我高鹏没那么贱,我这一生只有一个主子便是皇上!”   赵穆冷笑:“既如此,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来啊,怕了你不成!”高鹏一声令下,埋伏在华清殿屋顶的御林军手持弓箭对准着赵穆身后的人。   而高鹏身边的也都是以一挡百的金吾卫精锐,此刻手持长剑,脸上表情视死如归。   “你以为凭你这些御林军可以挡住本王吗?”赵穆看着高鹏轻蔑道,简直是不知死活。   赵穆带来的人远胜御林军数倍,已经将华清殿团团围住。   赵穆一挥手,屋顶上的御林军背后中箭,不少人从屋顶上滚下,当场毙命。   “杀!”高鹏一声令下,身边的御林军一同冲了出去。   代表着大齐至高无上权力之地的华清殿前厮杀声一片,宫里彻底乱了。   御林军虽然个个好手,但到底寡不敌众,很快,赵穆的人便掌控了局面,连高鹏也被俘虏。   赵穆的人推开华清殿大门,郭凯达郭凯祥兄弟二人的刀架在高鹏脖子上。   常贵看到有人闯入殿中,立马张开手臂挡在皇上身前:“大胆,竟敢擅闯华清殿!”   “常贵,让开!”皇上声音波澜不惊。   常贵回头看了眼:“皇上……”   常贵自小跟在皇上身边的,也算什么风浪都见过,他看得出来,今日皇上……   可他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着皇上,说不定平宁侯的救兵就到了呢。   高鹏身上受伤多处,已无还击之力,看到皇上登时跪下,羞愤不已:“皇上,是属下无用!”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高鹏,目光冷冷的看向站在殿中的赵穆:“畜生!”   “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逼儿臣的,若不是你偏心老三和老五,儿臣也不会这么做。”赵穆一副痛心的模样。   皇上冷笑:“朕逼你?朕逼你勾结反贼,算计朕的江山?”   若不是他和江源勾结,将老五和二十万大军骗出京城,他怎么会得逞。   “皇上……哦不,也许我该叫您一声皇伯父!”说话的正是江源。   皇上不屑嗤笑:“朕确实有不少侄子,但从未有你这个贼子!”   “原来堂堂大齐皇上也只会逞口舌之快!”江源弹了弹袍子,满满的蔑视。   常贵呵斥道:“大胆,藐视皇上,该当何罪!”   “皇上?很快就不是了,我说的是不是?”江源看向景王,两人会心一笑。   景王开口道:“父皇,写退位诏吧,以后您就悠悠闲闲的做您的太上皇享福,大齐就交给儿臣了。”   “你休想!”这大齐的江山绝不能交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中。   赵穆唇角蓦然勾起一丝笑意,面容温润如往昔,只是眼底藏着杀气:“父皇,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把皇位传给我,难不成还指望别人来继承你的江山不成?”   赵穆上前,一只手撑在龙案上和皇上对视,眼神阴狠:“老五远在千里,老三已经吓破了胆,老六老七不过是两个废物,你不把江山给我还能给谁?”   “朕一日不写诏书,即便你登上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皇上神色冰冷。   赵穆手重重在桌案上拍了下:“父皇,这可都是你逼我的,来人,带上来!”   赵穆手一挥,立马有侍卫推着几个人进来。   正是肃王赵煊和六公主赵绾,两人脖子上架着刀,只要那刀稍稍用力,二人便登时毙命。   “可惜,老七跑了,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抓到,父皇,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女儿和你这个蠢货儿子死不成?”   赵穆说话时揪了一把赵煊的头发,赵煊吃痛,眉头登时皱起,破口大骂道:“赵穆你这个混蛋,你信不信五哥他不会放过你的。”   赵穆大笑,手在赵煊脸上拍了拍:“五哥?你倒是叫的亲,本王倒要看看,你的五哥会不会来救你!”   赵穆拿过旁边侍卫的剑,一剑刺在赵煊的肩膀上,血顿时流了出来,赵煊疼的龇牙咧嘴,却愣是没叫出声来:“你这个畜生,你忤逆父皇,残害手足,你会遭报应的!”   “是吗?”赵穆更用力了一些,血流的更快了。   赵穆看向赵绾:“六妹妹,父皇最疼你,你的话他一定会听,快,劝劝父皇!”   陆玉庭出征前带走了赵绾的护卫,可留了自己的心腹风无忌保护赵绾。   若不是赵穆抓了曾大人和曾夫人,以性命相威胁,赵绾怎会被抓。   她是自愿的,风无忌也是她让他留下保护曾家的。   赵绾微微仰着下巴,即便是刀架脖子,仍不失半点仪态,那是透在骨子里的高傲。   赵穆看赵绾如此,唇边勾起一抹笑来:“六妹妹千娇万宠,只怕从小到大连油皮都不曾破过,四哥真是不想为难你!”   赵绾气质偏冷,连皮肤都是那种冷白,红唇轻轻翘着,眼神弥漫着透到骨子里的傲慢:“人都抓了,说这种话不觉得虚伪?”   “看来六妹妹是不肯配合了!”赵穆的话染上了一层阴森。 第502章 来得正好   赵绾扬唇,溢出一声冷笑:“我赵绾虽为女子也知忠孝仁义,乱臣贼子,有何资格称帝!”   赵穆被激怒,点头道:“好,很好,看来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赵绾不屑的嗤了嗤红唇,态度傲慢,皇家人宁死于屠刀之下,绝不做苟且偷生的小人。   “父皇,你也看到了,既然你们都如此不识时务,那也不怪我了!”赵穆随手指了个小宫女:“你,过来!”   那小宫女是华清殿的宫女,看到这么多叛军早就吓的哆哆嗦嗦,如今被指,更加害怕。   “别怕,本王不杀你,本王只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若你做的好,本王重重有赏!”赵穆面带笑容,声音带着蛊惑。   他本就善蛊惑人心,那小宫女哆哆嗦嗦的上前。   赵穆把一把匕首递到小宫女手中:“你看,她一出生就是公主,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想必以前在华清殿没少指使你做事,如今,她就在你面前,你想怎么毁了她,如今都随你……”   赵穆话还没说话,那小宫女手中的匕首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拼命的摇头。   赵穆骂道:“废物!”   赵煊忍不住骂道:“赵穆,我早知你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如此混蛋,连女人都不放过!”   “死到临头,还装什么英雄好汉,正好先拿你的脑袋给本王祭旗!”赵穆拔刀朝赵煊砍去。   “慢着!”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赵穆回头,看到陆瑶,立刻笑了起来:“瑶儿妹妹让我好找,如今,来的正好!”   他派了几批人去王府,都没有抓到她,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进宫。   陆瑶听到那个称呼一阵恶寒,她上辈子一定是瞎了眼,才死心塌地的喜欢这种伪君子。   可赵穆看到陆瑶身后的人就笑不出来了。   陆青用刀抵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穆的母妃徐嫔娘娘。   赵穆进宫后,还未来得及去通知母妃,没想到竟被陆瑶捉了去。   不过,他很快恢复:“瑶儿妹妹这是做什么?”   “没看出来吗,带着你的人滚出华清殿,否则,今日你们母子便要在这里永别了。”陆瑶的话不带一丝温度,她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徐嫔被堵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咽之声,看到儿子只顾着摇头,那摇头表示什么,没人知道。   陆瑶看向夏竹,夏竹会意,拔出匕首,快速在徐嫔脖子上划了一道,血汩汩而出。   陆瑶摇头冷笑:“夏竹,你这刀法可是越来越不好了,这刀是不是应该往脸上些,或者,切掉娘娘一根手指也不错,娘娘金尊玉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这手指也着实没什么用。”   这么残忍的话被陆瑶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竟是毫无违和。   夏竹忙配合认错:“王妃说的是,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先切下手指!”   说着手起,刀子便要落下,只听赵穆急急道:“慢着!”   江源看赵穆心软,立刻提醒道:“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诏书到手,这天下就是王爷的了。”   赵穆一愣,虽不忍心,可想到唾手可得的皇位又犹豫了。   “瑶妹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你放心,等我夺下江山,你就是我的皇后。”赵穆诚恳道。   他此刻情真意切的模样和上一世一模一样,若她什么都不知,还真会被他感动。   “是吗?”陆瑶勾唇笑。   赵穆一看有戏,忙点头:“是,我发誓!”   “若如此,那你就帮我先杀了你身边的那个人!”陆瑶指了指江源:“这个人让缥缈阁的人伤了我爹爹,我很不高兴,看到他就讨厌,你若杀了他,我立马放了徐嫔娘娘!”   江源脸色顿变:“王爷,不要上这个女人的当,她是在拖延时间!”   没错,陆瑶确实在拖延时间。   她进宫之前碰到了七王爷,七王爷被心腹护着才没有被赵穆的人抓到。   七王爷告诉她,赵穆抓了赵绾和赵煊,已经进了宫。   青原带着一部分人还有兵部上官大人一起去东城门支援爹爹。   只要杀了秦丰,爹爹便可带着陆家军进宫护驾。   “你住口,我们王妃和景王说话,你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狗东西!”夏竹骂道。   江源脸色变的更难堪了:“这位便是夏竹姑娘吧,夏竹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江源话落,夏竹没什么感觉,陆青却是脸色一变,冷冷的看向江源。   江源看了看夏竹又看看陆青,放肆的笑了出来:“夏竹姑娘堂堂南疆公主如今竟沦为奴婢,不知十三公主若在世,看到自己一双儿女一个为奴,一个为婢,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了大齐远嫁南疆!”   夏竹懵懂,什么十三公主,她有点听不明白。   可夏竹不明白,有的人却明白,比如皇上,比如常贵,又比如陆瑶。   陆瑶脸上划过一抹惊诧,很快消失,原来夏竹和陆青就是爹爹宁愿丢掉陆家爵位也要护着的十三公主遗孤。   爹爹这办法极好,再没有比人养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了。   这么多年,连她都未曾怀疑过夏竹和陆青的身份,真的以为他们只是爹爹捡的孤儿。   皇上眯了眯眼,看向陆瑶旁边的夏竹,这么一看,这个丫头确实有几分像十三皇妹,尤其是那双眼睛。   原来这就是陆伯山始终不肯透露的十三皇妹遗孤。   “夏竹姑娘,你和你的哥哥陆青正是南疆的世子和公主,龙椅上坐的那位便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当年就是他派陆伯山以平乱之名,杀了你们的父王,逼死你们的母妃,你们现在只要走过去,就可以手刃仇人,为你们的父王母后报仇了。”   陆瑶心道江源此人果然狡诈,她让赵穆杀江源,除了拖延时间,还想挑拨他们的关系。   他们两个不过是互相利用,狼狈为奸而已,哪有什么深情厚谊。   可不过一会儿功夫,江源竟将局势又扳了回来,还蛊惑夏竹和陆青刺杀皇上。   若夏竹和陆青真的一时冲动,杀了皇上,那就真的完了。 第503章 血流成河1   陆瑶担心的是夏竹,这丫头是个直性子,嫉恶如仇,骤然得知自己身世,只怕会冲动行事。   夏竹的身世曝光的如此突然,让陆瑶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夏竹,其实……”陆瑶开口,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的事,是非对错,可能连上一代都说不清楚,更不要说她们。   夏竹偏头看陆瑶,表情似笑似哭,陆瑶第一次看不懂夏竹的表情。   “呸,真不要脸,怎么会有你这种人,要打就正大光明的打,使阴谋诡计把我们王爷骗出京城,不就是怕了我们王爷,不敢和他打,还有,你倒是给我编个好点的身份,南疆公主?”   “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是武后在世能当女皇说不定我还能兴奋点,我和我哥都是陆大人好心从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我们兄妹吃陆家的饭长大,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休想挑拨生事!”   夏竹咬着牙,气势咄咄逼人,她本就伶牙俐齿,平日里没她不敢说的,不敢做的,今日又没有常嬷嬷管着她,自是任她骂个痛快。   江源眸色陡然深沉,摇头嘲讽道:“堂堂南疆公主,竟自甘堕落,还是说,当着皇上的面你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江源不怀好意的朝皇上的位置看了一眼:“你以为你不承认皇上就会放过你?我告诉你,他绝不会让南疆王室余孽活在世上对他造成威胁的,小姑娘,若不信我,你迟早会后悔的!”   “狗叼门帘全凭你一张嘴怎么说,你以为皇上是傻子,会信你一个卑鄙小人的话?”夏竹咬了咬唇,狠狠道。   常贵听到这个小丫头如此形容皇上,嘴巴张了张,不过,什么都没说,这种时候能说什么,这丫头这么泼辣,也未必说的过她。   江源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冲动莽撞的丫头竟不受挑唆:“既你不肯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是错过给你父母报仇的机会可别后悔!”   外面跑进来一个赵穆的人:“王爷,陆伯山带着陆家军快要冲破玄武门了!”   江源立刻提醒赵穆道:“王爷,她就是在拖延时间,王爷可别忘了大事!”   赵穆再次看向皇上:“父皇,退位诏书你还是自己写了吧,不要逼儿臣!”   “你死了这条心,朕是不会写的!”皇上态度也强硬的很。   做了二十多年皇上,气势在那里摆着,即便到这个时候,也是丝毫不露怯。   “父皇这是逼儿臣做不忠不孝之人了!”赵穆撕开伪装,面目狰狞。   赵穆直接揪住赵绾的一条手臂,手中的剑贴在她的脖子上,那剑锋利无比,随时便能割破赵绾的喉咙:“父皇,六妹妹可是你最疼爱的,你忍心看着她死?”   赵绾冷笑:“赵穆,你要杀就杀,休想以此威胁父皇!”说着便往剑上撞去。   皇上的手紧紧的握着龙椅的扶手,痛惜道:“小六!”   赵穆快速的移开剑,赵绾才没有撞上,脸上尽是得逞的笑意:“看来父皇到底是心疼六妹妹的。”   “赵穆,看来你母妃的死活你是……”陆瑶话未说完,江源手中的暗器便飞了出去。   夏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徐嫔身子已经倒了下去。   陆瑶在和赵穆说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穆和陆瑶身上,谁都没有防备江源会在这时候出手。   包括赵穆。   赵穆看到徐嫔倒地,要冲过去:“母妃……”   却被江源拉住,赵穆反手就是一拳打在江源身上,揪着他的衣领,情绪失控:“谁让你这么做的,谁给你的权力!”   “在下都是为王爷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王爷的帝王之路,若是错过良机,王爷可想过后果?娘娘她刚才的表情难道王爷没有看出来吗,她让王爷不要为了她错失良机,若王爷夺得皇位,娘娘地下有知,会为王爷高兴的!”江源巧言令色道。   郭家兄弟也趁势道:“王爷,江先生此言不差,大业为重,娘娘会了解王爷苦心的,要怪就怪抓了娘娘的人手段太过卑鄙!”   郭家兄弟怒视着陆瑶,显然忘记了是他们先抓了人威胁皇上的。   陆瑶倒真没想到徐嫔居然就这样死了,这下还真没什么能威胁到赵穆了。   赵穆一双眼睛充满了仇恨,冲过去朝龙椅上的皇上歇斯底里的吼道:“这下你满意了,若你早些写下诏书,我母妃就不会死,是你,是你逼死了他!”赵穆重重一掌拍在龙案上。   皇上冷冷看着赵穆吐出两个字:“畜生!”   赵穆发狂,手中的剑指向皇上,表情阴森森的:“父皇,你不要逼我,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常贵看到赵穆居然拔剑指着皇上,担心的声音都变了:“大胆!”   “你住口!”赵穆的冷厉的语气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赵穆的手随着他的声音抖了下,剑尖就指着皇上的咽喉。   陆瑶紧张的不行:“赵穆,你若伤了皇上就真的成了乱臣贼子,即便得到皇位,大臣们也不会服,到时任何一个赵家子孙都可以号令大齐将士讨伐你,你觉得你的皇位能坐的稳?”   赵穆看向陆瑶,只是手中的剑并未放下:“你以为本王想这样,只要他肯写诏书,他就可以做逍遥快乐的太上皇,本王也会日日请安孝敬他,可他偏不肯让本王如意!”   陆瑶慢慢上前:“整个皇宫都已经在你控制之下,皇上只是一时想不开,不喜欢被逼而已,若你肯信我,给我点时间,我来劝皇上。”   江源也上前:“王爷,不要信这个妖女,你忘了,就是她抓了娘娘拖延时间,否则,王爷说不定已经拿到诏书了。”   “你住口,外面城防营有你的人,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是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王爷未必有办法制你!”陆瑶冷斥道。   “妖女,休想挑拨我和王爷的关系,我对王爷忠心耿耿!”江源没想到这个陆瑶如此难缠,几次三番的破坏他的计划。 第504章 血流成河2   “忠心耿耿?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陆瑶扬眉,表情凶狠。   但偏又生了张传说中红颜祸水的脸,此刻更有种恃美行凶的感觉。   “你们陆家军此刻就在外面,处处和王爷为敌,你的话怎么可信!”江源的人这次折在陆家军手中不少。   再加上陆瑶几次三番的坏事,对陆家是恨之入骨。   “我的话可不可信不是你说了算,而且,谁当皇帝,那都是我们赵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陆瑶越发颐指气使。   说完后又对赵穆道:“王爷,如今京中除了你的人就是我爹爹的陆家军,大概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让你的人先放了六公主和七王爷,到外面候着,我来说服皇上写诏书,如何?”   “王爷,不能信她!”江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郭家兄弟也道:“王爷,她可是楚王妃,她的话绝不能信!”   陆瑶冷笑:“那王爷就杀了皇上好了,杀了皇上,成了弑父杀君的乱臣贼子,到时人人诛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赵穆看着陆瑶:“你有什么办法说服父皇?”说到父皇二字时又朝皇上看了眼。   陆瑶轻笑:“王爷到底是皇上的儿子,不过是因为某些外人生了嫌隙,等我替王爷向皇上解释清楚便好,毕竟,皇上现在等着我的父亲来救驾呢!”   “好,本王就信瑶儿妹妹一次,放了六公主和赵煊!”赵穆下令道。   “王爷,您不能被这个妖女骗了!”郭凯答道。   景王如此看重这个妖女,万一登基后立她为后,那她的女儿怎么办?   “住口,本王让你放人就放人!”赵穆发现,即便是抓了赵绾和赵煊可对他这个冷血无情的父皇一点用也没有。   即便他刚才要杀了赵绾,他的父皇除了虚情假意的叫了声小六之外,仍然没有答应要写诏书。   赵穆的人一放了赵绾和赵煊,陆瑶立刻对陆青道:“带六公主和七王爷到殿外等!”   陆青虽不知陆瑶何意,但并不敢违背:“是!”   夏竹有些担心的看着陆瑶,陆瑶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看着赵穆:“你们也到殿外等,当然,若王爷不放心,可以留下!”   赵穆有些犹豫,陆瑶笑了笑:“王爷知道,我不会功夫,皇上年迈,常公公也只懂得端茶递水而已,皇上写诏书,总得有人磨墨才行。”   “王妃是不会功夫,可诡计多端,十个男人加起来也斗不过你!”江源阴阳怪气道。   “先生这话,小女子当夸奖了!”陆瑶并不生气。   江源越是生气,她就越是要气他,不让他暴怒,如何能失去理智呢。   “王爷,属下一定要留下陪着王爷,免得她又耍什么诡计!”郭凯达道。   陆瑶努嘴:“那王爷便留下一两个侍卫,否则,人太多,我一紧张还真不知该如何劝皇上了。”   赵穆大笑:“好,那便郭家兄弟留下,其余人出去!”   江源试图辩驳,赵穆看向江源道:“你也出去!”   两人那个眼神交换陆瑶没有错过,赵穆并不信她,外面都是他们的人,江源出去,把控大局,而他在里面等皇上的诏书。   两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陆瑶笑了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待人都退去,陆瑶才到皇上面前,赵穆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往后退去,把空间让给陆瑶。   “父皇……”陆瑶刚开了口,皇上哼了一声,满满的不配合。   陆瑶却并不在意:“父皇,楚王不在京中,几位王爷中景王精明能干,是最好的人选,儿臣这都是为皇室着想,父皇退位让贤,从此过逍遥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陆瑶背对着赵穆,悄悄用口型给皇上说了句什么,常贵没看到,可皇上却看清了。   皇上伸手将面前的奏折都砸了出去:“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老五怎么会选你做王妃,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父皇,儿臣正是为了楚王才这么做的,儿臣只有保住楚王府和皇上才能保存实力,否则,景王若真杀了皇室,父皇和景王两败俱伤,到时候反倒便宜了江源?景王再如何也姓赵。”   皇上愣了一瞬,赵穆像是看到了希望,立刻道:“父皇,儿臣也不想如此,只要父皇退位,儿臣保证会善待兄弟!”   陆瑶趁着皇上沉思之际,立刻道:“常公公,还不拿纸笔来!”   皇上用来写圣旨的纸都是特制的,一般纸自然不行。   常贵自然不听陆瑶吩咐,只看向皇上。   赵穆等不及的催促:“常公公,还不快去!”   皇上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沧桑了许多:“去吧!”   赵穆大喜,躬身朝皇上行礼:“儿臣多谢父皇。”   陆瑶亲自磨墨,然后笑吟吟的把笔递给皇上:“父皇,天快亮了,还是快些写吧!”   天确实快亮了,已经是寅时了,夏天卯时天便亮了。   陆瑶心里也十分紧张,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她只能赌一把。   若她,若她……   陆瑶吸了口气,一句一句的念着皇上圣旨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事已高,无力于国事,朕之四子赵穆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教深蕴瑟,朕册封其为皇太子,即日登基……”   赵穆听到即日登基几个字,整个人心花怒放,便要去拿圣旨,却被陆瑶拦住了:“王爷且慢,这圣旨王爷自己宣读怕名不正言不顺,若王爷信得过,不若我来宣布,一则我是楚王妃,没有人会怀疑这圣旨真伪,再则,有这圣旨在手,总能保我爹爹平安,王爷莫怪。”   赵穆哈哈一笑:“瑶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自然一切都依你!”   陆瑶一笑:“皇上,时辰不早,不若让常公公扶您去贵妃娘娘宫中休息,贵妃娘娘听说六公主的事,着急的很,正需人安慰!”   “还是瑶儿妹妹想的周到,常公公,请吧?”赵穆虚情假意道。   皇上哼了一声:“退位诏书已写,什么都由着你们便是!”   常贵摇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没想到皇上临了竟是如此境地。   这楚王妃可真不是东西,陆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女儿呢。   看着常贵扶着皇上离去,陆瑶才道:“王爷,我们也出去宣读圣旨吧!”   郭凯达和郭凯祥死死的护着赵穆,生怕陆瑶会使坏。   赵穆点头:“如此甚好!”   陆瑶出了华清殿,夏日的夜晚凉飕飕的,陆瑶不禁打了个冷颤。   赵穆的人手中举了火把,将漆黑的夜燃的亮如白昼。   陆瑶看了眼赵绾:“有劳六公主送皇上回贵妃娘娘那里休息吧,娘娘看到公主必然欢喜!”   那些人欲拦,赵穆却心情大好的点了点头:“让他们去吧!”   江源阴阳怪气的看着陆瑶:“请楚王妃宣读圣旨吧!”   陆瑶看向赵穆:“景王殿下,接旨吧!”   景王欣喜不已,让他的手下跪下接旨。   只要宣了旨,景王便是新任的皇上了,他们都是功臣,想到这儿,一个个兴奋的很。   陆瑶在读之前看了眼已经走远了的皇上:“王爷再靠前些!”   她听着刀剑声渐近,爹爹应该就在殿外了。   一直到现在赵穆都没有下令,让他的手下停手,这样的人如何能信。   陆瑶心里一阵冷哼,顾昭华带着人就藏在华清殿外,应该护的住皇上。   赵穆听话的朝前迈了一步,态度恭敬的很。   陆瑶打开圣旨之时,袖中突然飞出袖箭。   “王爷小心!”郭凯达飞身扑过,一脚踹开了陆瑶,那箭失了准头只射到了赵穆手臂上。   陆瑶结结实实的挨了郭凯达一脚,身子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立刻吐出一口血来,五脏六腑疼的几乎要晕过去。   看来她的好运气用光了,天真要亡她了。   赵穆的人举起手中弓箭对准陆瑶,只要一声令下,陆瑶便被射成血窟窿。   夏竹几乎是陆瑶被踹的那一瞬就冲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接住她,她扶起陆瑶挡在她身前:“小姐,不许伤害小姐,不许!”   陆青也带着剩下的护卫护在陆瑶身前,以身体做肉盾。   陆瑶咳嗽了一声,又吐了一口血:“不怕,我没事,爹爹他……就快来了!”   赵穆捂着流血的手臂:“为何,为何要害我,我如此信你,你为何要如此?”   “因为本宫和你从来就不是一路人,本宫乃良将之后,你是乱臣贼子,人人……人人得而诛之!”陆瑶忍痛道。   “我本要立你为后的,你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   “哈哈,本宫乃大齐楚王妃,谁稀罕做你的皇后……“陆瑶忍着胸口的痛意,在夏竹搀扶下站了起来。   “小姐……”夏竹哭了出来,她知道小姐要做什么。   陆瑶看着护在她身边的人:“对不起,陆瑶今日要对不起大家了。”   “属下等追随王妃,绝无怨言!”众人齐声道。   这些人中有她的人,有赵恒留下保护她的人。   没想到,她留的最后一条退路还真用上了。   陆瑶看了眼拿着弓箭对着她的金吾卫道:“我陆瑶乃大齐楚王妃,出身良将世家,世代忠良,保家卫国,于国,于君,都无愧于心,陆瑶虽为女子,亦不能做有辱门楣,有辱皇家之事,景王赵穆勾结贼人,乱我朝纲,是为乱臣贼子也,今日,本宫代表大齐皇族,定要将其……诛之!”   陆瑶手中拿的正是霹雳弹,而且不止一颗,她旁边的护卫手中也是此物。   有人认得,忙往后躲,郭家兄弟拉着赵穆退后一步:“王爷,危险!” 第505章 血流成河3   陆瑶微扬下巴,斜睨着一面前一张张惊恐的面容,翘起唇,讥诮道:“你们以为逃的过?”   乱我大齐者死,挑动内乱者死,谁都别想逃。   “瑶儿,你不要冲动!”赵穆劝陆瑶时还不忘朝她手中的圣旨看了一眼:“有话我们好好说!”   对面金吾卫的弓箭随时都可能射过来,赵穆这句劝慰的话显得太过虚伪。   江源也蠢蠢欲动,手中的暗器随时要朝陆瑶射过来。   陆青的视线不离江源,已经被他得逞一次杀了徐嫔,断然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陆瑶唇角微抽:“还惦记着圣旨吗?”   “瑶儿……”赵穆才刚叫陆瑶的名字,身后便有一支箭羽冲着陆瑶射过去。   “嫂嫂……”赵煊看到那箭羽朝陆瑶射去,一边大喊一边朝陆瑶那边冲去。   可是太慢,根本来不及。   别说他此刻受了伤,半死不活的趴着,就是没受伤,他也护不住她。   他真的是没用,怪不得陆侯看不上他,他确实没用。   陆青伸手接过箭羽反手丢了出去,郭凯达没想到陆府一个护卫功夫这么好,连他都是堪堪躲过。   只是身后的金吾卫就没那么幸运了,那支箭正中他的咽喉,登时毙命。   场面瞬间失控,顿时无数箭羽开弓,箭头对着他们。   陆瑶不怕,只是有些遗憾,她不能再见一见他……   上一世她对不起他,这一世也终不能陪他白头了。   陆瑶闭眼,不过,她总算做了件对的事……   “杀啊……”撕破喉咙的呐喊声从远处响起。   是爹爹攻破玄武门了,陆瑶睁开眼,是爹爹,一定是爹爹……   “小姐,我们不用这样,是老爷,老爷带人快杀进来了。”夏竹激动道。   小姐说,万不得已,不会用同归于尽这个法子,刚才是万不得已,现在是……柳暗花明,对,是柳暗花明。   江源暗叫不好,不过外面人攻进来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至少,陆瑶似乎已经放弃了用那个该死的雷火弹。   这雷火弹的威力他是领教过的,南城门就是用雷火弹炸开的。   刚才的形势,陆瑶带着那么几个人根本冲不出去,也只有用雷火弹和大家同归于尽的法子。   可如今来了救兵,有了生的希望,谁还会求死?   江源看了眼陆瑶手中的圣旨:“王爷,圣旨!”   只要拿到圣旨,昭告天下,想不承认也不行。   赵穆眸色一暗,挥了下手,后面的金吾卫朝陆瑶冲过去,目标自然是她手中的圣旨。   陆瑶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将陆瑶护在身后,陆青丢出一颗雷火弹出去,轰的一声,倒下去了几个。   雷火弹这样丢出去,威力会减弱很多,除非,固定位置用引线引爆,或者,像刚才那般,以人身体为引线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有求生的机会自然不会用刚才那个极端法子,现在他们就是保护小姐。   夏竹一直护在陆瑶身前,只是人多夏竹身上也伤了好几处。   江源拿过弓,对准了陆瑶,确切的说是夏竹,他这支箭力道极大,即便夏竹以身体做肉盾也挡不住力道,到时二人一同毙命。   赵穆抬手,似要阻止,可看到陆瑶手中明黄的一角到底还是放弃了。   江源箭射出,陆青大惊,想要过去,却被金吾卫缠住。   夏竹知道自己躲不过,伸手推了陆瑶一把,自己飞身朝前朝箭羽冲去。   夏竹偏头看了眼陆瑶心中默念了句“小姐保重……”   陆瑶跌在地上,一时未及起身,趴在地上,撕心裂肺道:“夏竹不要……”   夏竹闭眼,可没有箭羽入肉的刺痛,她睁开眼睛,一人挡在她身前,一身黑衣,单手握着一支箭,满身的煞气。   她还来不及开口,只见那些金吾卫像是活见鬼了似的喊道:“是楚王,是楚王回来了,是楚王……”   没错,是赵恒回来了。   赵煊抬头看到赵恒,眼泪控制不住流出来:“五哥……”   是五哥,真的是五哥回来了,他们有救了。   赵恒反手甩出那支箭,江源躲闪不及,只得随手拉了一个金吾卫替自己挡下,正中心窝,顿时毙命。   赵穆看到赵恒也是脸色大变,他不是在铜川,怎么会回来。   江源蹙眉,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把他拖住了,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陆瑶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坐在地上忘记起来。   直到赵恒一把将陆瑶拉起,单手抱着她贴在自己胸口:“是我,我回来了!”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陆瑶才觉这不是幻觉,不是他在做梦,是真的他回来了。   可明知道是他,表情却像是傻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圈红的厉害。   陆瑶刚才重重挨了一脚,吐了血,嘴角还有残留的血渍,赵恒伸手将她嘴角的血渍擦去:“别怕,看我为你报仇!”   赵恒拍拍陆瑶的肩,此刻不是叙话的时候,等他解决了这些人再说。   赵恒看了眼杵在一边的夏竹:“护好你主子!”   赵恒提剑朝前走去,那些金吾卫看到赵恒,都下意识的往后退。   黎明将至未至,赵恒一身黑衣,黑发束冠,面带煞气,剑上的血顺着剑身一滴滴往下滴,如同地府阎罗,就是来要他们的命的。   赵恒提气,身子快如闪电,手中剑一挥,倒下去一片,剑尖上的血如雨滴往下滴。   郭凯祥有些腿软,他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   确实快,因为他还没再看清一点,赵恒便到了他面前,直到倒地,郭凯祥的眼睛都是睁着的。   郭凯达看到堂哥死了,眼神难过又惊恐:“大哥……”   他这一声倒是引起了赵恒的注意,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飞了出去,郭凯达瞬间倒地。   赵恒跃起接回自己的剑,金吾卫统领就这么死了,金吾卫士气大落,楚王赵恒不是传说中的可怕,而是真的可怕。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绝不能认输,赵穆对着人大喊:“杀了赵恒,本王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谁都清楚,退与不退都是死,还不如拼了。   江源看情况不利,顿生一计,在心腹耳边耳语一句,那人立刻点头,趁乱消失。 第506章 峰回路转1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今日赵恒正是如这句诗所言,所向披靡。   江源趁乱要对赵恒放冷箭,却被他躲过。   赵恒冷笑,他们之间确实该好好算一算帐了。   江源功夫也极好,和赵恒对了几招之后,他身边缥缈阁的高手立刻朝赵恒杀过来。   赵恒被缥缈阁的这些高手缠住,一时间倒是无法近江源的身。   陆瑶看到突然出现的武林高手,暗道不好,这些人用车轮战缠住赵恒,他迟早体力用尽。   江源打的正是这个如意算盘,他就不信他的体力一直这么好。   很快,陆伯山带着陆家军也杀到了华清殿前。   这一仗并不容易,陆伯山全身是伤,最重的伤在他的左腿,被秦丰砍了一刀,又硬撑这么久。   若不是生死之战,要赶进华清殿救女儿,只怕早就倒下。   陆家军经过一场内讧,从城外厮杀到现在,剩下的人也不多。   两拨人打斗在一处,越发的激烈,你死我活已经不足以形容它,因为这是成王败寇之战。   顾昭华护送皇上到淑贵妃的芳怡殿:“舅舅,留一半护卫留下保护你,外甥要去华清殿救嫂嫂,五哥走之前,我答应过他的!”   皇上点头,看着身穿铠甲,一脸血渍的顾昭华,这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眉宇间竟有了顾大将军当年的英气。   皇上一夜间沧桑了不少,拍拍顾昭华的肩:“护卫都带走,一定要救下楚王妃!”   若不救下陆瑶,他这个做父皇的也无颜见老五了。   陆瑶都是为了救他才深陷危险的。   方才在御书房,陆瑶用口型暗示他发火,他将奏折推在地上,吸引了赵穆的目光,再加上陆瑶配合,这才有机会藏起玉玺。   那封圣旨他刚写完便被陆瑶拿走,圣旨上并未盖玉玺,所以,根本无用的。   赵穆以为江山在手,得意忘形,陆瑶用那封没有加印的圣旨骗过了他。   从陆伯山出事那次他便知道陆家丫头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用兵权进宫和他谈条件换陆伯山平安。   临危不惧,有勇有谋,胆识过人,不愧是将门之后,不愧是老五看上的人。   若是这次能度过此劫,老五平安回来,这江山……   他老了,真的老了。   顾昭华坚持留下一半护卫保护皇上,带着剩下的人匆匆离去。   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都要救下嫂嫂,嫂嫂于他也有救命之恩。   出了芳怡殿,顾昭华命令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出王妃,兄弟们放心,若我们都能活着,有我顾昭华在一日必保兄弟们荣华富贵,若不幸今日死在这里,我们亦是大齐的英雄,楚王会替我们报仇,照顾我们的家人,随我一同杀出去!”   “杀!”石破惊天的喊声,朝华清殿冲去。   顾昭华赶到华清殿时,华清殿已经打成一团。   不过,顾昭华一眼认出被人围在最中间的那个就是赵恒。   顾昭华又惊又喜:“五哥!”   挥剑砍了旁边的人,着急朝赵恒身边去,可赵穆的人多,杀也杀不完,明明能看得到,却到不了跟前。   江源暗中培养了不少江湖势力,他们的功夫比一般的士兵高的多。   陆家军内讧后,从城外拼到现在,损失惨重,五万人马如今不足八千,还多是伤兵。   如今面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武林高手更是一个个倒下。   赵恒功夫确实好,可被他们缠住,无法分身杀了江源。   江源看着赵穆:“王爷,在下为了王爷,今日可是拼了所有家底了!”   这些武林高手本是他以防万一的退路,却不想赵恒突然回京。他也不得不提前暴露这些人了。   “江兄放心,待这一切平息,赵穆一定不会忘记江兄的大义!”赵穆道。   “好!”   江源的人加入战局后,赵恒扭转的局面再次被扭转。   陆伯山身上多处受伤,好不容易有机会到赵恒跟前:“带瑶儿走!”   “本王不会走!”赵恒怎么可能这时候丢下老岳父一个人。   赵穆的人还有江源带来的人本就是他们的数倍,再加上这些武林高手,他根本没有活路。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带瑶儿走!”他让陆嘉去了上阳搬救兵,天已经蒙蒙亮,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再撑一会儿,他一定要撑住,不能倒下,他的瑶儿还没有脱险。   陆伯山顾着和赵恒说话,没有注意身后,后面的人在他背上又划了一剑,赵恒腾出手,一剑杀了偷袭之人。   陆伯山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下,手中刀立地才撑住了身子。   陆瑶隔着人群看到陆伯山又中了一剑,心痛喊道:“爹爹!”   陆伯山听到女儿声音,强撑出一个笑容,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却毅然看向赵恒:“带瑶儿走!”   “本王不会走,瑶儿她也不会走!”赵恒脸上尽是狠绝之色,又替陆伯山挡下一剑。   他不用问也知道,瑶瑶绝不会抛下这些人自己苟且偷生,而他亦做不出这种事。   他回来不是求死,不是放弃,他要所有人都活着。   “都住手!”一道女声打破了一片兵戈之声。   江源看到来人,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王爷,成了!”   赵穆看过去,程琦柔剑指着皇上一步步拾阶而上,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赵绾和淑贵妃也被抓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让出一条路来,程琦柔一阶一阶走到了最高处。   程琦柔笑着看向赵恒:“楚王殿下,放下你的剑,否则你的父皇可就没命了。”   皇上没想到赵恒赶了回来,此刻惊喜大过恐惧,有他在,总算天不亡他赵家。   “不许放,我赵家男儿从不受任何人威胁,朕今日就把这皇位交给你了,老五,听朕的话,不许放!”皇上吼道。   他承认,看到程琦柔的第一眼,确实让他心动,他想起了先皇后。   不仅容貌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傅瑧。   先皇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但她最拿手的是吹箫。   傅家人都会吹萧,一有心事便会吹箫,傅瑧是,太子是,他知道老五也会。   让他意外的是程琦柔也会,他几乎以为是傅瑧回到他身边了,想把亏欠了傅瑧的都弥补给她。 第507章 峰回路转2   可她越是像她,他也越明白,她不是傅瑧。   这世间没有巧合,所谓的巧合不过是有些人的处心积虑罢了。   他看不透,到底是谁借刘御史的手把她送进宫里,目的又是什么?   后来又一想,他堂堂大齐皇帝,难道还怕一小小女子。   他还是把她留在身边,封了妃子,她如此肖似先皇后,哪怕就当个念想也好。   没想到,是他太自负了。   这个程琦柔会功夫。   此刻剑就抵在他的脖子上,天微亮的清晨,即便是夏日仍觉得有些阴森寒凉。   这突然袭来的变故让本就艰难的局势更加艰难。   赵恒握在手中的剑渐渐垂下,有些无力,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远处的女子,这是他第一次看清程妃的面容。   她长的像一个人,他的母后。   母后去时他还不到四岁,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程妃刚出现的那一瞬,让他模糊的记忆鲜活了。   陆伯山也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的这个新宠,心中的吃惊不比赵恒少。   居然……   “楚王殿下,你是不顾皇上的安危了吗?”程琦柔冷笑。   “你到底是谁?”程琦柔话音刚落旁边便传出一道声音。   正是陆瑶。   她一开始就觉得程琦柔的身份不对劲,一直在查,前段时间确定她是景王的人,如今看来倒更像是江源的人。   程琦柔看向陆瑶:“本宫是监察御史之女,人尽皆知。”   “程妃娘娘是戏演久了,连自己都当真了吗?事到如今,程妃娘娘不若告诉我们真正身份,好让我们做个明白鬼。”陆瑶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   江源立刻道:“不要和她说话受她影响,这个女人狡猾的很。”   陆瑶一双美眸轻轻眯了眯,然后突然笑了起来:“让我来猜一猜,看你如此紧张,程妃娘娘和你是认识的吧,或许不止认识还很熟,郎才女貌,年龄相当,也许是对……有情人,”陆瑶明显的感觉到程琦柔的表情变化。   “看来我猜对了,只可惜神女有心,郎心似铁,为了完成自己的野心把痴恋自己的女子当工具送进宫里……”   “你住口!”程琦柔怒道,表情有些扭曲。   再好看的美人,心里一阴暗,就好像美玉有了裂缝,丑的很。   陆瑶笑的有些邪气:“只是我想不通的是,江源怎么就确定皇上一定会将你留在身边呢?”   “因为她长得像先皇后!”插话的是淑贵妃。   淑贵妃此话一落,连赵绾也愣住了,怪不得每次她说起程妃母妃的表情都不自然。   陆瑶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刚看到程妃娘娘那双眼睛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像……”赵恒。   江源看着程琦柔的情绪受到影响,立刻道:“陆瑶,你是想皇上死吗?”   “江源,我真为你感到可怜,如此爱你的女子,你却将她送进宫,你不接受她的心意无妨,可如此糟践她的心思,当真是无情,我真是心疼程妃娘娘的一颗真心啊,真是多情女子无情郎,程妃娘娘,做别人的替身,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不知道程妃娘娘有没有后悔过?”陆瑶问道。   程琦柔突然一个冷眼扫过去:“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觉得你已经后悔了!”陆瑶成功的吸引了程琦柔,夏竹忽然将手中匕首朝程琦柔飞去,程琦柔一躲闪,重伤在角落不起眼的高鹏用最后的力气以身子当肉盾朝程琦柔扑去。   程琦柔被撞倒在地,头磕到地上,登时晕了过去,高鹏伤口再次撕裂,倒在地上彻底起不了身子。   江源就知道这个女人会坏事,飞身过去,要再次挟持皇上。   赵恒见势要阻拦却被江源的高手缠住,近不得身。   突然从华清殿屋顶传来一声大喝:“皇上小心!”   这一声大喝,不是别人,正是顾大将军顾丰生。   顾丰生手提大刀,威风凛凛,如天降神兵,江源的剑和顾丰生的刀撞击在一起,迸射出一串火花,手中的剑断断了一半。   江源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顾丰生却站在原地稳如泰山。   顾丰生手中的刀是顾家世代相传,传说鸣鸿刀是皇帝用打造轩辕剑时多余的材料铸造的,威力无比。   本来挟持着赵绾和贵妃的人护主心切,忙飞身上前,可来不及近身就被鸣鸿刀所伤,吐血倒地。   赵绾和淑贵妃得自由后,立刻退到安全之地,被顾丰生带来的护卫护着。   江源也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鸣鸿刀,果然霸气。   顾昭华看到自家爹爹,双眼冒光:“爹,你来了!”   顾丰生没有理自己儿子,微微回头道:“皇上,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皇上着实没想到顾丰生会来,毕竟顾家……过去的恩怨一两句话着实说不清楚。   “爱卿务必小心!”皇上点了点头道。   “皇上放心,云泽已经从上阳带兵赶来救驾,定能解京城之危!”顾丰生是特意抄近路从华清殿后门进来的。   说话间,云泽已经带兵攻进来了,气吞山河的声音,惊醒每一个人。   许嘉去上阳搬救兵,遭了江源的人一路追杀,幸好顾将军带着救兵从上阳赶来京城时碰到他被追杀,救了他一命。   顾丰生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后就预感京城可能有大事发生,安排好府里一切后悄悄出城去了上阳。   他和赵家皇室有恩怨,可京城百姓无辜,大齐皇帝若有失,天下大乱,苦的是苍生。个人恩怨是小,国家利益为重。   母亲去世之前交代,顾家绝不能做出对不起黎民百姓,天下苍生的事。   云泽能进御林军全靠顾丰生的推荐,再说,上阳有顾家旧部,事关重大,他必须自己走一趟。   云泽到的正是时候,顿时士气大振,赵穆也傻了眼,知道自己今日输定了,想逃跑,却被赵恒一个飞身拦住了去路。   赵恒剑指赵穆,眼神睨着他,锐利无比:“你逃不了!”   “赵恒,你以为你阻止了今天这一切父皇就会信任你?”赵穆冷笑:“不,不会,他谁都不会信任,他在乎的只有他的江山,只有他自己!” 第508章 峰回路转3   赵恒的眸光乍然冷下去,寒意如刃,带着一丝嘲讽:“那又如何,本王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你会后悔的!”赵穆笑容惨淡:“以前父皇对我宠爱不过是利用我牵制赵显,如今不过是故伎重施用你打压我罢了,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你要争皇位随你,可你不该挑起内乱,让这么多人为你的野心陪葬!”   今夜之后便再无金吾卫了,即便有侥幸生还的也逃不过诛九族,御林军,城防营,陆家军几乎尽数被毁。   大齐要重建一支这样精良的军队何其难,可却一夜之间被他毁于一旦。   若这时京中有外族来犯,大齐百年基业就此被毁,他赵穆便是大齐的罪人。   “你以为我想这样?可父皇他是怎么对我的!”赵穆怒目看着赵恒:“我做错了什么,我也想当一个忠孝两全的儿子,可他何曾给过我机会?”   “这都不是你酿成大错的借口!”起码他还是个皇子,即便得不到那个位置依然高高在上,衣食无忧,比那些生如蝼蚁,整日为生活奔波的普通百姓好太多。   他没有上过战场,永远体会不到活着比什么都好是种什么感觉。   “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我是输了,但你赵恒未必是赢,想想顾家,傅家还有崔家都是什么下场,你以为你这个楚王会坐的安稳?”赵穆笑容有些疯狂。   赵恒线条冷硬的脸上没什么起伏:“我不会杀你,那样太便宜你了,我会把你交给父皇,想必,你有许多话要对他说!”   赵恒对身边的护卫道:“绑起来,带下去!”   “赵恒,你一定会后悔的!”   赵恒冷笑,没有理会赵穆,方才剑尖指向他那一刻,他确实想杀了他。   可听他说了那些话,他改主意了。   对赵穆这样处心积虑算计一切的人来说,永无指望的活着,大概比死难受的多。   赵穆伏诛,剩下的人群龙无首,顿时没了斗志,一个个弃械投降。   他们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小兵而已,若不是被人蛊惑,怎么敢作乱。   天已经大亮,太阳从东方升起,红的似血。   地上都是激战后的血迹,蜿蜒如小溪般流淌,尸体如山,鼻息间都是血腥之气。   都说皇位是血雨尸山堆起来的,看来果真是这样没错,那个位置真有那么大魔力?   战场上的刀剑是看得见的,可皇权之争从来都是隐藏在夜幕下的。   太阳升起,一切落幕。   赵恒四下看了眼,没有找到江源的身影,问顾昭华:“江源呢?”   “刚才还跟我爹动手呢,应该是被擒住了,咦,怎么找不见了……”顾昭华也没看到江源。   赵恒在剩下的俘虏里找了一圈,确实没看到江源。   不行,不能让他逃了。   他才是挑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说到底赵穆只是被挑唆。   赵恒要去追,却被顾丰生拦住:“王爷,穷寇莫追,臣进宫时已封锁城门,他逃不了!”   赵恒点头,这才去找陆瑶,陆瑶正抱着陆伯山的一只手臂:“爹爹,爹爹,你醒醒……”   陆伯山浑身是血,铠甲已经失去了本身的颜色,人已经昏迷。   “爹爹,爹爹……”陆瑶担心不已,上一世爹爹便是内乱后重伤,身体大不如前,伤了一条腿,再不能领兵。   “别担心,岳父一定会没事的!”已经叫了太医。   而这时上官峰和六王爷赵毓等人也匆匆带兵赶进宫,身上也是多处受伤。   他们在城外和天尊教的人一番激战,天尊教的人善用邪术,他们不是试图绑架朝中重臣,而是全部诛杀。   顺天府和大理寺的都是一般的衙役,对付这些江湖术士有些困难。   上官峰带着人赶到魏家时,魏铭带着魏家护院正和天尊教的人斗在一处。   上官峰倒是没想到文曲星君小魏大人功夫竟如此好,怪不得小小年纪便能得皇上如此器重,当真了得。   江源根本是要毁了大齐的根基,即便到时赵穆继承了大齐江山,没有辅佐他的贤臣良将他如何能守得住江山。   可惜,赵穆已经被他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竟是想不通这些。   上官峰给皇上请罪:“臣护驾来迟,请皇上处罚!”   上官峰也是一身的伤,皇上这时候怎么好再寒了大臣的心,忙扶起:“爱卿今日受苦了。”   上官峰忙道:“臣不苦,皇上无恙乃我大齐之幸!”   御医很快赶到,陆伯山和高鹏伤的最重,陆伯山最重的伤在左腿。   高鹏腹部中了数刀,腹部没块好地方了,幸好命大,伤不及要害,但失血过多,也是要养。   肃王也受了伤,但到底年轻,伤口也不算深,养几天就无碍了。   皇宫经过这么一番浩劫,皇上也受了惊吓,一切事,只能等稍后再议。   陆伯山是被护卫抬回陆府的,陆夫人看到血人似的丈夫差点晕过去。   陆伯山硬是抬起眼皮,声音微弱道:“夫人,为夫没事,答应过你要回来,为夫没有失信。”   皇上本来让陆伯山在宫里养伤的,可他死活不肯,一定要回家。   他知道,他不回家,夫人会更担心,哪怕他被抬着回去,他也一定要回家,不能失信于她。   陆瑾还没看到自家爹爹如此虚弱,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爹爹你疼不疼……”   “爹爹不疼,爹爹没事……”陆伯山说完这句,人又晕了过去。   “爹爹……”陆夫人强忍着没流出的眼泪被陆瑾这一声爹爹招了出来。   王嬷嬷和陆三夫人忙扶着陆夫人:“大嫂,你要振作,你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你要保重自己!”   陆季山看到大哥如此也是红了眼睛,强忍着道:“大嫂,先让大哥回房吧!”   陆伯山回府随行了太医,太医检查一番:“夫人放心,陆大人伤口已经处理过,失血过多,并无性命之忧!”   陆瑶胸口中了一脚,又重重摔在地上,外表虽无碍,内伤却是不轻。   刚才和程琦柔那番话不过是强忍着,看到陆伯山重伤,又太过担心,还未等御医赶来自己就先晕了过去。 第509章 打了就跑   陆瑶这一晕过去,可把赵恒着急坏了,差点就抱着人直接上太医院了。   院判本来年纪就大,被赵恒这么一吓,身子哆嗦着,把了半天都没把到脉。   “怎么样?”赵恒着急的,恨不得自己上。   院判擦了擦头上的汗,尽量让自己镇定些:“王妃娘娘受的是内伤,下官这就开药方,喝几副,养段时间就好了!”   “那人怎么还不醒?”赵恒还是不放心,这院判一把年纪的,到底靠不靠谱?   “王爷不要着急,内伤不比外伤,好的慢些,近日切记王妃娘娘不能动怒,好好养着,十天半月便可恢复!”院判仔细的解释着。   赵恒这才作罢,院判从房间里出去,重重的出了口气,楚王殿下真是太吓人了。   陆瑶一直到午后才醒来,醒来时人已经在王府。   赵恒守在陆瑶身边,寸步不离的,陆瑶身子一动,连忙叫她:“窈窈……”   陆瑶一睁开眼睛就忙问:“我爹呢?爹爹他怎么样了?”   陆瑶最担心的就是爹爹的伤势,生怕他和上一世一样,腿再好不了。   “放心,岳父大人已经回府了,都是外伤,不过,要养段时间!”赵恒握着陆瑶的手:“你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你都睡了三个多时辰了。”   陆瑶不想他担心,摇了摇头:“我没事!”   其实呼吸的时候胸口处还有些疼,不过,倒是可以忍受。   “你好好躺着,别起身,太医说你要多养着,内伤好的慢!”赵恒有些内疚。   若不是他上了这么大一当,也不会让窈窈吃那么多苦。   夏竹说,窈窈身上这一脚是郭凯祥踹的,早知道是他,就不该让他死的那么容易。   “江源还是没找到吗?”陆瑶记得她昏迷前江源是逃了的。   “顾将军已经带着人去找,应该很快就有消息!”陆瑶晕倒后,他就带她回了王府,剩下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   “不能让江源逃了,他才是这场内乱的始作俑者!”不抓着江源,陆瑶还是不能放心。   江源如此轻松就能挑动赵穆引发这场内乱,可见他对人心的拿捏是多精准。   从铜川之乱开始,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放心,有顾将军在,出不了乱子,如今京城戒严,他出不了京城,只要人在京城就逃不过顾将军的法眼!”顾将军这些年虽然卸甲在家赋闲,可一身的本事却没有落下。   “你怎么从铜川赶回来了,那边情况怎么样,江源为了惑乱军心,在军中散播你和三哥在铜川已经战死……”   陆瑶刚听到这消息,虽然第一感觉是不信,可还是忍不住担心。   “这个混蛋,不过,他这招确实够损,连你三哥都差点着了他的道!”若不是潜伏在铜川城的傅行之夜探军营,根本不会知道江源人根本不在铜川。   江源在铜川自立为王后,为了鼓舞士气,也住在军营里。   但江源是陈国皇上,除了心腹之外,根本没人见过他。   傅行之带回来的消息可把他们震惊到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到铜川半个多月,除了第一次作战时,江源出现过一次。   后面的几次都是小打小闹,江源也再没露过脸。   而且,陈军基本上以偷袭为主,打了就跑,从来不和他们打正面杖,原来竟是如此。   所以,他们也来了个将计就计,假装自己还被他困在铜川,让他掉以轻心,实则,一人轻骑回了京城。   他担心京城变故,日夜兼程,这才赶回京城。   一到城门发现到处都是死尸,他还是晚回来一步。   “原来如此,那铜川那边……”江源给他们唱了这么个空城计,只怕三哥不会善罢甘休。   “我和你三哥约好,我走后七日才可攻城,此刻应该已经攻下铜川,只是,铜川本就没有粮食,你三哥攻下城后,为立军威,让铜川百姓长记性,必然不会给他们供给粮食,铜川大概已经成一座空城了……”   说的好听是空城,说的难听些便是死城。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陆玉庭没有说,但赵恒能猜得到。   江源能在铜川起事,少不了铜川百姓支持。   人心是很难控制的东西,这时候示好不如以儆效尤更能让人长记性。   铜川临近几个郡县看到铜川的下场,自然不敢再和朝廷作对。   “铜川已毁,江源自然不会再回铜川,可江家人不是在铜川吗?”江源和江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铜川本就是江源的一个幌子,他的野心大着呢,又善于蛊惑人心只要他活着,要是他活着,只怕会搞出第二个,第三个铜川来……”   “江家是江源的外祖家,江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歪心思一直没少动,当年把女儿送进庆王府做了一个没名没份的侍妾,这侍妾是江家精心培养的,自然也有些手段,很会笼络庆王的心,不然也不会独独将她送了出去……”   那个时候江家女已经怀了身孕,后来生下一名男婴便是江源。   江家觉得奇货可居,便用江源替了江家嫡长孙的位置,以图日后。   江源是庆王存于世的唯一血脉,庆王的旧部自然都效忠于他,包括缥缈阁。   庆王的母妃其实是缥缈阁的圣女,圣女进宫本就是要刺杀皇上,以图日后大野,可惜,圣女爱上了皇上。   一个很老套,但却并不少见的故事。   但好的是,她十分得宠,又生下了龙子,皇上已经有册立庆王为太子的想法,这一切似乎很圆满。   若是有前朝血脉的庆王为大齐皇帝,那便是皆大欢喜了。   可偏偏皇上知道了庆王母妃是前朝血脉。   皇上的心都是冷的,他有一宫的女人,多的是儿子,选哪个继承皇位都可以,可独独不能选一个前朝余孽。   庆王得知皇上知道自己身份后,联合宫外势力逼宫。   可惜这一切都在先皇算计之中。   最终功败垂成,连自己的性命也没有保住。   听说,三皇子的母妃在庆王逼宫失败后自杀了,是自杀还是皇上赐死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是死了。   这段恩怨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楚了,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凉。   有时候不是你自己选,而是局势推动着你不得不做出选择。   可当年的庆王没有选择,如今的江源却可以选择平平安安度过余生的。   但他却偏偏去走一条最难走的。   这就是他的错了。 第510章 可用之人   京中经历了这么一场浩劫,百废待兴,所有建制都要重建。   尤其御林军,剩下不到一成,还都是受了伤的,高统领的伤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好不了,御林军总不能这么一直混乱下去。   朝中大事小事一大堆,皇上愁的头发都白了。   这场内乱,皇上受惊吓不少,人也瘦了一圈,可他是皇上啊,得坚强,全国百姓都指望着他呢,他不能倒下。   景王赵穆被下了天牢,程妃也被打入了冷宫,至于怎么处置,皇上还没想好。   朝中大臣这次意见也是出奇的一致,没有任何人催皇上做决定。   景王出事,景王一派的大臣都夹着尾巴做人。   他们是想扶景王上位,可也没让他干出谋反这事啊。   平时为了景王上蹿下跳的韩大人,孟大人,这几日静悄悄的,降低存在感,生怕引起皇上注意,一个不高兴,给他们弄个同罪。   那可不是罢官,而是满门抄斩了。   皇上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一片脑袋,儿子们一个都不在,哪个也指望不上。   下了朝,魏阁老被皇上留下了,叫去了御书房议事。   魏家这次可是那些天尊教重点的毁灭对象,魏阁老做了多年大齐第一权臣,自然是养了一批心腹的。   这些人平时看不出什么,关键时候就发挥处用处了。   不过,魏家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他也发现了一件事,他确实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   天尊教杀进魏家那一晚,他那个儿子不晓得藏到哪里,连面都没露。   直到第二日才出来,藏的这么严实,他倒不怕憋死自己。   关键时候,临危不乱能担起大局的还是魏铭,他想外放就外放吧。   年轻人多磨练磨练也许是好事,否则跟他爹似的,光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阁老,如今朝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没有可用之武将,更别说担起重建御林军,金吾卫的担子了。   “皇上臣倒是有个想法,只是……”只是这一开口,必然要犯皇上忌讳。   “阁老三朝元老,是我大齐肱骨之臣,没有什么不可说的。”皇上一下就猜到了这老狐狸的心思。   “那臣就知无不言了,皇上可重新启用世家子弟!”魏阁老一说完马上起身朝皇上行礼:“皇上,世家子弟虽性子骄矜,身后也牵着各种利益,可他们身后也都背着自家荣辱兴衰,上百条人命。”   这些人可比那些朝中独来独往没有根基的大臣好拿捏多了。   赵家当年是被众世家推上皇位的,所以一直担心皇位受到反噬。   坐稳江山后,就开始一个个收拾世家,且都是武将世家。   弄得这些年大齐是重文轻武,连世家子弟都开始走科举了。   可真正文武兼修的还是世家子弟,没办法,家族底蕴在,有钱,能请的起名师,能折腾的起。   皇上沉默了,他还是担心啊,祖宗创下这点家业不容易,哪个世家都比赵家出身好。   赵家祖先当年还在泥土里刨食呢,人家已经是钟鸣鼎食之家了,怎么能不担心子孙被赶回老家刨地呢。   可如今确实无可用之人啊,堂堂皇上,身边的护卫……哪还有什么护卫啊,随随便便一个刺客现在都能要了他的命,几宿没睡过安稳觉了。   这突然的要把这些缺都补齐了,别的地倒也罢了,可在皇宫里的,确实得知根知底的,不然再冒出个前朝余孽什么的,他这心脏也受不了。   “阁老心中可有人选?”皇上终还是开了口。   “康郡王世子臣瞧着倒是个可用之人!”魏阁老也是人精,康郡王世子是皇上的女婿。   皇上多疑,对世家不可能一时半会儿的打消顾虑,那就挑些皇上的亲信。   皇上对康郡王世子还有些印象,但至于有没有本事就不太清楚了。   好像前段时间领了个差事,是在哪个衙门来着,对,好像是在兵部。   这次兵部也是立了功的,上官峰那日也确实夸了他。   “阁老觉得顾将军如何?”皇上总算问出口了。   阁老捋了捋胡子,皇上总算没把顾将军忘了。   “皇上,顾将军赤胆忠心,武功盖世,不愧是忠良之后!”   皇上点点头,这点是不可否认的,他也清楚,顾家的事是先皇亏欠了顾家,而顾家这些年心里也有气。   先皇把长公主下嫁顾家也的确有些安抚之意。   “朕打算把城防营重建交给他!”昭华毕竟太年轻了,城防营如今的担子他还接不起。   “皇上这主意甚好,老臣年纪大了,竟是忘了顾将军,如今陆大人重伤,确实该有人担起这个担子,顾将军确实最合适。”魏阁老点头附和道。   皇上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道阁老不愧是老狐狸,他哪是没想到,他这是等着他开口呢。   康郡王世子是他的女婿,顾将军是父皇的女婿,要论起亲疏来,顾将军也没比康郡王世子差多少,可顾将军的本事可不是年纪尚轻的康郡王世子能比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皇上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每个皇上都被称万岁,可古往今来也没见有哪位真的能万岁的。   “朕早就有立太子的想法,这一次动乱也皆是由太子之位未定而起,不知阁老觉得几位皇子中谁最合适?”皇上又给阁老出了道送命题。   阁老也是老油条了,还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如今睿王还圈禁着呢,景王能落个圈禁都是万幸了。   剩下的三位也只有楚王殿下能担重任,这次楚王殿下的功劳,大臣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皇上想立楚王为太子,但这种事,总得由大臣们联名上书来的更体面。   很显然,他这个阁老是最合适的。   “皇上,立太子一事,虽是皇上家事可也关乎国本,自然要为大齐选一位德才兼备,又得民心的好君王!”魏阁老又把这球踢给皇上了。   皇上内心哼哼,德才兼备?还得民心?说的可不就是老五!   直接说哪位王爷就行,绕这么多弯子,心眼可真多。 第511章 可堪大任   皇上喝了口茶,看着魏阁老道:“阁老觉得朕的老五如何?”   阁老脸上丝毫没有惊诧,先笑了一声,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口:“楚王殿下有勇有谋,胆识过人,这次内乱也多亏王爷及时赶回,才能扭转大局,楚王殿下不愧是我大齐王爷!”   阁老这马屁拍的,让皇上听着也舒服,皇上忍不住嘴角咧出个笑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老五确实是个好孩子,这次楚王妃也让朕十分震惊!”皇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若不是那日楚王妃机灵,后果不堪设想。   “楚王妃巾帼不忘须眉,是我大齐之福!”皇上都起来了,阁老自然也不敢坐着,从椅子上起来,站在皇上斜后方。   “这两个孩子的确不错!”   “皇上是要立楚王……”   皇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阁老再装聋作哑那就是傻了。   果然,皇上点了点头,转过身道:“朕打算立楚王为太子,以安民心!”   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尤其,经历了这么一次动荡。   阁老忙拱手行礼道:“皇上英明!”   看来,明日早朝,该提立太子的事了。   皇上之所以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提立太子之事,实在是因为他发现,整个朝堂他这个皇帝是最忙的。   他的儿子们圈禁的圈禁,天牢的天牢,剩下的几个,这几日连个影子都逮不到,所有的事都压到他一个人身上,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   这江山迟早是要交到这些小兔崽子手中的,凭什么他一个人忙的连口热茶都没得喝,他们一个个逍遥自在。   昨日他去淑贵妃宫里时,淑贵妃正在和柔妃下棋。   宫里遭了这么一场大难,她们两个倒是心大,这岁月静好的,好像那日被威胁都是不存在的。   屋里放了冰块,小丫头轻轻的在冰块后打着羽扇,那凉风顺着扇子的方向徐徐的朝二人吹去。   小丫头把西瓜切成了小块,用牙签扎着,送到她们口边。   这日子过的,他这个大齐国最尊贵的人都没这么舒服。   他竟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被人伺候的。   关键是,他站在那儿,也没人理他,皇帝当到他这份上,估计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他就不该来,每次来都是被她们两个气的一肚子气。   总算把柔妃耗走了,本来想坐下来,和淑贵妃聊聊家常,吹吹凉风,吃点西瓜,毕竟淑贵妃这次也是和他共患难过的。   可他刚说了几句,淑贵妃那语气,搞得他像是自讨苦吃似的。   他当时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不过,淑贵妃的话有道理,大齐该有个太子为他分忧。   他从昨晚开始就在想立太子之事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   剩下的三个,老六有异族血统,老七……唉,那是个一根糖葫芦都能骗走的傻孩子,这江山哪敢交给他。   也就只剩下老五,老五也是个混蛋,他担心他以后做出什么拳打御史,脚踹武将的事来。   要是那样估计老赵家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   可有什么办法,好赖也就他了,好好调教个两年,他就可以把江山交给他了。   然后,他也可以夏日里吹吹凉风,吃着常贵喂到嘴边的西瓜……   皇上眉头蹙了蹙,还是不要常贵喂了,换个年轻貌美的小丫头。   皇上这么想着,心里有点小期待。   楚王府   赵恒用完早膳,正在书房里处理书信,忽然打了个喷嚏,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感觉被算计了。   赵恒这两日一直待在王府里没出过门,他想等陆瑶身子稍微好些便带她去西北。   西北战乱,他担心外祖,把陆瑶留在京中他也不放心,倒不如带着她一起。   算着时间,陆玉庭这几日应该也已经快从铜川回来。   第二日早朝,各衙门汇报完事情后,阁老站出来道:“皇上,近日内乱,皆因我大齐无嗣子而起,臣认为五皇子楚王殿下可堪大任!”   魏阁老言简意赅,没有多余辞藻,但态度相当明确。   这大臣们都是成了精的,阁老这话一出,谁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皇上昨日可是留下阁老到御书房叙话,阁老肯定是得到了皇上的授意,这才提的。   魏阁老话一落,冯尚书不紧不慢的站了出来:“臣附议!”   冯尚书和魏家是姻亲,两家关系一向好,魏阁老的提议,冯尚书自没有不支持的。   孙天得眼珠一转,楚王是他大理寺的人,大理寺的人怎么能不支持呢,立刻站出来道:“臣认为阁老所言甚是!”   宋轶心里暗骂,这都是什么人,得脸的事他跑的比谁都快,连声招呼都不打,生怕他抢了功似的。   臭不要脸!   这样一想,宋轶立刻站出列,高声道:“臣附议!”   这个时候声音一定要大,态度一定要诚恳。   孙天得突然感觉凉飕飕的,一偏头,正对上宋轶幽怨的目光。   孙天得打了个冷颤,他这又抽什么风呢。   宋轶看到孙天得看过来,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什么人这是,绝交。   剩下的大臣纷纷出列,连以前一直支持景王的韩大人等人都支持楚王为太子。   他们又不傻,景王这次肯定是完蛋了,他们可没有当爹的皇上,这么好的重新站队机会肯定得把握住,不然一不小心那可是全家都得上断头台。   历朝历代立太子,那都是各方势力恨不得打破对方的头,弄死对方,可这次立朝堂一派和谐。   楚王殿下得到了全部大臣的支持,皇上欣慰点头,不错,不错,都很上道嘛。   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   不过,老五这孩子在朝中倒是挺有威信。   皇上顿时发话道:“既如此,那就立楚王为太子!”   众臣下跪道:“皇上英明!”   这立太子的决定快的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以往立太子那可是一场拉锯战,没个三两年吵嚷的,根本定不下来,如今这速度快的,跟儿戏似的。   大臣们下了朝,都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大齐太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有的机灵点的,得赶紧去楚王府道喜啊,楚王这几日没有上朝,肯定还不知道这消息。   孙公公这次可算领了个美差,一蹦三尺高的从师傅那里接了圣旨去楚王府传旨了。 第512章 新年快乐   皇上下了旨意后,整个人都松快不少,有种把包袱抖给别人的感觉。   想着老五以后帮他看个奏折,监个国什么的,皇上就觉得人生圆满不少。   想当年,他和先太子就是每日在御书房里一起批阅奏章,讨论国事,那是多好的日子啊。   如今,这样的好日子又可以回来了。   皇上拿起一本奏折,然后又放下了,心情好的想到外面走走,可太阳高照,走一圈搞不好要中暑。   皇上打消了现在出去的念头,看了眼旁边的常贵:“老五现在已经接到旨意了吧?”   常贵立刻道:“算算脚程,差不多该到了。”   皇上点点头:“这傻孩子肯定高兴坏了!”   常贵笑着附和,心里却有种说不上的感觉。楚王殿下一向总能给大家惊喜的,这事还真说不准。   “以后当了太子,必然是不能和从前一般胡闹了,得找个老师好好教教他!”皇上嘴里念叨着,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老五不在他身边长大,定国公必然是纵着他,读书不肯用心,性子养的野了些,不过还好,老五年纪不大,还能教。   常贵马上附和:“还是皇上想的周到!”   “这些个孩子没有一个让朕省心的,对了,传工部侍郎进宫,东宫要重新修缮了。”立太子的决定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太过匆忙,好多事情要准备起来。   东宫要修缮,册封大典也要让礼部准备起来,不过,再怎么快,册封大典也要到秋天了。   皇上这边心情愉快,楚王府里就是另一番场面了。   孙公公站在楚王府门口,脸上的笑意从接到旨意起都没褪下过。   “你们几个听好了,今日能得这样得脸的好差事,那都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功劳,以后可千万不能忘记他老人家的好!”孙不二笑道。   “孙公公说的是,我等自然不敢忘常总管他老人家的好!”众人齐附和道。   给未来太子爷送圣旨,这是多大的脸面,别说一辈子,几辈子都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封赏自是不会少,可这都是小事,今日他们可是在未来圣上面前露了脸,以后还能少得了好。   孙公公清清嗓子,带着人,抬头挺胸的从王府正门进去了,从来没有哪次像今日这般有底气的。   韩长史听说宫里来了旨意,立马小跑着出来迎接。   孙公公今日见了韩长史就差扑上去给个拥抱了。   韩长史看到孙公公笑的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打了个冷颤,小小年纪的怎么就笑的这么瘆人呢。   “韩长史恭喜啊!”孙公公道喜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楚王殿下成了太子,韩长史位列九卿那是指日可待。   韩长史不知喜从何来,忙问道:“不知公公这话何意,还请公公指点!”   孙公公拍拍韩长史的手:“长史一会儿就知道了。”   韩长史:……   故作神秘,准不是什么好事。   可孙公公是宫里的人,他可不敢怠慢,不过,今日孙公公看起来挺高兴,表情没有像之前那般视死如归,说不定真是好事也说不准。   韩长史带路,一路到王府正院,已经提前有小厮前去告知了。   小厮汇报的时候陆瑶也在,宫里来旨意,按说,她也必须要一起接旨的。   陆瑶要一起去,被赵恒拦住了:“肯定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就行,你别乱动!”   赵恒就想着陆瑶身体好的快些,他们也能早些出发。   陆玉庭不在京中,他特意从山上把师父他老人家请下了山,师父说的和御医说的差不多,得养着。   “这怎么行,宫里来的旨意,总不好怠慢!”陆瑶谨慎道。   谁都知道赵恒这次立了大功,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好传出恃宠而骄之类的流言。   这些公公虽然都是不起眼小人物,可却是在御前行走的人,最是怠慢不得。   她虽受了内伤,但也不是躺在床上动不了那么严重,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   孙公公等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看到楚王来了,脸上堆满了笑意:“奴才给楚王殿下道喜,楚王殿下请接旨吧!”   楚王真不知有什么好喜的,但还是乖乖跪下听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王殿下气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为重任,以安万物……可立为皇太子,布告天下,咸使知闻。钦此!”   孙公公咽了一口唾沫润喉,可算是念完了,孙公公脸上笑开了花:“太子殿下接旨吧!”   别说赵恒吃惊,就连陆瑶也吃惊了,这也太快了吧。   赵恒知道,这次内乱之后,肯定逃不过老头子的祸害,不过,这次他也认了。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窈窈,为了陆玉庭,为了太子哥他都必须扛下这担子。   既然他不能改变别人,那他就坐上那个位置,用他的道理去改变这个世界。   可问题是这也太快了吧,他还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老头子虽然说遭受了点打击,但身强体壮的,再造作个几十年不成问题,他这么早立太子做什么?   孙公公等了半天不见楚王接旨,嘴角都笑的抽筋了。   楚王在想什么呢,这可是太子之位啊,未来的储君,这还不满意吗?   韩长史忘了提醒,关键是他也吃惊啊,自家王爷成了太子,天哪,他以后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就自家王爷恣意妄为的性子,那当了太子殿下还不得把天翻过来?   不对,不对,自家王爷做了太子殿下,那就是将来的皇上,他就是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更没人管得了他了……   天哪,他们家王爷成太子殿下了,这,这,怎么办呢?谁来教教他,他没什么经验。   “太子殿下请接旨吧!”孙公公抽抽着嘴巴道。   赵恒随意的伸手一拽:“儿臣多谢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公公打了个颤,他怎么听着这声音咬牙切齿的,怪不高兴的。   孙公公抬头悄悄看了眼楚王,不对,太子殿下一脸怒气的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第513章 盛世天下   赵恒看着点头哈腰一脸假笑的孙不二,这谁家倒霉孩子,好像每次传旨的都是他吧?   老头子真是可着一个人坑啊,太不厚道了。   孙不二看赵恒表情不善,忙道:“奴才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王封了太子,陆瑶是楚王正妃,又是王府唯一女眷,那肯定是妥妥的太子妃娘娘,先道喜肯定是没错的。   而且,这次皇上能平安全靠太子妃娘娘聪明果断,否则可撑不到太子爷回来。   如今宫里的人谁不佩服太子妃娘娘的智勇双全。   赵恒内心哼道,还算他嘴甜,算了吧,这都是老头子的主意,他总不好迁怒一个孩子。   孙不二还是起了一身冷汗,出了楚王府,这才松了口气,他算是明白了,不管好差事坏差事,只要是来楚王府,准没好事。   太子妃娘娘大方,打赏银子倒是给的不少,可他怕没命花啊,以后楚王,不对,以后太子殿下这里谁爱来谁来,反正他是不来了。   他的小心脏呀,刚才吓的差点就不跳了,总感觉太子殿下刚才的表情是想把他们打出去。   孙公公一走,赵恒气的吧唧把圣旨给摔地上了,韩长史忙捡起来在自己身上拼命的拭擦。   天哪,这可是圣旨,王爷的脾气真是一点也不知收敛,这要是传到皇上耳中,那可不得了。   “太子殿下,这可是圣旨,圣旨啊……”韩长史都快哭了,跪在地上,不停的擦着其实没有一点灰尘的圣旨。   “我看老头子就是闲的,这时候立太子,不是成心添堵!”要不是韩长史捡的快,他还要踹几脚。   不能踹人,还不能踹圣旨了?   憋屈!   “确实是突然了些,不过,此番内乱,父皇应是为了稳定朝局!”陆瑶声音温淡从容。   这次内乱大齐也是元气大伤,此时立太子也是个鼓舞士气的好消息。   陆瑶和赵恒说话时,挥了挥手让韩长史起身。   韩长史赶紧带着圣旨退下了,生怕太子爷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老头子向来是机关算尽,能利用的他绝不放过!”赵恒脚步突然顿住:“算算时间你三哥也该回来了。”   总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关系,像是被算计了。   陆瑶温婉一笑:“三哥这次回来只怕公主那关不好过!”   满京城都知道驸马带着露浓姑娘跑了,再加上这次受了委屈,三哥只怕要花些心思。   “你放心,他处理得了!”陆玉庭骗女人花招多的是,不用担心他。   “你倒是了解他!”   赵恒唇边荡起了一丝弧度,有着宠溺的意味:“多年师兄弟可不是白做的!”   陆玉庭这些年靠着那张脸,可没少撩拨小姑娘。   “我怎么听着这不像什么好话!”陆瑶嗔了赵恒一眼。   “怎么会,我这是夸他呢!”赵恒赶紧解释。   心里却将陆玉庭骂了一顿,这次立太子肯定少不了他撺掇,人不在京城,手伸的倒是长。   赵恒这次若不好好收拾他一顿,那就是丢了皇家脸面。   立太子的旨意下了不久,朝中官员恭贺太子殿下的礼物便如潮水般而至。   韩长史从中午到下午,一直在分类记载,累的是满头大汗。   连在家养病的陆伯山都知道了赵恒被立太子的消息,脸上表情有些精彩,说高兴吧谈不上,要说不高兴,那有点违心了。   若立了别人为太子,他这一身的伤,还有那么多的陆家军真是白白牺牲了。   虽然是为了大齐百姓这不假,可总得有些好处,不能该打有份,吃肉没份吧。   到了如今,也只有赵恒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保全他自己。   否则,这么大的功劳,哪怕当了太子也容不下他,将来又是一番厮杀,也只有赵恒来当这个太子。   “该来的总会来,你安心养病,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陆夫人安慰道。   陆伯山点头:“越是如此,我才越该早些好起来,清虚道长说了,我的左腿要恢复还得多锻炼,不能总躺着!”   “那也得你的外伤先养好!”这伤口才结痂,若是崩开受了感染,那才麻烦。   “我知道,夫人不要担心!”陆伯山讪讪笑道。   赵恒封了太子,以后就是大齐的皇上,皇上有很多无奈,也会生出许多猜忌,他不希望那天到来,可也不得不随时做好准备,以后他不但要护着陆家,还要护好瑶儿,他不能倒下。   立太子之后,皇上又连着下了三道圣旨,恢复陆伯山平宁侯的爵位,任命顾丰生为城防营统领,将上阳城防营统领调回京中任金吾卫统领。   自此,卸甲多年的顾家正式回归朝堂。   顾丰生没想到自己一把老骨头有生之年还能再回朝堂。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先去了顾家祠堂,祠堂一排排的牌位,可以想当年红河谷一役的悲壮和惨烈。   顾丰生带着顾昭华一个个的用布擦拭祖先牌位,饶是顾昭华今日也是表情严肃,不敢有分毫的懈怠。   他自然知道父亲再次入仕是为他铺路,他到底还是太年轻,要学的还很多。   顾丰生给祖宗上了香:“顾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顾丰生带顾家第一百二十八代传人顾昭华为祖宗上香,今日为顾家,为大齐安定再入朝堂,必弘扬我顾家精神,不堕我顾家门楣。”   顾丰生说完看了眼跪在自己身后的顾昭华,顾昭华立刻道:“我和我爹一样,绝不做堕我顾家门楣之事!”   顾丰生又说了几句,对着祖宗拜了拜,这才起身。   顾昭华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夹着尾巴跟在顾丰生的身后,在家里每日都被老爹收拾的够呛,以后到了城防营……顾昭华打了冷颤,他有点想念在大理寺的日子了。   今日父子二人同时上朝,长公主特意送他们到院门口,顾昭华对着母亲挥手,可惜祖母不在了,若是他看到顾家重归朝堂,一定高兴。   顾昭华看着东方微微亮起的红日,他有预感,大齐不再是以前的大齐,顾家也不会是以前的顾家,他要跟着五哥一起创造一个盛世天下。 第514章 帝心难测   赵恒今日也要上朝,被册封了太子,总不好继续闲在家里。   陆瑶也早早就起来了,这几日成日躺着,都快要躺出病来了,太医交代要休养,可没让一直躺床上。   叶嬷嬷自从那日事情后对陆瑶的态度大大改观,如今对陆瑶的吩咐是言听计从,连秋霜都笑叶嬷嬷变的狗腿了。   夏竹自那日宫变后沉默不少,陆瑶知道,夏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世。   她只是冲动鲁莽,但不是傻,她的身份就像是霹雳弹,只要有个火星就会爆。   她一直不知原来她就是侯爷即便丢了爵位也要保的人,陆家一番波折竟都是因为他们兄妹。   她已经很对不起陆家了,小姐如今是太子妃,一言一行多少人盯着,她怕以后她的身世落人话柄,连累小姐。   秋霜那日并未随陆瑶进宫,所以不知道夏竹的身世,悄悄问陆瑶:“娘娘,夏竹姐姐这几日怎么了,心神不宁的,连冬雪那丫头都瞧出来了,说夏竹姐姐是不是思春了?”   “你们这些小丫头,皮痒痒了,连夏竹都敢招惹!”陆瑶笑道。   “老奴瞧着夏竹姑娘这两日也不对劲!”叶嬷嬷接过话道。   夏竹的性子爱闹腾,这几日躲在屋里安静的很。   “你看,连叶嬷嬷都这么说,小姐,你说夏竹姐姐是不是……想青鸾了?”秋霜悄声道。   这些小丫头平日里没少打趣夏竹和青鸾,不过,只敢打趣青鸾。   秋霜就说打趣过夏竹一次被她提着扫把追的满院子跑,再也不敢说了,青鸾老实,只会傻笑。   也是奇怪,青鸾随王爷出征,王爷都回来了,也不见青鸾回来,还有昆仑,这几日昆仑不在,那些牛骨头都剩下不少。   “再胡说,连我都要罚你!”陆瑶摇头嗔了秋霜一眼。   秋霜撇嘴:“奴婢不说就是,娘娘可真是偏心!”   陆瑶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担心,这几日不止夏竹,连陆青都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他极少在内院行走,没有人注意罢了。   她倒不是怕他们两个去复仇,而是怕他们为了不连累她做出什么傻事。   陆瑶正头疼,小丫鬟们来报说陆青来了。   陆瑶一喜,传话让他进来,陆青今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福生一起。   “小人见过太子妃娘娘!”福生规规矩矩的跪地行礼。   “快起来,几个月不见像是长高了不少!”陆瑶成婚苦夏畏热,这几个月没怎么出门,也未去保育堂。   她重生后第一次见福生时他还是小乞丐,和上一世的样貌多少有些差距。   如今长高了,样貌也秀气不少,和她记忆里的福生渐渐重合。   “幸得娘娘照顾,是小人的福气!”福生很是知礼:“小人今日来是代表保育堂恭贺娘娘大喜的!”   福生还带了份礼物,是保育堂的人凑份子买的。   陆瑶忙让叶嬷嬷收下:“有心了,回去告诉先生,说本宫很喜欢!”   “娘娘,这是小人写的第一副字,送给娘娘!”福生掏出一副字。   他才刚读书不久,不过,很勤奋,先生说他的字已经很不错了,还说他读书很有天赋,再过段时间,怕是教不了他了。   “这是你写的?”陆瑶吃惊,上一世福生虽也认字,却写不出这么一笔好字来。   “正是小人!”   “这字极有风骨,本宫听先生说你书读的好,让本宫请个教习先生教你,王府里倒是有现成的先生,不知你愿不愿留在王府跟着先生学习?不过,王府不养闲人,你平日里也要做些跑腿的杂事。”陆瑶询问福生意见。   陆瑶要抬举福生也不好做的太明显,否则别人便要起疑心了,对他也不好。   福生先是愣了下,接着跪下道:“小人愿意,小人多谢娘娘栽培!”   福生眼睛里满是渴求,陆瑶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叶嬷嬷想说什么,但陆瑶是主,她是仆,并不好在外人前驳了娘娘面子。   “请娘娘给小人两天时间,小人回去收拾东西,还要和伙伴们告别!”福生年纪不大,但举止磊落,不卑不亢。   福生走后,叶嬷嬷才开口道:“娘娘如此是不是太抬举这孩子了。”   请王府的先生教习,这可是天大的面子,而且,楚王已经立了太子,迟早是要搬进宫里的。   “本宫知道嬷嬷的顾虑,但本宫看这孩子十分有眼缘,且……”且这孩子对她有救命之恩,若非他,她也不会得以重生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且本宫听保育堂的先生说这孩子十分上进,这种毫无根基的孩子若加以培养,日后也能成为太子的助力!”没有世家背景,这样的孩子以后会是忠心耿耿的纯臣。   不止福生,若遇到合适的孩子,她会一并让王府的先生教习,若是以后搬进东宫,他们可以住在王府,也可以另找居所。   叶嬷嬷听陆瑶如此言:“是老奴多言,还是娘娘考虑周到!”这次京中动乱也多亏了镖局的那些人。   娘娘是以后的皇后,要入主后宫的,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前朝和后宫从来都是连着的。   赵恒今日作为太子殿下第一次上朝,别说还真有些不大习惯,左一句太子殿下右一句太子殿下,他听着别扭。   皇上倒是十分满意,本来以为如此匆匆册立太子,御史那帮人又会提意见,竟是他多想了。   朝堂一派和睦,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省心是省心,可另一个担忧又来了,朝堂最忌讳的便是一家之言,这对太子似乎并无帮助。   老五这孩子本就有些狂傲,听不进去别人意见,若这样下去,将来做了皇帝那可不是件好事。   皇上一蹙眉,下面大臣立刻静悄悄了,皇上这又是怎么了,内乱平了,太子殿下立了,一切都朝好的局势发展,怎么还不高兴呢?   孙天得心道还真是帝心难测,皇上这又要搞什么?他们底下的人难做啊。   大理寺不论如何,在外人眼中已然是新太子一派,他也不必避讳,反正他如何不承认,皇上也不会信,倒不如一挺到底。 第515章 大材小用   孙天得从皇上的人到如今坚定不移的太子党,他觉得有时候真的是世事不由人啊,这都是天意。   谁能想到一年多前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不受宠王爷能成太子爷?   想当初楚王殿下去他大理寺做了个八品的书吏,到现在都没领过俸禄,没少被人笑话,没想到成了太子爷,他大理寺也因祸得福成了香饽饽。   昨日皇上圣旨一下,平日里谁都不爱搭理的是非之地大理寺一下成了闹市区,别说,还真有点适应不了这些狗腿子。   赵恒倒没什么自己已经是太子的自觉性。   他很清楚,他懒散点顶多被老头子骂不上进,可他若太上进,那便是觊觎皇位了。   对皇帝而言,那个位置只有他可以给,别人不能抢。   老头子心思难测,他还是低调点的好,做太子可比亲王难多了。   毕竟古往今来最后当上皇帝的亲王比能顺利当上皇帝的太子多。   如今他的命不只是自己的命了。   下了早朝,顾昭华凑到赵恒身边:“五哥,当太子的感觉怎么样?”   “头顶悬剑!”   顾昭华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剑在哪呢?”   赵恒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顾昭华揉揉脑袋,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太子不好当?”   “大齐的太子比皇上更难当!”先太子早逝,想当太子的都圈禁了,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位置。   顾昭华一拍胸脯憨憨的笑着,眼睛亮如星河:“五哥放心,我护着你!”   “就你?人家从哪跌倒从哪爬起,你从哪跌倒能躺地上睡着了,倒有脸说护着太子!”顾丰生若不是顾忌着赵恒在,早一脚踹他屁股上了。   “爹!”顾丰生突然出现可把顾昭华吓了一跳,虽然不满被揭短,但也不敢反抗。   太子就是太子,臣子就是臣子,勾肩搭背的像什么样子,顾丰生不理儿子给赵恒行礼:“太子殿下!”   赵恒扶了把顾丰生的手臂道:“姑父不必多礼!”   顾丰生这才起来:“臣多谢太子殿下厚爱。”   有顾丰生在,顾昭华老实了不少,只敢在一旁听着父亲和赵恒说话。   “殿下,城防营折损人数再加上参与叛乱的,折损近八成,剩余不足两千,若要征兵……”   征兵是要银子的,皇上让顾丰生重整城防营,让他去户部领银子,可户部尚书哭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让他怎么征兵?   户部尚书是皇上提拔的人,皇上开了口,可户部推诿,若说皇上不知道,谁信。摆明了,皇上这是考验他呢。   顾家退出朝堂多年,皇上总要看看,这老虎的牙齿还够不够锋利,若是连兵都征不到,这光杆将军也是有名无实。   “姑父打算如何做?”赵恒问道。   顾丰生肯定是有了主意,而不是向他求救。   “臣多年未入朝堂,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户部尚书不能得罪,臣想送户部尚书一个人情,不过此事还需殿下帮忙。”顾丰生确实想到了主意。   不过,这主意虽好,处理起来却也不容易。   “姑父但说无妨。”赵恒自然乐意帮忙。   他和昭华一向交好,在他未封太子之前顾家就被打上了标记,没必要这个时候避嫌。   “当初方家老爷子把方家的票号捐给了皇上,可方家的票号遍布各地,户部的人足足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接手,方家的人撤出后,票号外面看着运作正常,其实内里一团乱,严尚书接手户部,若想做出政绩,也只有从方通票号入手,所以臣想借方通原掌柜陈安一用!”   赵恒看着顾丰生,顾家不愧是掌天下兵马的第一氏族,果然厉害。   之前虽退出朝堂,可却这么快洞悉一切。   如今他倒是有些明白,为何顾三小姐会嫁到徐家了。   顾丰生分析的一点错没有,方老爷子虽把方通捐给了朝廷,但为避嫌,不再参与经营,一切交给朝廷。   户部的人捡了这么一棵摇钱树,眼都红了,完全是穷人乍富,徐尚书生怕方家留后手,巴不得赶紧让方家的人退出去。   方家的人迅速退出,毫不留恋,可退出之后户部的人才知道,管理方通并不是那么容易。   后来徐大人被撤了职,户部尚书的位置空了段时间,等严大人接手已经是一团乱,虽然是拼命补救,可还是作用不大。   这么一棵摇钱树若毁在朝廷手中,成了笑话不说,受损失的也是大齐。   所以,顾丰生的办法是利己利人又利国,到时别说户部没得说,就是皇上那边也得谢他。   可问题是这个陈安是方家的人,方老爷子的人退出方通之后把方通的一干人等留给了陆瑶,陈安如今是江南镖局的大掌柜。   说白了,他说了不算,这事得窈窈开口。   “姑父,这事我只能说转告太子妃,尽量帮忙,但成不成我可不能保证!”赵恒弯唇笑道。   “殿下如此已经是帮了臣大忙了!”等回府后还要请夫人到王府走一趟。   赵恒回了王府便进了内院,看了眼房里小丫鬟:“都退下,孤有事和太子妃商议。”   秋霜本来在陆瑶身后打扇的,可太子爷让她们退下,也只得放下扇子退了出去。   赵恒自然的拿起扇子帮陆瑶摇了起来:“窈窈,今日有件事还真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事,这样郑重,故意吓唬我?”陆瑶打趣道。   赵恒在陆瑶旁边坐下,手上不忘继续打扇:“你镖局里的陈安能不能借户部用段时间?”   “陈安?”陆瑶顿了下:“方通票号那边运作出问题了?”   方通出问题是迟早的事,外祖在离京之前就说过,户部那些人以权压人,根本不懂如何运作,当初硬生生把外祖留下交接的人挤走。   运作一个票号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只怕如今是内里乱成一团,离倒闭不远了。   “窈窈说的正是!”赵恒又剥了一颗葡萄送到陆瑶口边。   陆瑶看了眼:“堂堂太子殿下给人剥葡萄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怎么会,剥葡萄我最拿手,那些小丫头怎么比得过我,你看,一点果肉都没掉!” 第516章 皇上息怒   赵恒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竟然丝毫不突兀。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表情都好看。   陆瑶眨眨眼,她也不是那么看重颜值的人,就剥个葡萄就把她的人借走,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当初可是户部把外祖留下的人逼走的,如今想请回来,总得有个说法,不然她都替陈安委屈。   陈安的本事十个户部尚书未必比得上,如今她的镖局正是关键时候,她确实舍不得。   “太子殿下新官上任,没想到第一把火就要烧自家人,可真是让人佩服啊!”陆瑶吃了葡萄慢慢的嚼着。   “这我哪敢,我今日是受人之托,不过,窈窈若不愿意,就是父皇发话咱也不借人!”赵恒表忠心道。   “受人之托?谁的面子这么大?”赵恒在朝中交好的也没几个。   孙大人的大理寺和户部公务上没什么来往,顺天府就更不用说,三哥也不在京中,除了他们就是……顾家了。   皇上任命了顾丰生为城防营统领,招兵买马需要银子,看来是在户部碰了钉子。   只怕这一切都是皇上的主意,算准了顾将军会求到赵恒这里,真是一举多得,皇上果然是皇上,将臣下的心思拿捏的分毫不差。   厉害了!   所有一切都在皇上算计之中了,陈安不借肯定是不行。   可若没名没份的回去,只怕他工作也不好做,反倒显得他没能耐,户部正好托辞,到时又怪到外祖头上。   “窈窈不是已经猜到了?”赵恒靠着陆瑶的耳朵说话,热气撩拨着她的耳朵痒痒的。   “人倒是可以借,不过陈安到底是白身,到了户部面对的可都是一群官老爷,官大一级压死人,到时候无人配合,照样不行!”陆瑶把赵恒推开了些道。   “这还不容易,陈安是太子府的人,到时孤赐他太子府令牌谁敢不听!”   陆瑶:“……”   “怎么了?”   “你觉得方通这么大的事户部尚书有胆子瞒着皇上?”   赵恒恍然大悟:“老头子故意的?”   陆瑶点了点头:“所以,陈安若要进户部帮忙得父皇亲自发话!”   太子的话是管用,但比太子的话更管用的是皇上。   “你说这老头子真是够坏的,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绕这么大个弯子,本来是他求我们,现在倒成我求他了。”   老头子早就知道顾家会求他,他肯定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头来可不得是他去求老头子吗?   真够坏的。   怪不得常贵说他最近睡不好觉,该!   “现在想明白倒也不算糊涂!”陆瑶漂亮的眼睛嗔了赵恒一眼。   赵恒不怒反笑:“窈窈这么快就能猜透老头子的鬼计岂不是比老头子还厉害?”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我的窈窈最厉害,女中诸葛,谁都比不了!”   “你可别再夸了,心脏受不了!”陆瑶摇头抚着胸口道。   “那我给你吹吹?”赵恒作势要凑过去。   陆瑶抬手推开:“坐好了!不然今日睡书房!”   赵恒:“……”   窈窈的内伤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赵恒这边心里有了底,用过午膳后,歇了晌,抱了个寒瓜(西瓜)进宫了。   宫里人没见过有人进宫给皇上带这个的,但这寒瓜是太子爷带的谁敢说个不字。   赵恒给皇上见了礼:“太子妃庄子上的人送了寒瓜来,特别甜,儿臣特意带来给父皇尝尝!”   按规矩,皇上是不用宫外的吃食的,臣子们也都明白,送东西也不会送吃的,否则皇上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解释不清楚。   太子倒是个特别的,不怕犯忌讳。   “太子有心了!”皇上也就这么一说,让常贵接过。   “父皇不尝尝吗?很甜的。”赵恒这是铁了心要让皇上把这寒瓜给吃了。   常贵提醒道:“太子爷,皇上方才刚用过!”   “那让人用冰块镇着,过会儿父皇口渴再吃!”   常贵:……   他是不是说的太委婉了?太子爷没有听明白。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皇上看出来了,这小兔崽子今日就是来找茬的。   皇上咳了声,赵恒总算目光看向皇上了。   “父皇,你嗓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吃口寒瓜润润喉?”赵恒一脸真诚。   皇上摸了摸手边的白玉镇纸,控制不住的想要丢出去。   “说吧,进宫到底何事?”皇上总算是忍住了。   他要是一镇纸砸下去,估计不消一个时辰,京城各家都要知道了。   赵恒看到皇上的手从镇纸上移开,这才收了阵势,他这是以防万一。   “父皇,儿臣是遇到难办的事了,求父皇给儿臣拿个主意!”赵恒凑上前,坐在皇上脚边苦哈哈的道。   太子爷这动作表情,常贵真怕他一会儿抱着皇上的龙足撒泼。   皇上明知故问:“什么事为难成这样,说说看?”   “父皇,今日一下朝姑父就把我拦住了……他让儿臣帮他在户部那边想办法,户部尚书只听父皇的,儿臣哪有什么办法,就只能求到父皇这里来,儿臣想,只要父皇一句话,那户部尚书肯定不敢不给银子。”   皇上看了赵恒一眼,小兔崽子,干脆直说是他让户部故意为难的顾丰生的,拐弯抹角的骂人,跟谁学的。   “国库空虚,户部自然拿不出银子,严尚书也有难处啊!”   “国库空虚?不能够吧,当初那方老爷子可是把方通票号都捐给了国库,不是吧,这么快就被您败光了?”赵恒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父皇不会把银子都弄自己私库了吧?”   皇上一下火气上来了,把国家银子弄进私库,亏这死孩子想的出来。   当他是昏君吗,国家都没了他的私库能保得住吗?   这什么混账东西,皇上气的一脚踹赵恒身上了。   赵恒夸张的倒地哀嚎:“父皇,说话就说话,您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儿臣刚换的新袍子,瞧您这大脚印!”   皇上要被他气死,又要踹上去,被常贵拉住了:“皇上息怒,息怒啊!”   “是啊,父皇吃口寒瓜消消火吧,这火气真大!”   常贵:……   太子爷您就少说两句吧,不然这华清殿可要烧着了。 第517章 据为己有   赵恒这话完全是火上浇油了,皇上抬起脚就要再踹被赵恒利落的躲过去了。   皇上指着快跑出门外的赵恒道:“你给我过来!”   这死孩子,跑的也太快了点,还真追不上他。   真是年纪大了,跑两步就不行了,这要是搁他年轻的时候,打不死他。   “父皇,您踹一脚就行了,儿臣这太子可是你亲封的,父皇您要是再踹,传出去了,可就是打自个脸了。”赵恒说话时手还在皇上刚踹过的地方拍着,表情明显的嫌弃。   皇上:……   他现在废太子的话还不算晚吧?   “高鹏呢,给朕滚进来!”皇上吼道。   “父皇您可别喊了,高统领在家养伤呢,没个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   皇上扶额,快被气岔气了,常贵急得满头大汗,弯腰低头的站在皇上旁边,摇着扇子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可是这两句话太苍白,皇上的怒火没那么快消。   “你过来!”皇上吸了口气,抖着手指着赵恒道。   “那父皇可不能再踹人!”赵恒抱着柱子不撒手。   “朕……不踹你!”   赵恒抖了抖肩,活动了下身子,这才靠过去:“说好了不踹人啊!”   快走到跟前,皇上抓起龙案上的奏折就砸了过去。   一本接着一本,赵恒跳的老高的躲开,左躲右闪,奏折砸的差不多了,皇上摸到了白玉镇纸。   常贵眼睛一闭,一脸无奈,到底还是要保不住了吗?   赵恒一边上前一边喊道:“别砸,别砸,那都是银子,能征好些兵呢。”   皇上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到底没砸出去,赵恒主动靠上前:“父皇还是踹吧,这样能省点银子!”   皇上:……   这死孩子,他又不是砸不起,还是算了,这镇纸他用着挺好的。   皇上把镇纸放下,看了赵恒一眼:“坐下好好说话,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你可是太子!”   “这不是在父皇您面前,儿臣总不好端的比你还威严!”   皇上哼了一声,但脸色却好多了,常贵暗暗松了口气,好险,这点家底迟早被皇上败光了。   赵恒还是坐在刚才的位置,离皇上很近,皇上一抬脚就能踹着。   “父皇,方通真的没钱了?”赵恒一张求知欲的脸。   皇上瞥了赵恒一眼,这才道:“严大人接手户部,方通已经乱了,又没有经营票号的经验,账目混乱不清,怕乱了民心,如今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赵恒啧啧道:“那可真是可惜了,这方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毁于朝夕之间啊!”   “可不是!”皇上也心疼啊。   谁知道一棵摇钱树到了户部怎么就枯死了呢。   “这户部的人真是一群败家的玩意儿,到嘴的银子都能飞了,一群蠢货,父皇该好好治他们的罪!”赵恒说的是义愤填膺。   想到方通,皇上也心疼啊,可不是到嘴的银子飞了吗?   他倒也想治罪,可要治罪也得等事情解决了之后,否则换一批人,又要从头开始。   赵恒的表情比皇上更忧愁:“这让儿臣如何给姑父那边回复,没有银子怎么招兵……”   皇上叹了口气开口了:“其实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赵恒一喜,满眼期待的看着皇上:“什么办法?”   “就是把方通以前的大掌柜请回来主持大局!”皇上尽量表现的很轻松的模样。   赵恒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心里却道,你说让回来就回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当初户部的人可是把方通的人挤兑走的,现在倒想起让人回来了。   “请回来,怕是不容易吧?”先不说别的,就说每个月的俸银朝廷就舍不得。   听说方通的大掌柜陈安以前在方通除了每个月的俸银,还有年底红利。   “其实也不难,朕听说陈安如今在一家江南镖局的做大掌柜,朕派人查了,那家镖局是太子妃名下的!”皇上尽量挤出个慈祥的笑。   算了,先不废太子了,凑合着吧,也没其他的人选了。   “太子妃名下?儿臣怎么不知道,会不会弄错了?”赵恒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皇上凑近了赵恒一些,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朕的密探不会出错,的的确确是太子妃的产业!”   常贵一边捡奏折,一边点头,不止江南镖局,皇上这次查出来好几处太子妃的产业呢。   当时皇上看密信的表情,眉开眼笑的,他估计,楚王能被立太子,有太子妃的功劳。   咳咳!   他什么都没顾忌,他就是个端茶倒水的。   “父皇不会是想把镖局据为己有吧?”赵恒的表情耐人寻味,一副窥破天机又有些略嫌弃的样子。   常贵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捡奏折的速度,他什么都没听到。   皇上的脚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踹上去。   这个儿子是混账了些,但太子妃是个好孩子,有钱啊。   皇上忍着火,只给赵恒了一个大白眼:“朕是那样的人?”   赵恒心道:你就是!   赵恒一副慎重考虑后的模样:“父皇绝不是那种无耻贪婪之辈!”   皇上要点头,又止住,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不像什么夸人的好话。   常贵:……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走,他的老命还想留着过年呢。   赵恒看着皇上又沉下来的表情,怎么,他又说错话了?   夸他几句都不行吗,老头子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怪不得后宫的妃嫔都不爱搭理他。   该!   “哦,儿臣知道了,父皇是让儿臣借着太子妃的面子去把镖局的大掌柜请回户部主持大局,是吧?”赵恒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父皇,你不会早想好了吧,你也太……”   皇上努了努嘴,是这样没错,不过这话听着不大好听,死孩子就是不会说话。   为朝廷分忧难道不是他这个太子该做的。   “朕本来是打算让严尚书用朝廷的名义去请,可后来知道镖局是太子妃的产业,一家人的事再让严尚书一个外人出面不大好,所以朕想着,你来当个中间人最好!”皇上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第518章 人穷志短   赵恒吧嗒了下嘴,没有立刻说话,他算是看出来了,当皇上首先得脸皮厚,必要时还得颠倒黑白不要脸。   皇上看赵恒不说话,又有点不高兴了,和这孩子说话怎么就那么困难呢。   “父皇,儿臣可不敢给您保证能把人请来!”赵恒皱着眉头,十分为难的模样。   皇上一口气又差点没提上来,说了半天白说了是吧?这小子就是老天派来气他的。   “陈安是方家的人,太子妃的面子总是要给的!”皇上语重心长道。   陈安其实是方家收的一批学徒,这些学徒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八岁起跟着方家的老师傅学本事,三年大考评一次,中间还有无数小考评。   三年期满,根据考评成绩分到不同的铺面正式成为学徒,这学徒又是三年。   学徒期间的衣食住行都是方家包了的,每个月还有十文补贴,前提是,你得熬过每次考评。   三年后再次大考评,考评过了,若不愿留在方家的店铺,想自己出去找营生,那得免费在方家铺面效力两年,或者家人缴清这些年在方家的衣食住行费用就可离开。   这些孩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大多都会留在方家,愿意留下的这时候就和方家签订合同,这就相当于方家店面的正式员工了。   然后,根据考评成绩,五官,口才伶俐程度分到不同的铺面,当然条件越好,铺面就越好。   陈安就是这里面的佼佼者,陈安当时以各项第一的成绩被分到当时还不是票号的方家钱庄做跑堂。   两年跑堂后下放到偏远的分号做了四年的掌柜,一点一点的熬到了方通票号大掌柜的位置,可以说,方通有今天,陈安功劳不小。   陈安和方家签的就是终身契约,说白了,他这辈子就卖给方家了。   所以,陈安能不能到户部帮忙,就是陆瑶一句话的事。   “父皇这话是没错,可父皇忘了当初人家可是被户部的官员逼走的,越有本事的人越有脾气,儿臣怕到时那陈安人来了户部,心却没来,到时救不回方通,损失的还是大齐!”赵恒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   “那你说怎么办?”皇上听出来了,这死孩子给他谈条件呢。   “父皇既然问,那儿臣就知无不言了,只是说的不对,父皇您可千万别生气,当心身体!”赵恒说当心身体时朝镇纸看了眼。   别一天天的没钱还脾气大,砸坏了东西还不都得自己出钱买回来。   “你说!”   常贵悄悄看了眼,以他的经验,皇上已经在发怒的边缘徘徊,随时可能拍案而起,他是要躲远点呢还是劝着,这是个问题。   “让儿臣说,那就是父皇下一道圣旨,让户部所有官员,包括户部尚书都要配合陈安的工作,陈安有随时面圣汇报工作的权力,这样一来,户部肯定不敢不配合,二来,朝廷如此诚心相请,陈安若再拿乔不肯来,儿臣就治他一个忤逆朝廷的罪名,砍了他的脑袋,到时候就是太子妃说情也没用,父皇觉得如何?”   皇上脑仁跳了跳,什么话都让这死孩子说了,他说什么?   赵恒看皇上憋屈的样子心里爽的很,做了这么个局来坑他,现在坑到自己了吧?   啧啧,爽!   果然,窈窈说的一点错没有。   “常贵!”皇上咬牙切齿的叫常贵的名字。   常贵小跑着上前:“奴才在!”   “磨墨!”   赵恒嬉皮笑脸:“父皇这是觉得儿臣的说法可行?磨墨这种小事交给儿臣就好,儿臣最会磨墨了!”   常贵哪敢和太子抢,太子都说了他最会磨墨,难道他比太子还会?   皇上哼了一声,由着赵恒去了,磨完了墨,赵恒又把笔双手递到皇上面前:“父皇,您请!”   皇上被他弄的没脾气了,摇了摇头,自己立的太子,难不成真废了,这才一天呢。   皇上很快写完,虽和赵恒说的不同,但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了,给足了陈安面子。   按说,一介平民能被如此高看,那也是祖坟冒了青烟。   当然,这都是托陆瑶的福,真真应了那句话,朝中有人好办事。   赵恒拿着圣旨高高兴兴的出了宫,走时还不忘交代让皇上把寒瓜吃了,刚从地里摘的,正新鲜。   “办妥了!”赵恒显摆似的把圣旨放在陆瑶面前。   陆瑶打开看了眼:“父皇居然同意了?”   “不然有什么办法,人穷志短呗,方通被折腾成这样朝廷有责任,再说,方通可不止在大齐有铺面,北疆,东瀛,包括契丹,若方通经营的好,便是拿捏了他们的命门,父皇怎么可能不同意……”   陆瑶点点头:“正是如此,只是这圣旨……”   “自然不能我送,人是户部需要的,自然要户部派人去请,严明舟知道该怎么做。”   这主意虽是父皇的主意,可这圣旨却是他求来的,严明舟若是聪明就该好好记下他这份人情。   若不把方通经营好了,国库充盈了,不用父皇,他这个太子殿下就不会放过他,才不管他是谁的人。   ……   皇上才刚用过了晚膳,户部尚书就进宫了。   严明舟是来谢恩的,太子殿下已经派人把圣旨送去了户部,有了陈安,户部便犹如神助了。   “臣多谢皇上体恤,臣定不辜负厚望!”严明舟表态道。   “起来吧,朕把路给你铺好了,怎么走你自己把握,朕把方通交给你,你一定要给朕做出点成绩,我大齐偌大一个户部,那么多官员总不能不如一个方家。”   “是,臣定不辱命!”严明舟道。   皇上点了点头又对常贵道:“去,把太子殿下今日送进宫的寒瓜让严尚书尝尝!”   “是!”常贵赶紧让人切了送上来。   皇上赏赐的别说是寒瓜,就是寒冰也得吃了。   皇上也拿了一块,咬了口点点头:“这寒瓜确实不错,派人给太子传话,让他明日多送几个进宫。”   常贵一愣,忙道:“是,老奴这就传旨!”   皇上都夸这寒瓜甜,严尚书也不傻:“太子殿下仁孝,是皇上之福,大齐之幸!” 第519章 自有妙计   严尚书出了华清殿才敢用袖子擦了把头上的汗,连气都不敢舒舒坦坦的吐完了。   皇上刚才是在警告他,他的命如今握在太子殿下手中,差事干不好,他那脑袋就像那寒瓜一般下场。   他这尚书之位也是临危受命,刚进京就被皇上塞了这么个烂摊子,哪有在钱塘做太守逍遥自在。   可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抗旨不尊。   户部被那个前任徐尚书弄的一塌糊涂,乌烟瘴气,一群官员除了勾心斗角,也没个干实事的。   那个韩大人又是个看不透的,看似极好说话,但处处在给他打太极,他在户部是举步维艰。   如今这么个艰巨任务压在头上,他是提着脑袋干活,寝食难安。   严明舟一路走一路擦汗,出了宫门,没有回府,又朝太子府去了。   到了太子府碰了个钉子,太子没空,让他改日再来。   严明舟一身官服被汗浸湿了,望着关闭的王府大门,提着的那口气怎么也松不下来。   看来太子殿下对他意见不小,毕竟这是户部弄出的烂摊子,最后却是太子出面解决。   方通是太子妃外祖的产业,捐给了朝廷,可户部那群人太短见,把方家给得罪了。   若不是太子妃的面子,陈安也请不回来。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把陈安给逼走了,明日他亲自备了厚礼去请。   严明舟去拜见太子被拒绝的事很快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撂下折子:“他这是在给太子妃出气呢,死小子,一点也不知道笼络人心!”   皇上这语气不知是开心更多些还是生气更多些。   户部是管钱粮的,整个朝廷的大管家,他这个太子之位还没坐稳呢就敢给户部尚书脸色看。   就这任性妄为的臭脾气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常贵嘿嘿的笑着,把晾的温度正好的茶送到皇上手边:“太子殿下这脾气和皇上年轻时一模一样,倔的很!”   “像吗,朕怎么觉得他这倔脾气倒更像先皇后!”皇上像是陷入了深思。   先皇后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是最倔的,当初他为了取信父皇,放弃调查傅沛的死,她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怪他的。   “太子殿下是皇上和先皇后的血脉自然都有像的地方,但老奴看,太子殿下还是像陛下多些!”   “一点都不能体会朕的苦心,朕当年可比他难!”   ……   楚王府   “你让人打发了严明舟不怕父皇怪罪,他可是父皇的人!”陆瑶笑道。   户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几个月,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皇上却硬是等着严明舟回京给了严明舟。   这一切皆在皇上算计之中,包括徐家的落败。   “父皇大概也不会希望我和严明舟私交过甚,离父皇的宠臣远些,父皇放心,我也省事!”就老头子多疑的性子,若他和大臣来往过甚,他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   父皇给他找了个老师,正是国子监的常祭酒。   常祭酒是太子哥的人,如今来当他的授业老师,怎么看都带着某种试探。   父皇已经怀疑太子哥的旧部在暗中支持他吧。   陆瑶点了点头:“皇上向来多疑,不过严明舟你也不能一直躲着不见!”   赵恒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自然是不能,不过总得给他些颜色瞧瞧,严尚书若是够聪明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能被皇上看中的人大概也不会傻!”陆瑶微微眯着眼,笑的像只小狐狸:“不过,严明舟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做次傻子!”   这便是当臣子的难处了,若想让皇上和太子都满意,可不得装傻充愣受点委屈嘛。   “他若没那个本事就早些把户部尚书的位置让出来!”赵恒给自己倒了盏茶,刚要喝,察觉不对,先递给了陆瑶,自己又倒了一盏。   户部之前是景王的势力,这里面关系复杂着呢。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户部尚书换了人,户部下面大大小小的官员势必也是要动的。   景王如今虽生不了事,可那些人大概也不会甘心自己的位置被人取代。   若逼的严明舟的户部尚书坐不下去,换一个他们自己的人坐上去,那可就不一样了。   在严明舟之前,韩侍郎可是户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魏铭要外放了!”陆瑶突然道。   赵恒眉毛一挑,听到这个名字莫名的不舒服。   不过,他也知道魏铭是磊落君子,不会像赵穆那样私下搞小动作。   但对于觊觎窈窈之人,他也很难做到心平气和,尤其还是窈窈主动提起。   “外放?魏阁老会舍得?”魏铭是魏家长孙,魏阁老最看重的孙子,私下里人都称魏铭小阁老,魏阁老怎么会舍得让孙子外放受苦。   “若是以前恐怕舍不得,可如今就说不定了!”陆瑶把杯子轻轻的放下。   “为何?”   “魏阁老三朝元老,出了名的老狐狸,当年皇子夺嫡何等惨烈,可魏家却屹立不倒,还得到皇上重用,如今皇上立了太子,你说魏阁老会如何?”陆瑶朝赵恒委婉一笑。   “避其锋芒,保存实力!”赵恒接着道。   “我和魏荣是手帕交,和魏家走的太近,皇上也不放心,魏阁老是聪明人,不会让孙子夹在皇上和你之间为难,而且,韩长史是魏阁老的门生……”   “你说阁老是太子哥的人?”   “我猜应是!”   魏阁老之前既不支持嫡子睿王,也不支持皇上最宠的景王,说的好听是中立,说的不好听便是谁都看不上。   “窈窈心思如此缜密,我倒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个太子之位!”   “殿下这话可说不得,传到皇上耳中只怕臣妾小命难保!”陆瑶嗔了赵恒一眼。   “放心,有本太子在,保你一世安稳!”赵恒挑着陆瑶的下巴道。   陆瑶伸手拍开赵恒的手:“只怕你坐了这太子殿下,我们的日子便安稳不了。”   “放心,老头子困不住我!”   “你又要做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赵恒故意卖了个关子。   赵恒看似莽撞,实则内秀,他和皇上是父子,没有人比他看的更透。 第520章 同车而归   赵恒心里清楚,他这个太子之位与这场内乱有关。   等局势稳定,老头子只怕对他又要不放心。   人心总是这样!   赵恒认真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总会护着你,护着陆家,不会让傅家当年的事重演!”   “我信你!”   ……   户部尚书接连拜见太子殿下三日,皆连被拒。   听说皇上召了太子殿下进宫,华清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   但巧的是,第二日太子殿下亲去户部,申斥户部官员徇私渎职,自户部尚书起皆罚俸银三个月,以儆效尤。   他堂堂大齐太子殿下,到现在都没领过大齐一文钱俸禄,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凭什么领俸禄,没把他们革职查办已经算轻的了。   不过,这些人的职现在还不能革,否则严明舟的日子未免太舒坦了些。   他倒要好好看看,父皇亲选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是被户部这帮居心叵测的人拱下去还是他把这些人一个个收拾了,倒是能省的他动手了。   严明舟带着户部官员将赵恒送出户部,直到马车消失,才带着户部众人回去。   赵恒回了王府心情好了许多,不管遇到再大的事,能看到窈窈心情都是好的。   “小人见过太子殿下!”   赵恒正走着,忽然一个半大孩子给他行礼。   “免礼!”赵恒浑不在意。   可当那孩子抬起头,赵恒一下愣住:“等一下!”   福生停下脚步,低头规规矩矩的站着,赵恒走上前,抬起福生的下巴:“是你?”   “太子殿下认识小人?”福生吃惊。   他今日才到太子府,刚去拜见了太子妃娘娘,没想到一出来和太子殿下碰个正着。   赵恒很快回复:“孤听太子妃提起过你的名字!”   韩长史连忙解释:“回太子殿下,这孩子是太子妃……”   “孤知道,你不必解释,都下去吧!”赵恒说完,疾步进了内院。   陆瑶正在凉亭里纳凉,看到赵恒回来忙让秋霜倒茶,秋霜倒完茶后便识相的退下了。   “你把福生接进府了?”他出征之前倒是听陆瑶提起过。   “正要和你说这事呢!”赵恒这几日天天往外跑,回来又晚,她便给忘了。   “这孩子虽对你有救命之恩,我感激,但不喜!”赵恒直接道。   “你想多了,他还是个孩子!”   “你要相信男人的直觉!”   “保育堂的先生说这孩子在读书上极有天赋,将来必成大器,他对我有再造之恩,我着实不忍看他泯然于众。”   “可……”可福生是喜欢窈窈的,他为窈窈做的那些事,看窈窈的眼神,那分明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我知道,可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他看到我们如此恩爱,必不会再有其他心思,这也是我让他来王府的目的!”请个先生悉心教诲,她也能时时关注到这孩子。   “此事你决定,但若被我发现他对你……我不轻饶!”赵恒到底还是看在陆瑶的面上同意福生留在王府。   “你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陆瑶伸手握住赵恒的手。   铜川   陆玉庭在赵恒走了七日后攻城,不到一个时辰便破城。   陆玉庭为震慑四方,拒收降表,屠尽陈军。   铜川百姓家中皆有男丁参军,家家有丧事,百姓记恨大齐,偷袭大齐士兵。   陆玉庭下令封闭城门,断城中所有粮草。   铜川本就无米粮,不到七日饿殍遍野,铜川成了一座空城。   铜川临县再无百姓敢反抗,大齐军在临近几个县发救济粮,广发告示,凡大齐无辜百姓,皆有粮可食,免一年赋税。   百姓广开城门,欢声雀跃迎接大齐军队进城。   楚王平乱铜川,剿灭叛军,赈济百姓,美名流传。   大齐军大胜进城,京城百姓高声欢呼,陆玉庭没有坐大马游街,而是坐在马车里,同车伺候的还有露浓。   赵绾今日就在珍宝阁,二楼视线好,可以将街上的场景一览无余。   不过赵绾却并没有看向窗外,一边喝茶一边等店员把新的首饰拿上来给她看。   “公主,奴婢瞧了半天怎么也没看到驸马!”珍珠问道。   赵绾挽唇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忍受烈日暴晒!”   况且,还有个娇滴滴的露浓姑娘,陆三公子向来是怜香惜玉的。   “还真被公主说着了,后面有辆马车……”那马车宽敞的很,一看就很舒服,倒像是附马爷的做派。   赵绾不再说话,景王出事,如今曾家危机已经解除。   她和陆玉庭的婚姻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她会跟父皇说和离之事的。   “公主,这几款都是我们店里这个月新上的,每一款只有一个,公主不必担心和别人一样!”赵绾是店里的老顾客,店员殷勤的很。   “都是新品?”赵绾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问道。   “正是,都是新品!”   “那都包起来,本宫全要了!”   “是,是,是!”店员欢喜道。   赵绾离开珍宝阁,外面的队伍已经过去了,隐隐还能听到马蹄和欢呼声。   “公主小心!”珍珠扶赵绾上马车。   公主的马车自是旁人不能比的,走在街上,行人纷纷让道,即便是过往的马车也都请赵绾的马车先行,很快便到了公主府。   “附马爷打了胜仗今日游街,公主可有看到?”管家一脸喜庆的问道。   驸马打胜仗,皇上自然欢喜重赏,到时公主便会更加风光。   “管家快别问了!”珍珠忙扶着赵绾往里走。   驸马是打了胜仗回来,可却和那露浓同车而归,公主能高兴得了才怪。   管家:……   他知道公主和驸马感情……可毕竟是新婚,公主又貌美,两人郎才女貌,迟早感情好起来,可如今看来似乎不像,这让他如何和贵妃回复。   很快,一个侍卫过来汇报:“属下见过公主殿下!”   赵绾看了眼,这是父皇送她的御林军,不过如今应该都是陆玉庭的人了。   赵绾态度有些冷:“何事?”   “驸马进宫复命,命属下前来带口信给公主殿下,待复完命便回府,请公主殿下莫要担心。” 第521章 情之一字   华清殿   皇上朗声大笑,陆玉庭剿灭叛军归朝,这可是近些日子最好的消息了。   “我大齐就是要有驸马这样的少年英雄才能山河万里,海晏河清,太子,你以后可要向驸马多多学习!”   陆玉庭暗戳戳的朝赵恒挑眉,赵恒拖着长音道:“是!”   皇上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想揍他。   “儿臣之所以能顺利攻城,都是因为太子殿下提前布局,儿臣不敢居功!”陆玉庭谦虚道。   “你们本就是师兄弟,情义非一般可比,以后有你辅佐太子,朕也能放心!”皇上面庞上勾一丝轻笑,看起来闲适自若。   “儿臣愿为大齐,为父皇肝脑涂地!”陆玉庭起身朝皇上拱手行礼,只字不提太子。   赵恒的眸色不可察地深了一个度,袖子下的手下意识一紧,老头子看似谈笑,实则在试探陆玉庭。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六受了不少惊吓,如今回来,定要好好安慰她。”皇上的话中带了几分宠溺。   “儿臣离京多日,对绾绾也甚是想念,父皇放心,京中的事,儿臣回京路上已经知晓,一定会好好安抚于她!”陆玉庭一脸笑意,说起绾绾二字,眼中更是情意满满。   皇上笑着点头:“如此,朕便放心了!”   皇上留了陆玉庭和赵恒在宫中用膳,皇上兴致高,二人也不好坏了皇上雅兴。   待离开华清殿时已经是月高星稀,二人虽喝了不少酒但并没有醉意。   风一吹,那点酒劲更是彻底散去,两人虽都沉默,但气氛却并没有僵持之感。   终于,赵恒开口:“父皇疑心重,已经开始怀疑先太子留了势力!”   “即便是怀疑,如今你已经是太子!”皇上只要不是蠢出生天绝对不会废太子。   “父子间防备如此,也是……”赵恒摇摇头,不欲再说。   如今他这个太子才做了几天而已,已经是如履薄冰,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只有身处此位才能体会先太子的困境。”都认为先太子和皇上父慈子孝,十分亲密,可个中内情也只有他们最清楚。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幸灾乐祸?”赵恒没好气道。   “师兄,皇上容不下的并非先太子势力,而是他的帝王之术不容许有他算计不到的。”陆玉庭看向赵恒:“若不是皇上属意你做太子,即便有这些事他也不会立你为太子!”   皇上并非嫡子,母族地位不高,正如皇上一向喜欢高门贵女,皇上更希望立嫡子为太子。   师兄未进京之前,皇上的确是有些属意睿王的,但睿王身后有崔家,皇上怕将来睿王继位后被崔家势力架空,所以便用陆家制衡崔家,用景王激励睿王,可惜睿王烂泥扶不上墙,师兄的回京,改变了局面。   皇上既然已经起了心思,立师兄为太子也只是迟早而已。   陆玉庭这话倒是没错,他大概也能明白为何上一世皇上会把皇位传给他。   “所以,皇上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太子,或者说是一个傀儡。”赵恒语气带着一抹嘲讽。   “师兄,他先是君王接着才是你的父皇!”陆玉庭看向赵恒:“也许将来你坐上那个位置能明白一二!”   “父子离心,君臣算计,你觉得这样的君臣如何让大齐海晏河清,又如何成为太子哥想要的模样!”赵恒眸光深不见底。   “所以,还请师兄务必忍耐,将来的大齐还要靠师兄,臣替大齐黎民百姓先行谢过。”陆玉庭道。   “滚!”赵恒没好气道。   “我听说江源还没有抓到。”   “顾将军伤了他一只眼睛,他身受重伤,跑不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师兄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江源此人心机深重,不但挑起了大齐内乱,还让傅家军和契丹交恶,谁知他有没有留后手。   “放心,这次绝不会再为恶!”   二人在朱雀大街分别,赵恒直接回了王府。   陆瑶已经用过了晚膳,靠在软榻上看书,昆仑卧在陆瑶身边,舒服的摇着尾巴。   赵恒一进来看到这幅场景,便觉心情安定不少。   昆仑听到脚步声,早睁开了眼睛,不过,并没有冲过去。   “回来了?”陆瑶起身,把书放在一边。   “你三哥今日回京,父皇留了我们在宫中用膳!”   “我知道,青鸾都说了,三哥可回府了?”陆瑶问道。   “自然!”若不是父皇留他在宫中用膳,他巴不得早点回去。   为了让父皇放人,连装醉都用上了。   “三哥这次……六公主似有和离之意。”赵绾今日去了珍宝阁,听说看到三哥和露浓共乘一辆马车,离去时脸色不好。   赵绾素来心高气傲,被三哥几次三番打脸,岂能忍受。   “和离?”赵恒端起茶喝了一口,气定神闲:“只怕不能如她所愿!”   “你是说父皇不同意?”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为了笼络三哥联姻是最稳固的,大概不会同意和离。   赵恒摇头:“你以为你三哥对赵绾只有算计?”   “你是说三哥他……喜欢六公主?”陆瑶吃惊道。   三哥这感情藏的挺深,连她都没有看出来。   她记得上一世,三哥好像也没有桃花。   赵恒点头:“你以为他这次走为何带走御林军?他怕御林军中有景王的人,风家兄弟是你三哥心腹,他留了风无名护着她,谁知千算万算还是出了差漏。”   这次陆玉庭回府,只怕风无名第一个要倒霉,陆玉庭惩罚手下的手段可不轻。   “我看六公主对我三哥也并非没有情意,只是我三哥和那个露浓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如今连我都看不透了!”三哥连出征都带着露浓,有些太上心了,连她都误会,更何况公主。   “他们两个都是精于算计之人,就让他们慢慢算计去,我是懒得理他!”赵恒一脸无所谓道。   “正是如此,两人都太过自信,谁都不肯服输,只怕互相伤害,就像……”就像上一世她和赵恒。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第522章 洪福齐天   赵恒待陆瑶睡着之后才再次起身去了书房。   青鸾已经在书房门口等着,看到赵恒走来,偏开身子道:“主子!”   “出了什么事?”赵恒问道。   “江源死了!”青鸾汇报道。   “死了,怎么死的?”江源逃了大半个月,死的有些突然。   “死了大概有两三天了,致命伤在心脏,并非一刀致命,不像杀手所为!”青鸾如实道。   江源的手下都是高手,若是他们背叛,绝对是一刀致命,而不会在同一位置扎几下。   顾大将军派出去寻找的人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即便找到江源也是活捉,而不是将他杀了。   “有没有可能是劫财?”赵恒问道。   “不大像,在城南的破庙中发现,那里应该就是江源死亡的第一现场,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江源死时表情并不痛苦,凶手应该认识江源。”   顾大将军已经让仵作验尸,看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让大理寺的老曹也一同去,有消息回来通知。”赵恒表情严肃。   江源在京城藏匿了大半个月,可以说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毕竟追捕工作是越往后越是难以进行。   可如今却突然死了,一代枭雄落幕的如此匆匆且不体面,这背后必然有内情。   “是!”   青鸾出去后,赵恒在书房待了会儿,才回房。   公主府   陆玉庭还未到公主府便被露浓派去的人叫走了。   珍珠悄悄派去等陆玉庭的人没有等到,便先回来报告。   珍珠战战兢兢的进了赵绾的房间,犹豫半天不敢开口。   “什么事?”   “驸马他……”珍珠咬了咬唇瓣,还没有说完便被赵绾打断了:“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赵绾勾唇,笑容讽刺,珍珠退下后,房间里只剩下赵绾一人。   她抬手一点一点的拔掉头上的簪子,黑发如瀑般散落。   赵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笑容有些苦涩,看来,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成婚刚三个多月就和离,她这也算开了大齐先河了。   赵绾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人却没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接着是珠玉撞击到一起的声音,虽然很轻,赵绾却还是听到了。   她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贯的白色衣衫,像是给沉闷的房间带了一丝清冷。   是他回来了。   陆玉庭在床榻坐下,赵绾能闻到他身上冷梅的皂角香味。   这冷梅香的皂角是妙音阁的露浓姑娘特制的,别人做不出她这个味道。   赵绾嫌弃的别过脸去,想离他远些。   “我知道你还未睡!”陆玉庭开口道。   偏头离开他远些的动作那么明显,陆玉庭自然是感觉到了。   “本宫有些乏,驸马回自己的落雪院吧!”赵绾语气淡淡,说不上发怒,但并不高兴。   “我久不在府,落雪院未及打扫,今日便歇在这里了!”陆玉庭说着便要躺下,却被赵绾一脚踹过去。   陆玉庭早有防备,一把握住了赵绾的脚,脚很小,一个手掌便能握住:“公主这是等不及要投怀送抱吗?”   “陆玉庭,给本宫滚出去!”赵绾挣脱不开,却被陆玉庭拖进了怀里。   “今日在宫中,你猜父皇说了什么?”陆玉庭靠近赵绾。   赵绾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听得出他的不怀好意:“父皇说,让我好好安抚公主殿下,你说臣该从哪里安抚……”   “陆玉庭,你混蛋!”赵绾怒道。   “公主殿下说的没错,臣就是混蛋,所以殿下最好收起不该起的念头,否则,臣混蛋起来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不该迁怒的人……”夜的黑掩盖了陆玉庭眼中讳莫如深的幽色。   “你敢!”   “公主大可以试试臣敢不敢?”   “陆玉庭,曾家不曾和你有过过节,我们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连累他们。”赵绾气的身体发抖。   须臾,陆玉庭才眯着眼睛开口道:“赵绾,你在乎他们胜过我,这便是和我最大的过节。”   尤其这次,赵绾为了救曾家人,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种事,他绝不会允许第二次。   风无忌已经去领罚了,最近两个月应该不会出现,若再有下次违令,便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了。   “你……”赵绾气的险些说不出话来:“你有要保护的人,本宫也有,你若敢伤他们,本宫绝不原谅。”   “只要公主不动不该动的心思,臣自然愿意替公主守护,否则……”陆玉庭的唇瓣慢慢贴上赵绾的,省去了后面威胁的话。   赵绾张口狠狠咬住他的唇瓣,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二人唇齿间。   陆玉庭很快掌握了主动权,赵绾动不得,只能配合。   陆玉庭菲薄的唇牵出一抹轻笑,对她的配合十分满意。   对此刻的他而言,春宵一刻值千金,管他什么江源江河的事都明日再去处理。   ……   赵绾醒来陆玉庭已经不再,珍珠听到屋里动静这才推门进去。   “公主醒了?”珍珠笑着,手里端着浸了玫瑰花汁子的水。   赵绾开口嗯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低声咒骂了句混蛋。   “驸马早朝前特意叮嘱奴婢们不要打扰公主休息,驸马对公主可真是体贴。”珍珠说着陆玉庭的好话,心底也是希望公主和驸马能和和美美过日子。   其实她有些看不懂驸马,有时候看驸马对公主应该是上心的,可为何又与那露浓姑娘搅在一处,让公主伤心。   上次驸马受伤明明不是公主做的,可公主却一个字不解释,任凭那露浓姑娘冤枉。   她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可是公主府,可偏偏驸马却像是听了她的,疑心公主。   赵绾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若他真体贴,昨晚又怎会那般对她,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   陆玉庭昨日回府路上便接到露浓派人送的消息,江源死了。   江源暴毙破庙的消息群臣皆知,纷纷拍马屁道天佑大齐,皇上洪福齐天。   江源死了是好事,可现在的问题是,死于谁手。 第523章 殿下勿怪   赵恒站在朝臣的最上首,一言不发,在一群吵吵嚷嚷的大臣中显得安静的过分。   皇上看了赵恒一眼,这孩子这几日沉稳的过分了。   在大多数人眼里,陈国乱党已平,如今江源已死,不论江源死因为何,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外乱平定,发动这场内乱的赵穆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了。   不过,大多数大臣吸取了上次睿王的经验,都持观望态度。   毕竟,景王是皇上的儿子。   但,大多数是大多数,总有不怕死的,比如刘御史。   刘御史此前因为程妃的事上奏表请罪,皇上倒是大度,毕竟程妃的事刘御史也是受害者。   刘御史却无法原谅自己,主动罚自己俸禄三年。   刘御史是清官,本就没多少银子,如今自罚俸禄三年,这一家人不知道要如何煎熬呢,不过,这份气魄却是难得。   刘御史上前道:“皇上,陈国余孽已死,参与谋逆的景王还在天牢,此案应彻底做一个了结,以告慰我大齐死去将士的在天之灵!”   顾大将军也出列道:“臣附议刘御史!”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顾家和景王的帐如今也该到清算的时候了。   顾大将军这话一落,那些曾经支持睿王的大臣们脑子一转,这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上次睿王落难的时候,景王那一派可没少给睿王穿小鞋。   若不是楚王,不对,若不是太子殿下大义,只怕睿王现在坟头都长草了。   那段时间他们也没少被景王的人打压,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幸好楚王当了太子,不然他们这仕途可就毁了。   如今有人开了头,那他们也不客气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睿王如今虽还没禁足,但景王谋反已经证明了睿王的清白,虽与太子之位无缘,但好歹还是亲王。   这下热闹了,站出来不少大臣支持处置景王。   赵恒从今日上朝就没开过口,他现在是太子,一句话能被人掰成几瓣来听,更何况还有个总是控制不住多疑的老头子。   朝堂上从来都是墙倒众人推,从没有什么雪中送炭,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景王若没有伤害窈窈,他倒不介意留他一命,闲散王爷而已,碍不着他什么。   可他伤害窈窈,伤害陆家,那就是他自找了。   死,太便宜他了。   皇上看向离他最近的赵恒:“太子意下如何?”   赵恒拱手道:“儿臣没什么想法!”   “朕让你说你就说,无须顾忌!”皇上看着赵恒道。   赵恒心道,老头子这是非要把他这个太子推到火堆上不行。   “儿臣作为父皇儿子,自然不希望兄弟有事,但儿臣做为臣子却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认为应依法处置景王。”赵恒一脸正色,言简意赅。   赵穆这次差点害死他,害死窈窈,他的岳父大人还重伤着呢,他要是在朝堂上装大度,以他之前的风格,大概也没人信吧。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还能落个光明磊落。   作为赵恒有力后盾之一的大理寺自然是要随时支持他的。   反正他不支持在别人眼中,大理寺也是太子的地盘。   “皇上,臣同意太子殿下所言!”孙天得出列道。   孙天得说完顺便@了一下自己的好基友宋轶。   宋轶收到眼神,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就你能耐,就你会抱大腿,搞得谁不会。   “皇上,臣也同意太子殿下所言!”宋轶也站出来了。   站在赵恒斜后方的魏阁老摸着胡子,一副你们吵吵你们的,与我无关的模样,并不打算开口。   冯大人也不说话,他这个吏部尚书难做,搞不好里外不是人,还是少开口,反正他开不开口,结果都一样,景王应该没什么好下场。   皇上目光扫了一圈,没找到平宁侯,这才想到,平宁侯在内乱时重伤,已经半个多月没上朝了。   最后,皇上的目光落到陆玉庭身上,大臣们顺着皇上的目光望去,自然也落在了了陆玉庭身上。   皇上以前最信任的是陆大人,如今是小陆大人。   小陆大人又是皇上的女婿,刚立了功回来,皇上宝贝的不得了。   “玉庭,你怎么说?”皇上一脸的慈祥,像是在看亲儿子一般。   “父皇,儿臣认为太子殿下所言有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陆玉庭话停在这里。   所有的大臣也竖起耳朵听着,驸马这句只是后面的话。   陆玉庭看了皇上一眼才继续开口道:“只是景王殿下到底是皇子,之前在山东也有政绩,儿臣认为景王可免死罪,至于剩下的如何决断,还请父皇做主。”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明白驸马了。   驸马和太子是师兄弟,怎么公然驳太子殿下面子呢。   太子都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谋反那是抄家灭族……不对,不能灭族,那是要身首异处的,可驸马这话很明显是要留景王一命呢。   而且,景王谋反,平宁侯重伤,陆家军损失惨重,驸马应该恨极了景王才是,大臣们有些看不明白了。   陆玉庭说完又朝赵恒行礼:“太子殿下,臣只是就事论事,还请太子殿下勿怪。”   赵恒甩了下衣袖,面色淡淡道:“同为臣子,为父皇分忧,驸马多虑了!”   这什么意思?太子殿下和驸马闹翻了?   想起来了,驸马和太子殿下本就……   如今陆家恢复了侯爷的爵位,若是陆玉庭的庶祖母入了陆家祠堂,成了平妻,那陆玉庭也是嫡子,也有继承陆家侯爵的权力。   这有意思了。   大臣们一脸吃瓜的表情。   宋轶有些闹不明白了,和孙天得对视一眼,这俩人到底是真是假?真闹掰了?   孙天得也一脸迷茫,事有点大,他得回家好好想想。   皇上看了看太子和陆玉庭,沉思片刻才道:“太子和驸马说的都有道理,诸位爱卿还有没有别的意见?”   皇上在朝臣中扫了一圈,其中大多数都是支持太子的。   当然,这些支持太子的人中也不都是太子的人。 第524章 白玉观音   皇上的目光最终落在赵恒身上,赵恒一副任你打量的模样。   别问他,问他就还是那句话,支持景王死。   作为一个受害者,他不能太八面玲珑,顾全大局。   毕竟,这个好人得留给他的好师弟做。   皇上斟酌了半天,终于开口:“景王谋反之事改日再议!”   常贵趁机道:“退朝!”   然后一群太监立马护着皇上准备离开,群臣朝着皇上的方向道:“臣等恭送皇上。”   皇上回到华清殿,喝着温度正好的茶:“太子还是太年轻啊!”   老五这孩子太冲动了,性子耿直,还是不懂得收敛自己情绪。   他如今是太子,若是不懂得控制情绪,很容易被那些大臣摸透脾气牵着鼻子走。   景王勾结外敌,确实罪无可恕,他心里再如何痛恨景王都该在朝堂上有所收敛,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   “皇上春秋鼎盛,有皇上指点着,太子以后就知道该如何处事了!”常贵笑道。   下了朝,顾昭华凑到赵恒跟前:“五哥,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陆玉庭那个小白脸,不就是当了驸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这次的军功那是五哥念着情义让给他的,瞧把他得瑟的,在朝堂上跟五哥唱反调。   “朝堂之上讨论政事,各抒己见没什么不好!”赵恒懒懒散散道。   就他那个爹,他要是一下子做个左右逢源的完美太子,他该睡不着了。   “我就看不惯那个小白脸!”顾昭华气哼哼道。   “这件事顾将军已经表了态,你就不要掺和,父皇心中大概已经有了定论。”赵恒猜测道。   “你说舅舅真要饶了赵穆那个混蛋,他那日可是差点弑君?”顾昭华不可置信道。   说实话,舅舅看起来可不像是那么大度的人。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罢了!”说到底,也是老头子之前的利用助长了景王的野心。   不过,对于失势的皇子,活着倒不如死了。   陆玉庭下朝之后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一家茶馆,不久之后,赵恒也到了。   陆玉庭下意识的朝窗外看去,赵恒道:“放心,没有人跟着!”   “看来师兄这个太子还要委屈一段时间了。”皇上心思难测啊。   太子做的太好不行,做的不好也不行,这中间的分寸极难掌握。   “我早说过大齐最难做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子。”赵恒吹了吹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道。   赵穆已经不是威胁,江源已死,西北有傅家军,皇上清闲了,大概就要把目光盯着他了。   “师兄可是想到应对之策?”陆玉庭觉得他应该已经有了想法。   师兄的性子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如此困局,是该想个办法打破。   “我想带窈窈出京一趟,既然接了太子这个位置,我总要看看我将来要接手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大齐,再说,西北战事未平,我也担心外祖!”赵恒直言道。   傅家也不太平,舅舅去世多年,国公府一直没有世子,傅家那些人一直要二房的过继,外祖不肯,皇上也乐见傅家内斗。   毕竟,国公府一直没有世子,待外祖去世,西北军便能明正言顺的收回老头子手中了。   如今西北不太平,他怕二房那群人趁乱使坏。   “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太子无诏是不能出京的。   “那他就废了我这个太子!”只要老头子敢,他是无所谓。   陆玉庭:……   这话他没法接。   皇上要是真废太子,那百姓还不说皇上喜怒无常,自己打自己脸的事皇上才不会干。   人呀,一安逸就会忘了初心,尤其是皇上。   师兄这时候离开京城也好,不然被皇上猜忌的搞不好会做出什么事来。   “什么时候走?”   “再过段时间!”等窈窈身体养的好些,岳父大人身体没事了,岳母大人平安生产,他们才能离开。   否则,窈窈只怕也不能安心。   还有江源的死,他总觉得蹊跷。   昨日大理寺派去的仵作验尸后,并没有发现有中毒。   到底行凶者是什么人?   那个破庙之前倒是有乞丐落脚,不过这个季节住庙里反太热,他们随便在大街上找个地方便能凑合,运气好,还能多讨些东西。   顾将军已经在查,希望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江源若是死于意外最好,若不是,那这京城还太平不了。   “你查一查景王还有没有什么旧部,这个时候最恨江源的大概是他。”赵恒问道。   “好,我等下就让人查,放心,一有消息就通知你。”赵穆虽被下了天牢但他毕竟在京中经营多年,有几个忠心的部下也不算什么。   就像当初程大人被伪装成土匪劫杀一般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露浓……”赵恒欲言又止。   “师兄放心,我有分寸!”陆玉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别太自信,小心阴沟里翻船!”赵恒睨了他一眼提醒道。   赵恒从茶楼离开小半个时辰后陆玉庭才从茶楼离开。   赵恒回到府里时,王府的一个门客刚从凉亭离开,看到赵恒回来,忙下跪行礼。   赵恒挥手免了礼,继续朝凉亭走去:“这便是你给那小子找的先生?”   陆瑶点点头:“这是韩长史的同乡,很有学问,他今日同我说,福生确实有天分,照此下去,再过段时间若是下场说不定能中个秀才!”   “一个毛孩子罢了,就你上心!”赵恒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虽是如此,但欠了人的总是要还,否则我也于心难安!”陆瑶笑道:“说起来,今日倒是有件趣事。”   “什么事?”赵恒抬眼看着陆瑶。   “太后娘娘派人从洛阳送了礼物给我。”   “她送什么礼,我们大婚也没见她送礼物,真是闲的。”又不是亲孙子,他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赵恒语气随意,并未放在心上。   “一尊白玉观音,说是在庙里开过光的,很是灵验。”陆瑶意有所指。   “白玉观音?”赵恒脸色微变,似是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陆瑶点点头:“父皇那里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第525章 收之桑榆   赵恒嚯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我找老头子去!”   这一个个的是有多闲,人都去洛阳行宫不问世事多年了,好好的颐养天年不好吗?又出来搞事情。   陆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先坐下!”   “我再不进宫就晚了!”老头子万一听了那老太太一唆使,给他弄一良娣良媛什么的,他真会疯。   “你是大齐的太子!”   “我做皇帝时就只要你一个,太子算什么!”   “赵恒,上一世你的人生只有我,这一世不一样!”如今太多人的命运和他紧密相连,由不得她,更由不得他。   “没什么不一样,我还是我!”赵恒伸手抓住陆瑶的手,紧紧的,手心出了汗,粘腻的很,可他仍不肯撒手。   陆瑶坐在那儿,抬头看着他,他说的没错,他还是他。   百姓危难他义无反顾,兄弟有难他两肋插刀,大义面前绝不含糊,对她也从未辜负。   他还是他,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就是他,是赵恒。   “也许太后……没别的意思!”陆瑶这句说的没什么底气。   “白玉观音都送了,还没别的意思。”这才成亲多久就送白玉观音,孩子也不是一天就能生的。   老太太可真够阴损的,怪不得儿子没生一个还能坐上太后,都是狠人。   “现在去找父皇,太冒失了!”若皇上有想法,应该会先和赵恒谈。   太子册立良娣也是大事,毕竟将来继位,太子良娣至少也是妃位,出身不会差。   “窈窈,我对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你也要记得!”他不会负她,那不只是句承诺,他会用一辈子证明。   “好!”   “过几日便是七夕,我们去游湖!”赵恒在陆瑶旁边坐下。   去年的七夕,他们还在江南,险些把命丢在那里,想起来,仍觉惊心动魄。   命运兜兜转转,他们终是还在一起。   未来注定是不平静的,但有他在,她突然不怕了。   “好!”   华清殿   太后给太子妃送玉观音的事皇上很快就知道了。   太后不理世事多年,如今管起太子的事皇上倒有些意外。   太后娘娘的意思很明显,储君已立,太子也已经大婚,太子府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按规定太子妃要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训十六人,奉仪二十四人。   太后这倒是提醒了他,太子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次最起码也要把两位良娣人选定了。   太后周到,倒是推荐了一位,太后娘娘举贤不避亲,推荐的是郑家的二小姐,她的侄孙女。   郑家子弟如今在朝中都不是什么显眼位置,但因为郑家有个太后做靠山,倒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这些年也颇为低调,没听说过什么糟心事。   这个二小姐他倒是没什么印象,随后让御林军暗探打听打听。   这几日早朝都是关于如何处置景王,最终皇上下旨,夺其亲王封号,贬为庶民,流放崖州,永世不得回京,中秋后离京。   虽留了一条命,但谁都知道赵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陆玉庭派人查了赵穆的人,一些在内乱那日丢了性命,一些受了牵连,都和江源的死无关。   而顾将军那边给出的结论,江源极有可能死于意外。   江源虽说逃亡,可身上难保没有什么珍贵的物件。   据附近的乞丐说,好像那日看到有个小乞丐进去过。   这些线索连起来,江源极有可能是被那个小乞丐误杀。   顾将军把查到的消息呈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下令不再追查,江源的事彻底结束。   朝廷公布江源之死那日,消息不知怎就传到了程妃那里。   程妃虽被打入了冷宫,但皇上并未褫夺其封号,只是令其不得出入。   程妃知道江源的死时正在用晚膳,晚膳对于一个冷宫的妃嫔来说算丰盛了,至少没有馊掉。   程妃从被打入冷宫起便是不哭不闹,更没有想过寻死,该吃吃,该喝喝,安静的很。   她入宫没几个月,在宫中没什么机会安排自己人,但也没有得罪人,所以,没人找她麻烦。   小宫女战战兢兢:“娘娘,陈国的国主……死了!”   程妃手中的筷子顿住,愣了许久,才颤巍巍的将夹的菜放到口中慢慢的嚼着,待吃完了才开口道:“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   他一出生就背负了太多,活着本就是折磨。   她不叫程琦柔,也不叫蓝芩,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桑榆,她叫秦桑榆,是她娘取的,她娘说她的名字出自一句诗,可惜她娘死的早,没来得及教她,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句诗是什么。   他也不叫江源,他本名赵烨,是先三皇子的遗腹子。   她的家乡不在山东,在扬州,不过,她一点都不想念那个地方。   她一生最痛苦的回忆都在那里。   那日楚王妃说的没错,他们确实认识,不过不是青梅竹马。   她八岁那年被亲生父亲卖去做瘦马,她的眼泪都哭干了,后来便再也不哭了。   至少做瘦马能吃的饱,穿的暖,再后来,又被江家买了去。   一样的学琴棋书画,一样的学如何取悦男人,可又和扬州时学的不一样,还要教她做一个名门淑女。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江家的庄子,那年她十三岁,情窦初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时她尚不知为何要学那些东西,后来才知,江家不止买了她一个,而是一批姑娘,精心培养,她是最肖似先皇后的。   江源对她好,也从未对她隐瞒过他的野心,他想夺回江山,他想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其实他从未对她承诺过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自不量力的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说到底,他们都是可怜人,她不怨他,没什么好怨的。   她是穷人家的孩子,若不是江家买了她,说不定如何屈辱的活着。   “娘娘……”小丫头轻声的叫了一声。   她是程妃得宠时宫里一个负责外院打扫的小丫头,一宫的人,就她一个愿意过来伺候。   “我叫秦桑榆,记住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桑榆。” 第526章 纳妾纳色   陆瑶刚用完早膳,宫里就传来了消息,程妃娘娘薨了。   小宫女送早膳,叫了几声没有应,推门进去,发现程妃躺在床上,上前一看,人已经没了气息。   服毒死了。   自杀。   “皇上可知道?”陆瑶不紧不慢的问道。   “知道!”   “说了什么?”   “皇上说……厚葬!”   “知道了,下去吧!”世间又少了一个可怜又痴情的女子罢了。   华清殿   赵恒下朝便被皇上叫去了书房,底下人来汇报程妃薨时赵恒也在。   皇上倒是沉默了一瞬,说了两个字:“厚葬!”   赵恒没什么表情,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已,死活都和他没有关系。   对着一个长得像的人缅怀故人,不过是演给世人看罢了,若真在乎,当年便不会那样做。   死的人已经死了,做什么都没用。   底下人退下后,刚才的话题继续:“郑家二小姐知书达理,十分贤良,和太子妃同岁,日后也能和太子妃作伴,一同服侍你。”   皇上特意画了幅郑家二小姐的画像让赵恒看。   赵恒倒是扫了眼,,眼神一瞥,缓缓吐出一个字:“丑!”   “你……”这个逆子,这个郑小姐虽不是国色天香,可也颇有姿色,俏丽可人,到他这里竟被形容丑。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又不是正妃,贤惠有什么用,父皇一定要找个比太子妃美的,否则,儿臣看不下去!”赵恒直言不讳道。   “胡闹,你是太子,府中怎么能只有一名妃子,朕觉得那郑小姐就十分合适。”皇上的情绪又被挑了起来。   陆家人都是好相貌,陆伯山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和傅沛齐名,这一代就更是得天独厚。   若要按这小子所言,找个比太子妃美的,还真有些难度,至少京中找不到。   “这样丑八怪若进了太子府,儿臣还不如自戳双目,当个瞎子算了!”赵恒一副绝对不能忍的表情。   “你……”皇上差点摔了茶盏:“朕告诉你,这良娣是太后亲自挑的,你是不纳也得纳!”   “父皇,您干脆逼死儿臣算了,儿臣好歹是大齐太子,不说府中佳丽三千,连挑个貌美的良娣都不行,反正儿臣是看不上,谁爱纳谁纳,父皇若不敢回绝太后,儿臣亲自跑一趟洛阳,儿臣就不信太后能废了儿臣这个太子不成。”赵恒豁出去了。   常贵一听赵恒这话,吓的跪下了:“太子慎言呐,这话可说不得!”   “反正儿臣就一句话,纳良娣可以,除非比太子妃美!”赵恒说完这句,不等皇上发怒,直接道:“儿臣告退!”   皇上丢出去的奏折,堪堪砸到赵恒的后脑勺,也没什么力道了。   呸,什么猫猫狗狗都想进太子府,当他太子府是什么地方。   赵恒听着后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赵恒抖了抖肩,摇摇头,祖宗的基业就是被这样败光的,不怕皇爷爷晚上找他算账吗?祖宗的棺材板压不住呀。   赵恒大摇大摆的出了宫,留下皇上自己生气。   皇上没一会儿的功夫,砸了不少东西,龙案踹了,花瓶碎了,多宝阁上的古董也砸的七七八八了,一片狼藉。   常贵拦不住,耷拉着脑袋,抱着拂尘,苦哈哈的看着站在那还不解气的皇上。   常贵想说,皇上这是图什么呢,太子殿下已经走了,砸这些有什么用,自己气自己呢。   “崔公公人呢?”皇上双手叉腰的站在那儿问道。   “在偏殿歇着呢!”太后身边的人,可不敢怠慢。   “去请来,朕要见他!”   “是,奴才这就去!”常贵小碎步出去,赶紧让人去请。   崔公公到的不算慢,一进来,傻眼了,这怎么乱成这样了,连下脚地都没有。   “皇上,这是怎么了,这是?”崔公公问道。   “朕也不怕公公笑话,这都是朕那个忤逆子……”皇上坐在龙椅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   “皇上说,是,是太子殿下?”崔公公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张的也能吞下个鸡蛋。   活了一把年纪,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敢砸皇上书房的,第一次听说。   常贵:……   太子殿下这锅背的有点大了。   皇上点了点头:“朕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只怕要辜负太后他老人家的一番美意了,都是朕教子无方……”   “这……”崔公公表情有些为难,这让他给太后如何交代。   “是朕的错啊,实在不行朕就废了这个逆子,总之不能气着太后她老人家……”皇上一手扶额,一手无奈的摆着手。   “皇上万万不可……”崔公公吓的跪下了,幸好那片地没有碎瓷片,不然这一双腿可要受伤了。   太子岂能说废就废的,这可是国之储君啊。   “快扶公公起来!”皇上忙让常贵扶起。   崔公公年纪比常贵还大,这一跪一起,废了老劲,多少年没给人下过跪了。   皇上这话可把他吓的老命没了,常贵扶起崔公公:“公公,皇上难啊,太子的性子……”   皇上叹了口气:“公公回去不必为那忤逆子说好话,照实说便是,朕迟早废了他。”   崔公公不敢再听,忙告退,连午膳都没用就告辞回洛阳行宫了。   洛阳行宫   崔公公哪敢耽误,最快的速度回了洛阳,一把老骨头都快颠碎了。   太后一听,哼笑了一声:“废太子?皇上这是演戏给哀家看呢?”   太后把手中的茶盏放下,面色倒没有不悦,但也并不好看。   皇上就那么几个儿子,听说最出息的是景王,可如今成了庶民,瘸子里面挑将军,这才挑了楚王当太子。   若真废了,这大齐的江山只怕也要废了,她这个老太婆也没脸到地下见先皇,他这是在吓唬她这个老太婆呢。   “老奴打听了,太子殿下的确是过分,常贵公公私下告诉老奴说,太子殿下嫌郑小姐……长的丑!”   “这太子着实放肆!”太后这次真被气到了。   “可不是吗,那日把皇上的书房砸的不成样子,连老奴都有些同情皇上……”养的这都是什么儿子,一个个白眼狼。 第527章 专门下火   赵恒那日离了宫后皇上就病了,据说病的不轻,连早朝都没上,太子进宫侍疾。   连洛阳的太后都知道了,派人宽慰皇上,既然太子不愿,良娣之事就此作罢,皇上莫要为此气坏了身体。   华清殿里,皇上躺在榻上,赵恒端着药碗:“父皇还是喝了吧?”   皇上偏过头不理人,他这都是为谁善后,为了不让他落个忤逆长辈的名声,堂堂皇帝,连病都装了,和他一起骗太后。   逆子!   “父皇,您这不喝,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行宫的人还没走呢?”赵恒把勺子举到皇上面前。   “等人走了,朕再好好给你算这个账,等着!”皇上夺过碗,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蹙着眉头:“这是什么药,苦死了!”   “良药苦口,可不得苦嘛,黄连,专门给父皇下火气的!”赵恒故意道。   这黄连是他叮嘱院判一定要加进去的。   就他侍疾的这两日,挨了多少打了,那茶盏不是缺了盖子就是缺了杯子,都不配套了。   皇上一脚踹赵恒屁股上:“逆子,朕迟早被你气死!”   “您声音再大点,让太后的人听到,瞧您这中气十足,多了不敢说,再当二十年皇帝没问题,放心吧!”赵恒这点非常确信。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老祖宗这句话确实有先见,说的就是老头子。   “给朕滚出去!”皇上差点把药碗砸赵恒脸上。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响的,外面比里面听的还清楚。   从行宫来的小公公竖着耳朵听,过了会儿,装模作样的问侍卫:“太子又挨打了?”   “可不是,脑门砸了好大一包!”   “哎呦,那得多疼啊!”小公公嗓子尖细。   ……   小公公点点头,这就好,回去也能对太后交代了。   赵恒这几日在宫里被折腾的,可算把行宫的人给熬走了。   “老头子这法子,除了演给太后看,就是为了折腾我!”赵恒摇头道。   伺候老头子这差事真还不如上战场杀敌来的痛快。   “只怕太后未必信!”太后既然已经盯上了良娣的位置只怕未必肯轻易死心。   赵恒能推得了这次,未必能推得掉下次。   “她爱信不信,老头子这也是全了她的面子,若她再故技重施,我可不会再配合!”一把年纪了少操点心不成吗?   “你这两日还是不要和父皇怄气了,对了,傅行之回来了,你这两日在宫里,我也不好告诉你!”陆瑶给他整了整衣领。   “我知道,你放心,我能处理,走,先陪我见傅行之!”赵恒拉着陆瑶的手往外走。   院里伺候的人都习惯如此,就连叶嬷嬷也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这次太后让赵恒纳良娣这事,若是搁在以前叶嬷嬷肯定要说太子妃应识大体之类的话,可这次连叶嬷嬷也觉得太子和太子妃如此恩爱,有个良娣反倒多余。   ……   七月初六,七夕节的前一日,赵绾上了玉坛寺上香。   因为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一路上人并不多。   天气暗沉沉的,一丝风都没有,闷热的厉害,让人有点喘不上气。   马上便要下雨,每年的七夕节都会下雨,据说,这是牛郎和织女的眼泪。   朱门铜钉,玉坛寺正门大开,寺庙修在山上,气势恢宏。   玉坛寺最初是皇家出资供奉,后来历代便延续了这个规矩。   她是公主,前段时间又出资给寺里重修,也是玉坛寺的大香客。   方丈已经让人打扫了最宽敞的别院,珍珠吩咐下人去放置行李,收拾院落,赵绾由慧然方丈领着往大雄宝殿走。   她跪在佛前蒲团上,上了三炷香,接着便是听慧然方丈带着众僧念往生咒,保佑死者拔一切业障根本,早日得生净土。   其实她不信佛,更不信命,人的命运如何要靠自己去博,皇家人有几个信命的?   不过,她还是来了,不是为自己,为了表哥。   今日是他的冥诞。   她身上虽流着一半曾家血脉,却像足了赵家人,天生的凉薄,浸在骨子里的。   她不想和亲。   可也不想嫁一个岌岌无名的平凡之辈。   她是皇上宠爱的公主,她要嫁最耀眼的臣子,人人羡慕。   曾家虽是世家,但也是诗书传家,曾江本是要循规蹈矩走科举的。   是她说,有魏铭珠玉在前,他书读的再好也要被魏铭一辈子压着。   是她说,只有成为权臣才能护的住她。   他剑走偏锋进了大理寺,终是丢了性命。   她到底有几分喜欢表哥她不知道,大概戏做的多了自己都当了真。   可曾江丢了命时她后悔了,她不是后悔表哥死了这世上再不会有对她那么好的人。   她是对他,对曾家有愧。   这愧疚让她不安。   说到底是她自己心理作祟,做这些不过是让自己好过些。   如今她倒是嫁了位风光无二的权臣,年轻一代里,没有比他更风光的,可她却成了笑柄。   人人都知陆驸马最爱妙音阁里的头牌露浓姑娘。   过去她利用曾江,如今她被陆玉庭威胁利用。   这就是她的报应。   她在这里给他供了长生牌位还有长明灯。   慧然方丈说这长明灯能燃百年,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愿能保佑他早登极乐。   她生于后宫,长于后宫,不曾恩惠于谁,也不曾亏欠于谁,除了曾江。   如今她欠着曾家。   明日是七夕,她今日经过街道时便十分热闹,她不喜这样的热闹。   她来之前去了曾家,这是表哥的第一个冥诞,满院悲切,她不忍再待,便上了山。   从供奉长明灯的佛塔出来,赵绾顺着小路慢慢的往后山走。   外面倒是比大殿里稍微清凉些,不过还是闷,毕竟要下雨了。   珍珠要跟着的被赵绾拦住了:“本宫自己走走,过会儿就回去。”   “公主,天就快黑了,还是奴婢陪着你,公主当心迷路!”   “这条路本宫走过多少回了,无碍,不必跟着!”她想一个人静静。   山上很安静,没有一丝风,自然听不到树叶声响,周围静的能听出自己的呼吸之声,安静的让人发慌。   赵绾就站在山顶的一个石崖上,下面的树木郁郁葱葱,看不到底。   大概是太安静了,赵绾听到了一声呼吸声,不是她的。   她回头,身后确实站着一人,戴着面具,手握长剑。   “别动!”   赵绾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先开了口。   “这山上到处都是我的侍卫!”赵绾尽量让自己冷静。   “我知道,可你觉得他们赶来的速度快,还是我把你推下悬崖的速度更快!”推下悬崖,尸骨无存,连拔剑都省了。   “你想干什么?”   “公主果然聪明,我今日来是想告诉公主一个消息!”   “如此费尽心机的跟我上山就为告诉我一个消息?”赵绾并不上当。   “公主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表哥小曾大人是如何死的?”那人看着赵绾的眼睛道。   赵绾表情微动,关于表哥的死一直是个谜,当初景王说是崔家,可崔侯认下所有罪行,独独不肯承认他派人杀表哥。   如今证实那场刺杀是景王自导自演,她自然认为杀死表哥的是赵穆的人。   可听这人的口气,赵穆似乎也并非凶手。   “公主殿下不查清真凶,就是给小曾大人念再多的往生咒,点多少长明灯,他也不会瞑目。”那人语气阴冷,犹如毒蛇,赵绾打了个冷颤。   “阁下以假面示人,说的话又有几分真?”赵绾嘲讽道。   “作为一个杀手,一旦露了真颜不是我死,便是对方死,公主确定要我以真面目示人?”   “杀手?谁派你来的,又为何要告诉本宫这些?”赵绾站在那里,一身青蓝色的襦裙,面容冷冽。   “我不过是怜悯公主处境,不想公主做个被人利用蒙骗的可怜人罢了!”   赵绾闻言,心尖倏忽一颤:“你说什么?”   面具人的语气却突然从容起来:“公主聪慧,应该已经猜到了。”   赵绾表情有些崩溃,咬着牙道:“你以为本宫会信你!”   “公主若不信,可以自己查,我这里倒是有样东西可以帮公主。”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赵绾。   “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本宫便会信?”赵绾挑眉,气势十足,带着咄咄逼人。   “公主可以不信,但公主可以自己去查,毕竟,自己查到的真相最真实!”那人看赵绾并不接信,把信丢在赵绾面前。   赵绾没有弯腰去捡,那人笑了笑:“公主不必担心我会对你不利,若要杀你,刚才公主未转身时我便动手了,我是提醒公主,也许太子妃娘娘可以帮到公主,她的江南镖局消息最是灵通。”   面具人说完,快速离开,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赵绾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她青蓝色的身影快要和天色融为一体。   “绾绾?”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赵绾抬头,即便天色灰暗,可那一抹白色太过亮眼,她想认不出都难。   是他。 第528章 殒命于此   赵绾死死地盯着朝她走来的陆玉庭,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亦无法缓解她内心的挣扎。   一双眼有愤怒,有狠绝,深处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看到她那一刻,陆玉庭悬着的心就这么松了下来。   回府听说她上了山,便紧着赶来了,大雨将至,她却不在房中,他又上了山,幸好,找到了。   今日是个阴天,夜空灰暗,并无半点星光,陆玉庭却觉得她的眸中如星河万里。   喀嚓一道雷光,刹那间亮如白昼,陆玉庭这才看清她站在崖边。   “绾绾,你要做什么!”陆玉庭显然误会了。   抬脚要过去,却听赵绾冷冷道:“别过来!”   陆玉庭这次倒是没有逆着她,抬起的脚立马收了回去:“好,我不过去,你小心些!”   赵绾抖了下手臂披帛,这才抬脚往前走。   咔嚓又是一声雷,陆玉庭伸手要扶,却被赵绾无视。   在宫里什么没见过,区区几声雷声而已。   几声雷声后,雨滴开始往下落,越来越大,陆玉庭上山寻她时便带了伞,撑开给赵绾撑着。   赵绾推开他,态度冷硬:“不必!”   “淋了雨要生病的!”陆玉庭再次将伞举到赵绾头顶。   “本宫说了不必!”赵绾这话带着几分负气。   “又闹什么脾气!”陆玉庭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   “陆玉庭,本宫爱做什么做什么,与你何干?”赵绾嗤了嗤嘴角。   “你是非要在今日和我闹是吧?”今日是曾江的冥诞,一早她便消失不见。   先去了曾家,又上了玉坛寺祭拜,刚才站在崖边,她是想殉情吗?   “本宫不想和你说话!”赵绾心里烦躁的很,谁都不想理,尤其是眼前之人。   赵绾穿的裙衫长,走路自然不方便,尤其是下山的路,不小心便踩到了裙角,身子往后仰去。   陆玉庭手臂一揽,赵绾倒在他胸口,赵绾要推开他之时,陆玉庭足尖轻点,一手举伞,一手抱着赵绾的腰,往山下飞去。   赵绾并不会武功,被陆玉庭这般抱着,竟有些眩晕。   “陆玉庭,放开本宫!”她挣扎着道。   “公主不想你我二人殒命于此,就不要乱动。”   殒命?   有那么一瞬,赵绾竟觉得若真的殒命于此倒是挺好。   她不必……   从山顶到玉坛寺并不远,陆玉庭又是轻功而行,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到了。   雨太大,两人都淋了些雨,好在珍珠已经提前准备热水。   赵绾洗了个热水澡,斋饭也已经备好,正准备用时陆玉庭走了进来,很明显,他也刚沐浴过,头发还没干,随意的散着。   赵绾看到他进来,放下筷子:“你来做什么?”   “此刻除了用膳,公主以为我还能做什么?”   赵绾脸色微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玉坛寺的斋菜做的一绝,赵绾此前也在山上用过,和宫里的比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这个季节山上不少野菜,今晚的菜肴中就有两道。   赵绾不再理她,好在陆玉庭也没再开口,外面大雨倾盆,室内两人却默默无言。   赵绾因为那个面具人,有些烦乱,没什么胃口,用的并不多,陆玉庭也一样,很快便撤了下去。   山上的灯并不明亮,赵绾却在这样的灯下抄着经书。   经书是她每日都要抄的,这半年多已经习惯了。   今日抄的是法华经,赵绾照例先净了手,漱口,在旁边燃了一炉香。   陆玉庭不常在府中,只听说她每日抄佛经,但还是第一次见。   小小年纪,竟如此老气横秋,他记得她……   罢了!   赵绾的字也是经名师指点,皇家有的是银子和名师,这一手蝇头小楷写的极好。   抄经书最忌讳分神和出错,每次赵绾抄书都是一个人,今日,陆玉庭不走,她也不想和他说话,便由着他在一旁。   “时辰不早,明日再抄吧!”这么小的字,这么灰暗的灯光,眼睛要熬坏的。   赵绾没有理他,继续抄经书,陆玉庭知她性子倔,只得把他刚才用的那盏油灯放到了她书桌上。   赵绾今日心神意乱,不小心弄上了一团墨迹,只得毁了重写。   赵绾将写错的丢掉,待要重写时被陆玉庭抓住了手腕:“明日再写!”   他知道经书开始抄,不抄完一遍是不能停的,如今抄坏了正好。   “陆玉庭,你有完没完?”赵绾抬头,怒目而视,压着的火气终于发出来。   “小心伤了眼睛!”陆玉庭倒是没发火,嘴角含着笑。   知今日是曾家冥诞,她心情不好,他不与她计较便是。   再说,明日是七夕。   这是他们成亲后第一个七夕。   “伤了眼睛总比丢了命好!”   “经书可以明日再抄!”   “今日的经书恕的是今日的罪,明日再恕明日的。”赵绾声音凉凉。   挣开他的手,因为有些用力,墨迹甩了几点到白纸上,赵绾只得抓起,皱成一团丢掉。   陆玉庭蹙眉,赵绾性子虽冷,但说话不会这般阴阳怪气,更不会这般……易怒。   “珍珠……”陆玉庭突然叫道。   珍珠很快从外面进来:“驸马何事?”   “再取几盏油灯来!”   “是!”珍珠很快去而复返,手上拿着两盏油灯。   赵绾将纸铺平,不再理会陆玉庭,这中间赵绾又写错两处,作废了两张。   赵绾平日也是内敛之人,善于隐藏情绪,可今日……   陆玉庭眉头蹙的越发紧了,推门出去,叫了珍珠过来:“公主今日可见了什么人?”   “今日奴婢同公主先去了曾家,见了曾大人……”   “我指的是陌生人,认识的便不必再说了。”   珍珠摇头:“并无!”   这寺里的方丈和诵经的和尚也算不得陌生人。   “再仔细想想!”   珍珠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陆玉庭这才作罢,挥手道:“好了,下去吧!”   陆玉庭在外面站了快半个时辰才进去,赵绾已经快抄完。   “抄完了?”陆玉庭问道。   赵绾没有理他,只把抄好的收了起来,也不打算再抄,心烦意乱的,字写的都不如平日里好。 第529章 一波又起1   陆玉庭被她疏离的态度弄的心里一噎。   “既抄完了,早些休息!”陆玉庭朝床榻走去。   “陆玉庭,这里是佛门圣地,你不要胡来!”赵绾微皱了皱眉。   “佛门圣地可没有不许夫妻同榻!”陆玉庭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赵绾表情紧紧绷着,有些严肃,不过还是走了过去:“我今日有些累,不想同你吵!”   “我从来都不想与公主吵!”陆玉庭抱着赵绾躺下。   赵绾脑子里都是那个面具人的话,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赵绾偏头看旁边的人,房间很暗,看不清他的面容,房间安静的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真的是他吗?   他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第二日便放晴了,赵绾和陆玉庭用过早膳不久便离开了玉坛寺。   陆玉庭走之前还去看了清虚道长,不过赵绾并没有去。   今日是七夕,街上十分热闹,赵恒早就订好了画舫,打算晚上和陆瑶游湖。   等天色一暗,这河岸两边都是花灯,格外好看。   据说未成婚的女子拜织女娘娘可以求得好姻缘,若是成婚夫妇,则可以保夫妻和顺。   窈窈去岁时在江南祭拜后,今年就得了好姻缘,看来,拜织女娘娘十分灵验。   比起吵嚷的街道,湖上更安静些,虽然偶有画舫经过,但并不多。   他今日就是刻意避开那些人,今日是属于他和窈窈的日子。   赵恒和陆瑶站在桌案前,桌上摆着供奉织女的供品。   二人跪地叩拜,愿织女娘娘保佑他和窈窈,一生相守,白首到老。   微风吹拂,带来阵阵凉意,很是舒服,湖的周围都挂着灯笼,也有人放河灯祈福。   说起来,他们也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光了。   “窈窈,等过段时间,我想带你出趟远门,到时风餐露宿,你可愿意?”赵恒让陆瑶靠在自己肩上。   “我既嫁你,自然你去哪,我都陪着!”陆瑶眸间含笑。   “不过,出京之前还有件事情要解决!”江源的死太顺了,虽说查不出任何疑点,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子之位不重要,可这大齐的江山百姓不能有事。   “是不是江源的事?”陆瑶也让人暗中调查,也没有任何消息。   “江源的功夫不在我之下,即便是受伤也不是几个小乞丐能解决。”   他们能找一个肖似我母后之人送进宫,难道不能找一个和江源长得相似之人?   毕竟江源可是前朝唯一血脉,死的如此潦草,实在让他不得不怀疑。   不过,但愿这一切只是他多想。   “保育堂收养的孩子中有几个就是街头弃儿,我已经让人去问,他们中可有认识的,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京城街头的那些小乞丐大多是有组织的。   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消息十分灵通,若要找人,并不比官府那些衙役慢。   赵恒点点头:“这个法子倒是好!”   “不过,我也有一事要请你帮忙。”陆瑶开口道。   “什么事?你尽管说!”窈窈的事就是他的事,他自然要帮的。   “赵穆如今被判了流放,只是父皇给他和嫣姐姐的指婚还在,周太傅要致仕回乡,这事若是父皇不提,做臣子的只怕是不好提起!”若是赵穆还是景王,周太傅倒是能卖一卖面子,解除婚约,可如今赵穆被贬,若周家此刻提起,未免让皇上觉得落井下石。   “原来是这事,近来事多,确实是疏忽了,你放心,我明日便和父皇提!我听说周太傅病已大好,怎么又要致仕?”赵恒还想着等寻到合适机会让他继续教煦儿读书。   “这个说来……”陆瑶顿了下:“周太傅自先太子薨后便有致仕之意,后来皇上几番挽留,前段时间周家又出事,周太傅是怕周家再留在京中,祸及子孙,便带着一家回镇江老家。”   景王出事后,周嫣也很难自处,京城确实不适合了。   周家人如今闭门不出,陆瑶还是从魏荣那里得到的消息。   魏家因为之前魏荣的事,魏夫人没脸请魏阁老开口帮忙,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便让魏荣求到了她这里。   “如此说来回老家也好,那周君远虽说学问不错,但性子也确实不适合官场!”赵恒对周君远还有些印象。   陆瑶点头,确实如此,周君远性子太过懦弱了些。   就是可惜了嫣姐姐,以后想见一面只怕是不易了。   画舫在湖中缓缓行驶,本来赵恒打算就在画舫上过夜的,可他如今是太子,和以前不同。   若他在这里出事,不知多少人要跟着掉脑袋,还是算了。   赵恒带着陆瑶刚回到府中,连院门还未进,大理寺的衙役便在外说有急事求见。   赵恒虽如今是太子,但大理寺的事情孙天得还会当他是衙门中人,若有要事第一时间派人禀告。   陆瑶看了他一眼:“你有事去忙,我自己回去便好。”   “你早些睡,不用等我!”孙天得这么晚还派人来,只怕事情不小。   赵恒走路快,很快身影便消失在陆瑶视线里。   “免礼,出了什么事?”赵恒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快速道。   “万仞山死了,和当初杨大人死状相同,南疆蛊毒!”那人快速道。   “什么时候?”万仞山是皇商,京城的首富。   万家的生意是这十多年崛起的,和方家比少了些底蕴。   方家这些年刻意低调,连方通都捐给了朝廷,万家却迅速崛起,搭上了皇家的生意,民间有北万南方的说法。   也有人说万家已经越过方家成为了大齐第一首富。   “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三个多时辰,仵作验尸发现是蛊毒,立刻禀报孙大人,孙大人立刻让小的禀报太子!”   无双公子死后这南疆蛊毒便也消失了,京中却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   “将万仞山尸体带去大理寺,孤马上就到!”   “是!”   赵恒来不及更衣,直接带人去了大理寺。   万仞山死于蛊毒,提起蛊毒,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南疆王室。   而他的府中可正好有两个南疆王室遗孤,他最担心这件事是冲着窈窈来的。 第530章 一波又起2   赵恒到大理寺时,孙天得已经在了,看到赵恒要行礼被赵恒拦住了。   “尸体在哪?”赵恒直接道。   “太子殿下随臣来!”孙天得也不废话直接带路。   老曹正在再次验尸,没错,正是蛊毒,死亡已经近三个时辰。   万夫人说万仞山今日快午时才回府的,午膳没用多少,说要补眠,交代人不要打扰。   万夫人看已经戌时了,便亲自去请,   当时万仞山躺在床上,万夫人叫了几声没人应。便上前去喊,她去碰时,才发现身子都僵了。   万仞山死的不明不白,万夫人便让府里的小厮去大理寺报了官。   因为之前杨大人中毒的事,对这种蛊也有所了解。   这种蛊毒,是由母蛊操控,也就是说对方想让他什么时候死,他就得什么时候死。   这蛊虫或许已经在万仞山体内一段时间,并不一定是当天才中毒。   精通南疆蛊毒的都是南疆的贵族,尤其是王室。   南疆的王室自出生身体就被种了蛊,身份越高,蛊种就越珍贵。   当继承王位时,就会由南疆的国师将蛊王种入体内,可操纵所有的蛊种。   也就是说,对一般人来说不可思议的蛊毒,可对南疆的王室来说,操控蛊虫就是天生的。   无双公子死后,便再没有过蛊毒之事,如今突然出现在京城,难免让人想到南疆王室。   赵恒听完老曹的验尸结论后一起去了孙天得房间。   赵恒在主位上坐下,抬手示意让孙天得也坐下。   “大人有什么看法?”赵恒开口问道。   “臣已经派人调查近日万仞山见了什么人,臣听闻,万仞山生前和万夫人关系并不算好……”   说起来万仞山十多年前在京城也算是横空出世,最初做的是香料生意。   没人知他的身世来历,但一掷千金,很快便在京城有了名气。   这人也算是运气好,或者说用钱砸出了一条路,很快搭上了朝中权贵,这生意越做越大,和皇家做起了生意。   后来,娶了朱家的女儿,九王妃的妻妹。   说起这朱家,在冯尚书之前,户部的老尚书,在京中也曾是个人物。   自那之后,万仞山的生意更是如虎添翼,敛财能力直逼江南方家。   如今名下的产业有绸缎、布匹、颜料、药材、皮毛、杂货、洋货、酿酒、粮店,票号等等。   万家也有票号,这几年才开始经营的,不如方家的方通有影响力。   万仞山的生意越做越大,万仞山和万夫人的感情也越来越不好。   万仞山是生意人,接触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这商人谈生意的地方一般都是风月场所。   听说,这万仞山就有个相好叫桃娘,这个桃娘挂牌的第一夜便被万仞山买了去。   桃娘本是穷人家的清白姑娘,父亲还是秀才,若不是父亲病重日子过不下去,也不会进这种地方。   桃娘懂诗词,颇有才情,万仞山是京城首富,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互相欣赏起来。   桃娘搭上了万仞山,名气也上来了,慢慢就有了真感情。   桃娘本来就只伺候过万仞山一人,万仞山为桃娘赎了身,想抬回家做妾,可万夫人不肯,闹了起来,当初闹的还挺大。   万仞山差点因为桃娘要休了万夫人,后来还是九王妃出面解决了这事。   桃娘从那之后就没了消息,万夫人在那事后主动给万仞山买了两个美妾,这夫妻感情才慢慢缓和了。   可万夫人说,桃娘三个多月前突然出现在京城,被万仞山秘密藏了起来,连她都没有查到桃娘的消息。   万夫人怀疑,万仞山的死或许和桃娘有关。   “桃娘,可有线索。”赵恒挑眉。   “万仞山有个心腹,不管去哪都带着,臣已经派人去找,他应该会知道桃娘消息。”孙天得道。   “好,就先从这个桃娘查起,不过,万府也要查!”身边人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万仞山和万夫人夫妻关系不合不是一日两日,桃娘有嫌疑,万夫人也同样有嫌疑。   “是,不过……”孙天得欲言又止。   “大人但说无妨!”赵恒对孙天得自然是信任的。   “据万仞山的管家所言,万仞山最近的烦心事和方通有关……”   “方通如今已经由户部接管,万仞山是皇商,平时没少和户部打交道,还有他解决不了的?”赵恒嗤了一声。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只怕真是冲着窈窈来的。   “殿下不知,方通在没有归户部前由方通的大掌柜陈安负责,同做票号生意,难免就有些矛盾……“   后来方家把方通捐给了朝廷,方通内部混乱,万仞山倒是趁机抢了不少生意。   万仞山是皇商,和户部的那些官员早就有了默契,对于万仞山的做法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看着,方通就要被户部的那帮人亏空没了,新任的户部尚书可不得着急了吗?   好不容易想办法求到皇上那里,把陈安请了回来。   陈安这次是奉旨办事,手段也是十分强硬,方通整顿,万家肯定要受些影响。   据管家说,万仞山前几日约了陈安,可被陈安拒绝了。   ……   孙天得没有把话说完,若是怀疑到陈安,这问题就大了。   与其说陈安的背后是方家,倒不如说是……太子妃。   毕竟陈安现在是江南镖局的大掌柜,据说,那是太子妃的产业。   孙天得也捏了一把汗,悄悄的观察着赵恒的脸色。   孙天得自然不是怀疑太子妃,之所以告知太子,就是想让太子有个心理准备。   若是明日这事闹到了朝堂上,依太子的脾气,只怕不会好看,如今他可是大齐的太子,一举一动多少人看着呢,太子提前知道,或许会好些。   凭着他多年经验,这个案子只怕有幕后之人操控着,很有可能是冲着太子妃去的。   上次宫变,江源说十三公主的遗孤就是太子妃身边的丫鬟和侍卫,虽然没有承认,可在皇上那边是有了印象的。   若真追究起来,往严重了说,太子妃之位能不能保得住那都是未必。   毕竟牵扯到外族…… 第531章 一波又起3   赵恒离开大理寺时已经过了亥时,孙天得送赵恒到门口,又回了大理寺。   他还要连夜亲审万仞山身边的人,案子必须尽快查清楚了。这一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赵恒回到府中,直接去了书房,书房里,傅行之,青云,青鸾都在等着。   “行之,你派人把户部的几位主事盯死了,任何细节都不能错过,青鸾,九王府交给你,尤其是九王妃,必要时可用些手段,青云,你去找一个叫桃娘的女人,一定要找到,另外,让孟松保护好陈安,不能出任何差池。”赵恒眸子如泼进了一碗浓墨,沉不见底。   此事只怕牵扯到太子妃,三人知道事情严重,神色凝重道:“是!”   赵恒回房时陆瑶已经睡着,房间还亮着一盏灯,是窈窈特意给他留的。   赵恒抬手熄了灯,轻轻在她旁边躺下,第二日天不亮就上朝了,也没让人吵醒陆瑶。   陆瑶醒来时,天已大亮,夏竹端着洗漱的水,推门进来,迫不及待的道:“娘娘,奴婢听说昨日那个万仞山死了!”   陆瑶愣了一瞬,昨晚孙大人派人请赵恒去了大理寺,难道和此事有关?   夏竹一边伺候陆瑶洗漱一边道:“要奴婢说那万仞山死了活该,少了个奸商。”   方家和万家都是商人,肯定会做不少同类生意,就像酒楼,绸缎,女子的胭脂水粉钗环,万家仗着在京城的便宜,可没少使绊子。   “只怕没那么简单,一会儿用过早膳,让你哥过来一趟!”陆瑶不紧不慢道。   “是!”   虽然皇上已经下旨封了太子,但因并不在宫中,陆瑶妆容也比较随意。   那些头饰太重,一整日下来,压的人不舒服。秋霜很快就帮她梳理好发髻。   陆瑶这边知道了万仞山的事,朝堂上也吵翻了天。   万仞山是皇商,这些年在朝中也结交了不少权贵,尤其在户部和工部,有不少得他好处的人。   如今,万仞山死了,相当于断了财路,这能不激动吗?   万仞山前段时间刚从工部接了重修皇家别院的项目,而且和户部,宫里都有不少联系。   本来死了一个商人没什么,但这个商人是万仞山,中的又是蛊毒,就不得不重视了。   “皇上,万仞山中蛊毒,难道是无双公子没有死?”说话的正是工部尚书方大人。   方大人这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明面上说的是无双公子,为的就是把箭头引到了南疆去。   无双公子是死了,可南疆王室还有遗孤。   “方大人开口前用点脑子,上阳王为我大齐和无双公子同归于尽,你这是怀疑无双公子还是质疑上阳王无能?”赵恒忍不住冷声斥责。   方大人立刻道:“臣不敢,臣绝无此意,毕竟会用此蛊毒的只有无双公子!”   “方大人此言差矣,当年傅国舅也死于此蛊毒,可见会此蛊毒的不止一人!”说话的正是顺天府尹宋轶。   “宋大人此言,难道有了线索?”方大人眉毛一挑,暗自露了个得逞的笑,当然不止无双公子。   “自然!”宋轶缓缓笑了笑,然后拱手朝皇上道:“皇上,顺天府之前和大理寺共同审理江南盐税一案时查到无双公子乃清河的徒弟,而且当年傅国舅一案应是和清河有关,臣怀疑,会不会是清河回京了?”   魏阁老摸了摸胡子,宋轶这是浑水摸鱼,明眼看都看出来了,这事只怕是冲着太子妃去的。   可宋轶却偏偏这时候说出个清河,还拿出当年傅国舅的事。   重提傅国舅一案,又提清河,这便是要重查。   一个小小的皇商和国舅之死比起来算什么东西,宋轶这招确实高明。   皇上闻言,果然眉头蹙起,宋轶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若是清河真的回京,那京中又要起波澜了,清河和清虚本是师出一脉。   据说,清河的天赋远在清虚之上,只是因心术不正被逐出师门,这些年隐居南疆,行踪不定。   “父皇,清河是鬼谷一脉叛徒,儿臣乃鬼谷传人,若此人回京,儿臣必将清理门户,为我大齐除害。”说话的正是陆玉庭。   谁都知道,陆驸马出身陆家,但更厉害的身份是清虚道长的关门弟子,鬼谷下一代的传人,一身的好本事。   皇上点头:“好,此事便交给驸马!”   若真是清河,别人也没这个本事对付,皇上一阵头疼,这还能不能消停。   常贵看皇上蹙眉,连忙道:“皇上身体不适,退朝!”   皇上前段时间身体不适好几日都没上朝,如今又身体不适,谁敢没眼力劲的拦着,耽误了皇上的病情谁负的起责。   魏阁老和吏部冯尚书走在最后,慢慢悠悠的,神态从容。   “万仞山的死阁老怎么看?”冯尚书问道。   魏阁老轻轻笑了笑:“太子还没继位呢,就有人盯上太子的后院了!”   “阁老是说……”   要把太子妃拉下马,真是有些大胆了。   太子妃在此前宫变可是立了大功的,皇上也对其称赞有加。   而且,陆家有功,又恢复了爵位,敢和陆家斗,这幕后之人是不是太自信了?   阁老点点头:“不过,宋轶这招倒是高,皇上本就对傅国舅有愧,如今他这一提,更要勾出皇上心病了……”   宋轶说他是老狐狸,看来这称号是时候该送给他了。   “若有人有心要重提南疆遗孤案,这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过去!”   “至少给太子争取了时间!”要想坐稳这太子之位,太子要走的路还长着呢,这对太子也是种历练。   这事不小,也不算大,至少不会动国之根本,就让他们闹去。   冯大人笑了笑:“阁老高见!”   魏阁老突然脚步堵住,看向冯尚书:“太子近日大概会暗访冯府,你要有准备。”   冯尚书一想,便明白了,吏部凌驾于六部之上,对四品以下官员有任免权,在朝堂话语权不在阁老之下。   吏部掌握了官员的档案以及考察,在皇上那里对高级官员的任命也有建议权。   最重要的是,在官场上谁都不是独身一个人就算官职再高,可他身边的小弟之类的官职却是在吏部任免范围内的。   往严重了说就是若真惹了吏部尚书,就等于砍了他那些党羽,朝堂上只剩他孤身一人孤军奋战了。 第532章 一波又起4   魏阁老不愧是三朝元老,他说的没错,冯尚书确实被惦记上了。   陆玉庭和赵恒正在一家茶楼,没错,还是上次见面的那家茶楼。   “你把茶楼买下了?”赵恒问道。   “我哪有那个钱,自从妙音阁被你毁了,我们连见面的地方都没有了!”陆玉庭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摇头。   “你少在这装穷!”这茶楼肯定是他的产业。   “我可不是装穷,我是真穷,你别看驸马的名号好听,偌大一个公主府,里面一颗小石子都是你们赵家的!”满大齐还有比他更寄人篱下,更难的吗?   “你活该!自己找的,你再不把你和露浓的关系给赵绾解释清楚,后宅真的起火,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赵恒捏着茶杯吹走了茶叶梗,喝了口道。   “这件事……”陆玉庭停顿了好一会儿:“就暂时先这样,有些事我还要再确认下,先不说这个,先处理眼前这件事再说,不过,有件事只怕要师兄,你得亲自走一趟。”   “什么事?”赵恒问道。   “官员的档案是归吏部管理,有个人的资料需要尚书的批文,本来我是打算夜里走一趟,但冯尚书那个老东西不好轻易得罪,所以,还要劳驾师兄的面子!”陆玉庭假模假样的对赵恒作了一揖。   赵恒将茶盏放下,表情凝滞了一瞬,这事有点难办。   冯尚书是老头子的人,只怕他前脚去,后脚就会传到老头子耳中。   有些事也不是他要瞒着老头子,只是太子是不能参政的,更别说私下会面天子近臣了。   老头子多疑,什么事情到他那里就不知生出多少事。   不过,冯尚书那里确实要走一趟,不止户部,还有工部。   “我记得冯尚书的大公子娶了阁老府嫡长孙女,听说冯尚书前些时日又添了一位小孙女!”赵恒之所以记得这事还是听窈窈提起。   这位魏大姑娘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行事作风颇有魏夫人的风范。   成婚后和冯家的大公子伉俪情深,成婚一年后便诞下冯家嫡长孙,和婆媳妯娌也十分和睦,在京城的年轻新妇中绝对是第一人。   “师兄果然了得,连这等事都知晓,也是厉害了!”陆玉庭不怀好意。   “滚犊子,你还是自己夜探吏部密室吧!”赵恒不干了,要起身走人。   “师兄留步,留步,开个玩笑,怎么就急眼了,怎么说今日在朝堂,可是我们顺天府帮了师兄,再说,臣这可都是为了太子妃娘娘,还是先查出这蛊毒的来源再说。”   “也就看窈窈面子!”赵恒又坐了下来:“这事来的奇怪,我的人不方便出京,你派人去趟洛阳行宫。”   “你是怀疑太后?”陆玉庭眯眸道。   “前段日子太后娘娘要给我弄个良娣的事你听说了吧?”前脚被拒,后脚就出了这事,他不得不多想。   “倒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这万仞山在太后眼里也就是个玩意儿,若能用他的死将瑶儿拖下太子妃之位,那也是他功德一件了!”陆玉庭嗤笑道。   “她要塞个女人我虽不接受,但她毕竟是长辈,老头子为了这件事装病,这事在我这里也就过去了,可这件事若真是她做的,她这太后也别想坐安稳了。”   “这倒不难,改日我和公主走一趟洛阳行宫,是不是和太后有关便清楚了。”陆玉庭半阖着眸,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手中茶盏道。   “赵绾只怕不会配合你!”   “师兄放心,我自有办法!”陆玉庭气定神闲。   赵恒摇头,这次是陆玉庭先离开,赵恒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确认无人才从茶楼离开。   陆玉庭直接回了公主府,才刚到公主院中便听说公主出门了。   “去哪了?”陆玉庭问道。   “奴婢等不知,公主走时没说,但交代不用准备午膳,想必中午不会回来!”小丫头老老实实的汇报道。   陆玉庭眯眸:“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陆玉庭出了院子,回了自己的落雪院:“风无忌!”   风无名听到陆玉庭叫人,忙出现道:“公子,我哥受伤了还躺着呢?有什么事让属下去便是。”   陆玉庭这才想起,风无忌被罚的事,最近事多都给忘了,便顺口问了句:“你哥的伤还没好?”   风无名点头,公子亲自罚的,下手多狠自己都忘了吗?   又不许请大夫,得自己受着,可不得慢慢熬吗,若是一般人,说不定一命呜呼也说不定。   “给他请个大夫,就说我准的!”陆玉庭不紧不慢道。   “是,属下替我哥多谢公子!”风无名单膝跪地行礼道。   “不必,告诉他,若下次再犯,不必再来见我!”   “是!”   “查一查公主去了何处,还有……”陆玉庭想到了什么:“再查查公主初六那日在寺里都见了什么人。”   “是!”风无名领了命,迅速离开。   而此刻赵恒也回到府上,疾步朝内院走,走到门口正和秋霜碰上:“奴婢请太子殿下安!”   “免礼!”   秋霜一看太子爷急匆匆的样子就是找太子妃,便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出府了!”   “出府,去哪了?”   “娘娘没说,早膳后接到公主殿下的信便出府去了。”秋霜是陆瑶贴身侍女,自然是知道的。   “六公主?”   “正是!”秋霜机灵道。   赵恒点头,赵绾办事素来沉稳,约的地方应该会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绾知道醉仙楼是陆瑶的产业,所以,直接约在了醉仙楼,天字号包房。   这是陆瑶惯用的房间,赵绾直接报了陆瑶的名号,就在里面等。   陆瑶如今是太子妃,出一趟门确实不大容易,不过赵绾一般不约她,今日写信约她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点心是她从小厨房自带的,还带了食材,让人都送去了醉仙楼厨房。   看到陆瑶进来,赵绾起身行礼,还没曲下身子便被陆瑶扶起:“我们之间就别客气了。”   “皇嫂如今是太子妃,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太子妃就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若真计较起来,即便是她母妃见了也是要行礼。 第533章 不明不白   陆瑶扶着赵绾坐下,笑道:“我们两个若真要这么客气下去,今日可就要这么耗着了。”   赵绾抬头,一双眸看着陆瑶,过了会儿才开口:“皇嫂,我今日是有事相求!”   “六妹妹太客气了,若我能帮的上忙,自然是无二话的。”陆瑶眸子蓄着笑意。   赵绾极爱面子,若不是遇到棘手的事,估应该也不会找她。   上次宫变之后,皇上对赵绾心中歉疚,赏赐了赵绾不少东西。   若是一般的事,赵绾直接求皇上,皇上自然不会不答应。   不求皇上,反而求她,只怕是不想或者是不能让皇上知道。   “我本以为在宫外行事会比宫里方便,说来惭愧,我如今在公主府早上用了什么膳,不消一刻钟便能传到你三哥耳中!”赵绾嘴角勾着笑,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陆瑶倒是没想到赵绾如此直白,一句话把她和三哥的处境表达的清楚。   陆瑶笑容有些干:“我三哥和露浓之间的事我不清楚,作为妹妹我也不好袒护,但我知道三哥心里是在乎你的,不然他也不会派人注意你的一切!”   上次宫变时,若不是赵绾护着曾家,把身边的人都派去保护曾家,赵穆绝对没有可能抓到她。   三哥大概也是因此,才格外的上心了些。   赵绾摇了摇头,面容没什么波澜,但语气夹杂着淡淡的愁绪:“在乎?也许吧,我如今进宫,父皇十句话有一半是在夸他,要我如何收敛脾气,如何贤惠大度,连我母妃知道他的那些事,竟也是劝我不要闹,怪不得人总说,公主的尊贵只是表面上的……”   其实,在父皇的众多公主里,她是最好的了,食邑最多,封地最大,不用去和亲……   嫁的驸马也最争气,她当初不就是希望表哥也成为这样的权臣吗?   除了驸马不是表哥之外,她所有的愿望其实都成真了。   赵绾说到这里不由低低笑起来:“你别嫌我烦,你也知道我没有交心的姐妹,今日看到你难免话多了些!”   “怎么会,过去的事不论如何都已经过去,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六妹妹若有烦心事,尽管向我倾诉便是!”陆瑶拍拍赵绾的手。   她的手有些冰凉,如今握她的手才发觉,竟是比她还要瘦些。   当年七公主陷害魏荣那件事,赵绾明知道却没有阻止,虽然最后派了小丫鬟告诉她,却仍没办法让她和阿荣谅解。   年纪小的时候看很多事情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可上次宫变,她才真真正正明白了她当时的选择。   有时候有些事,真的是身处到那个位置才能真正明白。   她理解阿荣到现在仍觉得赵绾当时是非不分,不能对赵绾释怀的怨气,也同样理解了赵绾当时的选择。   她所有的荣宠都来自皇上,自然不能在皇上面前揭露自家姐妹,置身事外也是自保。   小时不用争抢,安然享受着父母宠爱的她们自然不能理解。   赵绾其实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被陆瑶握住手,手指微微抖了下,不过,并未收回。   她知道,陆瑶是好意。   在宫中长大,习惯了防备,习惯了给自己戴上一层面具,即便陆瑶曾是她的伴读。   赵绾冲陆瑶道:“其实我今日要说的事只怕是有些麻烦,但我只能找你!”过了一瞬才再次开口:“皇嫂,我想让你帮我查我表哥的死!”   “曾江?”陆瑶尽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曾江的死因她不确定,但记得那日三哥和赵恒似乎起了争执,还很激烈。   她猜,曾江的死大概和三哥有关。   赵绾看着陆瑶的眼睛:“舅舅前几日告诉我说我表哥的死和崔家,和景王都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他死的不明不白。”   “他以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护着我母妃,护着我,从未为自己活过,如今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陆瑶:……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赵绾像是知道了什么。   陆瑶指尖微微颤了颤,赵绾抬手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陆瑶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捏在指尖,惯性的凑到嘴边抿了下:“好,我会让人查,等有消息告诉你!”   赵绾既然已经开始查这事,与其让别人把真相告诉她,倒不如让她来查。   赵绾弯唇笑了笑:“其实,从小到大,我最羡慕的就是你,因为你所拥有的是我无论怎么算计,怎么争都得不到的,皇家的兄弟姐妹那么多,却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皇嫂,你今日这份情,赵绾记下了!”   赵绾起身,朝陆瑶福了福身,陆瑶不好再拦,只能受了她这一礼。   “我今日从府里出来时特意带了几样你小时爱吃的,已经送到了厨房,难得出来一趟,今日你我便在这里用膳吧!”既然陆瑶已经答应,赵绾也不再提,很快岔开了话题。   “那今日我有口福了!”陆瑶笑道:“说起来,我们也许多年不曾在一起用膳了。”   小时在宫中做伴读时倒是偶尔会和她一起用膳。   “可不是,我记得你那时换后面的牙齿,嚼不得硬东西,偏那时徐贵妃趁先生课间休息派人送了糯米糕,你当着宫人面不好拒绝,咬了一口,沾掉了牙齿,流了血,平宁侯那日正巧陪着父皇一起过来检查我们的功课,吓的抱着你直往太医院跑……”赵绾提起当年的事表情说不出的羡慕。   她印象里,父皇好像从未抱过她,或许在她年幼时抱过,只是她不记得,像她换牙这样的小事大概更不会在意。   赵绾这么一说,陆瑶也想起来了,接过话道:“我爹爹就是那样,但凡我受点伤,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他腿受了伤……”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奔跑。   “平宁侯的伤怎么样了?”赵绾问道。   “别的伤都养的差不多了,就是腿上的伤恢复的要慢些,太医说要养些时日。”   陆瑶前两日回了陆府,爹爹腿现在走路还不利索,太医说要慢慢锻炼,能不能恢复到以前就全看意志了。 第534章 看不透你   “我母妃身边有位老公公对骨伤颇有一套,是祖传的手艺,改日我请他去府上一趟,看能不能帮上忙!”赵绾只知道陆伯山宫变当日受了重伤,只是没想到腿会伤的如此严重。   “如此甚好,那便劳烦六妹妹了。”陆瑶端起面前的茶朝赵绾举了举。   很快,小二便将菜陆续端了进来,其中有不少是陆瑶少时喜欢吃的,没想到她还记得。   陆瑶酒量好,赵绾也是能喝的,自带的桃花酿,两人都喝了不少。   其实公主伴读的身份按说也只比公主身边的丫鬟高些,但这份差事,京中贵女也是争着抢着的来做。   毕竟可以陪伴公主一起长大,在宫中行走,也能在皇子们面前提前露脸。   但她和赵绾关系一般,她是侯府嫡女,父亲又在皇上面前得宠,那时的陆家便是比崔家也不差,自是有几分傲气,不屑恭维她人,哪怕对方是公主。   两人也只是一起读书学习,讨论的也多是先生留的功课,并不交心。   可如今回忆起这些,那段时光倒也是难得的纯真。   菜并没有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赵绾带的一坛子酒喝的见了底。   两人脸颊都红红的,带了几分醉态,但脑子却是越发清醒。   “你还能喝吗?”赵绾问道,若是能,就让小二再拿一坛来。   陆瑶摆摆手:“还是不喝了!”   等下还要回去,堂堂太子妃和公主喝的酩酊大醉,若传到宗正那里,可要丢脸了。   陆瑶话音刚落,包间的门被打开了,两人齐齐朝门口望去,正是知道消息后着急从府里赶来的赵恒和陆玉庭。   赵恒出了一趟门回来发现陆瑶还未回府。   陆玉庭是派人打听到公主是和自家妹妹在一起倒也放心了,可左等不回,右等还不回,再一打听,说是公主和太子妃在醉仙楼用膳,还喝了酒。   马上就坐不住了,必须得去把人接回来,谁知道刚到醉仙居门口,就和师兄碰了个正着,可真够心有灵犀的。   陆瑶和赵绾并没醉,只是有些飘,看到二人进来齐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恒和陆玉庭相互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她们都喝成这样了,能不来吗?   可两人都忍住了,什么话都不能说,谁让各自的夫人都是对方的妹妹呢。   总不能说自己的妹妹带坏自己的夫人吧?   这叫什么事吧,第一次觉得爱喝酒不是什么好事,平时在家里也没见她们喝成这样过。   “我来接你回府!”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看了对方一眼,心里同时想道,什么人这是,妹妹都是被他带坏的,以前在家时多乖啊。   “本宫并未醉,倒是劳烦驸马亲自跑一趟!”说话的是赵绾,因为喝了酒,说话慢了些,语气没了平时的冷厉。   说完之后又对陆瑶道:“皇嫂,我先回府,改日再去府上拜访!”   “好,三哥照顾好公主!”陆瑶交代道。   陆玉庭点点头,赵绾起身时脚步有些虚,险些踩空。   陆玉庭手臂一环,直接把人抱起,往门口走去。   赵绾也也没法当着外人的面反抗,只得急呼:“我的帏帽!”   珍珠连忙拿起,盖在赵绾头上,陆玉庭这才抱着出门。   墨青走在后面,看着陆玉庭抱着赵绾走远,直到珍珠提醒:“你还不跟上!”墨青才回过神来,快步追上。   他们两个走了,赵恒倒不着急走了,在陆瑶身边坐下:“你在外面甚少饮酒,今日怎么回事?”   “六公主自带的桃花酿,味道不错,改日我可要向她多讨几坛!”陆瑶眯着眼睛笑道,像是冬日里在窗台上懒懒晒太阳的猫。   赵恒抬手轻轻捏了捏陆瑶红红的脸颊:“你到是贪杯,知道我在府里多担心,本以为赵绾是个稳重的,没想到带着你在外面喝酒。”   “这事你倒是冤枉她了,是我喜欢她带的桃花酿,一喝便停不下来!”陆瑶说的倒是实情。   起初赵绾也是让她尝尝味道的,这桃花酿是她还在宫里时带着宫女们照着宫里传的古方做的。   赵绾就是再得皇上宠也不敢带着太子妃在外酗酒,只是喝着喝着就都忘了。   “她不会无缘无故请你喝酒,你是不是有事瞒我?”赵恒虽不喜拘束,大大咧咧,但却是粗中有细,心细如尘的。   陆瑶看了赵恒许久,叹了口气:“不是个好消息!”   赵恒以为陆瑶猜到万仞山死的那件事了:“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理,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陆瑶愣了下,一下就想到了万仞山,看来,还真是有人针对她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两人便都知道,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赵恒拿起帏帽,把陆瑶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的,这才抱起她道:“我们回府再说。”   虽然这里是窈窈的地盘,肯定不会有人偷听,但还是回家商量。   ……   赵绾一上马车便推陆玉庭:“本宫自己坐便好,不麻烦驸马!”   “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为公主服务,是我的荣幸!”陆玉庭淡淡的笑开,却并不撒手,赵绾推了半天,人还在他的怀里。   “驸马每日演戏不累吗?”赵绾蹙眉,带着几分嘲讽。   “公主觉得我会为了陪公主演戏赌上自己一辈子的婚姻?”他看着她,不急不徐的说出一句话来。   赵绾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深得像一潭春水,看不到底,泛起的涟漪激荡着她的心。   她别开视线,叹了口气:“陆玉庭,我自问有几分揣测人心的本事,可我看不透你。”   在宫里讨生活的,哪个没有几分揣测人心的本事,否则早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了。   尤其是宫里长大的孩子,看人脸色的本事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她能讨父皇欢心,能在皇后和贵妃中争的一息,却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他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说的没错,凭着鬼谷传人的身份便能让父皇倚重在朝中立足,着实不用娶她这个公主的。 第535章 替而代之   而此时,赵恒和陆瑶也回到了府中,赵恒一回府就让人送了醒酒茶来。   虽然没有喝醉,但喝了那么多酒,会头疼。   “六公主只怕猜到小曾大人的死和三哥有关了。”陆瑶将醒酒茶放在桌上,眉目间尽是担忧。   赵穆曾用这件事威胁陆玉庭,之前的合作也是与虎谋皮,这件事迟早瞒不住,他们都知道。   所以陆玉庭当时也假装害怕,顺着赵穆的意。   曾江当时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着急进京禀告皇上。   赵穆要灭口,和江源联合做了一出戏,陆玉庭派去的人落入了圈套,糊里糊涂的和曾江的人打了起来,这才发生了悲剧。   陆瑶看赵恒沉默,越发印证心中猜想,其实她也只是猜测,包括刚才那句话都是试探。   如今看来,曾江的死是真的和三哥有关了。   “难道三哥是为了……”今日之前她还不确定三哥对赵绾是不是真心,可今日三哥看赵绾的眼神,分明是喜欢。   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别的都可以伪装,唯独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赵恒打断陆瑶的话:“不是那样,你三哥的人品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这其中有隐情,他那次也是被算计了。”   赵恒之前没有把这事告诉陆瑶也是不想她担心,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原来如此!”幸好不是那样,可到底和三哥有关,只怕赵绾不会那么想。   如今知道那件事情真相的除了三哥的人,就只剩下赵穆。   赵穆肯定不会为三哥说话,这件事,三哥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赵恒点头:“她是怎么知道?”   “我不确定她知不知道,她说只有我能帮她时的表情,我觉得更像是试探!”陆瑶摇了摇头。   幸好当时她也只是怀疑和三哥有关,并不确信,否则只怕要露陷。   不过,这事也瞒不住了。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我会让你三哥和她解释。”有些事他们两个自己说清楚了,会比外人参与要好。   “只怕三哥如何解释她都未必相信,你大概不知,赵绾性子冷,防备心重,极难相信一个人,可她对对她好的人是死心塌地的好,她对曾家便是如此!”   赵绾身边伺候的基本都是打小跟着她的,很少换人。   尤其三哥和她之间本就因为露浓的事离了心,只怕到时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纵使如此,但赵绾并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她若对你三哥没有一点情意也不会嫁他!”赵恒对师弟还是很有自信的。   就陆玉庭那张脸,女人见了迈不动道,又有些手段,赵绾也是女人,不可能不喜欢。   曾江的长相放在众人里自然也是出挑的,但比他那个师弟还是差了些。   “但愿如此!”今日赵绾提起曾江时的表情很是内疚伤情,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曾江又守护她多年。   若她心结难消,只怕没那么轻易原谅。   “赵绾的性子有些像贵妃娘娘,只怕难以释怀!”看如今贵妃对皇上的态度便知道。   “这件事你三哥着实是冤,如今……”赵恒叹了口气:“她今日找你查这件事也许就是逼你三哥开口!”   陆瑶点头:“我猜也是如此!”   赵绾是聪明人,没有把这事直接捅到皇上面前,也是留了情意的。   毕竟,若是皇上知道,曾家若追究,皇上就是再重用三哥也要惩罚。   “我倒是怀疑赵绾是怎么知道的,赵穆在天牢里没有这样的机会……”难道江源真的没有死?   和万仞山的死有没有关系?   陆瑶看他蹙着眉头,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怎么了?”   “我怀疑江源没有死!”可又查不出证据。   江源毕竟是上一世登上帝位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了。   江源死后,他和陆玉庭去了一趟师父那,也正是师父的话让他起了疑心。   师父说星象虽有变动,但紫薇星被三颗帝王星包围的运势并未变化。   也就是帝王的危机未解,皇上还有一次大劫难。   可到底什么劫难,劫难什么时候来,却看不出来。   有些事,天意难违。   “江源的死是太过蹊跷了些,我也在让人找那个小乞丐,还没查到消息,不过,若江源真的没死,他应该还在京城。”   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顾将军并未放松警惕,他没那么容易混出京!”再说,他之前的势力已经被尽数剿灭。   “诈死脱身确实是最好的办法!”陆瑶说完,看向赵恒:“对了,万仞山的死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事情有没有联系,感觉再次被笼罩在阴谋里。   赵恒也没打算瞒她,这件事还没彻底查清楚,不想她太过担心。   “万仞山中的是南疆蛊毒,我怀疑是冲着你来,现在还不知幕后之人是谁,等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不用担心!”赵恒安慰道。   “南疆蛊毒?若是真冲着我,我倒不担心,只怕是有人是想要夏竹和陆青的……”陆瑶正要往下说,门口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陆瑶惊的从椅上起来,只怕是夏竹。   赵恒打开门,果然,夏竹站在门口,托盘里的茶盏碎了一地,脸色苍白。   夏竹自从知道自己身世起便心事重重,这几日刚好些,又听到这话。   “夏竹……”陆瑶有些担心。   夏竹进来,噗通跪下:“若真是冲着奴婢和哥哥来的,奴婢绝不连累娘娘!”   之前侯府被夺爵,她也听说是因为南疆余孽,却没想到,他们兄妹就是侯爷要护着的那两个孩子。   侯府已经被连累一次,侯爷豁出命去才把爵位又挣了回来,这次绝对不能再连累小姐。   怪不得那段时间哥看起来心事重重,问他什么也不肯说。   小姐刚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准备把小姐挤下去替而代之。   她帮不了小姐什么,更不能成为小姐的把柄。   “你快起来!”陆瑶伸手扶夏竹。   夏竹摇摇头:“奴婢自从知道身世那一日就担心会连累小姐,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来了。”   她想过离开,但又舍不得,这么多年,她已经把陆府当家,心里面已经把小姐当自己的亲姐姐,她舍不得离开。 第536章 致命银针   “你先起来,连不连累你们太子妃不是你说了算,这其中内情到底如何尚不清楚,孤会处理,安心伺候太子妃,其余不要多想。”赵恒看着跪在地上的夏竹道。   夏竹抬头去看陆瑶,陆瑶抿了抿唇,微笑了笑,带了几分善解人意:“太子说的没错,这事情如何还不清楚,你和你哥安心留在王府,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受人以柄。”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夏竹朝陆瑶和赵恒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待夏竹出去后赵恒才再次开口:“我明日进宫一趟,有些事等父皇开口,倒不如我们先开口!”   “也好!”陆瑶点点头。   虽然三哥把矛头暂时转到清河那里,但幕后之人必不肯死心。   ……   第二日一大早,大理寺便接到报案,郑家二小姐死了。   这郑家二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侄孙女。   据说,郑二小姐在宫宴上远远的见过太子殿下一眼,早已对太子殿下情根深种,正巴巴的等着做太子良娣呢,可惜被太子殿下拒了婚。   打那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整日的以泪洗面,人也消瘦了许多。   前几日太后娘娘从洛阳来信劝说,说等中秋宫宴的时候会重提良娣一事,让她宽心。   郑二小姐这才欢天喜地起来,没想到如今竟是死了。   郑家人一口咬定郑二小姐是被人所害,因为郑二小姐昨日还答应了郑夫人第二日要随她去庙里上香,连第二日要穿的衣服都挑选好了,不可能是自杀。   郑夫人都哭晕过好几次了,几个孩子,她最疼这个小女儿,如今死了,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不过,根据描述,郑二小姐面部青紫,确实是中毒死的。   至于什么毒,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郑家人不让验尸。   郑二小姐是女子,又是贵女,身份贵重,大理寺没有女仵作,郑家人不肯让仵作进门。   郑夫人说,女儿家名节为大,不能失了体面。   万仞山的案子还没破,这又死了个郑二小姐,孙天得忙坏了,怎么什么案子都到他大理寺,隔壁顺天府是摆设吗?   宋轶乐的逍遥,在顺天府衙门里正喝着茶,大理寺的衙役跑的气喘吁吁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宋大人,我家大人让我来问问,顺天府有没有女仵作,借我们大人查案用?”   “衙门里都是男人,哪里来的女仵作?”这姓孙的可真是异想天开。   “啊,那这可怎么办?郑家人说都是男人,不让验尸!”官差着急的很。   这必须得找到女仵作,不然太子殿下可要背锅了。   “既然报了案,哪里有不让验尸的道理!”宋轶不忿道。   “可不是吗?”官差哭丧着脸:“可郑家人说已经派人到行宫通知太后她老人家……”   宋轶蹙眉,太后?   郑家是太后母族,到时候别说他们不敢忤逆太后,就是皇上也不敢。   大齐素来以孝治国,太后又不是皇上的生母,就更得小心行事了。   幸好这些年太后都在行宫,也没发生什么事,可若回了京,那一切就不同了。   宋轶也没了法子,忽然,赵书吏道:“大人可还记得老康头的孙女?”   老康头是个仵作,他的孙女不是亲孙女,是他捡的。   因为小时不放心留孙女在家里,便把孙女带在身边,后来他孙女便给他打下手,倒是也学了老康头的本事。   说起老康头,大理寺的老曹还是老康头带出师的。   老康头因为当初于家村的事出了差错,主动从顺天府离职,听说他们祖孙如今以打猎捕鱼为生。   宋轶也想起来了,这小丫头确实适合,连忙叫来一个衙役:“你陪他去找,那丫头叫什么来着……”   宋轶一时想不出名字,赵书吏忙道:“叫冬至。”   “对就是叫冬至!”老康头是冬至那日捡回那个孩子的便取名冬至。   两人很快赶到老康头的住处,刚要叫人就看到屋里走出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   “没错,就是她,冬至姑娘……”顺天府的衙役笑着唤道。   这小姑娘也算是在顺天府长大的,如今有两三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冬至看到有生人,穿着官差的衣服,顿时警惕起来:“你们是?”   “冬至姑娘别误会,我们是来请冬至姑娘帮个忙……”大理寺的官差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我不懂验尸,你们回吧!”冬至说完便要往屋走,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冬至……”   “爷爷……”冬至一边应声,一边快速回了屋里。   老康头前几日中了暑气,正在屋里休息。   “随他们去吧!”老康头对孙女道。   “爷爷,我不去!”冬至人不大,脾气拗的很。   当年她年纪小,不懂什么大道理,但那件事不是爷爷的错,可爷爷却因此丢了差事。   那是官家人就是坏,就会推卸责任,爷爷一个小小的仵作能有什么错。   “冬至,人命为大,若我们能帮上忙就帮一把,你忘了爷爷给你说的话了……”   “爷爷,你生病了,冬至还要照顾你!”冬至道。   “如今长大了,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老康头沉着脸道。   “爷爷你别气,我去就是,再说,孙女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那个郑家一听就是很大的官,必定难缠的很。   “帮不上归帮不上,总归我们是尽心了,无愧于心便是!”老康头捋着胡子道。   老康头从床上起来,冬至忙扶着:“爷爷您可不能下床,大夫说您要休息!”   “我就说几句话!”老康头走了出去。   顺天府的衙役认得老康头,看到他出来,忙笑着上前拱手作揖:“康先生好!”   老康头摆摆手:“当不得官爷一句先生,叫我老康头便好,我这孙女年纪小,若能帮上忙更好,若帮不上忙,还劳烦请大人们勿怪!”   大理寺的官差一下明白怎么回事:“老先生放心,无论如何,在下都会送康姑娘回府!”   老康头连忙拱手作揖:“那就有劳官爷了。”   康冬至斜挎着一个工具箱,那是爷爷以前用的工具。   爷爷每日都要擦一遍,还会在动物的尸体上教她辨别各种伤口,她知道,爷爷是喜欢做仵作的。   冬至给爷爷挥了挥手:“爷爷快回去躺着,我会很快回来的!”   ……   孙天得等了一上午,等来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娃娃,心里有点小小失落。   老曹是认得冬至的,毕竟他入行还是老康头带的。   “大人,这是……”老曹低声道。   “原来如此,康姑娘快随本官进去!”孙天得急急道。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理寺的官员在这郑家坐了一上午冷板凳了,连个送茶水的都没有,这谱摆的,绝了。   郑夫人出来,指着冬至道:“这就是你们请的仵作?随便弄来一个黄毛丫头就要验我女儿的尸体,孙大人,你也欺人太甚,你当我女儿是什么人,当我郑家是什么人家?”   “郑夫人,这位康姑娘年纪虽小,但经验老道,郑夫人放心,大理寺办案从不敢儿戏!”孙大人恭敬道。   郑夫人是一品诰命,能进宫面圣,若到太后面前告他一状,皇上也保不住他。   “哼,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休想碰我女儿!”郑夫人还是不准人进去。   “夫人口口声声黄毛丫头,未免对人太不尊重,我并非衙门中人,今日是来帮忙的,夫人若不让验尸,小女要告辞了。”康冬至拱手道,说完便要离开。   待走出了一步,又顿住脚步:“对了,小女临走前还要提醒夫人一句,郑夫人虽人在房间放了冰块,但紧闭房门,房间空气不流通,夫人刚开门时,小女已经闻到尸体开始腐烂,夫人若再耽误下去,只怕等不到查清死因,郑小姐便要下葬了,真相也要随郑小姐的死而长眠地下……”   郑夫人脸色顿变,冷声呵斥道:“放肆!”   康冬至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准备回家。   这些贵人们,可真是……愚蠢!   康冬至刚迈开步子,便看到迎面走来一群人。   是个女孩,但穿着官服,什么官职她看不出来,官服挺别致的。   她是……竟然是御医?   她身上有一股药草味,应是大夫,穿着官服,应该是御医无疑了。   没错,正是御医许璐。   许璐的师父是文绪,算起来是大医圣钟斓的徒孙。   许璐今日是受太子妃所托,来郑家走一趟的。   她是宫中御医,若是别人,她必然是不肯来的,可太子妃开了口,她自然不能拒绝。   许璐这些年在京中妇人中十分有名气,郑夫人自然认得。   不能得罪大夫,这是谁都知道的,郑夫人看到许璐虽没有平日热情,但至少没摆脸子:“许御医!”   “夫人,下官受师命,特意前来看能否帮忙,这位姑娘说的没错,郑小姐确实不能耽误了!”许璐语气缓缓。   “这……”   “夫人若信得过下官,下官可以进去看看……”许璐并不强求。   郑夫人眼睛都哭肿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虽不能体会,但可以理解。   郑夫人犹豫了一瞬,然后才道:“我自然信得过许御医,许御医请!”   郑小姐皮肤已经开始发胀,面部青紫,看起来确实是中毒。   郑夫人在身后问道,声音中带着呜咽之声:“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毒?”   她心中有怀疑对象,但却是绝对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已经去请太后娘娘回京,一切等太后娘娘做主。   “确实是中毒,但至于是什么毒还要和仵作研究,对了,麻烦郑夫人请刚才的小姑娘进来,她可以帮忙!”许璐语气肯定。   郑夫人这才点头,让康冬至进来。   冬至年纪虽小,可看到尸体竟十分的镇定,也没有嫌弃之色。   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双手套后开始检查。   眼,耳,口,鼻,连手指都细细的检查一遍。   郑夫人在旁边看着冬至这样折腾自己女儿,有些看不下去:“你到底懂不懂验尸?”   冬至并不说话,继续自己的事,要解开郑二小姐领口时被郑夫人拦住了:“你要做什么?”   “夫人,郑小姐虽是中毒,但中毒的途径有很多种,我不仔细检查怎么能查出来。”冬至不卑不亢道。   “你查就查,解衣服干什么,我女儿已经冤死,死后还要受这种侮辱……”郑夫人厉声道。   “郑夫人……”许璐打断她的话:“我理解您的心情,可只有这样才能查清郑小姐的死因,难道您不希望早日查清真相,惩治凶手!”   郑夫人听到惩治凶手,眼中闪过恨色,她当然想。   许璐朝冬至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可一个多时辰过去,仍没有任何发现。   郑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沉下脸色不悦道:“来人,请这位姑娘出去!”   这丫头真是放肆,她解开女儿衣领扣子就罢了,还脱了她的鞋子,解了女儿衣衫,用银针刺进她肚脐,这简直太过分。   她早就该阻止她,白白让女儿受了这么多折磨。   冬至检查这么久,又紧张又着急,出了一头的汗。   她今日若什么都查不出,那可真是丢了爷爷的脸,也辜负了这位许姐姐替她说话。   “郑夫人,小女马上就可……”   “出去!”郑夫人厉声道。   冬至被两个丫鬟拖着往外走,冬至走到外面时看到一个穿戴华贵的贵女朝这边走来。   头上的簪子被阳光一照发出刺眼的光,冬至下意识抬手去挡。   忽然,她想到什么。   急急忙忙的转身朝屋里冲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郑夫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找到郑小姐死因了。”   孙天得闻言大喜:“真的?”   冬至点头:“我应该找到了!”   郑夫人在许璐和孙大人劝说下,终于答应让冬至再试一试。   冬至进屋后,跪在郑小姐旁边,然后开始在她头上检查,终于,她从郑小姐的颅顶发现了一根极细的针。   她很早之前听爷爷说过类似的案子,不过,今日若不是那位小姐发上的簪子反光,她也想不起来。   郑小姐致死的原因其实不是中毒,而是这根致命的银针。   银针上淬了毒,这就是为什么郑小姐面目呈青紫色,可脖子以下却并没有中毒迹象的原因。   因为那时郑小姐已死,血脉穴道已封闭,毒素来不及进入全身,所以便集中在了郑小姐的头部。   这个人是故意误导众人,让大家觉得郑小姐是中毒,而忽视她的真正死因。 第537章 合二为一   冬至验尸还有一个发现,可她不敢说,若说了,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还会连累爷爷。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郑小姐的死因她已经查到,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剩下的案子怎么查,那是大理寺官爷们的事,她可以回家了。   冬至先向孙天得告别,孙天得已经让人备了礼物,外面还有马车送冬至回家:“丫头,你今日可是帮了大忙,代我向你爷爷问好,他养了个好孙女!”   冬至神色微顿,低头朝孙大人福了福身:“多谢大人,小女不敢当。”   冬至又走到许璐面前:“多谢许御医刚才替我说话!”   许璐对这小丫头印象挺好,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快一个时辰才回到家,冬至向送她回来的人道了谢,这才提着礼物回家。   许嘉从郑府出来后正要去太子府,半路上却被人拦住了。   许嘉正要问怎么回事,却听到外面药童的声音:“文大人!”   许嘉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恭敬道:“师父!”   文绪沉着脸道:“跟我走!”   许嘉跟在文绪身后,并不敢违逆。   文绪带许嘉去了茶楼,待到房间之后,文绪在座上坐下,许嘉并不敢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文绪看她这样,摇了摇头:“今日去了何处?”   “师父!”许嘉叫了声师父不敢再往下说。   她咬着唇,师父拦住马车那时,她便知道师父是因为这件事,她今日去郑府用的还是师父的名号。   “我是怎么告诉你的?”文绪坐在那儿,一身青灰布衣,长眉薄唇,面容清冷,脊背笔直的坐在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许嘉不说话,师父确实和她说过,做御医的最忌讳牵扯进权力争斗,但凡牵扯进去的就没有好下场。   郑家的背后是太后,复杂着呢,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太后,到最后她一个小小御医就成了出气筒。   文绪看她低着头,十分可怜的模样,终是不忍太苛责她:“以后离太子府远些,你的小命便能长些,郑家的事莫要再管,今日你在郑家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为师会替你处理,明日莫要再去。”   许嘉听师父说明日莫要再去,急急摇头:“师父,不行,那郑家小姐她……”   “她如何都和你没有关系,总之不许再去!”文绪也不过二十多岁,可因为平日里不苟言笑,十分严肃,又是长辈,许嘉对师父是又敬……又怕。   许嘉目光闪烁,那后面没有说出口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师父说得没错,郑家小姐的死背后牵扯不小,还是不要告诉师父的好。   许嘉过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文绪道:“师父有过在乎的人吗?”   许嘉的尾音拖的有些长,声音很轻。   文绪听到似乎有点愣住了,半晌回了神,踌躇之际,许嘉又开了口。   “我有!”许嘉看着文绪继续开口:“我兄妹受陆家大恩,此生便是要与陆家共进退,同生死,郑家的案子徒儿既已经参与其中,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请师父谅解!”许嘉朝文绪拜了下,然后退出了房间。   许嘉离开后,文绪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许嘉从茶馆离开,天色已暗,今日不便去太子府拜访,还是明日一早再去。   他们兄妹当年被赶出许家后,哥哥随陆大人进了陆家军,而她便住在陆家,平日里和陆家的姐妹一起读书学习。   后来,她拜师学艺,哥哥在军中挣下军功,买了这座两进的院子。   她兄妹二人才算是靠自己的力量在京城立足。   晚膳用的极简单一碗粥,两碟小菜,用完看了会师父写的手札,这才躺下休息。   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院里有动静,哥哥经常不在家,为了她的安全,便在院里安排了守卫。   兵戈的声音便格外清晰,因为这些打斗声就在她的窗下。   许嘉没有点灯,穿好衣服起身,这些人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打斗声停了下来,那一瞬的安静让她害怕。   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踹开。   许嘉靠在角落,手里举着一个烛台,身体微微的发抖。   这些刺客肯定是真正的幕后凶手,杀人灭口的。   早知如此,她今日应该去太子府,把真相告诉太子妃的。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就在许嘉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门口又出现一道声音。   刺客发现身后有人,立刻转过身,文绪虽是御医,却一身好功夫,刺客不敌,便要逃去。   文绪并不追,任由那人逃了,确认安全后,文绪才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房间亮了起来。   许嘉举着灯台,看到文绪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朝文绪扑了过去:“师父!”   文绪被陡然扑过来的许嘉一愣,过了会儿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好了,没事了!”   “师父,是我错了!”许璐过了一会儿才从文绪肩膀上出来低低的道。   文绪无奈道:“说过多少次,就是不听,如今知道厉害了?”   许嘉摇头:“我是说,我今日就该去太子府!”   文绪:……   文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朽木不可雕!”   “师父能不能现在送我去太子府!”   “不能!”   文绪拂袖,转过身去。   “师父,我必须马上把郑小姐的事告诉太子妃!”万一那些人再来刺杀她……   不好,许嘉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师父,今日和我一起验尸的还有个小姑娘,怕是要不好……”   她这里来了刺客,康姑娘那里肯定也去了。   “你倒是爱管闲事!”   “师父,人命关天,我们快去通知大理寺,只怕要来不及……”许嘉急匆匆往外走。   文绪摇了摇头,从衣架上拿起许嘉的外衫丢在她身上:“穿上!”   许嘉方才着急,又不敢点灯,只穿了中衣,未穿外衫。   许嘉匆匆套上,从府里牵了两匹马,直奔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听说后,带了人立马快马往老康头家里去。   “许御医,今日你和冬至到底还发现了什么,有什么瞒着我?”孙天得问道,因为太过着急,语气有些急。   许嘉有些犹豫,咬了咬唇:“孙大人,我现在还不能说。”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孙天得着急了。   太后已经回京了,并没有回宫,而是住在郑家,可见对此案的重视。   “孙大人,破案是大理寺的事,我这徒儿今日已经帮了忙,险些遇害,这难道不是你大理寺失职?”文绪开了口。   文绪官阶虽比孙天得低,但他是御医,又是大医圣的徒弟,有随时进宫面圣的特权,便是圣上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文大人,此事恐牵连到太子殿下,还请文大人……谅解!”孙天得说到太子殿下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许嘉还是不肯说,她是受太子妃所托,只相信太子妃殿下。   ……   陆瑶在府中也听说了许嘉遇刺的事,得知她去了大理寺,立马派人去请。   这个夜,注定大家都睡不着了。   许嘉太子府的人接走,文绪要跟着,却被青鸾拦住了。   太子妃只让他接许御医,便是天皇老子他也得拦着,太子妃的命令,他不能不遵。   文绪吃了个瘪,脸色并不好,孙天得怕文绪多想,刚要上前安慰,文绪却拂袖离去,只留下告辞二字。   孙天得站在那里看着文绪的背影,他这招谁惹谁了他,这大理寺卿做的真是人嫌狗厌。   陆瑶看到许嘉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许姐姐,幸好你没事,今日是我考虑欠妥,不该让你卷进此事的!”   她知道郑家小姐的事会有麻烦,没想到幕后之人竟派了刺客刺杀许嘉。   许璐摇头:“娘娘,郑小姐致命伤是颅顶的银针,银针上的毒只为迷惑众人,最关键,郑小姐……有身孕。”   “什么?”陆瑶不可置信道。   郑二小姐是京中贵女,郑家的家风很好,郑二小姐还曾被太后推荐为太子良娣,怎么可能怀孕。   许嘉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正是,那位康姑娘应该也发现了,连娘娘都如此震惊,今日我和康姑娘若在众人前说了此事,只怕走不出郑府。”   “郑夫人可知道此事?”陆瑶问道。   若郑家知道此事,还让郑小姐为太子良娣,那就是居心叵测了。   许璐摇头:“这我倒是看不出!”   不过,看郑夫人的神情,对那郑二小姐十分疼爱,眼睛都哭肿了。   “案子查清之前,许姐姐便住在太子府,此事既由我而起,我会护许姐姐周全。”陆瑶拉着许璐手道。   许璐却不肯:“多谢娘娘,我还是回府上住的好,免得对娘娘不利。”   她只是一个小太医,被娘娘问话很正常,可若在太子府住下,那便是不妥了。   陆瑶想想道:“也好,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好许姐姐。”   “娘娘,今日和我一同验尸的小姑娘……”若是可以,她希望太子府可以保护她,她也是被无辜卷进来的。   那姑娘年岁尚小,人又聪明,她看第一眼就觉得十分合眼缘。   “许姐姐放心!”一会儿她便让大理寺的人去接那小姑娘。   许璐坚持要离开,陆瑶便派了人送她回去。   许璐刚走不久,赵恒便从外面回来,陆瑶看他脸色不好,忙道:“出了什么事?” 第538章 乌烟瘴气   须臾,赵恒才慢慢掀起薄唇,蹙眉道道:“郑家今晚也去了刺客!”   “那太后……”听说太后回京后没有进宫,而是去了郑家。   “太后无碍,倒是郑二小姐的房间走水,幸好发现及时!”那些刺客到郑家竟就是为了放把火?   呵?   赵恒嗤笑了一声,鬼才信,这其中必有内情。   “看来,许姐姐说的是真的!”幕后之人纵火,十有八九是为了焚尸。   陆瑶把刚才许嘉说的郑小姐已经怀孕的事告诉了赵恒。   “幕后凶手只怕就是郑二小姐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赵恒瞬间眯紧了眼眸,一抹危险的气息在周身渐渐酝酿开来。   孙大人刚让人送来消息,从郑二小姐颅顶取出的银针上的毒应该也出自苗疆。   其中一味药草中原从未出现过,只有南疆有。   今日和许嘉一起验尸的小姑娘家也去了刺客。   大理寺的人赶到时只来得及救下那个姑娘,她爷爷……没了。   郑二小姐死了才一日,京中已经有不少他的流言。看来幕后之人这盘棋是蓄谋已久了。   “应是如此!”陆瑶点头。   这么大的事,若说郑家无人知道,她绝对不信,郑二小姐的死还要从郑家查起。   翌日   御书房里,皇上没有说一句话,批了一下午的奏折,当要伸直腰时才发现腰酸背痛。   常贵看到立马小碎步上前帮皇上捏肩捶背。   这些奏折有不少都是请旨让他将南疆余孽抓起来的。   郑家小姐银针上的毒虽和万仞山所中之毒不同,但也出自南疆。   虽然颅顶的银针才是郑二小姐致命的原因,可银针上的蛊毒却解释不清。   如今已经不是中毒的问题,而是这两人现如今是太子妃的人,太子又明言要保下他们。   如今朝中谈蛊毒色变,谁都怕自己被无声无息的夺了性命。   若抓了兄妹二人,便是打了太子妃的脸,老五那个狗脾气定是不依不饶。可若不抓,朝中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最让人头疼的是,太后回京插手了此事。   清净的日子没过两天,又来了,皇上头疼的很,晚膳就喝了几口粥。   皇上不开心,谁也不敢触那个霉头,下午太子殿下来了一趟后,这华清殿气氛更僵了。   “皇上,您还不歇着么?”常贵低声问。   皇上这长吁短叹的一晚上了,这眼看快到亥时了。   皇上这才抬起头来,把手上的奏折丢到一边,半边脸上投着阴影:“太后还是不肯回宫吗?”   常贵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今日已经派了好几波人去请太后了。   可太后说了,若一日不将那两个南疆余孽抓了,还郑二小姐清白,就一日不回宫。   皇上的头更疼了,就这情形,让他怎么睡。   “大理寺那边可有进展,孙天得怎么查的案子,给朕传他进宫!”皇上发脾气了。   “是,老奴这就去传!”皇上要见谁,即便是大半夜,那也得传。   孙天得已经两宿没回家了,也没怎么合眼,听说皇上召见,着急匆匆进宫了。   身上的官服两日没换,这两日天气又热,这身上快馊了。   孙天得见了皇上,噗通一下跪下了:“臣无能,求皇上恕罪!”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天得,狼狈的很,也不忍心苛责了,让他起了身。   “案子查的如何?”   “皇上,此案疑点重重。”孙天得直接道。   “有何疑点?”   孙天得便康冬至和许御医验尸,夜晚遇刺,老康头丧命,康冬至受伤,郑家走水,最后……郑二小姐已怀有身孕的事,一桩桩的说给皇上听。   皇上也觉得匪夷所思,那郑二小姐可是险些做了太子良娣,怎么会怀有身孕。   若真被送进了太子府,那便是混淆皇室血脉,郑家人便是欺君的死罪。   “郑家昨夜走水后便把郑二小姐的尸体重新派人看护起来,不让下官靠近,听说,明日便要下葬!”若是下葬了,再查可就麻烦了。   孙天得说最后一句时看着皇上,如今也只有皇上能阻拦。   明日下葬是太后同意了得,谁敢忤逆太后。   若是皇上不拦着,明日太子殿下可要带人抢棺了。   毕竟,郑二小姐身怀有孕的事不公布于众,便无法还太子妃清白。   太子为了太子妃,没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皇上不停的搓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好一会儿才停下问道:“郑二小姐有孕一事是否属实?”   “臣不敢欺瞒,老康头本是顺天府的仵作,她的孙女自小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经验老道,而且,不止她,连太医署许御医也如此诊断。”   “许女官?”皇上对许嘉有些印象。   她是文绪的徒弟,文绪被宫中请来坐镇太医署。   太医署的不少御医都算是文绪的徒弟,为什么是算是?   因为文绪公开收的徒弟只有许嘉一人,许嘉本没有官职,可跟着文绪出入宫中,为了方便,便入职了太医署,是唯一的一名女医。   益州地动时,这个许璐也是立了功的。   “正是!”孙天得如实道。   许璐除了是御医之外,还有一重身份,那便是陆夫人的义女,没错,也是陆伯山的义女。   许嘉和陆家人一直走的很近,她那日去郑家只怕是太子妃授意的。   “太子妃可知此事?”皇上明知故问。   孙天得倒是毫不隐瞒,点了点头道:“许御医那日遇刺后先是来了大理寺,后来太子妃请人把许御医请走了,说是有话要问。”   皇上点点头,太子妃此举倒是光明磊落。   “皇上,臣担心这两桩人命案明面是冲着太子妃去的,但实际只怕是冲着太子。”孙天得悄悄的看了皇上一眼。   大齐初立太子,太子府都还未修缮完毕,册封大典也没有进行,就出了这么多事。   很明显,对太子不满呗。   对太子不满,就是对皇上不满。   皇上九转玲珑心,一定会多想的。   孙天得低着头,不敢让皇上看到自己的表情。   皇上听到孙天得的那句推测之言只觉得眼前眩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这个皇上太难了。   不立太子有人搞幺蛾子,立了太子照样有人搞幺蛾子,让他怎么搞。   常贵看皇上这样,悄悄挥挥手让孙天得退下。   这孙大人也真是,皇上就是想听些好听的,他倒好,什么都敢说,这下皇上头得更疼了,夜里更睡不着了。   这太后也真是,没事回什么京啊,一把年纪,不嫌折腾吗?   哎呦这日子真是……煎熬啊!   孙天得出了华清殿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摘了帽子,抹了额头上的汗,又重新戴上。   前几日他还笑话户部尚书是猫窝里放了一只耗子,提着脑袋做尚书,如今他也差不多了。   这老天到底想怎么样,玩死他得了。   本以为景王谋反,楚王被立太子后,他就舒舒服服的做他的大理寺卿,等着以后抱新皇的大腿,这下好了,抱了个火雷,随时能把他给炸死。   ……   京中已经流传说是太子妃为了阻止太子纳良娣,这才派人杀死郑二小姐。   而万仞山的死是因为之前万仞山做生意得罪过方家,如今京中方家的生意皆由太子妃接手,太子妃见不得万仞山抢生意,便杀了他。   而这样的传言,看起来合情合理,没有毛病,连陆瑶听着都觉得十分可信。   原来,她竟是这种人,以前真是她孤陋寡闻了。   陆瑶今日睡到了日晒三竿,梳洗完,用完膳,这上午都过了大半,快午时了。   听说赵恒一早就出去了,人影都没见到,只怕是要……   她只是太子妃,拦也拦不住啊,反正她是劝了。   咳咳!   “娘娘,这是郑家送来的帖子,人在外面等着呢。”   陆瑶看了眼叶嬷嬷手中精美的鎏金拜帖,连接都未接,直接吐出两个字:“不见。”   叶嬷嬷:……   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可真是两口子,连拒绝都这么干脆,而且,连个理由都懒得编。   在太子府外等着的正是郑夫人,今日郑二小姐出殡,可棺柩被抢了。   太后一怒之下进宫了,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已经气晕过去了,她只能来拜见太子妃娘娘。   可没想到居然直接拒了!   一会儿又有个小厮跑进来报,说郑夫人跪在府门口不走,说一定要见太子妃娘娘。   陪郑夫人一起跪着的还有郑家的儿媳,怀着身孕呢,这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对太子妃的名声可有碍。   “叶嬷嬷,她这算威胁,以下犯上吧?”   叶嬷嬷吞了下口水,差点把自己呛到,勉强算是吧:“是!”   反正她是太子妃,她说什么都对。   陆瑶又开口了:“叶嬷嬷,本宫突感身体不适,大概是……气到了,快请御医,对了帮郑夫人,和小郑夫人也请个大夫,免得她们晕过去了,说本宫怠慢,看完之后记得派人好好的送两位郑夫人回府……”   叶嬷嬷:……   太子妃娘娘病的真是时候,也想的真是周到。   郑夫人确实是跪给人看的,太子妃娘娘青天白日的如此欺负人,那杀人也没什么稀奇了。   可没想到很快来了两个大夫,其中一个大夫郑夫人认得,是妇人一科的大夫。   两个大夫一人身边跪一个,接着有老嬷嬷把郑夫人和小郑夫人的手臂抬起。   两人一边把脉一边道:“两位夫人身体康健,对了,这位夫人腹中胎儿胎位有些不大好,这样跪一跪反倒利于将来生产,不过,最好不要跪这样的青石板,回家跪时一定要垫个蒲团……”   郑夫人忍不住了:“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放肆!”   “小的不是东西,小的是奉命看诊,麻烦二位把诊金付下……”   小郑夫人脸皮薄,有些跪不下去了,太丢脸了。   从地上起来:“婆母,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样跪着也不是办法,皇上都晕过去了,管不了太子,求太子妃有什么用。   郑夫人没想到太子妃如此油盐不进,只得起来,愤愤的上了马车。   郑家的马车宽大,十分豪华,马车在府门前掉头,刚要前行,便听到后面一声锣响。   铛!   “太子妃娘娘送郑夫人回府,闲人请避让!”   锣响之后又是一道洪亮的男声,不是一道,是好几道合成一道。   铛!   “太子妃娘娘送郑夫人回府,闲人请避让!”   ……   郑夫人掀开马车帘子:“别敲了,不劳烦太子妃娘娘,我们自己回府便是。”   那小厮立马摇头:“这怎么行,小的们受太子妃娘娘所托,一定要送郑夫人回府,否则,完不成差事,回府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郑夫人不可思议道,这么个小差事,完不成就要掉脑袋,这是什么规矩。   “郑夫人心善,一定要可怜小的们!”说完又是铛的一声,郑夫人惊的咬到自己嘴唇,疼的想骂人。   “你,你们……放肆,不许再跟着,否则便把你们发落到顺天府去。”郑夫人要被气死了。   她活了一把年纪,在京中贵妇里也是颇有脸面的,别说太子妃,就是要见皇后也没有如此不给面子的。   这陆家的丫头竟如此不懂规矩,到底是如何当上太子妃的,怪不得传言说她狐媚,果真如是。   “郑夫人,您就行行好吧,还是让小的们跟着,否则您这一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太子妃就说不清了,小的们就更没活路了……”   铛铛!   “太子妃娘娘送郑夫人回府,闲人请避让!”   郑夫人这几日因为女儿的死吃不好睡不好,如今被气,差点晕过去。   小郑夫人面子薄,这太子府的小厮跟无赖似的,她哪里能说的过他们,只得扶着婆婆坐好。   一路上行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很快,太后那边得到消息,说是郑夫人把太子妃娘娘气晕了,现在还未醒呢。   太后闻言脸都气绿了。   晕过去?   她这一把老骨头还没晕呢,他们这一个个的倒晕到她前面去了,这戏还能再假点吗?   她这几年不回宫,这宫里真是乌烟瘴气,看来她是不管都不行了。   尤其这个太子,太不像话了。 第539章 装疯卖傻   赵恒拦了郑家的送殡队伍,抢了郑二小姐的棺柩,直接让人抬回了大理寺。   而大理寺内早已候着几个妇人,有郑二小姐的二婶,三婶,几个已经出阁的郑家女。   当然,还有比较擅长交际的七大姑,八大姨等等。   按寺里规矩,凡验妇人,不可羞避,   若是处女,劄四至讫,劄出光明平稳处,先令坐婆剪去中指甲,用绵扎。先勒死人母亲及血属并邻妇二三人同看,验是与不是处女。令坐婆以所剪甲指头入阴门内,有黯血出,是;无即非。   若妇人有胎孕不明致死者,勒坐婆验腹内委实有无胎孕。如有孕,心下至肚脐以手拍之,坚如铁石;无即软。   验尸的房间除了上述人等,外人皆在外面等候。   约莫大半个时辰,两个坐婆从房间内出来。   赵恒端坐在树下,大理寺内院的大树正值茂盛,绿树成荫,太子殿下翘着二郎腿喝茶,格外惬意。   昆仑卧在赵恒脚边,懒洋洋的摇着尾巴,听到一丁点动静,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孙天得刚才是坐如针毡,听到衙役来报说坐婆出来,立马起身前去。   太子殿下把尸体给他抢回来了,能不能洗清太子妃嫌疑,就看这一次了。   若是不能,他这大理寺卿不用干了,可以回家种番薯了,景王虽然谋反失败,但他推广的番薯挺成功的,高产,可以养家糊口。   两个坐婆给孙天得行礼:“大人,这位小姐有三个月身孕……”   坐婆话落,郑家的二夫人,三夫人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三个月身孕……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身后的七大姑八大姨,街坊邻居,完全就是开启了新的八卦之门,叽叽喳喳了起来。   一会儿低头窃窃私语,一会儿一边说还一边比划。   大理寺公开审案,凡在场百姓只要不妨碍公堂秩序皆可旁听。   郑二小姐怀了三个月身孕,那便是在太后为其请封良娣之前。   也就是说,郑二小姐在此之前便与人暗通款曲,真正的凶手极有可能与郑二小姐私通之人有关。   案子没判完,太子妃派人送回府的郑夫人一回府就听说了女儿有孕之事,差点晕过去。   到大理寺门口从马车上下来时,腿一软直接跌了下来。   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尘,直接从地上起来,往大理寺大堂奔去。   郑夫人一来,这案子自然审不下去了,孙天得很给郑夫人面子,下令明日再审。   这案子审到正精彩处被打断,和说书先生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次分解没区别。   不管,明日审案还要来听,比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好,还不花钱,多好。   这案子审完了,那些今日作为证人陪同坐婆一起验尸的街坊也都告辞。   孙大人自然不拦着:“劳烦各位街坊给大理寺做个见证,那边有茶点,几位用些再走吧。”   那些人齐齐道谢,临走的时候还带了好几块点心,笑着道:“带回去给孩子尝尝,给孩子尝!”   出了大理寺的门,相互会心一望,接着小跑起来,奔走相告,这可是大新闻。   侯爵世家的郑家小姐居然未婚有孕,这养在深闺里高高在上的闺女也没比她们从小就要迫于生计抛头露面的小门小户的姑娘高贵。   呸,就这德性还想当太子良娣,若是这样都行,那她们……也行。   其中一个妇人挺了挺胸—脯,她也才生了一个孩子呢,不比那郑小姐长的差。   ……   赵恒为太子妃洗脱了冤屈,大摇大摆的回府了。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做。   女子名节重要犹如性命,而且郑二小姐又是已死之人,死者为大。   可太后偏要借此事找窈窈的麻烦,她做初一,就不要怪他做十五了。   太后娘娘正生太子妃气呢,正要派人去太子府,又有公公哭丧着脸道:“太后娘娘,出大事了。”   太后本就不高兴,听了这话就更不高兴了,手中的茶盏砰的放在桌上:“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如今哀家还有什么听不得的。”   既然太后这么说,那小公公也没什么顾忌了,其实也不关他的事。   “禀太后,太子将郑家人下了大理寺大牢,说是郑家欺君罔上,意图混淆皇室血脉,图谋不轨,要诛九族……”   公公话还没说话,太后一口气没提上来,便要晕过去,身后的嬷嬷赶紧给太后顺气,太后身边的总领太监忙让人传太医。   不过,还好,见过大世面的太后娘娘并没有晕过去,伸手把旁边的茶盏推到地上:“诛九族,好一个诛九族,哀家也姓郑,让太子把哀家也关进大理寺一同治罪!”   太后这话一出,可把屋里的人惊的,都跪下了。   已经有机灵的悄悄去回禀皇上了,皇上一听,腾的从床上起来,也不装晕了。   什么,全部关进大牢,诛九族……这死孩子是疯了吗?   知道他要搞事情,没想到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要如何收场。   太后娘娘那边……   太后还活着吧?   “太后她老人家如何?”皇上关切道。   “太后娘娘无碍,太医马上就到了。”小太监回禀道。   皇上愣了一瞬才点头:“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说完,大步走下床,中气十足道:“给朕更衣,朕要去看望太后。”   常贵忙扶着皇上:“皇上小心些,你这还病着呢。”   皇上一想,对呀,他还病着呢,立马不行了,手扶额道:“朕虽病着,但太后有疾,朕身为儿子,怎么能不尽孝床前……”   常贵感动的热泪盈眶:“皇上纯孝,实在是让老奴感动,还不快去准备轿辇,还让皇上走过去不成。”   下面人立刻道是,然后一溜烟的出去了。   皇上是被两个公公扶着才下了轿辇的,一进太后殿中便道:“母后是儿子不孝,养出这么个忤逆子,母后……”   皇上的声音带着哽咽,几乎要哭出来。   太后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了些,听到皇上的声音,整个情绪又激动了,嚎丧给谁听呢,她还活着呢,他这是盼着她死吧?   皇上被人扶着进来,看到靠在床上的太后,立马推开身边人,朝太后走过去。   “母后身体还好吧,若您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也能多个伴了。   咳咳,不是他,他没想,他什么都没想。   太后眼神一瞥,冷声道:“皇上多虑了,哀家好的很。”   皇上丝毫没有被太后嫌弃了的自知,点了点头道:“如此,朕便放心了,太后放心,那个逆子朕会交给宗正严惩!”   交给宗正严惩,这事就大了,相当于皇族内最高级别的惩罚了。   这要是真叫过去了,还不被天下人笑死。   子啊说,这太子以后做了皇上那还不……   皇上这是拿大话噎她呢,再说,郑二小姐有孕的事她听说了。   那小公公也是个办事不牢靠的,先说郑家人下狱的事,关键却放到了最后才说。   这事要真追究起来,郑家就是尽数斩首也不为过。   她本是要成就一段美满姻缘,谁曾想闹成这个样子。   那郑二每年都要去洛阳小住,极讨她欢心的,没想到竟是如此荒唐,这可真是要了郑氏全族的命啊。   太后有些理亏,郑家的事如何处置,那还是得皇上说了算。   太子是储君,可现在的君主是皇上。   “皇上,这件事是哀家的错,哀家当初不该多此一举!”太后主动示弱。   皇上连忙道:“母后多虑,怎么会多此一举呢,母后也是一片好心,为皇室子嗣着想。”   太后见坡就下,顺势道:“哀家确实是如此想,可哀家没想到那孩子是个糊涂的,竟做出这种事来,如今人也没了,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定要好好查清楚了……”   太后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一定要查出和郑家毫无关系才是。   “太后说的是,一定要好好查。”皇上重复着太后的话,绝口不提如何处置郑家的事,好像自己压根就不知道似的。   太后咽了下口水,皇上这装疯卖傻,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可真是得了先皇真传。   可她如今能怎么办,郑氏全族人的性命都在眼前这个人的一念之间。   “皇上,郑家一族……”太后故意顿了下,等着皇上接话。   皇上看着太后,像是看不懂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太后放心,朕这就让太子亲自把人放了!”   太后心里松了口气,可到底知道轻重:“放人的事暂且不急,太子毕竟是太子,如此朝令夕改岂非驳了太子面子,让他日后如何立足,再说,也该让郑家人长长记性。”   太后故意道,皇上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会保住郑家了。   皇上点头:“还是太后想的周到,是朕疏忽了,太后如此心疼太子,这孩子真是……”   有时候还是能办件靠谱事的。   太后被皇上的话噎的差点上不来气,她不是想的周到,她只是不想留下话柄。   心疼太子?   哼!   皇上在小公公的搀扶下出了太后的宫殿,上了轿辇。   太后差点被气死,一个个装疯卖傻,好的很。   赵恒一回府就顾不得其他,匆匆回内院了,反正太子殿下一回府先进内院大家都习惯了,如今连叶嬷嬷都不管了。   韩长史只能望着太子殿下的背影叹气,事情闹的这么大,要如何收场才是,太子殿下总是能变着花样的给他——惊吓。   本来指望皇上指派来的叶嬷嬷能管一管,谁知道,他前几日提了,但叶嬷嬷说,她虽是宫里派来的,但只管内宅,太子殿下的事归长史管。   韩长史望天叹气,得了,活一天算一天吧,还能不干了不成?   算了,他先召集幕僚商议一番吧。   赵恒进去的时候陆瑶正在吃葡萄,夏竹剥着葡萄皮,秋霜打着扇子,冬雪坐在垫子上帮陆瑶揉腿……   赵恒一看,心里顿时不爽,他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这几个丫头又在这献殷勤。   怎么,他剥的葡萄不甜吗,打的扇子不凉快吗?揉腿揉的不好吗?   简直放肆!   太子殿下脸一沉,小丫头们识相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可真烦,整日缠着小姐,本来像这种情况,小姐是一定会打赏的。   太子殿下太可恶了!   三人出了房间,走了几步远后才回头对着紧闭的大门撅嘴不满。   叶嬷嬷走过来看到,咳了一声:“都歇着去吧,这么大太阳不热吗?”   “嬷嬷,你都不管管吗?”秋霜现在也敢对着叶嬷嬷撒娇了。   “老奴哪敢管,老奴怕夏竹姑娘的刀子不长眼呐!”叶嬷嬷说完抬头挺胸目中无人的走了。   秋霜和冬雪齐齐看向夏竹,夏竹无语,   她招谁惹谁了。   三个丫头一出去,赵恒拿帕子净了手,然后开始剥葡萄,一边剥一边说今日的情形,顺便插了句:“甜不甜?”   陆瑶正听的惊心动魄,随口道:“都一样!”   从一处送来的葡萄,自然都是一样甜。   赵恒不乐意了:“我的葡萄怎么能和她们一样呢,自然是我的甜!”   陆瑶:……   “是,太子殿下剥的甜,您请继续说!”她听的正着急呢。   赵恒又剥了一个送到陆瑶口中,这才继续道:“……所以,我便让人把郑家人都下了大理寺!”   陆瑶听完这句,差点从摇椅上摔下来:“你说什么,下了大理寺?”   太后那边岂不是对他们更有意见,无论如何,太后总占着长辈,就是皇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赵恒点头:“正是,如今郑家全族的性命都在我的手中,太后投鼠忌器,自然不敢阻挠接下来的查案,她最好日日祈祷案子早日查清,否则,即便郑家人能出了牢房,可这顶混肴皇室血脉的帽子无论如何都摘不掉。”   陆瑶点头,确实如此,如今他们一下子变被动为主动,赵恒这招先发制人确实好。   太后这会儿只怕要求到皇上那边了,郑家小姐有孕的事闹的这么大,谁还记得什么万仞山,什么苗疆蛊。   毕竟,这些和郑家的丑事比起来真是毛毛雨了。 第540章 喝茶听曲   太子殿下把郑家人下了大理寺大牢的当天便对外宣布,太子妃受惊,要安心静养,从今日起,太子府闭门谢客。   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太后那边自然是知道了,闭门谢客?这摆明了不给人机会给郑家说情。   太子年纪不大,好深的心思,她倒是小看了这小子。   这件事虽说郑家处理的欠妥,可说到底郑家也是受害者啊。   太子殿下这是祸水东移,为了保太子妃,竟是不惜得罪她这个太后。   很快,皇上的华清殿就收到了太后命宫人做的糕点和人参汤,得,这病是装不下去了。   再装下去,外面都要翻天了,老五捅了马蜂窝,自己跑了。   留下个烂摊子还不是让他这个当爹的收拾。   这么大的案子,他倒好,帮太子妃洗清了冤屈就闭门谢客了,这死孩子。   朝堂上的大臣都是墙头草,前几日还在对南疆余孽口诛笔伐,如今,这枪口都对准了郑家。   当然,这风向也是需要引导的。   前几日郑家的态度有多强势,民间对太子妃诋毁的有多严重,如今郑家受到的反噬就有多狠。   倒是有人想替郑家说话,曾经的郑家也是后族,自是有不少交好的世家。   可如今,谁也不敢开口。   比硬气,谁也硬气不过刘御史。   以刘御史为首的御史台一个个都是强硬派,那嘴比鸭嘴都硬,认准什么事,绝不回头的个性。   郑家这事要说,说小也小,死了个女儿,人家是苦主。   说大也大,如今太子殿下已经按大事处理了,那就得往大了说。   此刻刘御史正义凛然,滔滔不绝的道:“太子乃未来储君,太子妃乃未来君妇,太子妃此前立下的功劳如在昨日,堪为百官典范,此前竟被污蔑诋毁,太子殿下查案受百般阻挠,竟要亲自阻拦郑家小姐出殡,这难道不是我们做大臣的过失?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愧对大齐,愧对君王,臣死罪,求皇上赐臣一死……”   刘御史这一求死,整个御史台的官员都下跪请死,未来储君都被欺负成那样了,他们不配活着。   这把皇上给惊的,差点从龙椅上滑下来。   狠,还是刘御史狠。   活着不好吗?非得求死,是俸禄不够,还是官服不好看?   御史台的官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足够他遗臭万年的。   御史台官员这都集体求死了,谁敢再给郑家求情?   谁求情就是盼着他们死,那以后他们离倒霉日子不远了。   御史大人们的一张利嘴,那可是了不得。   谁愿意得罪御史?嫌命太长吗?   太后本来是私下里给几个官员打过招呼的,在朝堂上帮着郑家讲几句话,可谁想到御史台弄了这么一出。   皇上也被吓的不轻,抚着额头上的汗回了华清殿。   皇上喝了口茶压压惊,蹙着眉,事情比他想象的难办多了,这郑家如何处置,他现在真不好给太后交代了。   你说太后也真是,一回京就招惹这个小混蛋干什么。   常贵跟着叹气,可不是嘛,但凡招惹太子殿下的那都没好下场。   太后很快也知道早朝的事了,一把年纪,许多年都没发过脾气的太后娘娘摔了茶盏。   这御史台欺人太甚,她这个太后还没死呢,就如此欺辱郑家。多大点事,这是不依不饶了是吗?   郑家虽出了个太后,可这些年家中子弟都是谨言慎行,没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虽说家族子弟都没有身居要职,但口碑都极好,这些年从没有过不利的流言。   可这倒好,死了个女儿不说,还被安上了这等罪名。   郑大人觉得自己要被冤死,他真不知道啊。   郑夫人泪流满面,她前段日子是察觉出了女儿的一些不妥,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她竟是怀孕……   两个儿媳一左一右的坐着,俱是拿着帕子擦眼泪。   小郑夫人怀着身孕呢,也不知道这孩子还有没有未来,一想到这儿,眼泪流的更凶了。   大理寺倒没有苛责郑家人,虽然是稀粥馒头加咸菜,但至少没有馊,都是新鲜的。   人家从皇亲国戚到阶下囚,都落魄成这样了,咱也不能欺负人不是?   孙大人还亲自到牢房来看过几次,带走了不少人问话。   虽说郑家人是下了大牢,这幕后的真凶还没查出来呢。   太子殿下能闭门谢客,大理寺可不能。   这该死的幕后之人,别让他抓到,抓到他就交给太子殿下。   咳咳!   目前嫌疑最大的是郑二小姐的贴身女婢杨柳,可那婢女在郑二小姐验尸后那晚便消失了。   大理寺已经派了人去寻找,目前还没找到。   只怕如今是凶多吉少,对方连郑二小姐都敢杀,她一个小小婢女,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那晚郑二小姐院子走水,乱成一团,谁会注意一个女婢的行踪。   郑二小姐身边自然不止一个婢女,可郑二小姐每次出门都只带杨柳,她们也不清楚。   不过,倒是查出了,郑二小姐自年后便爱去水月庵上香。   水月庵和玉坛寺都是京中香火旺盛之地。   比起玉坛寺最初是皇家寺院,水月庵是这些年名气才大起来的。   听说水月庵求姻缘和求子最是灵验,所以,香客多是年轻女子和妇人。   七夕前几日郑小姐还去了水月庵上香,不过,回到府中后更加闷闷不乐,闷在房间不肯出门。   郑夫人看女儿如此,以为她还在为太子良娣的事难过,便要带她去玉坛寺上香。   郑夫人觉得女儿没选上太子良娣是有小人作祟,便想求方丈大师为小姐写个符咒转运,谁想到第二日一早就出了事。   孙天得又叫来了郑家守门的小厮,马夫,甚至连针线房的老妈子都被叫去问话。   可问话的结果就是,平时这郑二小姐就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分的规矩。   照如此说,郑二小姐是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男子的,所以,也只有这个水月庵了。   孙天得决定亲自到这个水月庵走一趟。   ……   赵恒这两日在府中闭门谢客,求见太子殿下的拜帖堆成小山了,可太子殿下一个不见。   孙不二哭丧着脸到太子府传旨的,一个个的听说来太子府都不来。   这就算了,还说他来的次数多,路熟,什么玩意,难不成他们来传旨敢迷路了不成?   孙不二觉得今日大概要死在太子府了。   上次连立太子的旨意太子都不喜欢,何况今日传的是那种口谕。   皇上口谕说,说,不孝子,给朕立马滚进宫来。   孙不二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死就死吧,反正抗旨不宣也是死。   孙不二到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陪太子妃用膳。   孙不二虽是传旨的,但鉴于传旨内容太过可怕,自己先跪下了。   赵恒也没为难他,孩子都抖成筛子了,再不让他起来,他怕把地面抖出个坑。   “太子殿下,奴才是来传皇上口谕的,皇上说,皇上说……”孙不二像是口吃了一样不断重复着那两句,却不敢说出后面的话来。   “孙公公但说无妨!”赵恒总算能记住这孩子是谁了。   孙公公抹了把汗才道:“皇上口谕,不孝子,给朕立马滚进宫来!”   一说完,立马又噗通跪下了,他怕太子殿下一怒,他的脑袋就不保了。   赵恒倒是脸色没什么变化,老头子生气意料之中,若不是‘病中’只怕要直接冲出宫了。   老头子就是这样,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如此暴躁。   “起来吧,孤知道了,待孤用完膳就随公公一起进宫。”赵恒不紧不慢道。   说完,还给王妃夹了一只虾仁到碗里。   孙不二大概太吃惊了,跪在那里忘了起身。   什么,用完膳?太子殿下心可真大,皇上都发怒成这样了,还有心情用膳?   “来人!”赵恒突然道。   下一瞬青鸾便出现在面前,可把孙不二吓了一跳。   “主子!”青鸾道。   “孙公公出宫急,必然还未用膳,快带孙公公下去用膳,不可怠慢!”赵恒吩咐道。   “是!”   青鸾说完带着一脸懵逼的孙公公走了。   孙公公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觉得幸福来的太过突然,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哎呦了一声。   疼,看来是真的了。   从小到大,见过的好吃好喝的多了,可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单独摆这么大一桌。   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了。   本以为要掉脑袋,没想到得了一桌好酒好菜。   孙不二索性不去想那些事,先吃饱了再说。   这是太子殿下的赏赐,不吃那可是死罪。   而且,太子府中的厨娘手艺好生了得,这菜肴做的绝了,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   赵恒这边陪陆瑶不紧不慢的用着膳,陆瑶拿起帕子沾了沾嘴角:“父皇这么着急召你进宫只怕是为了郑家的事。”   “有太后催着,老头子不把我叫进宫训斥一顿,他也不好交代!”赵恒把皇上的心思摸的透透了。   再说,这案子不过才露出冰山一角,后面还要接着查。   太后势必是要介入的,到时孙大人难免要被牵着鼻子走。   父皇肯定是希望他继续参与,反正就是让他继续做这个坏人。   唉,有时候想做个好人真难。   想想等下还要配合老头子演一出父子反目,忤逆不孝的戏码,好名声都是被老头子破坏了。   “幕后之人一日不能找出,父皇终究不能安心!”陆瑶道。   如今这两个案子大理寺已经合并调查,皇上肯定着急。   “你且在府中安心,若是太后派人来看望,你只管在房中休息,一切有叶嬷嬷应付!”赵恒道。   说来,这叶嬷嬷也是太后身边老人,太后必然会派人向叶嬷嬷打听,若是叶嬷嬷聪明,她自会知道在旧主和新主之间如何选择。   “你放心,郑家还在牢里,太后娘娘绝对不会为难!”陆瑶笃定道。   “她到底是长辈,借着给你立规矩,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赵恒这几日在府中足不出户,防的便是太后召陆瑶进宫。   陆瑶却摇头:“你想多了,我猜只怕郑家小姐之事太后也不知情,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从洛阳回京,将自己置身漩涡之中。”   太后这么多年都住在洛阳行宫便是不想卷入这宫中是非,更不可能和太子作对。   从太后选郑家女为良娣,再到万仞山和郑二小姐之死,只怕所有都在幕后之人算计之中。   是该好好查查太后身边之人,毕竟能将太后算计进去,得了解太后脾气才是。   郑家这么多年行事低调安分守己,未必就不是得了太后的提点。   “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我不得不防!”赵恒不能拿陆瑶做赌注,他输不起。   本来,是要让陆玉庭走一趟洛阳,如今太后回京倒是用不着了。   孙公公跟在赵恒身后,弯着身子,眉眼含笑,比得了大金元宝都高兴。   孙公公满脸堆笑先进了殿复旨:“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皇上停下手中的笔,搁在一边,蹙着眉头道:“让他进来!”   常贵看了眼一直在傻笑的徒弟,这傻孩子被吓傻了吧。   赵恒直接就进来了,气势十足,看到皇上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也没让赵恒起来,哼了一声:“你这个逆子,瞧瞧你这两日都干了什么糊涂事!”   “糊涂事?那倒没有,儿臣这两日都在府中,足不出户,每日除了喝茶听曲,就是睡觉练剑,着实没做什么。”赵恒一脸正色,十分认真道。   皇上本来确实是把赵恒召进宫,然后演一出戏给太后看。   可这个逆子实在是可气,他这两日在朝上被那群大臣烦,下了朝,太后还不时送些汤汤水水,水果甜点什么的过来提醒她的母族还在牢里受难。   他能吃的下吗,他能睡的着吗,他日子能好过吗?   这死孩子倒好,吃吃喝喝就算了,还有心情练剑听曲?   弄出这么个烂摊子,自己拍屁股走人?   皇上气上心头,差点亲自冲出去,不过手中的奏折快了一步,先飞出去了。 第541章 名垂青史   赵恒伸手接住皇上丢过来的奏折,随手翻开看了一眼,故作不知:“刘御史又求死了?父皇真犯不着为这事心烦,想死就成全他,这也算求仁得仁。”   龙案上的奏折哗啦哗啦的都朝赵恒招呼去。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刘御史都是为了维护你太子的体面,你让他求仁得仁?”皇上一边砸一边吼道。   刘御史若真的求仁得仁了,那他这个皇帝就遗臭万年,‘名垂青史’了。   “我哪有什么太子体面,刘御史实在不必如此,父皇放心,等出了宫,儿臣就去一趟刘御史家,让他别太较真,皇家的事儿,千万别管,内幕多着呢,搞不好就……”   赵恒话未说完,被皇上打断了,确实是打断了,因为皇上冲出去了……   常贵想把眼睛捂上,他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未来皇上挨打。   皇上冲着赵恒一阵拳打脚踢,赵恒手护着脸,不能打脸,不然回家窈窈会笑话的。   有什么办法,没摊上个好爹,真是造孽啊。   皇上打完了,站在那里一手叉腰一手颤抖着指着前方:“朕要打死你这个逆子,常贵,磨墨,朕要废太子!”   常贵看了眼龙案,奏折都扔出去了,但砚台还在,墨也是他刚磨好的,什么都是现成的,随时都可以写。   皇上顺着常贵的眼神看去,正好看到笔墨,吧嗒了下嘴,顿时没了声音。   可是一想,又气不过,冲到赵恒面前又是两脚。   赵恒正心疼衣服呢,被冷不丁的踹了两脚,老头子这是没完没了,戏演的差不多就行了。   “这太子爱谁做谁做去,您今日就是不废,儿臣也正想请辞呢,趁着大典还没弄,趁早换人!”赵恒气吼吼道。   打孩子这种事,火气上来,越打越想打。   尤其,这死孩子一点不知收敛,还主动讨打。   皇上抄家伙了,花瓶的破碎声,常贵心疼闭眼,得,一千两没了。   又一声……   常贵闭眼心疼,以后能不能在书房摆些赝品高仿,尤其太子殿下来的时候。   ……   小太监气喘嘘嘘的跑到太后宫中:“太后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不好了……”   太后如今听不得这种话,什么叫太后不好了,她好着呢。   太后脸色一变,身后的嬷嬷立刻训斥道:“放肆,还不掌嘴!”   小太监立马掌嘴,打了几下后太后立马拦住了,蹙着眉头不耐烦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回禀太后娘娘,华清殿打起来了,皇上要下诏废太子……”都让常公公磨墨了,他听的真真的。   刚走不远,他就又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皇上是动了真格了。   “什么?”太后惊的从座椅上起来。   皇上也太荒唐了,竟如此儿戏,太子岂是说废就废的,这要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是,奴才听的真真的,奴才走的时候皇上让常公公磨墨,还砸了不少东西……”   “皇上着实不像话了,快,扶哀家去华清殿!”   太后要去华清殿,那谁敢拦着,赶紧备了轿辇,抬着太后去了。   太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瓷器落地的破碎声,这真是反了。   “太后娘娘驾到!”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   里面像是被点了穴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太后进去时,皇上手里还举着一个正要砸下去的花瓶。   崔公公顿时松了口气,这幸好他机灵,喊了太后娘娘到,不然太后她老人家就推门进去,那花瓶可不就砸太后她老人家脑门上了吗?   太后看着书房的满地狼藉,连个下脚地都没有。   “这,这成何体统!”太后半天才挤出这几个字来。   她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见哪个皇上和太子闹成这样的。   别说皇家,就是一般官宦家父子也没闹成这样的。   “儿臣参见太后!”   “孙儿参见皇祖母!”   父子俩异口同声道。   太后一团火气被弄的没了脾气:“不必多礼!”   太后看到赵恒的面容一愣,她自回京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   这孩子长得和二十多年前的庆国公世子极其肖似,虽有些地方也像皇上,但总体还是像傅家人多些,倒是生就一副好相貌。   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皇上率先开口:“太后勿惊,儿臣……正在教训太子!”   “太子是未来储君,皇上即便要教训也没必要闹成这个样子!”太后既然来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总不能在一边煽风点火说,教训的好。   “皇祖母说的是!”赵恒附和道。   太后:……   这太子倒是会顺杆爬。   不过倒是不让人讨厌,紫嫣那孩子可惜了,太子如此相貌,多好的一对壁人,竟做出那种事来。   皇上瞧了眼太后的神色,立马呵斥太子:“还不给朕住口!”   说完看向太后:“母后,您请坐!”幸好,椅子没砸坏,还能有个坐的地方。   太后坐下,常贵立马有眼色的上了茶,茶具用的是备用的,太后看着满屋的狼藉也喝不下去,把茶盏放桌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是长辈,既然来了,那肯定不闻不问。   赵恒笔挺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皇上给他使眼色,赵恒却像没看到似的。   “太后问你话呢?”皇上沉着脸道。   赵恒嘴巴动了动,还是不开口,常贵看到皇上握拳的动作着急了,连忙干笑着插话道:“皇上,是您让太子殿下住口的……”   皇上哼了一声:“这时候倒是听话,早干嘛去了!”   “儿臣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看着民间那些以讹传讹的传闻越闹越大,影响皇室体面,只能快刀斩乱麻,儿臣一开始也是想息事宁人,可也没人配合啊!”赵恒毫不掩饰的抱怨。   皇上:……   这死孩子是给他说了郑紫嫣有孕的事。   太后:……   郑家死了女儿,当时的线索就直指太子妃,确实态度上强硬了些。   皇上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捅了这么大篓子,你倒是好意思躲清闲!”   太后听着他们父子俩拌嘴,又端起了茶,可不是嘛,说什么闭门谢客,还不是想借此打她的脸。   “郑家人自己做错事……”赵恒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向太后:“皇祖母,孙儿没别的意思,就是就事论事,不过平心而论,这次的事确实是郑家没处理好,家里出这么大的事竟无人知晓,倒连累皇祖母您跟着受累了……”   太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她也是被蒙在鼓里,可如今这口黑锅是死死压她身上了。   外面都在议论呢,说是她这个太后没肚量,因着太子良娣的事故意找太子妃麻烦呢,她冤不冤。   她以前做皇后时,一后宫的莺莺燕燕都忍了,难道还不能容忍后辈了?   可是一点完头,发现不对了,被太子带歪了,郑家怎么都是她的母族,这孩子也着实是太不给面子了。   赵恒像是感觉不到太后的脸色变化,继续道:“所以,孙儿觉得,为了不让皇祖母您牵连其中,只能把郑家下了大牢,以示公允,再者,孙儿也担心幕后之人加害郑家,不得不出此下策!”   皇上接过话道:“既如此,你该早些解释清楚,让太后担忧便是你的不孝!”   “父皇您也没问,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儿臣才一进门奏折砸脑门上了!”   “朕是你一进门就动手吗,还不是你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御史台的那些大臣动不动不是要求死就是要撞柱,儿臣也是不想父皇再受他们威胁,他们想死正好成全了他们!”赵恒一副都是为皇上考虑的表情。   太后一听,差点吓死,赐死御史?这不是昏君吗?   古往今来皇帝最怕的就是御史,可没见哪个皇帝有胆赐死御史的。   父子俩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吵的太后头疼。   年纪大,清净惯了,哪受得了这鸡飞狗跳的。   “好了,好了!”太后蹙着眉头挥手,头疼的狠。   “皇祖母放心,郑家在大理寺很安全,等案子查清楚,孙儿就放他们回家!”赵恒向太后保证道。   太后没有立刻说话,先喝了口茶,太子这话她听出来了,也就是,这案子一日不查清郑家人就一直得待在大理寺牢房。   这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名声都让他占了。   整个御史台都为他不平,为他说话,大理寺又是他的地盘。   三法司里有两司都向着他,他这个太子当的可真是得人心啊。   “既然一开始就是太子着手调查,那便继续调查,早日抓住幕后主使!”   赵恒连忙拱手行礼:“是,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   太后娘娘:……   这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旨意了。   太后也只能作罢:“父子俩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说废太子这种话,传出去成何体统!”   皇上忙点头应道:“母后教训的是!”   赵恒得了便宜还卖乖:“父皇若是能像皇祖母般听得进孙儿解释,孙儿也不至于如此!”   太后又劝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开华清殿。   传言都说太子性子鲁莽,一介武夫,今日看来,太子实则内秀其中,大智若愚。   想来也是,皇上怎么会选个莽夫做太子。   也罢,这也是大齐之福。   太后一走,赵恒往椅子上一坐:“父皇下次要演戏给太后看,犯不着和这些东西生气,您自个瞧瞧,又砸了多少好东西。”   皇上这火气又往上冒:“你这个逆子,还有脸给朕提这些,朕都是被你气的!”   砸了这么多好东西,他能不心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自己脾气不好,倒是怪我了,您飞速奔跑起来常公公拦都拦不住!”那一脚踢的,都踹到他腰了。   “今日这些都要从你的俸禄里扣,朕这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   赵恒不淡定了,从椅子上跳起来:“从我的俸禄扣?回京这么久,一个子俸禄还没领过,都被父皇给扣光了,哪里有俸禄可扣。”   “那就从以后的俸禄扣!”   “您干脆把我废了得了!”   赵恒说完,直接走人了,和老头子真是没什么说的了,话不投机。   皇上看着扬长而去的太子,哼笑了句,这死孩子。   然后转头对常贵道:“把这次,还有上次砸坏的东西都记太子账上!”   常贵笑道:“是!”   皇上刚说的是记太子账上,看来是不废太子了。   可把他给吓的,皇上别动不动说什么废太子的话了,年纪大了,不经吓。   很快,常贵把账单列好了,呈到皇上面前,皇上看着那一长串的单子,都砸了这么多东西吗?这败家的孩子。   赵恒回了太子府,先问门房今日可有人来过。   “郑夫人来了!”   赵恒蹙眉:“郑夫人?”   郑家一家不是在牢房里待着吗,越狱了?   “不是那个郑侯,是太子妃娘娘的长姐,以前的安平伯家!”小厮赶紧解释道。   赵恒点头,原来如此。   其实前安平伯和如今的郑侯都是同一个祖宗,后来祖上分了家,一个郑家是蒸蒸日上,另一个就越混越不济,没了来往。   陆璐听到外面小厮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忙起身准备行礼。   陆瑶笑道:“长姐不必多礼,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   “太子殿下可以不计较,但礼不可废!”陆璐坚持道。   之前家里的事多亏了太子殿下帮忙,否则还不知闹出多少笑话。   虽然皇上夺了爵位,但夫君还年轻,只要他自己争气,未必就不能有一番作为。   如今在工部任职,如愿的留在京中,他们一家对太子殿下是感激的。   陆瑶也不再拦着,赵恒一进来,陆璐俯身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赵恒不好伸手扶,再说,他对外人都是淡淡的。   “上次的事多谢太子殿下!”皇上收回了伯爵府,之前一直在找合适的房子,后来两个孩子又病了一场,一直也没有登门拜访。   “郑夫人客气,孤也没帮什么忙!”实在是那伯夫人太蠢,自己找死。   说完,转向陆瑶道:“事情都解决了,你无须担心,你们慢慢聊,我书房还有些事。” 第542章 大胆去查   “臣妇恭送太子!”陆璐屈膝朝赵恒行礼,一直保持着姿势。   直到赵恒的身影彻底消失,陆璐才敢起身,丝毫不敢逾越。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不能行错踏错,瑶儿如今是太子妃,他们便越要谨言慎行。   否则就会成为那些有心人攻击瑶儿的把柄。   “姐姐太小心了,这是在家里!”陆瑶笑着拉陆璐坐下。   “妹妹虽身处高位,但高处不胜寒,我们更要将这份谨慎印在骨子里,在家里也一样守礼才能在外面不犯错。”陆璐虽是二房,但她是陆家长女,那会儿二房因为纳妾的事夫妻俩闹的不成样。   夫妻俩吵架,谁也不管孩子,嬷嬷们都在外面不敢进来。   八个多月的陆璐被吵架声吓的直哭,最后从榻上摔下来,头上摔了个大包,几乎要出血。   可这夫妻俩也是奇葩,继续吵,没人理陆璐,还是有下人去禀报了老平宁侯。   老平宁侯看不上这对夫妻,可那时陆伯山还未成亲,老三夫妇又是新婚燕尔,不好弄个小娃娃过去。   老平宁侯只能自己辛苦,把陆璐抱到自己院里亲自教养。   陆璐自小耳濡目染的便是老平宁侯的为人处事。   后来,陆伯山成亲一年多后还未有子嗣,老平宁侯便把陆璐送到陆夫人身边教养,一则让她心中有个慰藉。   再则,民间有这么个说法,若是夫妇俩成婚许久还未怀孕,就养个亲戚的孩子在身边,过段时间就会有孕了。   陆璐在大房养了段时间后,陆夫人果真有了身孕,陆夫人觉得这是陆璐的功劳,对她更是疼爱。   所以,陆璐自小便和祖父,大房亲近,   品性高洁,颇有长姐风范。   陆瑶对这个长姐也十分尊敬:“长姐说的是,瑶儿记下了!”   “外面的流言,你莫要放在心上,太子殿下如此行事可见是对你极其在乎的,不过有些事太子做得,你却做不得,世人对女子的诋毁总是更激烈些!”   她身居高位,对她赞美的人居多,可对她说这样肺腑之言的也只有长姐。   上一世长姐也是如此提醒她不要恃宠生骄,好好辅助赵恒。   可惜她并未听进去,上一世因为她的关系,郑勋倒是顺顺利利的请封了安平伯世子。   不过,陆家被灭门那日,姐姐姐夫也受了牵连。   “是,瑶儿会谨记长姐教诲!”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自己一切小心,若是闷了,差人告诉我一声便是!”陆璐今日来并未带两个孩子。   虽然是来看望妹妹,可这里是太子府,诸多不便,还是不带孩子为好。   “长姐用过晚膳再走,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陆瑶不舍道。   “一家人什么时候吃饭都行,不在这一次,来看看你我就放心了,这几日你别总往陆府跑,我前日去看过伯父,六公主派去的那个公公的法子很有用,伯母产期还有段时间,你安心便是!”   陆璐交代完,这才起身离开,陆瑶要送被她拦住了,只送出院门。   叶嬷嬷替陆瑶送陆璐到大门口,又安排了小厮亲自把郑夫人送回府。   叶嬷嬷身后的小丫头不解问:“太子妃娘娘和郑夫人如此亲厚,郑夫人也太过小心了些!”   太子妃娘娘亲自相送,那是多大的脸面,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郑夫人居然拒绝了。   叶嬷嬷哼了一声:“眼皮子浅的小丫头,你懂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郑夫人可是咱们娘娘的长姐,娘娘愿意抬举,那郑大人以后也能仕途顺利些。”   “郑夫人是平宁侯府嫡长女,得老平宁侯亲自教诲,为人处事自不是一般人能比,且看以后吧!”   虽然安平伯府被夺爵,郑大人在工部目前只是六品小官,但有这样的贤内助,以后前途自不会差,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据说这亲事是老平宁侯生前定下的,那时安平伯府还没有落魄,也算是门当户对。   如今……   这位陆大小姐也是有骨气的,就这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气势别人就远不能及。   陆璐刚走赵恒便知道了,大摇大摆的回了内院:“你姐姐倒是颇知礼。”   “若我长姐留下用膳便是不知礼了是吗?”陆瑶嗔道。   赵恒眉梢微挑,口不对心道:“自然不是,窈窈的长姐便是我的长姐,我怎会那般!”   “是,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话孤听着喜欢!”   很快,小丫头们将晚膳端了进来,陆瑶听到赵恒说,太后亲下懿旨,让他亲审此案,愣住了。   要知道,太后之前怕赵恒徇私,可是极反对他参与此案的。   “太后同意了?”   “那可不!”满朝文武,现在谁肯接这个案子。   若是帮郑家平反,那肯定得罪太子,若是让郑家继续待在牢房,那就得罪太后。   除了他,还有谁?   “确实如此,不过太后答应的未免太快!”这其实就等于是太后向太子认输妥协了。   “可别提了,老头子今日砸了一屋子的古董!”赵恒摇头叹气。   陆瑶正喝汤,听到他这话,忍不住咳了一声:“父皇又打你了?”   皇上打太子在京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大臣们都知道。   据说父子俩闹起来时,里面砸东西的声音能传出一里地去。   虽说夸张了些,但阵仗肯定不小。   “我的功夫老头子哪里打的到,不过,今日华清殿碎的那些东西说要从我俸禄里扣!”赵恒表情苦哈哈的。   “俸禄?你不提我倒忘了,成婚这么久,我好像没看到你领过俸禄。”一般俸禄要么送到家里,要么府里派小厮自己领。   像赵恒这样的,户部都会派人送到家里,可好几个月了,一次没领到过。   赵恒嘴巴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说,说来,他回京一年多了,还没领过俸禄,照这样罚下去,估计明年也领不到。   老头子可真是坑!   “怎么了?”这什么表情,难不成俸禄送人了不好意思说?   赵恒身边的朋友不是皇亲就是重臣的,应该也没人向他借钱。   “之前不是惹了老头子不高兴嘛,俸禄都被他罚了……”   陆瑶忍不住弯唇:“原来如此!”   赵恒刚用完膳,青鸾进来说:“主子,孙大人来了。”   孙天得夜晚拜访,肯定是有要事要禀报,赵恒自然十分重视,立刻去了书房。   “殿下,臣昨日去了水月庵,主持静慈师太对郑二小姐倒是有印象,说郑小姐之前确实常来,可近两个月却不怎么来了,听说了郑小姐的事后,还带着庵里的尼姑为郑小姐诵经超度。”   “静慈师太倒是有心了。”赵恒这句话里有话。   “臣今日问了些郑二小姐的情况,静慈师太并没有可疑之处。”   不止静慈师太,孙天得还问了其他的尼姑,有的有印象,有的无印象,每个人说的都不尽相同,但都是些和案子没有关联的事。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郑紫嫣每次去上香确实跟的都是婢女杨柳。   “孙大人的意思是,这郑紫嫣之死和水月庵没有关系?”   孙大人摇头:“万仞山的护卫找到了,据他说,那桃娘此前就住在水月庵,可臣今日问了不少人,都不认得桃娘此人。”   “臣觉得有异,便查了这水月庵,水月庵是最近几年才开始香火旺盛,而最开始令乡邻趋之若鹜的起因便是成亲十多年都没有子嗣的张员外夫妇在上香后不久,张夫人便有了身孕,后来便生了个大胖小子……”   儿子出生后,张员外带着夫人到水月庵还愿,为菩萨重塑金身,每年都要为庵里添一大笔香油钱。   那孩子如今已经八岁,生的十分聪明,人见人爱,跟菩萨跟前的童子似的,都说这孩子是童子下凡。   如今在白云书院读书,是张家人的心肝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自那之后水月庵的名气慢慢大起来,还有不少从外地慕名而来的香客,按说庵里得了这么多香客的香油钱该买地扩建,再不济也要翻新一下,可水月庵却十分朴素。”或者说十分破旧了。   他听说过的名山大寺不少,无一不是雄伟庄严,可这水月庵是个例外,他就不得不多想了。   赵恒并不打断孙天得,他说了这么多,自然是有话要说。   果然,孙天得抱手行礼:“殿下,臣想彻查水月庵。”   查水月庵不是小事,水月庵乃佛门圣地,这几年又颇得民心,非寻常力量可以撼动。   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必然会落人口实,民怨四起。   孙天得表情十分严肃,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到时若查不到什么,不止他这个大理寺卿做不下去,第一个受牵连的便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和大理寺早已是荣辱一体了。   比起孙天得的凝重,赵恒倒显得漫不经心:“孙大人想查便去放心大胆去查,不用顾忌孤。”   “臣怕……”他这个大理寺卿丢了就丢了,可若连累太子,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大胆去查,孤信你!”赵恒言语间满是信任。   孙天得噗通跪下,感激道:“臣多谢太子殿下!”   孙天得之前去水月庵是私访,如今是明查了。   水月庵中都是女眷,衙役自然不好住在庵里,便在水月庵不远扎了军帐,扎营起灶。   这举动自然惹来百姓不少非议,说大理寺此举亵渎神灵,要遭天谴。   来上香的多是小老百姓,对着营帐指指点点,甚至有些大胆些的口出妄言。   “要上香就进去,上完香就各自家去,都围在这里作甚,大理寺查案,再不走便把嫌犯统统抓回衙门!”   衙役一凶,这些人就怕了,虽小声嘀咕,但还是赶紧散了。   孙天得再次拜访了静慈师太,静慈师太年逾五十,一身灰袍,慈眉善目,俨然是得道高人。   孙天得上次来,静慈师太便猜出他身份。   浸淫官场数年,有些气势是无法掩藏的。   所以,孙天得便也不再隐瞒,今日一身官服。   “阿弥陀佛!”静慈师太一手握着佛珠。   “多有打扰,师太见谅!”   “大人客气!”   “不知静慈师太可有空,本官有几句话想请教师太。”孙天得言辞得体谨慎,并没有给人以权压人之感。   “孙大人请!”静慈师太神色并无丝毫怯意。   静慈师太带着孙天得往前走,在一间禅房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静慈师太平日念经打坐之地,房间十分简陋,除了日常用品,并无别的装饰,丝毫不像大师的房间。   静慈脸上却并无窘色,伸手做了请的手势。   庵里的茶是粗茶,便是寺里给衙役准备的茶叶都比这个好。   静慈师太面无表情的喝着,俨然是已经习惯。   “师太不愧是一代大师,让人佩服!”孙天得这话倒不是恭维。   若静慈师太和案子并无关系,那绝对称的上一代大师了。   “孙大人客气!”静慈师太说完还念了句阿弥陀佛。   “水月庵如今香火旺盛,都是师太慈悲,传道有功,师太真可谓菩萨转世,佛光普照!”   静慈师太表情微滞了一瞬,很快道:“阿弥陀佛,大人谬赞,贫尼实不敢当。”   “师太,本官冒昧问一句,水月庵香火如此旺盛,师太为何不修缮庵堂,本官刚才过来,发现好几处房屋都有破损……”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出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孙天得点头:“原来如此,师太可认得一名叫桃娘的女子,有人说她几个月前住进了水月庵,可本官问过庵中的师太,都未见过此人!”   “她确实在庵中住过一晚,她是黄昏时到的庵里,那日还下着雨,她想借宿一日,水月庵小,从不留宿香客,那日贫尼看她孤身一人便答应了,不过第二日她便离开了,也只有贫尼和贫尼的一位徒弟见过她,其他人并不清楚。”静慈师太解释道。   “原来如此,多谢师太,以后多有打扰,还请师太勿怪!”孙天得起身,双手合十朝师太行礼。   静慈师太不紧不慢道:“大人客气!” 第543章 书房议事   孙天得让大理寺的衙役驻扎水月庵外,京中起了不少流言。   水月庵接待的都是女香客,就是有男香客也是陪着夫人一起来的。   突然来了一群大老爷们,以查案为名,在庵内进进出出,上香的除了妇人,还有未出阁的小姐,自然惹来不少非议。   有不少百姓抗议大理寺的举动,不过,大理寺到底是官服,威严摆在那儿,虽闹出些动静,但局面还能控制。   孙天得在水月庵弄出这么大阵仗,就是想让水月庵内自乱阵脚,可水月庵中一切如常,并无丝毫异常。   尤其入夜,水月庵竟是如同睡着了一般。   越是如此,便越是可疑。   孙天得一边在水月庵布局,另外派出去了一部分人,对水月庵之前发生过的奇事进行暗访。   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太子府   太后娘娘着人送来了一只白玉镯子,太后说此镯是她及笄时当时的皇后娘娘所赠。   也是巧了,但凡这只镯子的主人,最后都做了皇后娘娘。   上一世,陆瑶也曾是这只镯子的主人,封后大典过后的第二日,太后娘娘特意差人从洛阳送来的。   只是,她不喜旁人用过的东西,便让夏竹收了库,并没有戴过。   当然,此举也传到太后娘娘耳中,太后娘娘对此举她很是不喜,后来因她屡次干涉朝政,太后便更加不喜。   虽然人在洛阳,但没少派人过来教导,虽不至于说吃苦头,但也平白受了不少气。   赵恒看不过去,便写信给太后,让她在洛阳颐养天年便好,不要再理会宫中事务。   后来,赵穆清君侧时,还带了太后的懿旨,可见上辈子太后对她是有多不喜。   只是,太后大概也没想到,赵穆打的是清君侧的名义,却是真真要夺江山。   赵恒中毒身亡后,太后倒是写了信斥责赵穆残害手足,可那时皇室子嗣已不多,即便是斥责,又有什么用。   说到底,太后也不是坏,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用过午膳后,陆瑶要午睡会儿,她刚进内室,赵恒就跟了进来笑问:“王爷不是去了书房读书,怎么又回了?”   皇上前日不止送来了华清殿那些物件的账单,还送来了几大箱子书,让他在府中好好读书,修身养性。   赵恒随意的踢掉脚上的鞋子,在陆瑶身边躺下,再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   “夏日不是读书天,再说,我已经是太子了,要是太用功,那不是逼着老头子让位吗……”   所以,太子太用功,那和谋朝篡位也没什么区别了,他这样理解没错吧?   陆瑶忍笑:“父皇可说了,过几日要考你功课的?”   “那又怎样,我答不上,他还能废了我这个太子不成,再说,读书多了不好,就说那魏家……算了,不提了。”那魏铭便是个读书读傻了的。   “怎么不提了,魏铭可是文曲星君下凡,殿下的学问要是有他一半也值得炫耀!”别的不敢说,就学问而言,魏铭比那些功成名就的老夫子还要厉害。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孤的手下败将……”连个夫人也讨不到,灰溜溜的离京了。   “是,太子殿下最厉害!”陆瑶抬手解开帐钩,大红的纱帐落下来,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天地。   陆瑶没有立刻睡着,想着太后赏赐镯子的事。   太后上一世便对她不喜,这一世也没留下好印象,以后还不知会如何呢。   “若是不喜不必戴着,太后不会真拿你怎么样。”大概是陆瑶太过专注,连赵恒也注意到她的表情了。   陆瑶偏过头来,和赵恒之间靠的更近,举起手,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碧绿的玉镯,水头青翠欲滴,确实是难得一见。   “确实是好镯子。”陆瑶由衷道。   赵恒薄唇微抿,提醒道:“太后可是在宫里活了一辈子的人,心思难以捉摸,你小心些。”   这个玉镯经过两任皇后,确实是个好兆头,可皇后……   倒不是他要把人往坏处想,而是在这宫中能登上高位的,绝非一般人。   陆瑶颔首:“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   保护好自己便是不拖他的后腿。   ……   陆瑶习惯午睡,很快睡着,赵恒只是想陪她躺会儿,看她睡着便起身离去。   陆瑶一觉醒来,身边便没了赵恒的踪影。   “殿下呢?”她一边穿外衣一边问夏竹。   “王爷去了书房议事,孙大人来了。”夏竹回道。   陆瑶点点头,孙大人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谈,还是不要去打扰。   孙天得今日来确实是有重要事要禀报。   “殿下,这些年受过水月庵香火恩惠的都有几个特征,要么是有钱商贾,要么是些人流量大,消息灵通的小商小贩……”   这些小商小贩负责把水月庵求子求亲灵验的事传播出去。   而那些有钱商贾,每年都要拿出大笔银钱捐给水月庵。   就比如那个张员外,还有做绸缎买卖的李家,他让人查过账目,她们几乎是把三分之一的钱都捐了出去。   水月庵这几年敛财无数,可他查了寺中各处,并没有发现藏匿金银之处。   而水月庵账面上的财产也只是刚好够寺中开销,略有结余而已。   “这些财物加到一处,数目巨大,臣担心……”这些钱财足够养一只庞大的军队。   “继续查,一定要查出这笔银钱去了何处!”赵恒也有些担忧。   没想到,这水月庵竟如此大胆,若真有谋逆之心或者和外族勾结……赵恒不敢再往下想。   “臣请查封水月庵,彻查庵中众尼,只是目前,臣并无确切证据。”那些商户对水月庵如此虔诚,必不肯作证,光凭这些,无法断定水月庵有谋逆之心。   可他查到,张家几户人家前几日刚给水月庵供奉了一大笔银钱,绝不能让这笔银钱出京。   “拿孤的令牌,令城防营相助,水月庵一只苍蝇都不许给孤飞出去!”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不用非常手段也是不行。   “是,臣遵旨,臣多谢殿下!” 第544章 玉碎不保   城防营如今是顾家负责,顾家是作为头号的太子党,别说令牌,就是口谕,也没有不遵的。   赵恒之所以让孙大人带着令牌去,也是怕将来有事,可以将顾家择出去。   毕竟,顾家是奉了他的令。   赵恒派去找陆玉庭的人回来说,陆玉庭不在公主府,上了玉坛寺看望清虚道长了。   陆玉庭昨日便上了山,晚上留在了清虚道长那里过夜。   师徒两个正在下棋,清虚道长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双眼不时的盯着陆玉庭脸上,眼中似是有些担忧。   陆玉庭察觉师傅在打量自己,便笑着问道:“师父这般盯着我看,这是舍不得我下山?”   清虚道长面色郁郁,半晌方道:“玉庭,为师最近身体确有不适,你留下来也好。”   陆玉庭愣了一瞬,方看着师傅道:“师父有什么话对徒儿直说便是。”   清虚道长心中一凛,最近星象确有变化,赵恒和玉庭的星象各有变化,可玉庭的星相……竟不是个长命的星相。   所以,他传信让他上山。   玉庭的五官自是无可挑剔,清绝之姿,令人倾倒,然而眉间隐隐有一线悬针纹,纹理清晰,隐隐发青,劫难就在眼前。   这种面相虽少,却也不是没见过,若是一般人倒也算不得可惜,但陆玉庭生得格外之好,又慧绝无双,那便如美玉添瑕,和星象如出一辙,乃玉碎不保之意。   清虚道长叹口气道:“玉庭,跟为师闭关修行……或可躲过此劫。”   陆玉庭闻言心中一震,捏在手中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师父,徒儿愧对师父厚爱,待我大齐海晏河清,徒儿定随师父云游四方,纵情山水。”   清虚道长摇头叹气,终究是拦不住他,赵恒本就是皇族中人,虽是他徒弟,但身份特殊,而玉庭……   鬼谷弟子,但凡入仕,便没有好下场。   清虚道长看着那盘下了一半的棋,闭眼回了内室。   陆玉庭下山快到府时,和赵恒派去守在公主府附近的人碰个正着。   “大人,殿下在茶楼等你!”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到!”   陆玉庭回府才知赵绾今日进宫去了,他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赶去了茶楼。   “你这是骑驴过来的?找了你一天。”   “先让我喝口茶!”陆玉庭举起茶杯喝了口茶。   “喝不死你,出大事了!”   “水月庵?”   “水月庵这些年敛财无数,大理寺追查了几日都没有任何线索。”赵恒把水月庵的事告诉了陆玉庭。   “倒是巧了,我的人查到万仞山出事前,曾去过水月庵!”陆玉庭倒没有直接查水月庵,而是从万仞山的案子查到了水月庵。   万仞山成为皇商后财富更是数倍累计,民间传言,万仞山商业帝国的财富早已超过方家,可据他查,事实并非如此,万仞山极有可能是个傀儡。   而且,万仞山到京城后崛起后不久,一直香火平平的水月庵因为求子灵验,香火大旺。   “你是说万仞山的幕后和水月庵的幕后可能是同一人?”赵恒猜到这两个案子有关系,没想到会如此复杂。   “极有可能!”陆玉庭放下杯子。   “我已下令查封水月庵,彻查水月庵幕后。”   陆玉庭点头,确实该查封,即便水月庵真的清白,但到了这个时候,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你放心,太后那边我还在查,你放心。”陆玉庭道。   “太后应该是和此事无关,她回京反倒让我放心,太后身边应该有内应!”   “邢嬷嬷最有嫌疑,据说,为太子选良娣的建议就是邢嬷嬷提出的!”   郑家的郑紫嫣每年都要到洛阳小住,太后很是疼爱。   郑家也一贯低调,未有送女儿入宫的打算。   说起这事,还要提一提今年的端午,太后的寿诞就在端午的后一日,五月初六。   因为今年铜川有战事,太后节俭,不大办寿诞。郑家便只派了郑紫嫣到洛阳为太后贺寿。   郑紫嫣又到了婚嫁的年龄,在长辈面前,难免被提及婚事。   邢嬷嬷便道:“郑小姐如此才貌,必然要世间最好的儿郎。”   这最好的儿郎,可不就是皇家儿郎,那时太子殿下尚未封太子。   其实太后娘娘看中的是景王,郑紫嫣的身份做正妃都够了,可惜后来景王谋反,太后也歇了这心思。   毕竟,皇室蒙难,也没什么心情了。   可后来铜川大胜,楚王被立太子,这事便又被重新提及。   太子良娣虽是妾室,可将来太子登基,若她能诞下皇嗣,这后位谁来做,那可就说不定。   至于以后的事,谁都知道了。   “邢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太后一进宫便伺候在太后身边,最得太后信任,这些年从京中到洛阳行宫,一路伺候,从未离过太后身边……”   “你可知,邢嬷嬷当年曾有两次出宫的机会?”陆玉庭问道。   邢嬷嬷第一次出宫的机会是二十五岁时,可那时太后刚刚封后,身边需要心腹之人。   第二次离宫机会是太后去洛阳行宫,邢嬷嬷本可以不用跟着的。   可太后做皇后时不容易,并不算得宠,儿子又早早夭折,她无子能安安稳稳的从皇后到太后也是走运。   太后也看得很明白,和皇上不过是挂名母子,在宫中没几年便去了洛阳行宫。   年纪大了,便希望身边有个老人,就这样,邢嬷嬷又随太后去了行宫,这一去就又是十多年。   若邢嬷嬷无依无靠便也罢了,邢嬷嬷家里偏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邢嬷嬷若是能把握好第二次出宫机会,本来是可以和恋人再续前缘的。   可太后并未放人,邢嬷嬷的那个青梅竹马不久后便娶了家里安排的女孩。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若说邢嬷嬷恨太后,做出这种对太后不利的事,倒是极有可能。   “原来如此!”赵恒点了点头,这些秘辛往事,只怕是父皇身边的密探查起来都费劲,倒是难为他查的这样清楚。   “邢嬷嬷去年在京中买了一出两进的宅院,若是邢嬷嬷没有离开太后的心思,这把年纪买院子做什么?” 第545章 遭了天谴   陆玉庭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十分笃定。   深宫里困着的何止皇上的妃嫔,最可怜的就是这些宫女太监。   陪着主子们一路宫斗,运气好的能活到最后,运气不好,随时能把命丢了。   邢嬷嬷想过自己的生活,用点小聪明达成愿望倒是能理解。   但为了一己私利,被人利用,那就是自己蠢了。   “师父怎么突然召你上山,可是出了什么事?”赵恒淡淡的挑眉,看着他。   陆玉庭折扇顿了下,继而笑道,仍是一派风雅:“还能有什么事,师父他老人家想我了呗!”   赵恒不想看他得瑟:“曾江的事你和六公主可解释清楚?”   “过几日吧!”有时候越是亲密,越是难以启齿。   “早些和她解释清楚,免得以后误会,她虽没有证据,但既起了疑,便很难消除。”赵恒道   “放心,我会处理!”   “你别掉以轻心!”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却突然下起了大雨。   都说六月的天娃娃的脸,没想到已经七月时节,还是说变就变,电闪雷鸣,雨下的还真不小。   赵恒回到府上,虽不至于淋湿,但一路走回去,也湿了鞋袜。   赵恒换了衣服,正用晚膳,大理寺派了人过来。   “太子殿下,水月庵出事了。”衙役一脸惊恐的汇报道。   “出了什么事?”事关水月庵,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营帐被突然冲过来的蓝色火球烧了,还烧死了几个兄弟,那火球速度太快,突然就冲过来,躲都来不及躲,如今人心惶惶,都说是……遭了天谴,”   活生生的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具焦尸,大家都吓懵了,说水月庵是佛门圣地,他们打扰了出家人清修,被神佛怪罪,这才受了惩罚。   出了这么大的事,赵恒自然没有心情用膳,连夜赶去了水月庵。   “不用等我,早些休息!”赵恒走之前交代道。   “你自己也要小心!”事发突然,又来的怪异,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非。   赵恒赶到水月庵,尸体还停放在那里,顾丰生也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敢离开。   死者有城防营的,也有大理寺的,都是面部焦黑,面目狰狞,死状惨烈。   赵恒将尸体上的白布蒙上,孙天得虽然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可除了鬼神作乱,也找不到别的说法。   “太子殿下,是臣失职……”孙天得躬身行礼。   查封水月庵是太子的命令,如今出了人命,若是皇上怪罪,只怕要牵连太子殿下。   赵恒抬手打断孙天得的话:“孙大人不必多言,可否把刚才情况给孤详细说明。”   “……电闪雷鸣过后便下起了大雨,那团蓝色火球从天而降,速度极快,他们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孙天得描述十分详尽。   “蓝色火球,怎么会是蓝色?”赵恒问道。   “殿下,那火球臣瞧着像……闪电!”顾丰生思索良久后道。   顾丰生自然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从天而降,虽说和闪电的样子不同,但从天上落下,不是闪电还能是什么。   “闪电?”从未见过这样的闪电。   “臣不确定,不过,钦天监说不定能帮上忙。”   顾丰生是驸马,这些年虽未入仕,但平日里打交道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对这种解释不清的事,去找钦天监一定没错,钦天监不就擅长这个吗。   赵恒一想,对呀,去找钦天监唐大人,不对,等不到明日了。   “顾将军,还要劳烦你走一趟唐府!”把唐钰给抓来。   “唐大人一向独来独往,只怕他未必给臣这个面子。”   “无妨,你只管告诉他,若是他不来,孤就只能去请一位高人了。”   顾丰生虽不解,不过并没有问,拱手道:“臣遵旨!”   顾丰生赶到唐府的时候,门房果然说他们老爷已经休息。   但顾丰生是驸马,如今又掌着兵权,门房倒是想拦,可……拦不住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不过,顾将军得罪了他们老爷,明日上了朝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皇上还要卖老爷几分面子呢。   唐钰正要从书房回卧室休息,呼呼啦啦的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唐钰倒是镇定,什么世面没见过,这点也不算什么。   “事情紧急,还望唐大人见谅,请随我走一趟。”   “顾将军也看到了,下官已经要休息了。”钦天监正官职不高,可也不是谁的面子都给。   能半夜让他出府的,除了皇上,没有别人。   唐钰抖抖袖子,表情悠闲的很,他抬步要走,城防营的士兵并不敢拦。   在他们眼里,这钦天监正也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他们的举动唐钰也是意料之中,这些年夜闯唐府的皇亲贵胄不少,可能把他请走的却没有。   “唐大人,本官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顾将军也不恼。   朝中有几个人不能得罪,一不能得罪吏部,二不能得罪御史,三不能得罪钦天监。   唐钰的脚步微顿,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面子他也不给,等当了皇上再说吧。   “唐大人,太子殿下还让本官带句话给唐大人,太子殿下说,唐大人若不去,他老人家就只能去请一位高人了!”   唐钰脚步一下顿住,急急转过身走到顾丰生面前:“你……”   “下官只是奉旨传话,唐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给太子殿下说吧!”顾丰生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钰气的说不出话来,这太子殿下简直,简直……   活了这么多年,他真没见过这样的,大齐真的是没别的皇子了。   唐钰连官服都来不及换,被城防营的士兵夹着胳膊塞进了轿子。   当兵的身体多好,不能让太子殿下久等,这轿子抬的跟飞似的。   唐钰在轿子里晃的是头晕眼花,幸好水月庵并不算远,唐钰摇的腿软,被人架下轿子直接就吐了。   顾将军看着摇头,这身体可不行,每天光看天相不行,也得看看自己运势,多锻炼。   唐钰吐的脸都白了,看到赵恒,腿更发软,噗通就跪下了。   唐钰就是见着皇上也没行过这么大的礼,他虽是钦天监正,可享受的却是国师的待遇。   谁敢这么搓磨他,满大齐也就太子殿下了。 第546章 孤陋寡闻   赵恒看到跪在地上的唐钰,徐徐的笑了:“唐大人这是做什么,膝盖都磕疼了吧?”   唐钰:……   “臣失礼了!”唐钰这膝盖确实疼的厉害,起身费劲,可也没人扶一把,这些没眼力劲的。   改日,一定要……忍着。   难不成还到皇上面前告太子一状?就太子有仇必报的性子,他还是算了吧。   再说,太子知道那个大秘密,不得不防。   “哪里,哪里,给唐大人上茶!”赵恒对唐钰十分客气。   大半夜的给唐大人请来不是请他喝茶的。   很快,孙大人便带着唐钰去看那几具焦尸了。   唐钰是钦天监正,每日就是看看天相,写几句模棱两可,谁都看不懂的诗句,哪见过这场面。   尸体上的白布一掀开,唐大人哇啦又吐了,刚才喝的茶水白喝了。   大理寺的人一派淡定,孙大人待唐钰吐完之后拿着帕子走过去:“唐大人,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也看到了,人就成这样了……”   唐钰也从未见过此种天相,从天而降的大火球,有这种天相吗?   “太子殿下,臣从未见过如此天象,实在不知。”唐钰拱手道。   “连唐大人都未见过如此天相,看来确实是棘手了。”赵恒感叹道。   “是臣孤陋寡闻,望殿下恕罪!”唐大人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可没半点惭愧。   “唐大人客气,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他不提,总有人捅到朝堂上。   赵恒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唐钰反应很快,忙道:“殿下放心!”   “那便有劳唐大人了,孤派人送你回府!”赵恒话才落,唐大人忙摇头:“不必,不必了,路程不远,下官自己回府便是。”   唐大人说完,一边行礼一边后退,几步后,转身,飞一般的速度跑了。   赵恒指着唐钰的背影:“唐大人这是……”   “大概是想锻炼身体!”顾丰生一本正经道。   赵恒点头,深以为然。   仵作验尸后,排除人为的可能,可若是天象自然所致就更逃不出鬼神之说。   果然,第二日,不少百姓堵在水月庵门口要求大理寺停止查封水月庵,否则,惹来神灵更大的惩罚。   水月庵自被查封,庵中尼姑,仍旧是每日打坐念经,和以前并无不同,越发让百姓觉得大理寺此举不妥。   讨伐大理寺的人百姓越来越多,忽然,不知是谁喊了声:“官兵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这话一起,场面彻底失控起来,百姓和官兵打在一起。   官兵并不敢真的伤了无辜百姓,反倒被她们所伤。   这些女人们打起架来很恐怖,用发钗扎的,用指甲抓的,用脚踢的,用牙咬的,甚至那些不擅长动手的,哭起来也要命。   场面混乱,好些衙差被伤到,可他们不能伤了百姓。   孙天得赶到的时候,静慈师太已经出面平息混乱。   不过,百姓情绪依旧激动,放言大理寺一日不解除对水月庵的查封,她们便一日不离去。   这事闹的大,很快便传到皇上耳中。   水月庵虽然不如玉坛寺久负盛名,但近几年也在京中颇有名声。   老五这死孩子真是不靠谱,让他查案,他倒好,搞得民怨四起,怨声载道。   朝堂上这件事自然也被大臣提起,御史力挺大理寺,举出不少自然伤人的例子,大力抨击鬼神之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能说出鬼神之说这种话,简直愚蠢!”刘御史又在朝堂上开骂了。   “那从天而降的火球为何就不偏不倚的冲进了大理寺的军帐?”其中一个大臣道。   “那宋大人希望他冲向哪里?”刘御史道。   “你这是抬杠!”   “你这是无事生非!”   ……   终于,魏阁老出来说话了:“皇上,依臣看,这事不如听听唐大人的意见?”   阁老话一出,大家恍然大悟,对呀,钦天监最擅长的就是这些解释不清楚的‘自然之力’。   唐钰站在一身绯色官服的官员里并不算起眼。   就算被阁老大人提到了名字,他也没什么表情。   直到皇上开口:“唐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唐钰这才不紧不慢的从队伍中站了出来:“皇上,臣前几日夜观星象,京城西南方确有异相!”   唐钰说完这句又沉默了,表情老神在在,十分难测,多一个字都不愿说的模样。   大臣们都在想唐钰的话,西南方?西南方有什么呢?   再仔细一想,水月庵不就是在西南方吗?   难道水月庵真有问题?可一群尼姑能干什么?   “唐大人可否解释清楚,到底是什么异相?”   唐大人缓缓的转头,看了那位大臣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一个字都没说。   这藐视的一眼,比他说些什么更伤人。   宋大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可当着皇上的面又不敢反驳。   朝堂之上各抒己见而已,他只是提些不同意见。   一向强势的太子殿下今日格外安静,一言不发。   同样沉默的还有大理寺孙大人和城防营顾将军。   皇上看来看去,目光落在赵恒身上:“太子,这案子是你负责的,如今出了这么大乱子,民怨四起,你如何向百姓交代?”   “父皇,等案子查清,自会水落石出,无须给任何人交代!”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真相之下必然是个丑陋无比的事实。   “皇上,请再给臣些时日,臣一定将此案查清!”孙天得出列道。   魏阁老开口了:“大人,此事牵连甚广,只怕不是普通人命案。”   “臣认同阁老大人所言,顺天府愿协助大理寺查清此案。”宋轶出列道。   老康头死的不明不白,冬至那丫头伤还未愈,因为内疚爷爷的死,郁郁寡欢。   若不查清此案,他也没脸见冬至那丫头了。   他们祖孙俩是因为他才牵扯到此案中的。   宋轶这个时候主动要协助大理寺办案,这是主动淌这浑水了。   毕竟这案子还牵扯到太后呢,到时候闹个里外不是人,不过是多了只替罪羊。   宋轶和孙天得对视一眼,做了多年的对手,又做了几次搭档,也算是吵出来默契了。 第547章 未解之谜   神鬼之说糊弄百姓或许可以,在家朝堂上自然站不住脚,再说钦天监都说了西南方有异象,难不成谁敢质疑钦天监。   大理寺查封水月庵之事到底没有在朝堂上闹出什么动静,皇上没有因此怪罪大理寺,那便是默认太子的做法了。   至于太后那里,人可是她老人家钦点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太后倒不是说后悔,而是觉得太子殿下胆子也太大了,水月庵到底是佛门圣地,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太子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还真是个神鬼不惧的。   ‘’太后娘娘,您说水月庵这事到底怎么回事?"邢嬷嬷帮太后打着扇子道。   太后可是每日都要礼佛的,太子殿下纵容大理寺做出这种事,这个可是犯了太后忌讳。   ‘’皇上都不管,我这个老太婆子操什么心?"太后语气无所谓。   虽然回宫不久。但她看出来了,这太子是个一身反骨,不守规矩的,皇上那里没少跟着着急上火。   听华清殿的侍卫说,只要太子殿下进宫,华清殿里就是鸡飞狗跳。   邢嬷嬷犹豫了会儿:"老奴听说百姓已经闹起来了,说大理寺亵渎神灵,太后,水月庵毕竟是佛门圣地,老奴只怕到时大理寺把一切推到郑家头上……‘’   大理寺可是以查郑家案子查的名义查封的,若是若是查不出什么,郑家便要背锅了。   太后陷入沉思,邢嬷嬷趁势道:‘’到时只怕会影响到太后您老人家的声誉。"   ‘’哀家已经让太子彻查,用人不疑,此事哀家不好再插手了,如今京中的情况可不是当年了。"   大理寺,顺天府,御史台都是太子殿下的人,还有顾家,陆家,太子的势力连皇上都要忌惮。   剩下的像魏家,冯家这样在朝堂上有话语权的也都是皇上的人,未必会给她面子。   到那时候,反倒难堪。   就算她这个老太婆可以躲回洛阳,可郑家还要在京城立足呢。   她得罪太子,就是在给郑家树敌。   郑家入狱,太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要管这事,那就是两败俱伤。   本来是想促成一件好事,没想到弄成这样,太后摇了摇头,如今,只盼着,案子赶紧查清楚,不要连累郑家才好。   邢嬷嬷点头道:‘’太后说的是,是老奴多想了。‘’   ‘’派人去一趟大理寺牢房,让他们安心便是,太子会还他们清白。"   "是!‘’   邢嬷嬷低头,看来,太后这边是帮不上忙了。   赵恒下了朝直接回了太子府,昨日赵恒回府天已经快亮了,早上上朝又早,陆瑶还以为他一夜未回,问了青鸾才知道水月庵那边出事了。   从天而降的大火球,滚入营帐,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   正想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正是赵恒。   ‘’回来了?"   赵恒点点头,在陆瑶旁边坐下,眼底都是红血丝,看起来有些疲惫。   ‘’要不要先休息会,我听青鸾说你一夜未眠。"这几日他都在忙案子的事,确实休息不好。   ‘’不必。先传膳吧‘’他在军队时几天几夜未合眼也是常有,不过,倒是真的饿了。 第548章 夫荣妻贵   赵恒明显心情不若平日好,有些沉重,他有心事的时候不爱说话,眉头微微拧着。   看来,水月庵的事情十分棘手。   陆瑶给他盛了一碗红豆粥,赵恒接过,不用勺子,直接端过小碗,三两口喝完了。   陆瑶用的并不多,只喝了点粥,吃了两个虾饺。   用完膳后,有小丫头伺候他们漱口洗手。   “那些殉职的衙役何时安葬?”天气还有些炎热,那些尸体不能久放,更重要还要安抚好他们的家人。   “今日便要安葬,已经让人送去了抚恤金。”虽然银钱俗气,但这个时候除了银钱弥补也没有更好办法,至少能让活着的人日子好过些。   陆瑶也准备了抚恤金,等下派人去列名单,然后以太子府的名义送过去。   既然已经有人想利用此事做文章,就得做好善后,免得这些死者家属被利用。   “整日的闷在府里,有些无趣,不如今日你带我一起,就当散心了。”陆瑶对这个案子十分好奇。   尤其是水月庵。   佛门之地,到底是怎样和这些案子牵扯到一起的。   “不行!”赵恒毫不犹豫拒绝。   水月庵外面还有不少闹事的百姓,万一伤到她怎么办?   昨日,已经有不少衙役受伤,幸好只是外伤,并不严重。   再说,这案子既然有幕后主使,敌暗我明,他们若趁机对窈窈不利,那就防不胜防。   “你放心,我穿男装扮作你的书童或者小厮,跟在你身边,谁也认不出我的。”   “那也不行!”窈窈扮男装的样子他见过,一点也不像男子,还十分招蜂引蝶。   有些小姑娘就喜欢那种不像男子的男子,去年在江南时,还有小姑娘往她怀里塞荷包。   “我保证,绝不乱跑,不离开你的视线,也不会让自己有危险。”陆瑶摇着赵恒手臂撒娇,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拜托拜托,我整日闷在府里,也实在是无趣的很。”   赵恒无奈,只能答应带着陆瑶出门。   很快,陆瑶便换好了男装,用和衣服同色的发带将头发束了起来。   赵恒上下打量了眼,平日出个门,至少要等半个时辰,今日也就一盏茶时间吧。   看来她这身行头是早准备好的,幸好答应了。   否则,她只怕要自己带着夏竹偷偷溜去了。   与其让她和夏竹一起,倒不如跟着他一块出去。   赵恒出门一般不会带太多人,平日也就带一个青鸾,暗卫自然不算在内,这些都是青云安排的。   青鸾看到主子今日身边多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厮,再仔细一看,竟是太子妃。   赵恒不满意的咳了一声,青鸾马上收回视线。   太子妃娘娘穿男装,和陆驸马果真有几分相像。   本来是三人出门,没想到临出门的时候又多了个死皮赖脸的昆仑。   夏竹也想跟着的,可没办法,谁让她脸皮没昆仑厚。   昆仑得意的很,走在马车前开路,威风十足。   青鸾驾着马车,看着前面摇晃着肥硕身子的昆仑,今日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狐假虎威了。   水月庵就在城内,很快便到了。   陆瑶还算灵活,自己跳下马车的,她今日扮的是小厮,总不好让太子扶她。   别人不认得陆瑶,孙天得和顾将军是认得的。   看到她今日的装扮,都聪明的选择微微低头示意。   太子妃今日微服就是想隐藏身份,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因为昨日的事太过神奇,到今日还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百姓多说是天神怪罪,把那个大火球描述的神乎其神。   陆瑶自己都是重生而来,对鬼神之说自是有些敬畏的。   可若真是神灵怪罪,怎么会降罪这些无辜的百姓。   所以,天降神火之说未免太过诡异了。   “我想去庵里看看。”陆瑶悄声道。   “你来时怎么说的,不离开我三步远,刚才至少有十步。”赵恒不满意道。   “放心,都是普通百姓,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安全,再说,有昆仑跟着,你怕什么。”陆瑶悄悄朝赵恒眨眨眼。   “快些回来,不许走远。”赵恒轻咳了一声。   陆瑶点头,带着昆仑,进了水月庵,如今庵里被封,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已经过了早课时间,这个时辰尼姑都是自由安排时间的。   陆瑶先进了正殿,比起玉坛寺,水月庵真的是简陋很多。   不过,藏身于着热闹的京城中,闹中取静,倒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十分质朴。   不管水月庵到底和案子有没有关系,这里是佛门圣地,陆瑶对神佛是敬畏的。   水月庵的正殿是观音大士,既然进来,自然没有不拜的道理。   陆瑶跪下,拜了三拜,起身后发现从大殿里间走出来一位师太。   看她装束应该就是水月庵的主持静慈师太。   陆瑶双手合十,微微俯身行礼:“静慈师太!”   静慈师太慈眉善目,还礼道:“夫人客气,不敢不敢!”   陆瑶听她称夫人,便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哪有男子单独来拜观音的。   再说,水月庵被大理寺查封,一般身份的人也无法进来。   “师太好眼力!”陆瑶笑了笑,算是承认自己是女子了。   “夫人刚才叩拜,可是心中有所求?”静慈师太问道。   “自然,信女求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保佑我的夫君和家人都能平平安安。”陆瑶又朝正殿的观音大士拜了拜。   “夫人天庭饱满,眉目清奇,必是出身官宦,夫荣妻贵,令夫君也是名利双收,人中龙凤。”静慈师太语速不快,面目又慈善,给人平易近人之感。   饶是陆瑶自小能轻易看穿人的心思,一时也看不透静慈师太。   按说静慈师太和慧然方丈都是得道高人,可两人给人的感觉却不同。   “若真如师太所言,改日一定重修庵堂,为庵堂扬名。”   “夫人有心了!”   “可否劳烦师太带信女到庵里逛逛,虽然长在京中,但今日是信女第一次来。”陆瑶这话并非撒谎。   和这样精于察言观色的人说话,可以不说,但若说就一定要说真话。   陆瑶一脸诚恳,静慈师太也没有拒绝:“夫人这边请。”   水月庵并不大,除了正殿还有两座偏殿。   “师太,冒昧问一句,信女听说水月庵香火旺盛,为何庵里的小师太并不多?”陆瑶问道。   “水月庵小,可以容纳的居士有限。”静慈师太不慌不忙道。   “信女瞧着大殿后面还有许多空院子,师太为何不加以利用,若是庵里经费紧张,信女倒可以相助,能为庵堂出力,一则是对菩萨的敬畏,再则也是信女的荣幸。”   静慈师太道:“水月庵自建立便在京中,京中寸土寸金,它的存在本就是为方便京中百姓,若是太过奢华,倒让百姓望而生畏了。”   水月庵和皇家寺院前身的玉坛寺不同,玉坛寺在京城外,香客的身份多是达官贵人。   水月庵的香客则是平民和商人居多。   “原是如此,信女无知,还请师太原谅。”   “夫人客气,不知者无罪!”   “师太应不会介意我进去吧?”陆瑶笑意盈盈,眼神渴求。   那里应该是庵中小师太们的休息的寝院,和外面的大殿看似一个整体,内里却被隔开。   “施主请!”静慈师太愣了下,并没有拒绝。   后院的地方十分宽敞,打扫的也十分干净。   昆仑一直跟在陆瑶身边,突然狂奔起来,陆瑶歉意的看向师太:“昆仑不懂事,还请师太见谅。”   昆仑狂奔直一个枯井处,伸长脖子嗷叫起来。   陆瑶今日穿的是男装,方便走动,快速的追上去,弯腰摸了摸昆仑的脑袋:“昆仑,怎么了?”   昆仑用爪子使劲的抓着上面的石板,石板上有不少青苔,看来,这枯井废弃已久了。   “师太,这是?”陆瑶自然没指望昆仑回答,问完后,自然的看向静慈师太。   “这是废弃的枯井,大概是时间久了,前两年井水浑浊,打不出干净的水,便另寻了一处,这个便废弃了。”静慈师太不紧不慢道。   “原来如此!”陆瑶笑笑,蹲下身子对昆仑道:“你又调皮了,这里是寺院,没有你要的肉骨头,乖一点,回去喂给你吃。”   昆仑还是爪子不停的在上面抓个不停。   陆瑶有些歉疚的看向静慈师太:“抱歉师太,它平日很乖的,只有看到肉骨头才会失控,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   静慈师太微微笑了笑,看了昆仑一眼:“施主的爱犬倒是颇通灵性!”   “多谢师太夸赞,不过师太误会了,它是狼,且十分罕见。”   静慈师太愣了下,第一次见人把狼当宠物的。   昆仑还在对着枯井狂嗷,像是不把井盖打开就不罢休似的。   昆仑在后院叫了这么久,自然从屋里出来人了。   那小尼姑快步走到师太面前:“师父!”然后又对陆瑶道:“施主!”   陆瑶同样双手合十见礼,那小尼姑这才道:“施主,这里是佛门圣地,不可以喧哗的。”   “是,多有打扰,谢小师太提醒。”陆瑶十分歉意的朝二人道。   “施主不必客气。”   “多有打扰,信女告辞!”陆瑶道。   “师父,送一送施主!”   “是,师父!”   陆瑶只让妙言送出后面寝殿:“前面的路我知道如何走,不劳烦小师太!”   妙言看着陆瑶确实离开,这才转身又进了后院。 第549章 求我便好   陆瑶走出妙言的视线后才停下脚步,昆仑也跟着停下脚步,咬着陆瑶的衣角,急急的摇着尾巴,头拼命的望后院的方向伸去。   陆瑶低头道:“我知道,先出去再说。”   昆仑这才作罢,陆瑶抬头看着这个也有百余年历史的庵堂。   正殿的观音大士身穿白衣坐在莲花上一手持着一支净瓶,另一手持着一朵白莲,庄严圣洁。   可这样的圣洁之地,却被有心人占据,藏污纳垢,不怕菩萨怪罪吗?   陆瑶在蒲团上再次叩拜,才带着昆仑离开。   还未出水月庵大门便见赵恒进来:“怎么这么久?”   昆仑昂头嗷叫,按捺不住的兴奋,赵恒看了一眼:“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   陆瑶点头:“内院有一处废弃的枯井,井盖上长满青苔,应是废弃有段时间了,昆仑一直对着那个地方嚎叫,不久,有个年轻的姑子从屋里出来,越发证明那里有东西!”   陆瑶顿了下继续道:“那个尼姑走路脚步极轻,说话中气足,应是有功夫的,她身上有股说不上的味道,和静慈身上的香烛气不同,不像是出家人。”   而且,静慈师太最后让那个妙言亲自送她,倒更像是为了让妙言放心。   水月庵查封之后孙大人亲自带人里里外外的搜了许多次,并未发现异常。   孙大人回忆道:“下官倒是几次从那枯井旁路过,但因为刚下过雨,那里又青苔丛生,竟是就这样错过了,是下官失职,请殿下恕罪。”   “今日若不是昆仑,本宫也发现不了。孙大人不必介怀。”陆瑶笑道。   “多谢殿下,多谢太子妃。”已经到了帐内,并无外人在场,孙大人也无需顾忌。   “孙大人,查封水月庵这几日,水月庵的吃食用度是如何供给的?”陆瑶问道。   “水月庵在京城里,庵里并没有空地,所以一应蔬菜都需要购买,不过,她们有专门送菜的农户,臣检查过,并无异常。”孙大人恭敬道。   “可有登记?”   “有,下官这就吩咐人取来。”孙天得说完,出了帐子,让人把记录取来。   陆瑶拿过来,记录做的很详细,庵里有多少尼姑,每日菜的种类,斤两都清清楚楚。   从这上面看确实没有异常,记录的都是庵堂的正常开销。   陆瑶蹙眉,难道是她多想了?   “可是有哪里不对?”孙天得紧张道。   陆瑶摇头:“孙大人可知这庵堂后院通向何处?”   “庵堂的后院背对崇明街的一家玉器店……是西市。”孙天得说完像是明白了什么。   西市那里是京城最复杂的一条街,什么样的人都有,各国的商人,帮派势力,还有些奇珍古玩,多是西洋货。   “那家玉器店一定有问题!”   “臣立刻下令查封!”孙天得道,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了。   赵恒立刻拦住:“先不要打草惊蛇,晚上再行动。”   刚才窈窈在后院发现那处枯井应该已经让她们心生警惕,必然会采取行动,倒不如以静制动,看他们自乱阵脚。   “是!”孙天得道。   只悄悄派了人,暗中守在玉器店的附近。   白日确实不好动手,外面还围着百姓,免得到时伤及无辜。   差不多快到午时,赵恒才和孙大人,顾将军商议完晚上的布局。   马车上陆瑶一路都在想那些百姓的话,水月庵是如何才让那些求子的妇人得偿所愿的?   若真的有这么灵验,之前水月庵为什么香火一般?   “想什么?”赵恒问道。   “水月庵求子真那么灵吗?”   “怎么,你想……”赵恒的话被陆瑶打断:“你想多了!”   “我都还没说,窈窈就知道我想什么了?”   “你……”   “其实窈窈不必那么麻烦,求子这种事,求我便好!”   “你坐好,我和你说正经事!”陆瑶嗔了他一眼,伸手推赵恒,好不容易让人做端正了。   马车里本来空间就不算大,挤在一起真的是……有点热。   赵恒也不逗她,他本来也没想窈窈这么早生孩子。   他问过御医,御医说女子最好过了十八岁之后,骨骼发育成熟生孩子最好。   当年母后便是太早生太子哥,再加上舅舅的死,这才伤了身子。   后来又拿命生了他,便是师父那样的高人,用最好的药材也没留住母后的命。   他还要带窈窈去西北,一路颠簸,更不宜有孕。   反正,他还年轻,一点也不着急。   若是老头子自己着急,就让他自己生去吧。   反正,前些年不是才刚给他添个八皇弟吗,加把劲,说不定还能添个老九,老十。   “什么事,你说便是?”赵恒又凑了过去。   “孙大人说那些受益者多是商贾或市井小贩,我怀疑是不是她们提前设好的局,我今日看那静慈师太虽言语有些隐瞒,但并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这其中应该有隐情。”陆瑶表情笃定。   想抓到这些人容易,可想从她们口中窥探到内情只怕是不易。   案子一环扣着一环,消失已久的蛊毒,两个看似毫无联系又把她牵扯进去的谋杀案。   赵穆被夺爵,过了中秋便要流放,经过几番查证,江源也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可为什么还感觉幕后有只黑手在操控着一切。   像是他们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一般。   “你是说静慈师太是被胁迫?”赵恒问道。   “极有可能,今日那位妙言的姑子出现时,静慈师太站到了我身前,现在想来,应是怕那妙言伤了我,也许静慈师太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陆瑶回忆静慈的表情越觉得这其中有隐情。   今日静慈师太还说,她的夫君是人中龙凤,赵恒可不正是龙子吗?   “你放心,所有的事情,今晚必会有一个结局了。”这案子已经拖了太久,再不查清楚,老头子那里也没法交代了。   总不好让他这个皇帝在太后那边失了信。   而这几日,大理寺调查,郑家确实不知道郑紫嫣有孕的事。   若是知道,只怕一开始他们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底气把太后娘娘请回京城,太后现在估计也是肠子都悔青了。   陆瑶点头:“静慈师太务必要留活口,我有事要问她?”   “如何求子?”赵恒揶揄道。   陆瑶没好气道:“正是如此,太子殿下可满意了?”   “开个玩笑都不行,你对我是越来越没耐心了。”堂堂太子爷还比不上昆仑。   窈窈每次正和昆仑玩的一脸开心,看到他回来就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什么,殿下回来了?   虽然是做给那些小丫头看的,但总觉得被差别对待了。   “静慈师太应该是半路出家,我今日瞧见她有耳洞,若是从小在庵堂长大,应是没有的,而且静慈师太举手投足都十分有风范,虽是出家人,但透着大家闺秀的贵气……”   “你观察的倒是细致,父皇该封你做大理寺卿才是。”   “可惜大齐取消了女子为官,除非再有个像武皇一般的女皇帝,否则只怕女子再难为官。”这话可是大不敬,若是对别人,陆瑶可是万万不敢说的,她现在在赵恒面前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那倒也未必!”赵恒弯唇笑了起来,熠熠生辉的模样。   “你可千万别和父皇提!”陆瑶连忙道。   若是惹了皇上不高兴,她倒不是怕宫里送来账单,而是,上次进了趟宫他脑门就被砸的肿了个包,好几天才下去。   而且,之前又让他求皇上取消嫣姐姐的赐婚。   虽然皇上同意了,但他现在毕竟是太子,地位敏感,若非皇上允许,太子是不许参政的。   过问的太多,让皇上生疑,只怕下一个被流放的就是他们了。   “谁说我要和老头子提,等将来我继位,便准许窈窈提拔女官,为你所用。”   陆瑶:……   对上赵恒眸光灼灼的双眼,陆瑶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赵恒的话真的是震撼到她了。   他不是那种只说甜言蜜语的人,但凡他说的话,一便是一,从不作假,更不屑作假。   他说让她提拔女官,为她所用,也绝非哄她开心,而是真的这么想。   上一世为她丢了皇位,这一世还真是一样的不长记性。   他就不怕再落个昏君误国的骂名吗?   “你不怕我像武后那般夺了你赵家江山……”陆瑶眯着眼睛问道。   “夺?窈窈若想要,送你便是,都说李治皇帝懦弱、平庸,我倒觉得他极聪明,他把江山给他心爱的女人又如何,只要她高兴便是,再说,武后最终还政李氏子孙不就证明他没有爱错人?”   那些传下来的传记不过是那些言官看不得一个女人的权力凌驾于男权之上罢了。   有时候女子并不比男子差,比如他的母后。   为了老头子能得皇位,忍了舅舅死的不明不白,又说服了外祖远走京城。   老头子能坐稳这个皇位有他母后一半的功劳。   可如今,谁记得。   若有朝一日,他不会让窈窈受这样的委屈,既然有天皇天后先例,为何到他这里就不行?   他愿意做昏君,只要大齐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管那些史官如何写他,反正那些内容他也看不到。   “我才不要理那些麻烦事,休想丢给我!”陆瑶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重活一世才知,那些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说傻乎乎的大实话才更让人感动的想哭。   “这都被你发现了,放心,老头子身体康健,等他退位,说不定我们的孩子都能直接继位了。”   他和窈窈就游山玩水,纵情山野,逍遥自在。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先把这些麻烦事处理了。   谁让他比较倒霉,摊上了个爱算计的爹,爷爷,太爷爷……   这都是什么祖宗,留下一堆烂摊子,想掀他们棺材盖。   赵恒用了午膳便出府,他还要去找一趟陆玉庭,西市那边他更熟。   当初抓拓跋弘时,他在西市藏了线人,这时候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第550章 血债血偿   可惜,赵恒在茶楼等了快半个时辰都没等到陆玉庭,青鸾匆匆推门进来:“主子,驸马受伤了!”   赵恒一惊,手中茶水洒了大半:“人怎么样?”   “属下只是听风无名说驸马受伤,伤势如何属下并不知。”青鸾一听驸马受伤就赶紧来汇报了。   青鸾说受伤赵恒就猜到怎么回事了,能伤的了他的人没几个。   早提醒他早点和赵绾解释清楚,他一日拖一日,如今倒好。   “去公主府!”   “是!”青鸾不敢违逆。   主子和驸马虽在朝堂上一向是对着干的,但那都是演给人看的,为了让皇上放心。   驸马还说什么朝堂不能一种声音,不利于朝政之类的,总之,很深奥的样子,他也听不懂。   可如今主子这样去公主府,是不是不太好,但他也不敢说。   公主府的有些下人是没有见过太子殿下,赵恒今日又穿的是常服,自然更不认得。   “你是谁,这里是公主府,没有通报不能进的……”那小厮十分尽职的上前拦人。   赵恒冷喝道:“滚开!”   没有上脚踹,已经是给了赵绾天大的脸面了。   “快拦住他!”小厮十分尽职。   上次内乱公主被抓为人质之后,这公主府守卫就越发的严了。   驸马可是发了话了,公主府再有任何差池,要他们的命。   前几日有个小丫鬟不安分,一向温文尔雅的驸马发了大火,三十棍下去,直接把人丢了出去,谁敢不老实。   小厮吓坏了,怎么都要把人拦住,不然给驸马没办法交代。   青鸾并未拔剑,将剑身朝前推了出去:“太子殿下在此,尔等胆敢放肆!”   那些人一听是太子殿下,先是愣了下,接着马上跪下行礼。   听说太子殿下的脾气出了名的不好,冒充谁,也没人敢冒充太子殿下。   “驸马在何处?”   “在,在……落雪院!”小厮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风无名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亲自过来,还未来得及行礼,赵恒已经走进去了。   风无名忙追上为他开门:“公子就在里面!”   陆玉庭的伤口已经处理好,头发散着,面色虽惨白,但精神尚且还可。   “你功夫都白学了,让一个女人把你扎成个血窟窿,满意了?”赵恒沉着脸,语气并不好。   越是关心,越是无法心平气和的说句关心的话。   “难不成让我一个大男人和她动手?”陆玉庭苦笑。   “逃不会吗,不是自诩轻功天下第一?”傻傻不动的站在那儿让人扎吗,不是一向最会哄女人?   陆玉庭第一次乖乖的靠在榻上不呛声,让他说什么。   赵恒训完了陆玉庭,又看向旁边的风无名:“你是死的吗,看着你主子受伤?”   风无名嗫嚅的看了陆玉庭一眼,不敢说。   “还不说,等着孤处置你不成?”赵恒铁青着脸,浑身萦绕着随时要杀人的戾气。   “师兄别难为他了,这伤是我自己弄的,怪不得旁人!”随后又对风无名道:“你出去吧!”   ……   落雪院   赵绾提剑到落雪院时他正在书房,看到她手中的剑,他便知道怎么回事。   赵绾长于宫中,将人心早已看的通透,能得皇上宠爱的,都不是一般人。   赵绾的难过从来都藏在心里,对外总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必然是曾江的事。   否则,不会这么大的恨意。   她说:“陆玉庭,我是来向你讨债的,血债血偿。”   手中的剑朝他刺去时他站着没动,剑尖刺进胸口的那一瞬,赵绾表情似有吃惊。   终是恢复了平日里冷然的骄傲模样,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要以为如此,我便会手下留情。”   他抬手握住剑身,将剑又送进胸口几寸,伤口之处的血汹涌而出,白色的衣衫迅速被血染红。   他身子也趔趄了下,险些站不稳,勾出个笑来:“公主可还满意?”   赵绾顿时溃不成军,脸色苍白无比,握着剑的手颤抖不止。   “陆玉庭,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赵绾忽然暴怒起来,咬牙一字一句的问道。   陆玉庭沉默,曾江的死是他的意料之外,但的确死于他的人之手,他无法解释,这个罪名他洗脱不轻,是他欠曾家的。   那种生死之间的愤怒,全都在此时涌了上来:“你说呀?”   她的夫君杀了表哥,她嫁给了自己的仇人,你说可不可笑?   赵绾忽然就笑出了声,笑声就像开了闸一般,停不下来,近乎癫狂。   她脸上神情似是痛到了极点,可偏偏又在笑着。   陆玉庭伤处的血在白衫上肆意绽放,诡丽如盛放的彼岸花。   那么深的伤口,那么多的血……   赵绾拔剑,带出的血喷溅在她的身上,脸上。   “表哥的命你偿了,你的命,我偿,我们两不相欠!”赵绾抬起手中的剑朝自己脖子抹去。   也好,两清了。   剑被陆玉庭夺了去,因为用了内力,才刚站定便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摇晃了下。   赵绾手伸了下,终是又放下。   那一剑是她刺的,她这又算什么。   陆玉庭将身子的重心靠在桌上,声音微弱,满脸却都是温柔神色:“我和他之间两清了,我们之间还没有……”   陆玉庭话没说完,又吐出一口血来,赵绾仰着头,以一种几乎是无助,亦或是绝望的姿态看着他,唇瓣颤抖着,颤抖着,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陆玉庭提气,用尽力气:“风无名,送公主回去!”   风无名进来看一身是血的陆玉庭连忙奔过去,紧张道:“公子!”   “送公主回去。”   风无名不敢违抗,眼神冷冷的看向赵绾:“公主,请!”   赵绾冷冷清清转身出了房间,脚步虚浮,出了落雪院后道:“本宫不用你送!”   “公子命,属下不敢违抗,公主请!”风无名对公主没什么好感。   公子那样的人什么时候受过伤,这几次都是因为公主。   上次公主被为人质,公子一怒之下,罚了几十个兄弟。   他大哥的伤虽好了,可如今倒好,又做回小卒了。   陆玉庭身上这伤确实不轻,毕竟流了那么多血,但没想象的那么致命。   那剑是他自己刺进去的,分寸自然拿捏好了,再往前半寸只怕真要了命。   不过,如今这伤也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不偏不倚,赵绾这一剑就刺在他上次的伤处。   老伤添新伤,他这是自己找死。   可曾江的死始终是他和赵绾之间的心结。   这一日,迟早的。   也是他该受的。   她说,他和曾江之间的恩怨两清了。   这一剑也值。   只是没想到,他陆玉庭竟有一日,连她的心也要靠算计得来。   无耻?   就算吧!   ……   赵恒看到他手上缠着的纱布,便知道他没有撒谎,那一剑确实是他自己刺的。   “几次三番的受伤,看来你和驸马这位置八字相冲。”   “师兄大老远的跑过来不会也是劝我和离的吧?”陆玉庭摇头失笑。   “也?”赵恒面容更冷:“赵绾要和离?”   陆玉庭是昨夜受的伤,他连早朝都告了假,就是不想惊动他人。   没想到,赵恒还是知道了。   赵绾早上送来的和离书,只要他签了字,再送去皇上那里恩准,两人以后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陆玉庭蹙眉撇嘴,十分委屈的表情:“不然呢?”   “活该!”   “师兄不是来安慰我的吗?”   “我是来看看你的身体还能经的起刺几剑!”赵恒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没想到师兄成了亲,关心起人还是这么……口是心非!”陆玉庭摇头,瑶儿是怎么忍的了,没刺他几剑的。   “你给我好好养身体,再有下次就跟着师父他老人家闭关吧!”   ……   赵恒没有和他提水月庵的事,出了落雪院不久,看到赵绾站在那,青蓝色的纱裙,清冷孤傲。   这是通往公主府大门的必经之路,赵绾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太子哥!”赵绾曲膝向赵恒行礼。   赵恒虽对赵绾心中有气,但对曾江一事也十分惋惜,再说,这是她和陆玉庭之间的私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生气也没用。   “免礼!”赵恒语气淡淡。   有时候远近亲疏不是以血缘来定,比起这个没什么交情的妹妹,自然他内心更偏向同生共死的师弟。   “太子哥可否借一步说话!”赵绾指了指不远的凉亭。   赵恒倒是没有拒绝,这可是他那个好师弟,豁出命都要留下的人。   “太子哥,说来惭愧,我和驸马成婚数月,可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勉强共处,便如猫鼠相憎,狼羊一处,还请太子哥在父皇那里转圜……准许我们和离。”   “这个孤帮不了你!”赵恒直接拒绝,抖了下衣袖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孤肉胎凡骨,怕遭雷劈!”   赵绾:……   赵绾表情才是如遭雷劈,太子殿下拒绝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委婉。   赵恒出了公主府,一会儿就让人放话给宗正,宗亲里谁要挑唆老头子让他俩和离,不管是谁,非弄死他不可。   赵绾可是陆玉庭折了半条命进去也要留的人。 第551章 小心有诈   赵恒没有回府,直接去了水月庵,晚上有顺天府的人协助,还有城防营,人手也差不多够了。   正如窈窈所说,这次一定要把事情了结,否则便要一直这样没完没了的斗下去了。   还有大概半个时辰,天便要黑了,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动手。   窈窈猜的没错,这家玉器店确实有问题。   大理寺的人伪装成客人进去过,里面的伙计和老板都有功夫在身。   天色已暗,部署完毕,成败在此一举了。   忽然有个衙役进来:“见过太子殿下,外面有个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太子殿下的!”   青鸾接过信,正要递给赵恒却被顾丰生拦住了:“殿下,小心有诈!”   孙天得和宋轶一对视:“送信人可还在?”   那衙役道:“送完信就走了,小的这就去追!”   “只怕追不到了!”赵恒道。   若真是有诈,他不会傻到在那里等着。   顾丰生上前道:“殿下,容臣放肆!”   一国太子,自然不能冒此风险。   顾丰生接过信,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确实是一封信,信的内容也简单:撤兵,否则皇上危矣!   顾丰生脸色大变,忙道:“殿下,这……”   赵恒已经看到了信的内容,握拳道:“放肆!”   孙天得和宋轶看到纸上内容,只觉得眼前发黑,膝盖酸软。   若是真的皇上危险,那他们可都成罪魁祸首了。   不行,不行,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可还没等众人冷静,孙不二跑的满头大汗的进来了,收不及脚步一个趔趄趴地上了,顾不得起身:“皇上密诏,太子殿下即刻进宫。”   赵恒脸色微变:“宫中可有事?”   孙不二看了眼帐内的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赵恒立刻道:“但说无妨!”   “皇上晚膳后吐血晕倒了,院判和文太医说是中毒,已经派人去请陆驸马了。”孙不二不敢隐瞒。   皇上晕倒前吐了血,让师傅传令,命太子殿下即刻进宫,只怕,只怕……   如今外面还不知道皇上中毒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对朝局不利。   前脚刚收到信,后脚就收到皇上晕倒的消息。   “太子殿下,如今如何是好?”顾丰生道。   皇上中毒昏迷,肯定是要太子监国的,今晚动不动手,还要太子殿下决断。   “宋大人!”   “臣在!”   “查封鹤鸣玉器店,找到密道出口,一个人都不许放过!”赵恒表情严肃道。   “臣遵旨!”   “孙大人!”   “臣在!”   “水月庵中尼姑可能藏匿杀手,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静慈师太留活口!”   “臣遵旨!”   “顾将军!”赵恒的目光最后看向顾丰生,今晚只怕又是一场硬仗。   如今岳父大人还在养伤,陆家军虽有许嘉,但陆家军也是元气大伤,一切要仰仗顾家了。   “臣在!”顾丰生抱拳上前,他比赵恒更清楚他的责任。   “城防营的兵暂时撤出,守好各路口,城门,孤会派府兵配合!”赵恒口中的府兵自然是暗卫。   按道理是不许养私兵的,但这种事,只要不太过分,皇上也不会怪罪,京城各大家族没有哪家没有暗卫的。   “臣领命!”   顾丰生朝赵恒拱手,殿下已经储君风范了,有他主持大局,出不了大乱子。   顾丰生出了营帐,带着城防营的士兵撤了。   赵恒担忧宫中形势,不得不先进宫,不过,派人传断魂鞭孟松赶来协助。   宋轶和孙天得二人面露忧色,也不知皇上情况如何,齐齐朝赵恒道:“臣恭送太子殿下!”   赵恒赶到华清殿时,文绪已经用银针止住毒性不再蔓延,可皇上到底中的什么毒,他目前也不得而知。   赵恒到后不久,陆玉庭也赶到了,他看了陆玉庭一眼,目光担忧。   如今京中人人都知陆玉庭善用毒,可他偏巧前一日受了重伤。   如今看来,只怕他的伤,也在对方算计之中。   “放心,邢嬷嬷已经抓起来了!”陆玉庭悄悄道。   太后宫中自然不能光明正大抓人,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怕皇上的毒和邢嬷嬷脱不了关系。   赵恒点了点头,人到陆玉庭手里,就不怕他不开口。   陆玉庭官职虽不高,但他是驸马,又是皇上信任的重臣,几位太医纷纷行礼。   陆玉庭先看了皇上脉象,幸好银针止住了毒性。   陆玉庭把了一会儿脉,又看了皇上的眼珠。   “怎么样,可有解?”赵恒问道。   陆玉庭先给皇上喂了一粒自己的解毒丸。   他的解毒丸配方也是极其珍贵,便是奇毒,也可起到缓解作用。   “可以!”陆玉庭表情还算轻松。   “敢问驸马,皇上中的是什么毒?”文绪是个医痴,遇到自己没见过的自然是好奇。   文绪的师傅是大医圣钟斓,师出药王谷一脉,药王谷的医术大齐闻名,只是并不擅用毒。   “一种西域的奇花,我已经喂皇上用过解毒丸,待会再用银针辅助,我写个方子,劳烦文太医盯着煎药,喝过药应无碍!”陆玉庭语气轻松。   文绪看向陆玉庭的目光是完全是钦佩的。   怪不得年纪轻轻得皇上重用,不愧是鬼谷未来传人。   鬼谷和药王谷据传是师出一脉,药王谷的传人曾得鬼谷一脉相助。   药王谷有条祖训便是,鬼谷若有难,药王谷必倾力相助。   陆玉庭这样说,大家都松了口气,常贵抚了把额上的汗,皇上吐血晕倒时,传太子进宫,可把他吓坏了。   他还以为,以为……   常贵想到当时的场景,摇了摇头,幸好有陆驸马,可真是万幸。   陆驸马说无碍,院判和文太医拿着陆玉庭开的方子到太医署配药。   皇上寝殿了,除了常贵,就剩下师兄弟二人。   常贵对皇上忠心自然不用避讳,赵恒直接开口:“父皇到底中了何毒?”   别人不了解他,师兄弟多年他不会不知道。   老头子的毒根本不像他说的那般轻松。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师兄还要我再说一次?”陆玉庭过了半晌方眯着眼睛看向赵恒,语气从容道。   “你瞒不过我,说吧!”   若真是一般的毒,他刚才不会是那个表情。   他写那个方子,分明是要把人都屏退了,这会儿正想着如何把他也弄走吧?   陆玉庭叹了口气:“有个太了解自己的人真不是什么好事。”   这俩师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可把常贵给听迷糊了。   说了半天什么意思,皇上的毒没解?   不过,他也不敢问。   主子们说话,没让他一个奴才退下已经是开恩了,哪有他说话的份。   “到底什么毒!”   “西域穷奇!”一种西域奇毒,中了此毒的人会昏睡六个时辰,然后清醒,从外表看与常人无异。   可三天后,全身化为脓血而亡。   而解此毒,只有一个法子,以命换命。   换命之人要懂得换命之法,还要内力深厚,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能留下半条小命。   否则,没等把中毒者的毒移到自己身上便血脉混乱,暴血而亡了。   说来,大概是天意。   只怕这世上除了清河那个老不死,知道此换命之法的唯有他一人。   赵恒虽不懂毒,但有这么个喜欢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师弟,早些年没少受他毒害,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毒多少有些耳闻。   “孤不许你这么做!”赵恒第一次在陆玉庭面前称孤。   以命换命,他不许!   陆玉庭反倒笑了:“师兄,我前几日上山,师父说我大劫将至,看来真被他老人家说中,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上一世,师兄亡国,江源夺位,而他一直未曾出现,大概那时他已经不在了吧。   看来,真的是命。   可惜,他不能亲眼看到大齐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有屋居,有田耕,衣食无忧,怡然自乐那一日了。   不过,他相信,师兄能做到。   “孤从不信命,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赵恒语气虽坚定,语气却有些慌了。   “师兄,再耽误下去,便是我也救不了了,只怕是清河那个老怪物进京了,你和师父都要小心!”如今鬼谷一脉就剩师兄。   只遗憾,他还未找个好苗子把鬼谷一脉得以延续。   清河那个老怪物命也够硬,中了他的毒居然能活着,还能进京,可真是祸害遗千年。   “让他来,孤不怕他!”   陆玉庭身上还有伤,刚才一直都是坐着的,这会儿站起身来,拱手朝赵恒一拜:“臣请太子殿下成全!”   赵恒背过身去,不受他这一礼。   “我知太子殿下仁爱,可宫中刚经过宫变,不易再有动荡,否则边关危矣,求殿下以天下苍生为重!”陆玉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赵恒终是转过身来:“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赵恒这话的意思是问他有几成把握活着。   若是他未受伤,或许有三成,可如今,他身上有伤,只怕一成不到。   清河那个老不死这是算计好了要他的命。   “孤要你活!”赵恒伸手扶起陆玉庭。   陆玉庭起身,看着赵恒缓缓笑道:“臣遵旨!” 第552章 必遭反噬   华清殿大门缓缓合上,彼此的身影彻底消失。   赵恒站在门口,许久才转过身问青鸾道:“宫里情况怎么样?”   “皇上中毒的消息已经封锁,宫里暂无动静,御林军全体待命!”青鸾回复道。   “太后那边情况怎么样?”   “驸马的人在暗处守着,邢嬷嬷还未招供,风无名在审!”   赵恒点点头,他出来前已经安排好府中一切,有暗卫守着,窈窈聪慧,应无大碍。   大理寺和顺天府同守水月庵,那边出不了乱子,最危险的就是顾将军那边,若清河真的到了京中,那就麻烦了。   赵恒看了眼里面,安静的很,没有一点动静。   而里面,陆玉庭让常贵把皇上扶起,打通了血脉之后,开始用内功将皇上身体里的毒逼到他左臂,再引到自己体内。   陆玉庭身体受了伤,如今用内力替皇上逼毒,有些力不从心,没过一会儿头上起了一层的汗。   可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来。   幸好,皇上身体康健,没有对外来这股内力产生排斥。   常贵在一边看着心里捏了把汗,可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陆玉庭后背的衣衫湿了大半,已经到关键时候,等下,只要划破皇上左掌,用换命之法,将毒吸入他体内。   他会尽力将毒控制在他的左臂,不让毒素流入心脉。   可实际操作起来极其困难,毕竟这以命换命之法从没有人试过。   噗……   陆玉庭吐出一口血,常贵吓坏了,忙道:“驸马,您没事吧?”   陆玉庭摇摇头,并没有开口说话,常贵不敢再让他分身,手里拿着手巾,也不知该不该上前擦拭。   “这……”常贵惊的手中帕子掉在地上。   驸马他的头发,他的头发……白了。   陆玉庭抬手拔掉头上的玉簪,头发散落那一瞬,他看到了自己乌发变银丝。   也只是稍时迟疑,他毅然划破了自己的左掌。   门忽然从外推开,常贵正要阻止,却发现来人是清虚道长。   清虚道长一身灰色宽松道袍,越发显得仙风道骨。   清虚道长看到满头白发,极其虚弱的陆玉庭,忍不住一声长叹:“你明知大劫将至,何苦执意妄为!”   这人世间凡事自有定数,凭一己之力,乃是逆天而为。   帝星时而晦暗,时而亮起,而周围星宿宿主也随之变化,干预天命,必遭反噬。   这个痴儿。   “师父!”陆玉庭偏头看了眼,又立即凝神,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停。   这是西域穷奇,没有解药,只能以命换命。   换命之人连一成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换命之人,将中毒之人的毒凝在一处后,已经耗费了大半内力,内力涣散,不可能把毒凝在一处,不流向心脉。   而且,他本就受伤,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若再将毒移到自己体内,必然当场毙命。   今日,他违反鬼谷门规,待到地下再向历代鬼谷先祖赔罪。   清虚道长一掌劈在陆玉庭后颈,陆玉庭登时便晕了过去。   然后转身对赵恒道:“子恒,带他出去。”   “师父……”   清虚道长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为师知你要说什么,子虚受伤颇重,带他去疗伤,其余……不必多说。”   赵恒只得道:“是!”   陆玉庭内力耗费太多,之前的伤口又崩开,还有这一头白发……   陆玉庭说,太子哥救过他的命,一日为主,终身不可违。   可如今算来,到底是他欠太子哥,还是赵家欠他。   赵恒扶了陆玉庭到偏殿,又输了内力给他。   可他方才身体耗损太多,功力只怕再难以恢复到从前了。   陆玉庭很快醒来,看到赵恒愣了下,想到晕倒之前的事,着急便要从床上下来:“师父他……”   “你先坐好!”赵恒拦住了他。   “师父在给皇上解毒?”明知是这样,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遍。   “是!”   “你怎么不……”陆玉庭没有说完。   赵恒拦不住师父,就像一开始拦不住他。   “你身体需要调养,否则,你这身功夫可要废了!”赵恒不是危言耸听。   他如今除了外伤,身上还筋脉混乱,三个月内不能动武,否则,轻则武功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师父说,那个换命之法,换的根本不是一人之命。   所以之前,从未有人能换命成功。   陆玉庭已经将毒逼到左臂,如今清虚道长只需将毒引入自己体内,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也是最要命的一步。   因为,一不小心,两人便会同时中毒。   足足一个时辰,清虚道长才将毒引入自己体内。   皇上要半个时辰后才会醒,清虚道长面色红润,气色比之前看着更好,鹤发童颜。   他自己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两日后身体便会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道长……”常贵跪下重重叩首。   若是他的命能对道长有用,他宁愿把自己的命给道长。   可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奴才。   清虚道长之前救过先皇后,如今又救了皇上,他真不知该怎么感谢。   “公公不必多礼!”   赵恒站在门外,看到清虚道长出来,忙伸手去扶:“师父!”   赵恒将清虚道长扶到偏殿,陆玉庭看到师父进来,从榻上下来,俯首跪地:“徒儿不孝,连累师父!”   “起来吧,此事不怪你,一切祸事皆因为师而起,如今也该因我结束!”清虚道长在椅子上坐下。   他和清河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么多年,从未对人提起。   清河是师父当年带着他云游时救的孤儿。   清河虽入师门晚,却比他更有天赋,师父一开始对他亦很是喜爱。   但后来发现,他贪恋权势,心术不正,为先三皇子庆王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师父发现本要将他以门规处死,当时是他求情,饶他一命,师父念及师徒一场,最后只将他逐出师门。   他离开师门前发誓痛改前非,隐居山林,再不助纣为虐。   可他离开师门后不久,师父就中毒而亡。   他学的是医道,而清河便和玉庭一般,是制毒一道的鬼才。   清河记恨师父将他逐出师门,竟在离开前敬师父的那杯茶水中下了毒。   师父暴毙而亡,他悔恨莫及,立志要为师父报仇,便开始四处寻他踪迹。   他知道清河贪恋权势,绝不会轻易放弃,便寻到了京城,可还未找到清河,便听说了庆国公世子暴毙而亡的消息。   他去看过庆国公世子的尸体,和师父中的正是同一种毒。   他怕此事传扬出去有损鬼谷一脉声誉,便将傅沛真正的死因瞒了下来。   如今想来,此举就是助纣为虐。   傅沛暴毙,连累当时还是王妃的先皇后动了胎气,险些性命不保。   后来,三皇子兵变失败,清河也失去了消息。   不久之后,当今皇上继位。   皇上希望他留下为先皇后调理身体,他因傅沛之事对傅家愧疚,便留在了宫中。   皇上下令全国通缉清河,几年过去,并无消息。   后来在老平宁侯相助之下,他离开京城独自寻找清河下落。   几年后,他接到老平宁侯来信,老平宁侯说他大限将至,希望他能收他的孙子玉庭为徒。   那时,他已经在西北收了一个徒弟,便是赵恒。   两个徒弟,都是忠良之后,一个是鬼谷欠下的债,必须要还,一个是受故人所托。   如今,却都是被他连累。   这一切,都是他该还的。   当初,若不是他为清河求情,让师父留他一命,师父就不会死,更不会有后面的这些悲剧。   一切由他而始,如今便由他而终。   “师父放心,徒儿定手刃清河,为师门除害!”赵恒道。   这大概是他最后能为师父做的事了,如今,师父中毒,玉庭受伤,鬼谷一脉也只有他可以手刃清河。   清虚摇了摇头:“他不会轻易现身,我和他该有个了断了。”   之前他中了子虚的毒,以为他已经死在南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不能再让他助纣为虐,为祸苍生了。   “师父,你不能再冒险了!”赵恒不同意。   “清河诡计多端,师父不能去!”陆玉庭也不同意。   清虚道长扯了个笑容,一派云淡风轻:“如今,为师还有什么好顾忌!”不能再连累师门和两个徒弟了。   清虚道长看着两个徒弟,眼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解脱。   他修了一辈子道,如今终于悟得其中真理。   “为师去后,你们师兄弟二人要相互扶持,不可包藏祸心,不可相互猜疑,不可为非作歹,为师不求你们将我鬼谷一脉发扬光大,但一定不能做败坏师门之事,更不能将我鬼谷秘籍传给心术不正之人!”   两人齐声道:“徒儿谨遵师命!”   清虚道长从身上取下鬼谷信物:“这是鬼谷密室钥匙,今日为师正式传于你,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鬼谷谷主,鬼谷三百二十七代谷主接令!”   陆玉庭再次叩首,泪如泉涌,双手接过掌门信物:“师父!”   清虚道长从椅子上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徒儿道:“你们谨记为师教诲,为师……去也!” 第553章 风情十足   二人跪在地上,朝着清虚道长的背影再次叩首:“徒儿拜别师父!”   赵恒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子两侧,然后缓缓握成拳状。   清虚道长宽大的道袍,随着他的步伐,在风中烈烈扬起,像是要驾着青云化羽而去的仙人。   他们两个都清楚,师父这一去,便是永别了。   陆玉庭身体却实在撑不下去,吐了一口血后,又晕了过去。   陆玉庭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却最重情义,师父为救他而死,他终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   赵恒看陆玉庭脉象并未紊乱,晕过去只是急火攻心,这才放心。   常公公进来道:“太子殿下,皇上醒了,要见您和……”   常贵看到躺在榻上的陆玉庭,后面陆驸马三个字没有说出来。   “孤知道了!”赵恒语气沉重。   常贵不敢多言,退出了房间,皇上醒来,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皇上了,清虚道长他老人家……   因为穷奇在皇上身体里停留的时间不长,对身体伤害并不大,精神也尚可。   陆玉庭开的那个药方是活血化瘀,又是上好的药材熬制,皇上喝了之后,身体便不会有大碍。   院判和文太医看到赵恒进来,忙行礼,皇上挥手让太医退下,他有些话要对太子讲。   “你师父他……朕会以国师之礼厚葬他老人家。”提起清虚道长,皇上表情愧疚。   “父皇不必如此,也无须介怀,师父求仁得仁,他不会在乎这些!”赵恒语气很淡。   但皇上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清虚道长如此做并不是为了救他。   老五对他这个父皇还是……罢了。   “等这次事情解决,朕便传位给你,朕……老了!”今日晕倒那一瞬,他看到先皇后了。   先皇后死了二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她的样子。   他知道先皇后怪他,所以这么多年连他梦里都不肯来。   可今日,他看到她对着他笑,应是原谅了他吧?   他累了。   宫外   赵恒离开后,孙天得带人攻进了水月庵,而宋轶带人堵了玉器店,两人分头行动。   果然,水月庵中有不少姑子是有功夫在身的。   不过,这些姑子功夫不算高,他们人多,还能应付。   孙天得因为提前得了太子吩咐,静慈师太一定要留活口,便让孟松趁乱先擒住了静慈师太。   静慈师太像是早料到自己会有此下场,念了声阿弥陀佛,束手就擒。   孙天得带人进了后院,院中空无一人,打开废弃的枯井后,在枯井中捞出了好几具尸体,且都是男尸。   水月庵都是女人,怎么会有男尸?这便是古怪之处。   仵作验尸发现,这些男尸都是十八到二十五岁的成年男子,从他们的骨骼推断都是身体康健,五官俊美的男子。   这枯井井壁碰到时响声有些不同,如果判断不错,这枯井和密道只有一墙之隔。   孙天得当即派人砸开井壁,果然,寻到了密道。   他带着人进了密道,密道很大,还有些桌椅这样的生活物件,更像一个秘密据点。   这里应该能容纳不少人,可如今却空无一人。   只怕这里还有出口,那些人已经提前逃了。   在密道里发现了还未来得及运走的几十箱金银,足足有上百万两。   若是所料不错,这些便是那些商户上供给水月庵的香油钱,还未来得及运走。   孙天得怒目看向静慈师太:“师太身为出家人,如此行事,不怕佛祖怪罪吗?”   静慈师太又是一声阿弥陀佛,孙天得问她据点的人去了何处,她仍是什么都不肯说。   正要看这密道通往何处时,前方杀过来一批杀手。看方向,是从玉器店过来的,应该是要从密道逃脱。   不过,这些人只是小喽啰,并不是对手,很快解决。   好一招瞒天过海,竟是打着佛祖的名义,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到如今,孙天得也差不多猜出来,那些妇人是如何有的身孕。   简直禽兽。   “师太还要助纣为虐到什么时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人在何处?”孙天得问道。   “我佛慈悲,大人莫要再问,快些撤出密道……”   静慈师太话音未落,只听密道另一头轰隆声响。   声音顺着密道传来,似要刺破耳膜,有人要炸毁密道,这里快塌了。   孙天得大叫一声不好:“快,大家都撤出密道,孟松,护师太先走。”   “撤,快撤!”孙天得又大吼一遍。   虽然撤出的及时,但还是有不少兄弟被埋在下面。   而水月庵有好几处也被炸毁,静慈师太对着坍塌之处合手念了句阿弥陀佛。   孙天得人生第一次忍无可忍到想对一个女人动手,还是佛门中人。   念一句阿弥陀佛就能赎清所犯的罪孽,念一句阿弥陀佛那些人便能活过来吗?   密道被炸毁,断了路,只怕宋大人那里情况不好。   若是他带人绕过去,至少要半个时辰。   “密道还有哪些入口能到鹤鸣玉器店?”   “密道已经炸毁,只有那一条大路可走!”静慈师太道。   孙天得想骂人,可没时间耽误了,正要带人赶去支援,却突然出现一批杀手。   这些杀手都是女子,身穿红衣,招招凌厉,都是杀招。   大理寺的衙役和专业的刺客比起来自然逊色。   孟松虽然功夫高,但他要护着静慈师太,再和这些人交手自然有顾忌。   孙天得文臣出身,虽然会断案,但不会功夫,觉得自己小命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顾昭华带着人杀了过来:“孙大人,五哥让我来助你!”   顾昭华这些日子在顾将军调教下,功夫见长。   “顾郡王,这些姑子太子殿下要留活口!”   “你带人先走!”顾昭华用的兵器是顾家军的长刀,一刀一个,像切大白菜。   “有劳郡王!”孙天得也不和顾昭华客气,他这会儿留下就是添乱。   一定要把这些姑子带出去,还有那几具尸体,虽不大完整,但还有用。   就是可惜了那上百万两银子,不过幸好,日后还可以再挖出来。   顾昭华很快解决了这边,宋轶那边有赵恒府中的暗卫相助也无碍,活捉了鹤鸣玉器店的老板。   他倒是想服毒自杀,被青云一掌捏碎了下颔骨,再动弹不得。   青云掌王府暗卫,和青鸾一明一暗,功夫不在青鸾之下。   不过,这些都是死硬派,看来要下点功夫好好审了。   他们进密道还是迟了一步,水月庵的地下的秘密据点除了鹤鸣玉器店,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只是,除了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人,顾丰生还带人守了街道口和城门,他们想带着那些银子出城是不可能的。   派去水月庵的杀手,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顺便拖住顾昭华,最难对付的不是孙天得和宋轶,而是顾丰生。   不过,他们早有准备。   顾府   一群红衣女子从天而降,画面绝美,若不是个个手拿着凶器,真以为是天女下凡了。   顾家最精妙的不是护院的功夫,而是顾丰生在内院布的阵法。   所以,无论外面多乱,顾家内宅都不会受惊扰。   那些杀手还未站稳便触动了阵法,死伤不少。   后面的人看到如此情况,不敢贸然闯进去。   “夫人,外面似是闯进了刺客!”小丫头为长公主打着扇子道。   长公主端起茶,眉梢未动一下的道:“无碍,他们进不来!”   顾家风风雨雨数百年,男子多战死沙场,可后宅的女人都能平安到老,不受干扰。   为何?   后宅不安,何以安国。   若不能把自家宅院护好,也不必领兵打仗了。   这阵法乃顾家先人所创,至今无人能破。   长公主不担心自己,而是外面的那两个男人。   自顾家重新入了朝堂,她这一颗心便没有安稳过。   赵家男人都是玩弄权术的翘楚,当今圣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权术能安他们的心,却不能安天下。   顾家要安天下,便要乱了君心,惹来忌惮,她怎能不担心。   如今是外也忧,内也忧。   “他们上了屋顶。”小丫头又道。   她耳力不算好,可上面的动静太大。   长公主没什么表情,屋顶也有机关,顾家内宅不是那么好闯的。   想闯,便要付出代价。   外面的刺客攻了几次依旧攻不下,死伤了不少,不敢再行动。   “主上,姐妹们伤了不少,要不要用火药。”一名女子问道。   什么办法都用了,可这顾家内宅居然机关重重,怎么都攻不进。   除了把房子炸了,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被称主上的也是一名女子,一身红衣,身段窈窕,脸上蒙着面纱。   不过,就算如此也能看出是位面容姣好的女子,那双眼睛生的格外好。   “把人炸死了,拿什么威胁顾丰生!”被称主上的女子开了口,声如黄莺,本应十分好听,却因为声音中透着的冷意和煞气而白玉有瑕,失了好感。   “是,是属下愚钝!”刚才说话之人连连道歉。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女子又开了口,说这话时,眉目不经意一挑,风情十足。 第554章 年少轻狂   “急报!”顾家大门被外面的人拍的砰砰响。   守门之人一开始并不理会,直到外面人又说了便:“我是城防营的,顾将军派我来传消息。”   五福听说是顾将军派的人,开了一道缝,看了眼外面的人,穿的是城防营士兵的衣服,脸上,身上都是血,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样子,这才开了门。   “城门要守不住了,快请长公主殿下进宫请救兵,顾郡王……阵亡了!”那人说完最后三个字晕了过去。   守门的人一听顾郡王阵亡差点跪下了,拼命的摇着晕倒之人:“你醒醒,小郡王怎么了,你快说清楚。”   “五福,别摇了,他刚说,小郡王……阵亡了……”另一个哽咽着嗓音道:“我们快去禀报夫人吧!”   “对,禀报夫人,你先扶他进去!”   五福一路狂奔到了内院,被护卫拦住:“怎么回事?”   “将军派人回来报信,城门要守不住了,让长公主殿下进宫搬救兵,小郡王……阵亡了……”五福哭了起来。   小郡王对他们下人最好了,一点架子也没有,这样的好人,怎么就死了呢。   “报信人呢?”   “受伤太重,晕过去了,小马在看着。”   护卫犹豫了下,这事太大,牵扯到小郡王,又让长公主进宫求援增兵,自然不敢耽搁。   护卫带着五福进了内院,五福一见长公主就跪下了。   长公主听到他说儿子阵亡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你,你说什么?”长公主吸了口气,不可置信道。   “报信之人晕过去了,小的和小马听的真真的,小郡王阵亡了,将军让夫人进宫求援!”   长公主的身体缓缓的倒在椅子上,时间在这一瞬,仿佛静止了,眼泪无声的从长公主眼中流了出来。   许久之后,只听她道:“嬷嬷,取本宫腰牌,进宫!”   她失去了儿子,可顾家不能做大齐的罪人,她的夫君还在等着她的救援。   “公主……”嬷嬷想劝,可最终没有说出口,转身去取公主腰牌。   长公主站在那里,面容不怒自威:“你们都是顾家精挑细选的护卫,贼人祸国,大难当头,没有大齐便没有顾家,你们几个护本宫进宫,剩下的守住城门,不可让贼人逃脱!”   “属下等遵命!”   夜风起,黑洞洞的长街安静极了,马车前的灯笼摇摇晃晃,马蹄哒哒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忽然,马车被拦住了去路,车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飞来的暗器伤了性命。   几个护卫护在马车前,保护长公主殿下。   马车突然停住,贺嬷嬷立马扶助长公主的手臂:“殿下,外面不对劲!”   “定是有人阻拦本宫进宫求援!”长公主道。   顾家的护卫虽功夫不错,但没有阵法辅助,很快便倒下。   一瞬的安静过后,马车外响起了一道女子的声音:“长公主殿下好大的架子,让本座好费一番功夫。”   “哪来的魑魅魍魉,胆敢在本宫面前放肆!”长公主虽没有下马车,但也猜到,外面的护卫大概都死了。   贺嬷嬷先下马车,掀开帘子后扶着长公主下了马车。   长公主一身宫装,气势十足,睨了眼围在马车周围的红衣刺客,轻嗤一声,面不改色道:“看来本宫是上了你们的当了。”   这些刺客正是闯顾家内院的那一批,难为她们为了引她出来,想出这样的奸计。   不过,这也说明她们这些贼子斗不过她的夫君和儿子,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办法。   带着面纱的女子笑了笑:“不愧是大齐长公主殿下,临危不惧,让本座佩服!”   长公主轻蔑一笑:“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宵小之辈,好意思在本宫面前自称本座,真是笑掉大牙!”   “长公主也无须在嘴皮子上讨便宜,本座很快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女子笑容中泛着冷意:“带走!”   女子说完,便有人上前要拖拽长公主,贺嬷嬷身子快速的挡在公主身前:“休得对殿下无礼!”   那女杀手刀刃起,一道血从贺嬷嬷的脖颈处喷出,贺嬷嬷的身体倒下时眼睛还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嬷嬷,嬷嬷!”长公主又惊又怒,弯腰去看贺嬷嬷的尸体,却被杀手拖住了手臂:“你们放肆!”   红衣女子冷冷道:“长公主殿下最好配合些,否则,本座只能带你的尸体和你的夫君儿子团聚了。”   她们这点人根本不可能出去,可有这位长公主为人质就容易多了,说不定还能把那批银子也带出去。   顾昭华增援顺天府和大理寺将水月庵和玉器店的人抓住之后就赶去和顾将军汇合。   玉器店的一个人已经招了,密道出口还有一处,并不是通向城外,她们还在城内。   据他招认,水月庵下面的秘密据点是缥缈阁的分坛,或者说,她们已经在多年前脱离了缥缈阁自成一派叫霓裳阁。   顾丰生看到顾昭华带着人回来:“怎么样,人可抓到?”   “逃了一部分,不过还未出城,剩下的被宋大人和孙大人带走了!”顾昭华快速道。   “带你的人守住安上门大街的各个街口,不能让他们逃了!”顾丰生命令道。   “是!”顾昭华领命。   “保护好自己!”儿子离开前,顾丰生交代道。   “孩儿知道,爹爹也要保护好自己,若是顺利,说不定回去还能吃到娘准备的宵夜!”顾昭华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顾丰生点头,拍拍儿子的肩膀:“去吧!”   顾昭华带着人快速的朝安上门赶去,让底下兄弟分散在各个路口,除了明岗还有暗哨。   忽然,顾昭华听到一阵脚步声,鞋底和他们穿的军靴不同,比较轻,像是女子的脚步声。   “戒备!”顾昭华突然道。   “顾郡王让本座好找!”突然一道女子的声音有远处传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是谁,有本事给小爷出来,藏头露尾是丑的不能见人吗?”顾昭华大骂道。   话音刚落,突然出现几个红色身影,在晦暗不明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的鬼魅。   顾昭华认出她们的衣服,这和在水月庵遇到的那些女杀手应该是同一批。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找她们呢,自己送上门来了。   “兄弟们,看来今晚我们可以提前吃宵夜了!”顾昭华朗声大笑,满满的不屑。   他身后的几个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家里爷们都死光了吗,让女人出来挣口粮。   “顾郡王好大的口气!”那些女杀手让出一道路来,蒙着纱的女子走上前来。   顾昭华本来是不屑,可当看到母亲的身影顿时变了脸色:“放了我娘!”   面纱女子笑了笑:“顾郡王别着急,本座把长公主殿下带到你面前,便是让你们母子团圆的。”   长公主嘴上被堵了布条,看到儿子身体挣扎了下,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公主殿下别乱动,小心刀剑无眼伤到了你!”架在长公主脖子上的剑泛着冷光,一不小心便会割到她的脖颈。   顾昭华怒道:“废话少说,放了我娘,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顾昭华手中长刀一扬便杀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刺客。   面纱女子没想到顾昭华会发怒突然动手,不过,这也越说明这顾郡王有多在乎他的娘亲。   很好,很好!   面纱女子一点都不动怒,反倒笑容愈甚:“顾郡王孝心感人,本座真是感动!”   “少给小爷来这套,放了我娘,小爷说不定会让你死的痛快点。”顾昭华到底年轻,一看到母亲被掳,沉不住气了。   红纱女子笑了笑:“顾郡王别着急,这样感人的时刻是不是该通知你的父亲顾将军一起观看呢?”   “小爷在此便能要了你们的狗命,你还不配我父亲动手!”顾昭华恨不得一刀一个,把这些人剁了喂狗。   “顾郡王可真是年少轻狂啊,既然你如此说,那本座就卖你一个面子!”面纱女子笑了笑,继续道:“只要郡王开了城门,让我们离开,本座绝对保证长公主安然无恙!”   “你休想!”顾昭华直接拒绝。   面纱女子摇了摇头啧啧道:“刚才本座还夸顾郡王是孝子,如今看来,不过如此,为了功名利禄连亲娘的性命也能牺牲,怪不得不敢让顾将军过来!”   “你……”顾昭华又急又怒。   他绝不是不在乎母亲性命,可是今晚不能让她们出城门。   放了她们,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面纱女子朝长公主笑了笑,顺便摘了堵在她嘴上的布条:“长公主殿下,是不是很失望,你的儿子他不救你,我们要不要去找你的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也只有他能救你了。”   “呸!”长公主啐了一口,目光满是轻蔑。   面纱女子虽不至于被啐到脸上,可被人啐面也是奇耻大辱:“没想到堂堂长公主殿下竟也如市井泼妇一般!”   “祸国逆贼,不配本宫以礼相待,我大齐妇孺皆可唾弃!”   说完,转头看着顾昭华道:“我儿做的对,娘不用你救,不能开城门,绝不能放这些狗贼出城!” 第555章 不许退缩   “娘!”顾昭华凄厉的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孩儿一定会救您,一定会救您!”   长公主笑了,一如往常般慈爱:“娘知道,娘知道我儿最是孝顺。”   长公主殿下高高在上,可她在孩子们面前却是最慈爱不过。   尤其是这个儿子。   “顾郡王,长公主如此大义,处处为你着想,你可不能让她伤心啊!”面纱女子面色不善,语气更不善。   顾昭华举刀朝她杀去,几个女刺客立刻挡住了去路。   面纱女挟持着长公主朝后退了一步,两拨人厮杀在一处。   城防营的兵都是顾丰生精挑细选的,虽然对方功夫好,可他们上人多,虽死伤不少,但还是占了上风。   顾昭华好几次想趁乱救下长公主,可那面纱女太过狡猾,几次被她识破。   “看来,顾郡王是真的不顾忌你娘的性命了?”面纱女子,抬起手中的剑便往长公主腿上扎去。   长公主吃痛,身子一闪,差点跪地上。   “娘!”顾昭华大喊道。   因为是夜里,顾昭华看不清母亲伤势如何,可看她的姿势,一定伤的不轻。   “还不让你的人住手!”面纱女声音泛着冷意。   “你先放了我娘一切好说!”顾昭华刀法极好,又伤了两名女杀手。   “顾郡王执意如此,本座就不能保证你娘不受皮肉之苦了。”面纱女子冷笑着又在长公主手臂上划了一剑。   顾昭华虽然知道不能放她出城,可如今娘在受苦,他作为儿子却不忍再看下去。   “都住手!”顾昭华不得不道。   面纱女点了点头:“很好,让你的人放下武器,让出道路,让我们出城。”   “昭儿,不要上她的当,娘没事!”长公主生怕儿子吃亏。   “你们不就是想出城,好,你放了我娘,我做你们人质,亲自送你们出城如何?”顾昭华假意道。   只要放了他娘,以他的身手想要脱困并不难,到时候她们一样出不了城。   面纱女子一下就猜出了顾昭华的意图:“顾郡王身手了得,这话只怕是诓本座,不过,顾郡王既然诚心救母,我倒是有个办法,只要你服下这颗丹药,我们顺利出城,自然会给你解药!”   面纱女看了旁边的女子一眼,那女子立刻明白,掏出一颗药丢给顾昭华。   顾昭华伸手接住,面纱女轻笑:“如今就看顾郡王是不是诚心救你娘了?”   顾昭华拿着药,没有立刻服下,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爹那边应该知道消息。   他得拖着时间等爹赶到,他现在若是服了药,药性若即刻便发作,别说救不了娘,他丢了性命是小,只怕要被她们逃出城去。   “我可以吃,可你要先放了我娘!”   “那这样,本座喊一二三,我们一起,你吃丹药,本座放你娘,如何?”面纱女将长公主推到身子前方,一副诚心诚意要放人的模样。   “好,一言为定!”顾昭华身体向前走了一步。   “昭儿,不要!”长公主大喝道。   她不要昭儿救她,她只要她的儿子好好的。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昭儿。   她是大齐长公主,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什么都享过,她不白来这一世,够了。   “长公主,您的儿子如此孝顺,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能阻拦呢?”   长公主并不理会她,看着顾昭华摇头道:“昭儿,娘不许你吃,你是顾家的儿郎,不可做如此没出息的事,否则,娘不会原谅你,你爹也会打断你的腿!”   “娘……”可他若不吃,他就救不了娘。   他不要当没娘的孩子,他要守城,可他也要娘。   “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不许流眼泪,本宫以大齐长公主身份命令你,带着你的兵,奋勇杀敌,不许退缩。”长公主呵斥道。   “顾郡王,你要不快些吃,本座可控制不住手中的剑了……”面纱女子没有说完,长公主猝不及防的朝架在脖子上的剑冲去。   鲜红的血溅在面纱女红色的面纱上,即便是隔着面纱她也感觉到了血的温度和淡淡的腥味。   “不许吃……”长公主身体缓缓倒下还不忘交代顾昭华不许吃那毒药。   “娘!”   “琼华!”   两道声音,一同传来,顾丰生赶来了,可看到的却是妻子血溅当场。   长公主躺在地上,脖颈间的血汩汩的往外流着,恍惚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这世上除了他不会有人叫她名字了,是他来了。   可惜……   长公主手往前伸了伸,似是想抓住什么,可终究落了空,重重的垂下。   “娘,娘……”顾昭华整个人崩溃了,不顾一切的往前冲过去,可却被后面护卫拦住。   面纱女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如此硬气,选择自杀,看来今日是免不了一场死战了。   “顾将军,瞧瞧你养的好儿子,竟是为了锦绣前程连母亲的命都可以舍弃呢?”面纱女这时候都不忘挑拨离间。   “我要杀了你!”顾昭华被母亲的死刺激,手中的刀毫无章法,乱挥一通,不要命了似的,顾前顾不了后,后背中了一剑。   若不是顾丰生及时赶到他身旁救了他,这一剑若是刺到底只怕他小命难保。   顾丰生知道儿子难过,他也难过,可越是这种时候便越不能乱了方寸,中了对方的计。   “混小子,你给我振作点,听到没有!”顾丰生揪着儿子身上的铠甲,扯着嗓子吼道,又心疼又愤怒。   “爹,我没有娘了,我娘没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救下娘……”顾昭华哭的像个孩子。   “打起精神给你娘报仇,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给我好好的。”顾丰生呵斥道。   顾丰生看到妻子的尸体要被人踩到,推开顾昭华,飞身过去,护住妻子的尸体。   那刺客趁机朝顾丰生后背刺去,顾昭华人来不及冲过去,只能用力把自己的刀甩了过去。   刀重重的扎在偷袭顾丰生那人的身体,带着她的身体重重的朝后倒去。   顾昭华这才冲了过去,紧张道:“爹,你没事吧?”   就那么一瞬,他险些连爹也没了。   爹说的对,要为娘报仇,他要杀尽这些狗贼。 第556章 一命呜呼   顾昭华大吼一声拔出自己的破虏刀,带出的血溅了满脸:“给我杀!”   顾丰生抱着妻子的尸体,终究是红了眼睛。   伸手脱下铠甲外的黑色披风将她的尸体盖了起来,吩咐两个士兵先把长公主的尸体放到安全之处,免得被人踩到。   顾丰生拔出鸣鸿刀,冒着幽幽寒光,冷意森然。   面纱女下意识后退,顾家刀法绝世无双,顾丰生年轻时乃大齐第一高手,没想到时隔多年依旧宝刀未老。   挥起刀时刀刃发出铮铮声,红衣女只能边打便退。   能接顾丰生十多招,在年轻一辈里,她的功夫也是了得了。但自然不能和顾丰生比,活捉她也是迟早的事。   顾丰生自然想杀了她,可现在不能,这女子什么来头还不知道,要以大局为重。   就在顾丰生就要活捉红衣女时,突然出现一人,顾丰生要躲闪她撒的毒粉,再要追时已经来不及。   顾丰生躲闪及时倒是无碍,身旁的两个士兵吸入毒粉太多,登时毙命。   顾昭华要追,却被顾丰生拦住了,顾昭华不解:“不能放她走,是她害死了娘!”   “有人来救说明她在京中还有同党,暗影已经去追,待有消息再一网打尽,先把这些人押回大理寺。”顾丰生冷静道。   顾昭华握拳,虽不甘心,但也知父亲说的有理:“娘的尸体……”   “我送你娘回家!”顾丰生声音低沉,步履更是沉重。   顾昭华看着父亲的背影,忍着泪转身,先把人押回大理寺,说不定他们还能审问出别的。   顾丰生抱着妻子,一步一步朝顾府走去,长长的一段路,像是走不到尽头。   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她还在家里等着他和昭儿回家,给他们准备了宵夜……   华清殿   红衣女子被人救走,其余人等皆落网的消息自然要向皇上禀报,当然还有长公主殉国的消息。   “什么?”皇上怀疑自己听错了。   “皇上,长公主被挟持,不愿连累顾将军和小郡王……以身殉国!”汇报消息之人不敢抬头,跪在地上回复道。   皇上一直沉默,房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众人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   皇家最寡淡的就是亲情,但对长公主皇上却是感情特殊。   在他人生最低谷时,长公主给过他帮助,他还记得,长公主第一次带他去见父皇,父皇甚至想不起还有他这个个儿子。   大概也是从那一次之后,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继位后,他并不想忆起那些不堪的过去,而长公主也默契的从未提起过。   在他心里,这位长姐是值得信任的,给了她长公主应有的地位和尊荣,对她的孩子们也格外宠爱。   他总以为以后有许多机会补偿长姐,总有机会为当年的事亲口道谢,没想到再没机会了。   皇上那声重重的叹息,让房间的气氛更加沉重。   常贵悄悄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别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在这里给皇上招不痛快。   常贵亲自给皇上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送了去:“皇上,您要节哀!”   皇上身上的毒刚解,若有个什么好歹,这都白忙活了。   大理寺   皇上醒来后,赵恒就出宫去了大理寺,宋轶和孙天得一人审玉器店的人,一人审水月庵的那些尼姑。   那些尼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水月庵底下的据点是霓裳阁的人,她们有什么目的,背后有什么势力她们并不清楚。   那些枯井中的男尸正是霓裳阁从京城外捉来的。   那些妇人都是受人指点到水月庵求子的,在大殿求完菩萨后,便被小师太带到后殿小佛堂礼佛受菩萨恩泽。   礼佛越久,越能显示出她们的诚意,所以,在外等待的家属都不会催,只希望妇人礼佛礼的更久些。   后殿只能求子者本人进入,丫头嬷嬷也都要在殿外等。   内殿和水月庵后院相连,那些妇人其实是被带进后院,房间里点了迷香……那些妇人便是如此有孕的。   后院的男子都是从外地捉来的,即便被家人发现失踪也不会寻到京城来。   这些男子隔一段时间便会被灭口,在外面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有些被丢在了院里的枯井里。   而那些妇人当时虽然失了意识,但事后都会记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大齐虽民风开放,但女子的贞洁一样看的重,她们自然不敢把真相告诉家人。   霓裳阁的人借此威胁,那些妇人为了名声,又为了保住家庭,大多选择隐忍。   这些人家都是霓裳阁提前选好的,都是京城商户,家里有钱且成婚多年无子,他们在求子时都会被唆使许下一半家产还愿。   孩子平安出生,那些人即便再心疼,可禁不住枕边人打着孩子健康不能诓骗菩萨的名义煽风点火。   而这些商人最终为了家族有后,即便是再心疼,每年也得欢欢喜喜的把银子送去。   这些妇人为了掩饰,自然把水月庵说的如何如何灵验。   当然,也偶有不受威胁的,想把这些公之于众,都会被霓裳阁派人灭口。   其实几年前也出过一个差错,差点被官府查到。   霓裳阁的人不小心把于家村范家的公子错掳了回来。   范家是读书人家,在当地也颇有名望,范公子又中了进士,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当时的案子闹的挺大,毕竟那范公子也算是官府中人了,顺天府接的案子。   范公子被掳那日是和妻子大吵了一架,离开了家。   范公子为人十分风流,和妻子常常吵闹不休。   几日后,顺天府在范家的水井里打捞出了范公子的尸体。   顺天府的衙役还在范公子夫人李氏的房间里搜到了砒霜,和范公子所中之毒吻合。   当时给范公子验尸的仵作正是老康头。   李氏当场认了罪,大笑着一头撞死在顺天府衙,这案子当时就是这样结案了。   范家人痛恨儿媳杀了儿子,恨不得把李氏的尸体千刀万剐。   李氏就只有一位老父亲,老父亲得知女儿撞了柱,一气之下一命呜呼。   父女俩无别的亲人,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件事就只能顺天府管到底了,谁让他们接了这案子呢。   事后老康头在查验尸体时发现了不对劲。   李氏的父亲李秀才确实是急火攻心引发旧疾而死,可李氏体内却有另一种毒。   这应该就是李氏认罪后癫狂撞柱自杀的原因。   老康头又检验了范公子的尸体,发现他体内不止砒霜,死前还服用过大量的合欢散,他当时验尸时并未发现。   老康头先报告给了当时负责此案的府丞严大人。   严大人觉得老康头多事,案子已经结了,范家的人都不追究了,若再重新查,不但麻烦,而且不知要连累多少人丢饭碗。   老康头人老实,觉得自己带着个小孩在顺天府白吃白住已经是上司开恩,若再因此连累顺天府确实不好。   老康头觉得是自己本事不够,冤枉了那李氏父女,又让范公子死的不明不白,终日惴惴不安。   那李家父女二人的尸体本是要扔乱葬岗的,还是老康头自己花钱安葬的。   不久后,宋轶查阅下面呈上的卷宗,翻阅到此案,觉得案子证据不足,要复审此案。   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当事人又都故去,查无证据,便成了一桩疑案。   而负责此案的严大人因为玩忽职守要被宋轶严惩,情急之下便把锅推给了仵作老康头。   老康头本就因为此事内疚,便把自己失误造成的错案都招了,所有罪责一个人扛了,主动辞了仵作一职。   好在,宋轶不是糊涂官,知道错不在老康头一人,便将严大人撤职查办。   不过,老康头也不可能再回顺天府当仵作了。   没想到当年的一场错案,在此时真相大白。   果真应了那句话,但凡阳光下发生过的事,即便被掩藏,也终有他得见天日的一日。   “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也是被威胁的,若是把这些说出去,就会被杀,求大人放我们回家吧!”这些姑子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家里穷的没有饭吃,被送到了庵里。   把女儿送到庵里的父母至少还有些良心,有口饭吃,清清白白,比被卖去那些地方强。   “那郑家的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孙天得问道。   “郑家小姐确实常来庵里上香,但她的死我们的确不知,那些事情我们都没有做过……”小尼姑着急摇头。   孙天得看她们的表情不似撒谎便又问道:“有人看到桃娘上了水月庵,你们到底有没有见过她?”   小尼姑听孙天得提到桃娘,脸色变了变。   “大理寺秉公办案,不放过任何恶人,也不会冤枉好人,只要你们解释清楚,若是还记得家在何处便送你们回家,也可送去附近庵堂!”孙天得道。   另一个小尼姑哆哆嗦嗦道:“我只知道那桃娘是霓裳阁的……”   “霓裳阁?”孙天得吃惊道。   桃娘是霓裳阁的刺客,那她接触万仞山便是别有用心了。 第557章 顺藤摸瓜   孙天得这边又问出了不少消息,不过静慈师太自关进大理寺后就一直闭目念经,无论怎么问都不肯开口。   孙天得审了这么多年知道,像静慈师太这种人即便用刑也未必开口,倒不如先把她留到最后,这是一场心理战。   静慈师太若是真的无欲无求便不会这个时候还念经了。   玉器店那边都招了,青云亲自审的,宋轶看到青云的逼供手段,不禁感叹,太子殿下身边真是人才如云,幸好他早早站了楚王这边,明智,太明智了。   玉器店老板的证词和那些尼姑的证词有不少吻合之处。   比如,桃娘的身份,甚至万仞山的死。   据玉器店的老板说,霓裳阁现在的主上叫李落羽,两年前接手霓裳阁的,是江源的同胞妹妹。   当年江源的母亲诞下的是对龙凤胎,江源借江家嫡子的身份被养在江家,妹妹被清河被送去了缥缈阁。   这便是为什么江源死了,可总觉得还有个了解他们的对手藏在暗处。   李落羽最近常和一个道长见面,称那个道长为真人,言辞间十分恭敬。   青云可以肯定,那个道长一定就是消失已久的清河。   万仞山之所以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起初正是得到了霓裳阁的帮助。   再加上万仞山有经商头脑,又搭上了朱家,和皇家做起了生意,这其中的利润自不必说。   万仞山这些年的钱财大多落入了霓裳阁,万仞山有了身份地位,便想摆脱霓裳阁的控制。   霓裳阁自是不肯失了万仞山这么一个摇钱树,便使了出美人计。   那女子便是桃娘,万仞山一开始确实对桃娘动了感情。   可商人精明,日子久了,万仞山察觉出桃娘不对劲,可能是霓裳阁派来的。   万仞山不好直接和桃娘断了关系惹霓裳阁怀疑,便做了一出要纳桃娘为妾的戏码,借朱家和九王妃的手除了桃娘。   桃娘消失后万仞山便调整自己的商业版图,为自己留条退路,可没想到,户部尚书换了人,尚书的位置空了段时间,他还没来得及做好一切,桃娘出现了。   桃娘再次出现后,万仞山和她虚以委蛇想先稳住她。   万仞山这些年帮霓裳阁敛财无数,多多少少知道些霓裳阁的秘密,便想把这一切告诉九王爷求自保。   可惜,万仞山还未来得及把一切告知就出事了。   至于郑小姐,最倒霉的是郑家小姐。说起郑小姐就不得不提那个已经死了的陈国国主江源。   郑紫嫣来水月庵上香碰到了居心叵测的江源,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没有人知道。   但自那之后便郑小姐便对江源念念不忘,经常来水月庵上香,还打听江源的消息。   很快,这消息便传到了霓裳阁,霓裳阁的人本想利用郑小姐借助太后和郑家的势力,让郑小姐入景王府,没想到郑紫嫣竟是喜欢上了江源。   郑紫嫣来水月庵的次数多了,不小心闯进了后院,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   因为郑紫嫣还有利用价值,霓裳阁便留了她性命,让江源先安抚。   江源谎称自己是外地的商人,这些都是为了生意,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有一点没有瞒着郑紫嫣,那便是李落羽是自己的妹妹。   郑紫嫣情窦初开,哪里经得起甜言蜜语,竟是信了江源的话,一来二去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不久之后江源的身份曝光,出了京城,景王被禁足。   郑紫嫣并不知江源真正身份,久不见江源便隔几日便去水月庵打听,都被告知出了远门未归。   而这时恰逢太后大寿,每年这个时候,郑紫嫣都要和母亲一起去洛阳给太后祝寿。   郑紫嫣自小乖巧可爱,长的又有几分肖似太后,太后无儿无女,对这个侄孙女特别喜爱。   郑紫嫣到了成婚年纪,太后本来就在留意她的婚事,郑紫嫣的到来,这事便又被重新提起。   郑紫嫣强自欢笑,讨的太后欢心,希望以后能为她的婚事做主。   从洛阳回来后不久,郑紫嫣便忐忑不安,因为她月信未至,应该是有了身孕。   江源回京后派人传信约她在水月庵相见。   郑紫嫣大喜,她日盼夜盼,终于将他给盼了回来,带着丫头杨柳去见了江源。   郑紫嫣哪里知道江源这次回京,是要利用景王逼宫,甚至,把她也算计在内。   郭凯达是景王的人,可他的堂兄郭凯祥却是不想参与夺嫡。   景王若要逼宫谋反,光有秦丰不够,还得借助金吾卫的力量。   郭凯达争取过很多次都没有将郭凯祥争取到景王这边。   那日说服郭凯祥宫变的是太后娘娘的一道口谕,那道口谕是邢嬷嬷秘传的,而那信物便是太后曾赏赐给郑紫嫣的一个令牌。   郑紫嫣的令牌被江源哄骗去的,郭家是赵家家仆出身,看到太后令牌,又被景王一通许诺,终是动了心,这才决心追随景王。   也不知是郑家运气好,还是江源的刻意保护,景王宫变失败竟未查到郑家头上。   否则,只怕那次郑家便要被抄家。   宫变那日,江源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那便是霓裳阁,霓裳阁自始至终都未曾参与。   因为霓裳阁是江源最后用来对付景王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宫变失败,江源自己被顾丰生射瞎了一只眼睛,身负重伤,和手下失去了联系。   他本以为霓裳阁的人会找到他,却没想到李落羽对他心生不满已久。   同样是前朝血脉,就因为她是女儿身就只能屈居他之下,躲在暗处听凭差遣。   而且,京中势力,除了霓裳阁都折了进去,李落羽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不久之后,赵恒被立为太子,李落羽想起了郑紫嫣,便传信给邢嬷嬷,唆使太后把郑紫嫣送进太子府。   可是没想到太子竟不卖太后的面子,拒绝纳郑紫嫣为良娣。   郑紫嫣自从知道自己要入太子府便整日的惶恐不安,直到被太子拒绝才松了口气。   郑紫嫣并不知道江源已死,再加上自己有孕,肚子马上要藏不住,便又上了水月庵。   郑紫嫣找到了李落羽,不得已告诉了她自己有孕的事。   李落羽本来还打算留她一命,毕竟不想惹麻烦,可如今是彻底不能留了。   于是便想了一出连环计,将万仞山和郑紫嫣的死都推给太子府,让皇上和太子不合,她便有可乘之机。   没想到,大理寺居然查到了水月庵,顺藤摸瓜,把霓裳阁连根拔起。 第558章 倒霉皇子   玉器店的老板还招认,太子殿下收到的那封信是霓裳阁的人派人送的,为的就是把太子调走。   因为皇上已经到了毒发的时候,西域穷奇除了陆驸马无人可解。   可陆驸马刚刚受伤,若要帮皇上解毒,就要搭上命去。   陆玉庭是天生的政客,手狠心冷,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都可以算计其中。   赵恒失了陆玉庭,就算得到江山也未必守得住。   陆玉庭若不救皇上,皇上活不过三日,大齐驾崩,朝局必然动荡。   知道了李落羽的底细,更不可能放过她。   赵恒正要让青云带人协助顾将军时顾昭华带着霓裳阁的一干人等回来了。   “霓裳阁阁主被人救走了,暗影已经去追,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顾昭华声音沙哑,表情也格外的沉重。   顾昭华自他三姐去后沉稳不少,但他跳脱的性子是在骨子里的。   赵恒一下就瞧出了不对劲,若是平日,早就得意洋洋的邀功来了。   “出了何事?”赵恒并未看到顾丰生的身影,以为是顾丰生受了伤。   顾昭华偏过头,眼睛发红,喉咙憋闷的难受。   “到底出了何事?”   顾昭华身后的士兵道:“回殿下,长公主……殉国了!”   宋轶本来正在整理证词,这些是要交给圣上的,那小兵话一出,宋轶手一抖,一大团墨汁滴在纸上。   长公主殉国,这怎么可能?   顾昭华本想在人前忍着,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伸手随意一抹,故作坚强。   赵恒搂着顾昭华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   顾昭华这半年个子蹿的猛,已经和赵恒差不多高了,赵恒这样揽着他已经不像以前那般轻松。   “你先回府,剩下的事交给我!”赵恒安慰道。   顾昭华摇头:“不亲手杀了她,我没脸回府见我娘,哥,若不是因为我,我娘她不会出事……”   顾昭华吸了下鼻子,胡乱抹去眼泪:“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赵恒一身黑色的袍子,表情一如既往的冷肃,可如今眼中却有着复杂的情绪,譬如担忧,譬如无奈。   赵恒将要劝慰的话又咽回肚子里,昭华的心情他明白。   两个人再回去的时候,房间安静的很,青云在后面审那些女刺客。   “救她的那个人,虽然蒙着面,但瞧着身形不像男子,像女子!”顾昭华回忆道。   赵恒本来以为救人的那个会是清河,现在看来不是。   “有没有可能是霓裳阁余党?”宋轶道。   “据那些刺客说,并不认得那个蒙面人的身形,不是霓裳阁中人。”青云道。   “不管是谁,只要被暗影组盯上绝对跑不了!”顾昭华道。   暗影组是顾丰生接手城防营后特设的一个小队,追踪术都是顾将军亲传的。   没多久,暗影组其中一个回来汇报,李落羽在太子府附近消失了。   赵恒脸色大变,李落羽只怕是冲着窈窈去的。   “哥,快回府救嫂嫂!”顾昭华紧张道。   母亲就是被李落羽骗出府的,李落羽心狠手辣,落到她手里绝对没好。   赵恒表情肃穆,脊背挺直,过了一瞬后突然道:“把静慈师太带来!”   进了大理寺这么久静慈都不肯开口,她一定知道不少。   赵恒虽然担心陆瑶,但冷静下一想,李落羽身受重伤,身边又没有随从,这个时候去太子府绑架窈窈那是找死。   太子府毕竟是太子府,凭她一人之力想把人劫走,万万不可能。   除非,太子府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   至于什么理由,想来静慈师太会很清楚。   很快,青云把人带到了赵恒面前,赵恒面容阴鸷的看着静慈:“孤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但孤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霓裳阁的人都被抓了……”   静慈师太眼皮微动,很快道:“阿弥陀佛!”   “师太这个时候还惺惺作态,佛口蛇心不怕玷污了佛祖吗?孤的话还未说完,想必孤说完之后师太会更加高兴!”赵恒性子最是放荡不羁,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是站没站相,皇上问话有时也是爱答不理。   可如今却是十分沉稳,规行矩步,目光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静慈师太并不抬头,只管眼观鼻鼻观心的念着手中的佛珠,像是没有听到赵恒的话一般。   “李落羽逃了!”   “不过孤已经知道她的下落,这便打算带人前去,待捉到她便拿她活祭长公主英灵……”   赵恒话落,静慈手中的念珠忽然断裂,珠子一颗颗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恒冷笑,然后抬起头道:“带走,等下寻个好位置,务必要师太好好看个清楚。”   青云十分配合道:“是!”   静慈师太和李落羽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否则不会在听到活祭李落羽后连念珠都断了。   已经是深夜,太子府外一片安静,赵恒表情却更沉重。   虽然窈窈是安全的,可也说明李落羽极有可能潜进了太子府,无人发现。   城防营的人都守在太子府外,只有顾昭华跟着进去。   陆瑶早卸了钗环,靠在榻上,虽然半阖着眼睛,但并未睡着。   赵恒到现在都未归,那便说明事情不顺利。   而且,从用过晚膳后她的右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   昆仑突然从地上起来,陆瑶也跟着起了身,应该是赵恒回来了。   若是陌生气息,昆仑不会这么淡定。   很快听到了推门声,接着便看到赵恒的身影。   陆瑶站在那里,头发散着,身上虽穿着白色的中衣,但神态却是清醒的。   赵恒在院子里看到屋里的灯都亮着,便猜到她未睡。   “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一晚上眼皮子总是跳!”陆瑶上前握住赵恒的手臂。   还好,他没受伤,陆瑶微微松了口气。   这一晚上出了太多事,赵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便只说了李落羽的事。   “顾将军的人追查到李落羽在府外消失了。”   “你是怀疑她潜进了太子府?”两人如今十分有默契,基本赵恒一个眼神陆瑶便能猜出他要说什么。   赵恒点头,他匆匆赶回,一则是因为李落羽,再则便是担心陆瑶的安全。   虽然府中有守卫,还有暗卫,但他还是担心出纰漏。   “太子府守卫森严,又有暗卫,照你说,她受了伤,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除非太子府有内应,可若太子府真有内应,只怕她早派人捉了我威胁你,所以,李落羽潜进府中的可能性不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太子府有密道,她藏身于密道……”陆瑶像是想到什么:“这王府在赐给你之前还有什么人住过?”   “我刚回京,还真不知道这个,我这就去查。”赵恒蹙眉。   皇家在京城的好宅子也就那么多,赐给近臣的,皇子的,还有些有脸面的公主。   有些是征地重新修建的,比如赵绾的公主府。   但大多都是这个王,那个皇子住过的宅子。   皇家子嗣虽多,但能平安到老的没几个,这宅子可不就空出来了吗?   谁知道这王府之前被哪个倒霉皇子住过。   “快去查,韩长史或许会知道些。”韩长史是王府长史,负责记录府中一切,阖府上下应该他最可能知道。   韩长史睡的正酣,被青云从床上抓起来了,差点吓的喊有刺客。   待看清青云的脸,差点哭了:“你要吓死老夫不成?”   “殿下有重要话要问你,快些跟我走!”青云和青鸾不同,为人古板严正的很,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韩长史听说太子召见,一下就醒了,一刻也不敢耽搁,跟着青云去了书房。   太子妃也在,韩长史已经见惯不惊了,就像太子随时出入内院一样,太子妃殿下也随意出入太子殿下的书房。   他倒是说了这事,太子殿下一句孤的书房,太子妃可以随意进出就把他堵回去了。   因为这事,他还去找了叶嬷嬷,叶嬷嬷说只要他能管住太子白日里不要往内院跑,她就跟太子妃殿下提妃嫔不能进主君书房这事。   “这王府以前都住过什么人?”赵恒直接问道。   韩长史没想到大半夜被叫起来是问这事,想了想道:“这王府在殿下回京前一直空置。”   “怎么会一直空置,你再好好想想……”楚王府在几所王府中离皇宫是最近的,而且占地也是最大的。   王府虽然经过修缮,但大格局还和以前差不多,设计十分精妙,王府里还有专门的院子搭了戏台,可见这王府曾经的主人是十分得宠的。   “之前是有主人,只是已经是二十多年了。”韩长史为难道。   太子殿下大半夜的问这个,有些奇怪。   “二十多年前这里可是哪位王爷府邸?”陆瑶直接道。   “是先皇时的……庆王!”韩长史小心翼翼道。   庆王当年谋反,是被先皇秘密处死,他的死不止是皇家禁忌,还是京中禁忌,无人提起。   所以,这二十多年过去,竟也没人记得这里曾是庆王的府邸。   陆瑶看了赵恒一眼:“果真是庆王府!”   李落羽是庆王的女儿,王府若有密道她肯定知晓。   李落羽又在这里消失,连暗卫和顾将军的暗影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看来是有密道无疑了。 第559章 最后一面   赵恒抿唇,表情凝肃,看来李落羽确实在府中了。   但这王府密道应该逃不出城去,否则霓裳阁的人早用密道逃了,而不是铤而走险抓长公主威胁顾家父子。   这个时候,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潜进密道,想要做什么?   赵恒挥手让韩长史出去,书房就剩下他和顾昭华还有陆瑶。   “哥,那个女人不会是想做什么对太子府不利的事吧?”顾昭华道。   那个女人丧心病狂,她会不会想炸掉太子府,同归于尽。   赵恒摇头:“密道中应该藏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以李落羽对权力的渴求,她连自己亲哥哥的性命都可以不救,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求死。   最关键,救她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种情况下冒死相救,要么是交情匪浅,要么是有把柄在她手中。   “会不会是这么多年的银子藏在密道里?”顾昭华对李落羽恨的牙痒痒,恨不得马上把她揪出来。   “倒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她这个时候冒着危险也要来一定是能保命的东西!”赵恒点头倒是没有完全否定顾昭华的话。   顾昭华看着赵恒,感觉五哥今日有些不同,人还是那个人,气场却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五哥虽然嫉恶如仇,但很少动杀念,但今晚五哥浑身的冷意,有杀气。   “五哥,那现在怎么办?”和赵恒在一起,顾昭华就不由自主的依赖他。   “静慈师太!”静慈师太和李落羽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我这就带她进来!”顾昭华就要往外走。   “不必,今夜不必再折腾,李落羽受了伤,她逃不了!”赵恒看着顾昭华,语气坚定。   “哥,”顾昭华握拳,表情满是不甘。   “我明白,你放心,我定让你亲手了结她!你先回府,照顾好顾将军!”顾将军和长公主夫妻情深,顾将军这么多年不入朝堂很大一部分是为了长公主。   长公主殉国,最难过的一定是顾将军。   顾昭华这才点头,只是表情格外的沉重。   他不敢回府,无法接受母亲的死,说他懦弱也好,说他没用也好,他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是不是只要他不回家,一切都可以回到他今日出府时那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他出府时,娘笑着给他和父亲整理好铠甲,笑着对他说,等着他回来用宵夜。   可如今……   赵恒送了顾昭华出门,顾昭华转头:“哥,不用送了!”   人生的路总要自己走,三姐走了,祖母走了,如今娘也走了。   祖母临终前交代他顾家的重担迟早要交到他身上,娘说要他做个男子汉,不要丢顾家的脸。   他知道她们终有一日会离开他,他迟早要扛起顾家的一切,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陆瑶待顾昭华背影消失才问赵恒:“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他看起来都不对劲。”   赵恒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重重的吸了口气,再看向陆瑶时目光蒙上了一层氤氲。   “长公主殉国,我师父他大概活不过三日……”   赵恒说完是长久的沉默,陆瑶看着赵恒,震惊有之,心疼有之,最后终化成了无奈。   清虚道长于赵恒而言,比对皇上的感情更深,他一定难过到极点,只是性格使然,他极少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让人看到。   “有师父他老人家消息吗?”   赵恒摇了摇头:“没有!”   师父走时交代他们不许跟着他,不许找他。   师父要去找清河了断师门恩怨,他老人家说要死得其所。   ……   赵恒让顾昭华离开时带走了城防营的兵,太子府从外表看一切如常,没有任何防护。   实则,外松内紧,这么做就是让李落羽放松警惕,她自己乖乖露面。   这一夜,格外漫长。   ……   陆瑶进到房间许久,静慈师太才慢慢抬起了头,看到是陆瑶愣了下才道:“见过太子妃娘娘,贫尼失礼了!”   静慈师太猜出她的身份,陆瑶一点也不意外。   静慈师太只是被限制自由,身上并没有绳索,在房间可以自由走动,是她自己不愿动罢了。   桌上的早膳她并未用,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十分疲惫,不过情绪倒是十分平静。   “本宫还是想唤你师太。”陆瑶在静慈师太旁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她,勾起的笑容没有任何攻击力。   静慈师太愣了下,习惯的想去捏佛珠,这才想起,昨夜,佛珠已经断了。   “师太隐姓埋名,皈依佛门,想来也是想放下这尘世的虚妄,为何还如此看不破?”晨起的阳光并不盛,透过白色的窗户纸,在陆瑶身上照出淡淡的光晕,整个人圣洁又安详。   静慈师太闭目,口中不停的念着经文,明显是在逃避。   她的心乱了。   “师太相信这世间的因果报应吗?明三世之因果,识本具之佛性。出生死之苦海,生极乐之莲邦……”陆瑶的话让静慈师太再次变了脸色。   “昨夜长公主殉国,清虚道长他老人家也活不过明日……师太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可每枉死一人便给她多添一份罪孽,师太也不忍看她生生世世不得解脱,受无间地狱之苦吧……”   “太子妃娘娘莫要再说了!”静慈师太表情似是痛苦到极点。   陆瑶看静慈师太的表情,越发肯定静慈师太便是李落羽的生母。   若真如此,她也是可怜人,为了母族的野心,被没名没份的送进了庆王府。   自己的两个孩子也没有逃脱被利用的命运,江源已经惨死,如今只剩李落羽一个。   没有哪个母亲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送死。   “师太,王府密道入口在哪,若你现在说,说不定还能给她留个全尸,本宫虽不能保她性命,但本宫向你保证,保她体面的死去,不必受辱!”李落羽犯下这种谋逆大罪,不可能活着的。   静慈师太抬头,直视着陆瑶,过了许久才,突然朝陆瑶跪下:“太子妃娘娘,贫尼还有一事想求,求娘娘恩准!”   “师太请说!”   “贫尼想见她……最后一面!” 第560章 有福气的   陆瑶从房间中出来时赵恒站在外面,明显的担心。   “我没事,她同意了!”早在她见静慈师太第一眼起,她就觉得她有难言之隐。   虽然慈眉善目,但相较慧然大师少了丝佛气,多了些愁苦。   陆瑶回头,静慈师太站在门口,一身灰色的宽袍,慈眉善目,一如陆瑶第一次见她那般。   静慈师太朝陆瑶颔首,轻声道:“随我走吧!”   二十多年过去,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再回来,果真是,物是人非。   庆王当年逼宫谋反前就知道自己成功不了,可他身上有前朝的血,即便是父子,皇上也不可能放过他。   庆王性子飞扬跋扈,谁都不放在眼中,   可他天资聪颖,在众位皇子中格外瞩目,先皇喜爱他,缺点也能变成优点。   庆王是性情中人,所有喜好都明明白白的挂在脸上,说来,倒是和当今的太子殿下有几分相似。   或者说庆王仗着先帝的宠爱,恣意张狂的个性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帝王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他可以宠你上天也可以踹你落地。   当庆王的身份曝光的那一刻,先帝对庆王的宠爱也到了尽头。   先皇已经对庆王起了杀意,那一场逼宫与其说是庆王谋反作乱,倒不如说先皇一步步把他逼到那一步。   帝王之家便是连父子亲情都凉薄如纸。   庆王没想到疼爱他的父皇竟真要杀他,与其等死,倒不如拼一把,试试运气。   只可惜,他的运气不好。   一败涂地。   古往今来争夺帝位,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更谈不上无辜,庆王或许有错,但当今也不必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当今圣上憎恶庆王,当时朝中人人都知庆王仗着先皇宠爱欺辱过当今,但当年庆王走到逼宫谋反阖府抄斩的地步,他就真的无辜吗?   定国公世子之死确实是庆王指示,那是因为定国公世子受当今指示查到了皇贵妃的身世。   庆王本来以为杀了傅沛一切便能结束,父还是父,子还是子,陈国灭亡多年,李氏子孙身上的血又还能留下多少,他到底是姓赵的。   可他还是高看了皇家的薄凉,这一切还是被先皇知道。   庆王府中姬妾不少,可王妃严厉,姬妾也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王妃乐的看她们斗的乌烟瘴气。   庆王成婚多年,别说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也没有。   庆王要夺太子之位,便先要有后嗣,   朝中有位大臣讨好庆王,一下送了十二名女子给庆王,她便是其中之一。   她是江家的嫡次女,这样艰巨的任务本来落不到她身上的,可长姐在要被送进京前几日失足落水,摔坏了脑子,她是被临时抓包的。   民间关于庆王的传言并不好,她以为庆王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王,是一路哭着进京的。   可进府后才知,庆王是位翩翩美男子,看起来并不像大魔王。   她知道枪打出头鸟,便刻意的不显山不露水,是那一批人里最晚侍寝的。   庆王的脾气确实不好,动辄便要砸东西,身边的小厮也要踹。   第一次见她时伸手拧她的脸蛋,表情凶巴巴的,不过,捏了几下又笑了,说她脸蛋捏着有肉,手感不错,看着是个有福气的。   转瞬又骂送她入府的那个官员,说他丧心病狂,这么大点的小丫头也不放过。   其实,那时她也不算小,十五岁了,只是面嫩罢了。   大概庆王府的水土养人,或者说没了江家那么多规矩,到京城后心宽体胖的她几个月长高了不少。   她记得,她是中秋节前几日入的府,侍寝那日是上元灯节。   离家这么久,确实有些想家了,她自己扎了个兔子灯在院子里玩,碰到刚回府的庆王。   那次距离她上一次见到庆王已经是几个月后。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那日他应该是喝了酒,捏着她的脸蛋,拽了她手里的兔子灯丢在地上,含含糊糊的说,小丫头长高不少,今晚便是你了!   那段时间确实是她一生中最有福气的日子。   无忧无虑,好吃好玩,把她这一生的好运气都用光了。   庆王不温柔,脾气大,生气了会拧她脸蛋,还会骂人,骂她没良心的小丫头,要把她送厨房当烧火丫头。   不过,他拧的一点不疼,骂她时表情虽凶,可也没有真的把她送厨房去。   再后来,她有了身孕。   庆王知道后大喜,抱着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大笑着说:“果然是个有福气的,本王没看错你。”   庆王并没有宣布她怀孕的事,也没有升她的位份,她还是王府地位最低等见了谁都要行礼的小妾。   王爷会来看她,给她说些外面的事,她只听着,不插话,不问缘由。   他不常来,但会悄悄的派人送东西给她,吃的,喝的,用的。   有一天他来看她,说了些奇怪的话,她惴惴不安,很担心他,想见他。   可他太忙,他不来,她这个最低等的小妾根本没机会见他。   后来,她被他的贴身侍卫带进了密室,说是王爷的安排。   再后来,她才知道,他那日为什么那么难过,为什么说那些让她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的话。   那日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等她从密道出来的时候,庆王府无一活口,自上而下被连累的皇子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如果早知道那日是最后一面,她一定要多留他一会儿,多和他说几句话。   或者,大着胆子的让他带着她逃出京城。   可惜,没有如果。   静慈师太吸了口气,那些尘封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人的记忆有时很奇怪,拼命想忘掉的却总是忘不掉。   她法名静慈,这个名字被叫了二十多年,可那声小丫头却像是烙在她的心里了。   吃再多的斋,念再多的经,也忘不了,更恕不掉一身的罪孽。   也许,当年她该随他去了,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事。   她到底是对不起他,没有带着孩子,带着那些金银离开京城去过无忧无虑的小地主的日子。   静慈师太深深吸了口气,按动机关,密室的石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李落羽没想到有人能找到密道入口,整个人警惕起来。   当看到是静慈师太时这才收了剑:“是你?”   静慈师太看着李落羽,眼神是满满的眷恋:“羽儿,放手吧!”   李落羽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凭什么,我明明也是皇族后裔,凭什么她们可以拥有无上的权力,我不要像老鼠一样只能躲在洞里,我不要……”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停手吧,即便你出了城,说服北疆王帮你也改变不了任何,只能徒增杀孽而已!”静慈师太苦苦哀求。   “杀孽?什么叫杀孽,一将功成万骨枯,谁的江山不是这样得来的,娘,你醒醒吧,不要妇人之仁,被人利用了。”李落羽歇斯底里道。   “羽儿,你别怕,娘陪着你,放下刀,娘会陪着你……”静慈师太一步步走向女儿,伸手去拉她的手,她想抱抱她。   她对不起庆王,他费尽心思也要保她的命,可她还是走到了如此地步。   她也对不起两个孩子,孩子从一生下便被带离她身边,她都没有好好的抱过她们。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说话,什么时候会走路,什么时候读书写字……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娘亲,静慈师太抬手抱住李落羽的肩膀。   一切都该结束了,她会陪着女儿,他们一家四口也终于可以团聚了。   李落羽的记忆里从未有人像此刻般抱过她,都是让她如何变强,如何复仇,从没有人教过当女儿是种怎样的感受。   有那么一瞬李落羽想松开手中的剑,抱一抱她的娘亲。   可很快,她推开静慈师太:“不,我不要,我不要死,我一定要出城!”   “羽儿,不要再错了,你爹,你哥……我们一家人……”   静慈师太的话未说完被李落羽打断:“你不要说他们,我不要听,你走,不要拦我,我已经找到办法出京,等我到了北疆就可以卷土重来,我要当女皇,女皇!”李落羽瞪大着眼睛朝静慈师太吼道。   静慈师太握住李落羽拿着剑的手:“不要再徒增杀孽了,你听娘一次,娘这次会陪着你的,再不离开你……”   “陪着我?陪着我去死吗?”李落羽再次甩开静慈师太,盯着她一脸的愤怒:“有你这样当娘的吗,让亲生女儿去送死,你和外面那些要我命的有什么区别。”   静慈师太再次上前,抓住李落羽的手:“做错了事总是要赎罪的,娘陪你一起赎!”   “你住口,你自己没出息,做了一辈子缩头乌龟,我才不要像你这样,不要!”李落羽像是疯了一般,想要推开静慈师太。   可静慈师太抓着她的手太紧,这次,她不想再放开女儿的手了。   王爷死的时候他不在,源儿死的时候她还不在,是她不好,没有陪着他们。   黄泉路,她们母女一起走。   她不会再离开她了。 第561章 做个好人   忽然,李落羽发现了不对劲,血从静慈师太嘴角缓缓的流了出来,她的身子也慢慢的往旁边歪去。   李落羽低头一看,手中的剑不知何时插进了静慈师太的腹部。   静慈师太握着李落羽手臂的手,一点点的往下滑。   “娘,娘……”李落羽抱住静慈师太彻底的慌了。   “羽儿……”静慈师太想摸摸女儿的脸,可怎么都抬不起手。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杀你,娘,娘……”李落羽紧紧的抱着静慈师太。   她没有要杀她。   “娘知道……是娘,娘太懦弱,没有保护好你们……你爹,你爹他,他……是希望我们……平静生活,羽儿,做错了要改,下辈子,要做个好人……”静慈师太眼睛轻轻的闭上,手臂也彻底的垂下,没了气息。   “娘……”李落羽抱着静慈师太的尸体,哭声震天。   一滴眼泪缓缓的从静慈师太眼中流出来,她隐约听到有人喊她娘,是羽儿还是江儿,她分辨不出了。   若是当年她没有让江家和清河带走她的孩子们,勇敢些,坚强些,保护好他们,如今是不是儿孙承欢膝下,一家人和和乐乐。   将来见到王爷,她就又能向他讨赏了,可惜,她没有做到。   王爷说的没错,她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吃他的,喝他的,还不能哄他高兴。   她对不起他。   ……   “连你也离开我了,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李落羽脸蛋贴着母亲的脸蛋,无声的流着眼泪。   她和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亲近过,她也渴望过这样的亲密,却没想到,直到她死才有这样的机会。   其实,她自懂事起就知道她和别的人不同,她们没有娘,但她有,她的娘在水月庵做姑子。   十岁那年,她悄悄去看过,她一眼便认出是她,她娘很美,即便穿着一身灰土土的僧袍也是美的,鹤立鸡群。   可惜,她一直闭目念经,没有注意到她。   她气过她,恨过她,在水月庵的这几年,也不断的折磨着她。   她要吃斋念佛,她就要杀人越货,还要当着她的面,做这世上最恶的事。   她就是要气她。   其实,她只是气她把她丢在缥缈阁,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   她明明是公主,却要和那些人一起从最低贱的位置做起。   都是因为她。   她为什么要去做什么姑子,为什么不能拿出点气势来。   可这么多年,她对她念的最多的一句便是阿弥陀佛,她讨厌无趣的像只木鱼一样的她。   如今,便是这样无趣的娘也没了。   你说这个世界多可笑,她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为什么就这么难。   娘说她错了,可她做错了什么?   李落羽放下静慈师太的尸体,是这些人要挡她的路,要和她为敌,她别无选择。   她要活,这些人偏要和她作对,那便不能怪她了。   只要她能出去,这些账她统统的要清算。   李落羽掏出帕子盖在静慈师太的脸上,朝她的尸体叩首:“娘,我知道你的话都对,可那是你想走的路,我只想走自己的路。”   想要得到,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也许这些便是代价。   李落羽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穿在身上,一步一步出了密室。   她知道外面一定围满了要她命的人,她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拼一拼。   果然,外面都是府兵,最外围还有弓箭手。   这些人还真是高看她,派了这么多人捉她。   李落羽没有戴面纱,头发散着,身上不是昨日的红色纱衣,而是一身铠甲。   陆瑶看到静慈师太没有出来,便知道静慈师太大概已经身故。   李落羽连亲生母亲都不放过,也真够丧心病狂的。   李落羽走的很慢,但身上透着杀气。   赵恒并没有让人动手,而是看着李落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眸子里一片深沉,犹如暮霭。   “太子殿下可认得这身铠甲?”李落羽挑眉,一双狭长的眼中满是阴狠。   赵恒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   李落羽被他的表情激怒,可很快平复,冷笑道:“这铠甲乃先皇的铠甲,铠甲在此,犹如先皇亲临,尔等谁敢造次!”   李落羽说最后一句时扫了眼面前的卫兵。   这些都是太子府府兵,虽然都听太子殿下的,可先皇铠甲在此……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赵恒,等着赵恒发令。   太子殿下说让杀,那他们就杀,太子殿下说不杀,他们便不动手。   赵恒冷笑:“便是先皇他老人家亲临,你也该死!”   李落羽没想到赵恒居然说出先皇亲临这种大不敬的话,毕竟先皇死了二十多年了,只怕当今圣上都不敢说这种话。   “你敢对先皇不敬!”   “乱臣贼子在孤面前谈不敬,谁给你的脸!”赵恒挥手,让弓箭手准备。   他不打算弄死她,他答应过昭华,让他手刃李落羽为长公主报仇。   弓箭手抬手,箭羽齐刷刷的对着李落羽。   李落羽知道赵恒是个硬茬,没想到居然连先帝都不放在眼中。   “赵恒,你敢对先帝不敬,不怕太后怪罪吗?”李落羽也只能拿太后压他。   “孤便是奉了太后之命,捉拿逆贼!”赵恒懒得自己动手,否则,根本不用这么多废话。   也不知道从哪翻出个死了几十年的人的东西穿在身上,不嫌膈应吗?   “五哥和她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便是!”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支利箭。   猝不及防的扎在李落羽的心口,李落羽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她竟这样中箭了。   她不可置信的朝箭射来的方向看去,正是一身戎装的顾昭华,手里拿着的弓箭正是他的破虏。   李落羽握着胸口的箭,低头看着血从胸口一点一点溢出:“你,你竟敢偷袭……”   顾昭华已经到了她面前:“你杀我娘的时候便该知道自己的下场,让你活到今日已经对不起我娘了!”   顾昭华手起刀落,溅出一道血,李落羽身子重重倒地,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第562章 不共戴天   手刃仇人,为母报仇,可顾昭华心情却依旧沉重。   因为娘再也回不来了。   阳光下的少年一身戎装,耀眼如火,可眼神却再不是昔日的懵懂。   经历了这么多,这个少年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冷静隐忍又杀伐果断。   可这代价太过沉重。   若是可以,赵恒宁愿他还是当初那个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边叫五哥,连牢房都要和他住一间的傻小子。   李落羽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大概她到死都不愿相信,自己冒着危险进密道穿上的这身先皇铠甲让她更快送命。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先皇铠甲又算什么。   即便是当今的铠甲,这一箭他也是要射的。   顾昭华的目光从李落羽身上收回,眼眶微红:“哥,剩下的事留给你了,我还要回府为我娘守孝。”   “去吧!”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的那个少年仿佛是上一世那么久远了。   府兵在密室里发现了静慈师太的尸体,密室还有几个箱子,他们自然不敢擅自打开,禀报了赵恒。   箱子打开,是几箱金子,这应该是李落羽藏在这里的。   角落里还有只箱子,落满了灰,看起来有些陈旧。   赵恒让人打开,里面是些拨浪鼓,九连环,风筝,兔子灯……小孩子玩具之类的东西。   还有一副画,陆瑶好奇打开,画上是位妇人还有个孩童。   妇人正是静慈师太,而那个孩童只是个背影,蹒跚学步,但从他的动作看起来憨态可掬。   这幅画应是庆王画的,上面有他的私印。   他画这副画时大概已经知道看不到未来孩子的模样,所以只画了背影。   这幅画里倾注了浓浓的父爱,庆王应该很喜欢静慈师太,也很喜欢她肚里的孩子,不然不会特意画这副画留给她。   这个密道不算大,虽不能出城,但可以通向府外,当年的庆王为什么不用这条密道偷生,而是选择走上那条路。   权力……   到底有多大魔力。   陆瑶合上画卷,放回箱子,缓缓道:“让这箱东西随静慈师太陪葬吧!”   她答应过她,给她母女最后的体面,这箱东西本就是属于她的,就随她去吧。   赵恒伸手揽住陆瑶低声道:“好!”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担心,永远不会发生。   李落羽已死,霓裳阁覆灭,待解决了清河,这一切便彻底落下帷幕。   赵恒派出去找清虚道长的人还没有消息,直到晚膳时分,青云匆匆回来:“主子,道长在城外李家酒肆,清河也在!”   “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这就出发!”赵恒吩咐道。   待青云出去后赵恒才道:“我去去就回,你先休息,不必等我!”   陆瑶不想他分心,点头道:“好,我知道!”   前几日秋老虎肆虐了几日,这两日温度又下去了,夜里已经能感觉到秋风的凉意了。   他们是春日成的婚,转眼已经是秋天了,过几日便是中秋了。   陆瑶瞧着天边已经快满的月亮,站在那沉默了许久。   夏竹不解:“小姐,那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吗?”   陆瑶摇头:“是没什么好看的,千百年都是如此,只是看它的人不同罢了。”   “小姐今日怎得如此伤感?”那前朝的余孽都消灭干净了,以后再不会有人捣乱,怎么看小姐却是更难过了呢。   “不是伤感,只是……”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江源和郑紫嫣,庆王和静慈师太,若没有这些争权夺利,他们应该很幸福吧。   “只是什么?”夏竹问道。   “没什么,进去吧!”   李家酒肆   路边的小酒馆,店面不大,客人大多都是过路客,这是进京城的必经之路。   平日里客人虽不能说多,但也不似今日这般冷清,就坐了一张桌,两个客人。   因为今日这里被包了场,老板和小二准备好酒菜后都放假回家了。   没错,酒馆里的两个客人正是清虚道长和清河。   “这么多年过去,这里看起来并无变化!”清河笑道。   当年他们二人第一次随师父进京,路过此地,便在这里歇脚。   师父他老人家并不爱喝酒,他和师兄爱喝,这家酒馆不大,酒却十分不错,他尤其喜欢这个味道,因为喝着像他娘酿的酒。   后来他便常常溜到这里喝酒,走的时候还会带两坛,师兄知道后也常陪他一起。   说起来,他这个师兄倒更像他的师父,当初求师父收他为徒的是他,后来师父要杀他,为他求情,求师父留他一命的也是他。   清虚大他十多岁,亦父亦兄,于他有恩,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可这个对他最好的人要杀他,追了他这么多年,也成了最恨他的人。   ……   清虚道长倒了两杯酒,端起自己面前的酒饮下,杯口朝下向清河示意。   清河看了眼面前的酒,笑了笑并不去拿。   清虚道长伸手拿过清河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口将杯口擦了擦又放回到清河面前。   清河笑着拿起酒杯,给自己的杯子重新斟满,这才举起喝下:“师兄勿怪,毕竟想我死的人太多,包括师兄你!”   “你已被逐出师门多年,这声师兄着实不必。”清虚道长看着对面的清河。   清河大笑,放下酒杯:“这么多年,师兄还是不肯原谅我,你可知,我从未想过害你,在苗疆时我不过是想把你留在那里,不让你多管闲事,你为何就不能放下。”   他若那时想要杀他,他哪里有机会给他的好徒弟送信。   他倒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中了陆玉庭那混蛋的毒,若不是他命大,哪里有命回来京城。   那个西域穷奇就是他送给陆玉庭的大礼。   “放下,如何放下?是我引你入师门,是我求师父放你一条生路,却害了师父,害了那么多人命,我如何放下!”   “师兄啊师兄,你修了这么多年的道,都是白修了,这世上不是你不去害人,人家就不去害你的,你活了一大把年纪怎么还如此幼稚,如此糊涂。”清河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   他虽也是一身灰白色道袍,可和清虚道长的仙风道骨不同,看起来十分阴邪。   “师父他老人家害你了吗?定国公世子又与你何怨,你挑拨南疆王作乱,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和将士?”清虚直视着清河的眼睛。   清河不屑的笑:“所以我才说你糊涂,你以为师父他会真的放过我?他不会,所以我才先下手,至于那个傅沛,谁让他多管闲事,坏了别人的事,这世上又有哪条规矩说他可以害人,人不可以害他?这世上强者便是道理,强者便是规矩……”   清河突然觉得舌头有些麻,说话不顺畅,手指也是僵硬的。   清河不可置信的指着清虚道长,拼力才说出几个字:“你,你……下毒!”   清虚道长摇头:“我最讨厌的便是下毒这种手段,怎么会下毒!”   “那这是什么?”   “我新寻得的一种草药,类似麻沸散吧,需用酒送服!”清虚道长不慌不忙道。   “你……”   若是毒,他还有办法解,可这种麻痹人身体的草药,无解。   清河按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也不会动了。   “别费功夫了,没用!”清虚道长表情淡淡,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的饮下。   “你什么……什么时候……”清河舌头不听使唤,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我什么时候给你下的药是吗?”清虚道长笑了笑:“酒无事,杯子也无事,药在我的袖口上!”   他知道清河多疑,怎会在酒中下药?   清河想笑,却笑不出来,没想到他用了一辈子毒,居然被从不用毒的师兄算计了。   好,很好!   不过,这草药用不了几个时辰便会自行消散,并无大碍。   清虚道长伸手将酒坛砸向前面的酒柜,酒柜上的酒落下洒了一地。   他从衣袖里拿出火折子,火光亮起那一瞬,清河像是想到了他要干什么,可他来不及阻止,清虚道长已经将火折子丢了出去。   轰的一声,火焰四起,迅速蔓延。   清河大惊:“你,你就这么恨我……”   清虚但笑不语,继续喝自己酒壶里的酒。   这酒馆不过是三间茅草屋,火势几乎是一瞬就烧了起来,有呛鼻的烟味。   他们旁边的桌椅都烧了起来,清河想动,可身体彻底动不了。   他想笑,笑不出来,在漫天的火光中表情怪异。   火势越来越大,他身上的麻沸散一时半会儿消退不了,他今日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大笑过后的清河,表情平静下来,“走……”清河好不容易挤出一个走字。   清虚听到他让他走,倒是愣了下,随即摇头道:“今日你我,谁都走不出这房间!”   “走!我……我……从未想过……害你!”哪怕是到现在,他都未想过他死。   他这一生,少时穷困,受尽屈辱,是他救他,是他教他,于他有再生再造之恩。   对他而言,清虚是这世上最大的善,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善。   他不想他死。   可清虚道长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毫不动容。   火已经烧到清虚道长后背,清河脸抽了抽:“你恨我,我……死便是!”   清虚道长闭目,手中拿着自己的拂尘,像是感觉不到后背的灼烫。   清河想站起来,却跌在地上,他伸手拉清虚道长的道袍:“走!”   清虚道长睁开眼睛,看着脚边的清河,忆起了当年。   他第一次见清河时他便是这样拉着衣角,脏兮兮的手在他灰白的道袍上留下了几个黑乎乎的指印。   那时他也就十一二岁吧,一身的伤,瘦骨嶙峋,十分可怜,他把他带回师门,养了好几月才像个正常孩子。   要是那时他没有心软让师父留下他,没有教他那些本事就好了。   “师兄……”   清虚道长知道,他是让他走,可今日,谁都走不了。   “不用麻烦了,我中了你的西域穷奇,活不过明日!”   清河不可置信的看着清虚道长,眼睛几乎要溢出血来,他着急的说不出话,哇哇的叫着。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   清虚道长十分淡定,也许这就是命,一切从他而起,也由他结束。   火已经烧着了清河的衣服,只是他服了草药,感觉不到疼,只能看着自己全身被火笼罩。   清虚道长也一样,可他坐在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清河本来是拉着清虚道长的衣角,衣角烧着了,他的手便扯住了他的脚腕,直到大火将两人彻底吞噬他也没有松开。   赵恒赶到时,火光冲天,茅草屋烧的很快,里面又洒了酒,根本没有救的机会。   “师父……”赵恒跪地大吼,撕心裂肺。   没有人回应。   青云和青鸾一人扶着赵恒一条手臂,生怕主子一个冲动便冲进去了。   “师父……”   寂静的夜,空旷的山野,回应他的是漫天的火,是嘶鸣的鸟叫,是耳边似在呜咽悲鸣的风。   火势熄灭时,暗卫从废墟里找到两具尸体,已经辨不出面容。   赵恒一眼便认出,那具盘着腿的是师父。   因为清虚道长的姿势,一碰那些骨头便断裂了。   赵恒一点一点的将师父的尸骨收好,用布包着,一路都捧着,生怕不小心再摔了。   长公主殉国,清虚道长为救圣驾离世,皇上停朝三日,举国哀悼。   长公主封护国长公主,清虚道长封护国国师。 第563章 死犹未悔   皇上本要将清虚道长的牌位供奉太庙被赵恒和陆玉庭拒绝了。   师父不是朝中之人,又厌恶朝堂争斗,他不会喜欢那个地方。   师父的埋骨之地必要山明水秀,水木清华,方能合他老人家心意。   清虚道长出殡那日,陆玉庭和赵恒二人亲自抬棺。   放眼天下能让太子和驸马亲自抬棺的人也只有清虚道长。   陆玉庭身上有伤,到城外路程并不近,风无名想要替他,被拒绝了。   这几日,清虚道长的后事,陆玉庭和赵恒二人都是事必躬亲,不假他人之手。   清虚道长的墓地在鹤鸣山下,背靠青山,面朝绿水,在这喧嚣的京城也算是极好之地了。   两人一同叩首,静默无言,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因为还有未竟之志,未完之事。   人生在世几十载,不过是求仁得仁,死犹未悔。   师父,走好!   陆玉庭一头白发在这青山绿水间格外扎眼,微风吹拂,鬓边发丝飞扬:“师兄日后有何打算?”   “一声惊雷!”   三代帝王的权术之路,上行下效,朝堂上除了党政之争,剩下了一批为求自保的中立派。   魏阁老年老已经没了斗志,如今就是耗时间,等着把家族势力交到孙子手中。   而冯家,冯家的家主冯曦晨是魏阁老的门生,冯曦晨的儿子又娶了老师的嫡长孙女,说到底,这吏部也是阁老的势力。   魏阁老老了,行事保守,他的门生也像集体睡着了。   他们倒是不贪,也不争,可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   如今老头子成功除了崔家,压制了陆家,虽启用顾家却不肯放兵权,而腾出的兵部,户部都安排了自己的人。   如此下去,一叶蔽目,一言蔽耳,这朝堂成了一家之天下,再加上一群保守派,皇上倒是高兴了,可也再无人敢说真话。   崔家的江浙势力,景王的两淮势力并未彻底肃清,为充盈国库,地方官加重赋税,百姓苦不堪言。   大齐不止朝堂出了问题,民间也是千疮百孔,这样的江山交到谁手中也是要改朝换代。   上一世他丢了江山哪里是因为窈窈,失了民心,那江源可不就上位了吗?   “你是要……”陆玉庭一脸震惊。   师兄想做那声惊雷,可如今外患已除,自觉高枕无忧的皇上会允许他做那声惊雷吗?   “若继续纵着他玩弄权术,大齐又能撑多久。”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不能让老头子踩着他们的鲜血继续任性了。   “你是太子,这些事怎么能你来做!”陆玉庭并不同意,这太冒险了。   如今的朝堂一派‘欣欣向荣’,皇上又怎么会允许他大闹天宫。   这种危险的事,要做也是他做,怎么都不用他这个太子亲自冒险。   “你的身体还能禁的住几次折腾?”这几日看到他顶着一头白发在眼前晃来晃去,那种心情……   他在乎的人不多,再经不起生离死别了。   以前总觉得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可师父的离开,让他懂得,有些事不得不去做,身边的人一定要珍惜。   “这次是我拖累师兄了!”   “你为大齐做的够多了。”   ……   皇上身上的余毒喝了两剂药便清除的差不多了,李落羽的死也让皇上彻底消了心结。   从水月庵废墟里挖出的金银和太子府密室的银两都充了国库。   陈安到户部这几日,因为是受皇上之命,十分顺利。   之前户部官员故意搞乱方通也是得了万仞山的好处,万仞山要发展自己的票号,就容不得方通继续做大。   可万仞山已死,万夫人不懂经营,两个孩子还小,万家的许多生意都受了影响。   户部的官员也都聪明,没了万仞山这个大财神,自然要保住自己的官职。   皇上铁了心要将户部权力收回,他们也转而支持严明舟。   而严明舟要在户部立足,目前还要仰仗这些人,户部上下空前的一心。   时间会带走悲伤,只是带走的有些快了。   帝王的心都是大的,心够大,才能装下该装的,忘记该忘记的。   皇上短暂的悲伤后,很快便释然,因为这江山朝堂终于合了他的心意。   皇上密诏了严大人,上官峰还有范大人,没人知道他们在书房谈了什么。   皇上密诏三位大人的第二日,召回了差不多康复的御林军统领高鹏。   清虚道长安葬那日,陆玉庭回府便起了高烧,昏迷不醒。皇上便是以驸马身体需要静养为由,召回了高鹏。   陆玉庭的伤确实重,赵恒直接把文绪请到了公主府。   外伤加心疾,来势汹汹,文绪在公主府守了三日,才将病情稳住。   这三日,赵绾一步都没有踏进落雪院,陆玉庭醒来,不自觉的朝门口方向张望,赵恒哼了一声:“别看了,没来!”   陆玉庭挽尊:“我不过是躺久了,想看外面的风景,今日是中秋了吧!”   “明日!”   “睡糊涂了!”陆玉庭自嘲。   “你内院的事我不插手,不过,你这身体可再禁不起一刀了!”   “知道,知道了!”以前也没发现这个师兄如此啰嗦。   “老头子昨日召回了高鹏,御林军你不要再插手!”赵恒提醒道。   御林军是老头子的势力,之前只是让陆玉庭暂代,迟早还是要收回自己手中的。   这次陆玉庭救驾有功,老头子升了他的官职,却收回御林军,防的是谁?当他多稀罕他的江山吗?   这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呵!   陆玉庭喝茶的动作滞了下,皇上这是防着师兄了。   很快,陆玉庭轻描淡写道:“这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之前也是暂代,从古至今没有驸马掌禁卫军的!”   赵恒摇头轻笑:“你不必安慰我,意料之中而已!”   如今他总算能明白太子哥当年的难处。   父慈子孝之下,太子哥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想好了?”   “嗯!”赵恒点头:“煦儿……”   “你放心,我知道!”   “明日是中秋我就不来了,御林军那边你尽快收尾,高鹏能稳坐那个位置多年不是善茬!”赵恒再次交代道。   “放心吧,我这边不用操心,你安排你的事吧!” 第564章 将士遗孤1   赵恒回到府中时,陆瑶带着昆仑在院中晒太阳。   陆瑶手里拿着绣绷,绣几针便拿出来看看,似是不大满意。   赵恒心道,这么在意,一定是绣给他的,明日就是中秋,一定是中秋礼物。   昆仑卧在陆瑶脚边,嘴里还叼着个肉骨头,身上皮毛发亮,又肥硕了不少。   赵恒摇头,这狼没有一点志气,俨然又忘自己是一匹狼了。   昆仑早听到赵恒脚步声了,抬起头看了眼,又继续啃自己的肉骨头了。   当陆瑶听到脚步声抬头时,赵恒已经快走到身边了。   “回来了,三哥伤势如何?”   赵恒拿过陆瑶的绣绷看了眼,绣的是花,男人用略显娘气了些,不过他用的话应该没人敢说什么。   “先进屋吧,外面风大!”赵恒道。   夏竹和秋霜对视了眼,哪有什么风,太子殿下可真是净说瞎话。   陆瑶颔首,赵恒搂着陆瑶的腰,连搂带抱带着人往房间走。   昆仑叼起已经差不多啃干净的肉骨头走到花丛边,用爪子刨了个坑,放进去了。   然后摇着尾巴一路追赶,正要跟在二人身后进屋,被赵恒踹了一脚:“啃你的肉骨头去!”   昆仑也不知有没有被赵恒踹到,反正身子是倒地上了,四仰八叉的,逗的陆瑶一阵笑。   哪都有这只肥狼,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一天到晚没事就想往窈窈身边凑。   赵恒想踹它,它嗷的叫了声,惨兮兮的。   “滚蛋,再进来就把你炖了!”   昆仑这次没敢跟进去,它们狼再厉害,那也怕铁锅炖,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赵恒进了屋,就他和陆瑶二人,这下满意了。   “老头子召回了高鹏,你三哥接下来能过段清净日子。”赵恒唇边倒是带着笑意,只是眼中却不似那般轻松。   陆瑶很快便明白,这次皇上中毒,三哥进宫迅速封了太后的寿宸殿,抓了邢嬷嬷,虽然当时形势所迫,可到底还是让皇上猜忌了。   在皇上心中,三哥敢带人封了太后的寿宸殿抓人,有朝一日便敢敢围了他的华清殿。   说到底皇上这是防着赵恒,只怕他这个太子殿下接下来在朝中的日子不会好过。   册封太子的正式仪式在九月,册封之后,赵恒便要卸任大理寺少卿的职务,除非皇上允许,不能随意参政。   皇上已经为太子选好了老师,到时跟着老师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的储君才是他的第一要务。   没有继位前的太子,要合皇上心意,不越界、不逾矩,先守君臣礼议,再守父子孝悌。   说的再白一点,和大齐的吉祥物没什么区别。   “看来皇上他老人家身体恢复的很好,这是大齐之福!”   赵恒笑笑:“身体是恢复了,但福不福的就难说了。”   陆瑶失笑:“你这话可别让皇上听到。”   赵恒亲昵捏了捏陆瑶脸颊:“就老头子作死的性子,没人搅合他的江山,他自己反倒不舒服。”   陆瑶:……   咳咳!太子殿下这话她不太好接。   “到底是你父皇,可别那样说了!”虽然皇上这心思确实九曲十八弯,但有些话自己知道就行。   “摊上这么个祖宗,也是难,只能靠自己了。”赵恒摇摇头。   陆瑶被他委屈的模样逗笑:“你是有什么想法了?”   赵恒在陆瑶鼻子上捏了捏:“要不怎么说知夫莫若娘子呢。”然后附耳在陆瑶耳边说了句。   陆瑶大惊:“你真的要……只怕皇上未必会同意”   “他把这太子之位给我,不是也没经过我同意?大不了他废了我这个太子,我乐得轻松!”赵恒一副他也是很无奈的表情。   赵恒这话虽糙,但说的没错,皇上龙体康健,他这个太子殿下做什么都是居心叵测。   ……   往年的中秋宫里是要举办宫宴的,今年情况特殊,皇上早发话今年宫宴取消。   皇后也乐的轻松,虽未被废,但形同虚设,这宫里人虽不敢怠慢,但也没几个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中。   赵恒用过早膳便陪陆瑶回了陆府,陆瑾不停在门口张望,生怕错过了。   最先看到的是昆仑,接着是太子府的马车,陆瑾一边招手一边喊:“姐姐,是姐姐回来了!”   昆仑听到声音,迈腿狂奔,在陆瑾面前跳着撒欢。   陆瑾一看到陆瑶下车,一下扑到姐姐怀里了:“姐姐,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上午!”   姐妹俩一边说一边往府里走,下人门见完礼之后,也一个个高高兴兴的在后面跟着,咧嘴笑的跟捡钱了似的。   可不是捡钱嘛,太子殿下的打赏抵得上大半年月钱了,这说明他们小姐在太子府有面子,日子过的好,他们为小姐高兴。   赵恒孤零零的站在后面,得,他这个太子殿下最不招人待见。   算着日子,陆夫人这几日便要临盆,陆府早就请好了最好的产婆提前在府里住着。   今日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陆夫人看到女儿回来,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   她这胎怀的不易,中间陆伯山又受伤,提心吊胆的,孩子胎相不大好。   有经验的嬷嬷倒是告诉了个方子,隔几天要趴着,隔几天又要侧着,不能剧烈运动,又不能光坐着不动。   不能营养不良又不能吃的太好营养过剩,可真是折腾。   可为了肚里的孩子平安出生,再折腾都得受着。   这是老来子,她的体力自然没法和年轻时比,自然受罪多些。   陆伯山见到赵恒本要见礼被赵恒拦住了。   他伤势好了很多,赵绾介绍的那个宫里的老公公方子不错,接下来就是锻炼了,看这情形,恢复到从前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夫人和陆瑶在房里闲话家常,自然说起了分府另住的二房。   “前几日天天来府上哭诉,说二老爷丢了差事,玉堂和玉书也不受重用,说知道以前做错了,想搬回府……”   “娘答应了?”陆瑶紧张道。   娘心软,再说顾忌着爹的面子,陆瑶就怕娘答应了。   陆夫人摇头道:“他们当初走的时候那个幸灾乐祸样,我到现在都记得,把陆家的家产都搬走了,现在倒是想回来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倒不是在乎那几个银子,而是把人的心都给伤了。   “娘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可不能心软,平宁侯倒是不差他们一口吃喝,但二房人的心性,迟早会给陆家惹出麻烦。”陆环和陆琅跟九王府的郡主走的很近。   那个郡主脾气就和九王妃一样,尖酸刻薄,心胸狭窄,是个裹乱的好手。   陆家出了个太子妃,还有个颇受圣宠的附马爷,不过是看着风光罢了,越是这种时候越得谨慎小心。   “娘都明白,你不用担心,就是苦了陆璐那孩子,我听说她回二房探望,人不让进就算了,连东西也扔了出来,那孩子偏装出一副没事的样,怕我生气也不和我说……”陆璐虽不是陆夫人亲生,可到底是在身边长大,也看不得那孩子受委屈。   “二婶让大姐求我升一升玉书的官职,大姐不肯,这才惹恼了她,大姐为这事还特意去了一趟太子府,让我不要理会!”   “也是为难这孩子,夹在中间,连这边走动都少了,我明白她是不想给我添堵。”陆夫人叹了口气。   “娘别在意,过几日我去趟大姐姐府上,叫她宽心些。”   午膳和三房的人一起用的,大房和三房人丁都不算兴旺,一共也没多少人。   陆三夫人忧心忡忡的,她担心儿子的伤,她那日看到儿子心都要碎了,他才二十一岁,怎么就一头白发了。   儿子受伤后,她去了公主府看望,六公主对她倒十分热情,亲自派人送她回府,中秋的礼物也是早早派人送了来,十分知礼。   可她听说……   唉,驸马哪有那么好当的。   听陆瑶说陆玉庭身上的伤已无碍,过几日便能回府,这才高兴起来。   陆三夫人可没觉得尚公主有什么好,别人家是娶个儿媳,这倒好,好好的儿子搬出府住,还不如女儿呢。   玥儿的婚事她可得好好把握,这皇家就是大火坑,可不能再和皇家扯上关系了。   陆玥已经十三岁了,也该好好挑一挑人家了。   家世倒无所谓,品行一定要好,还得对玥儿好。   陆瑾跳脱,陆玥娴静,两人一动一静,越发多了丝烟火气。   整日待在太子府里,是挺无趣的,陆瑶脸上笑容也比平时多。   赵恒和陆伯山,陆季山一桌,男人在一起不自觉就会讨论到朝局。   如今的大齐,外面风光,内里败坏,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民穷财尽,激成祸变,财者民之心也,民者邦之本也,增收赋税,无疑杀鸡取卵!”陆伯山叹口气道。   两淮的事虽压着,但他也多少听说了些,武官不议政,他又在家休养,实在不好说什么。   “大哥说的没错,当以民心为心,惟民欲是从,惟民愿是顺,君行其政,臣行其责,士农工商各行其事,民富而国强。”陆季山点头道。   赵恒没想到不善言辞的陆三老爷言之有物,令人刮目相看,忙拱手道:“愿听三叔良言!”   “殿下勿怪,臣卖弄了!”陆季山一向慎言,没想到今日喝了几口酒,顺着大哥的话一说,竟失言了。   “三叔谦虚了,孤近日为江浙和两淮的事也颇为头疼,愿听三叔高见!”赵恒诚心求教。   陆伯山看了陆季山一眼,点了点头,陆季山这才道:“臣认为,士以修治,农以具养,工以利器,商以通货,各就其资之所近,力之所及者而业焉,以求尽其心。其归要在于有益于生人之道,则一而已……”   两淮的百姓因为赋税太重逃离了家乡,大好的土地荒废,店铺关门。   而江浙之地,官商勾结,哪里有百姓活路。   赵恒听完沉默,陆三老爷的这些话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位陆三老爷是个人才啊,被埋没,着实是可惜了。   黄昏时分才从陆府离开,到了朱雀大街,赵恒让马车先回府,难得出府,自然要好好逛一逛。   说实话,回京一年多,他都没有好好的看过它的模样。   今日是中秋节,果摊泥兔摊所在皆是,放眼望去,一片繁华。   陆瑶买了两盏河灯,要去放河灯,祈求家人平安。   放河灯的人不少,赵恒紧紧牵着陆瑶的手,生怕不小心掉进河里。   这河灯要飘的越远不沉下去才好,陆瑶还找了根棍子特意划了几下,看着她飘远,这才放心。   这一路走来,赵恒遇到好几个小乞丐了。   衣衫褴褛的少年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走到他跟前:“公子夫人行行好吧,我和妹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你的家人呢?”陆瑶问道。   少年摇头:“我爹两个多月前战死了,我娘……走了!”   “你是孤儿?”   “我爹死了,我娘领不到抚恤金,养不活我和妹妹,邻居赵大娘说我娘跟着卖货郎的跑了,我和妹妹不能总靠邻居接济,便……”少年说到此低着头眼圈通红说不下去了。   “夫人你就行行好,赏小的几文钱吧!”   少年给二人跪下,低着头,双手朝上捧着。   赵恒伸手拉起他:“怎么会领不到抚恤金?”   “我也不懂,朝廷没银子,让我们等,不止我们家,别的家也没有!”他们村的狗蛋爹也没了,狗蛋娘病了半个多月了,连看病的银子都没有。   “你爹以前是哪个军的?”   “陆家军!”   “陆家军?”陆瑶吃惊道:“陆家军为国捐躯的将士,军中都会发抚恤金,是不是弄错了?”   “以前听说是这样,可这次让家属带着陆家军的条子到户部领,娘去了几次,户部都说让等,娘等不了了……”   他还听说,若是陆侯爷管事,就绝不会这样,他娘也不会跟着货郎跑了。   陆瑶掏出身上的钱袋交到少年手心:“去给你妹妹买点吃的,剩下的分给你的小伙伴,明日带着那些孩子到保育堂,那里的先生会安置你们。”   少年捏着银子连忙跪下:“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去吧!”   待到男孩走远,陆瑶抬头看向赵恒,赵恒也正看向她:“殿下那个计划看来要提前了。”   虽不能直言是户部的人贪墨了抚恤金,但户部总脱不了关系。   连将士遗孤的抚恤金都要贪墨,这些人也是丧心病狂了。   上次宫变,陆家军折损了近九成将士,剩下人不足五千,这其中还包括一些伤重生活不能自理的。   这样对待他们,不怕将士们寒心吗?他们在阵前卖命,他们的孩子却要乞讨度日。   陆瑶握拳,愤怒不已,怪不得前几日许嘉见到她时欲言又止,原来如此。   这些人这样糟蹋将士们的一腔热血,着实……该死!   “先送你回府,我这就去户部!”赵恒也震怒的很。   瞧瞧,这就是老头子要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简直可笑。   天子脚下竟有如此龌龊之事,何况其他地方。这样的盛世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还是先派人查清怎么回事,陆青已经跟着去了,很快会回来,我们先回府等消息!”陆瑶劝道。   户部和大理寺不同,这其中复杂着呢。   若没有切实的证据,到时反倒被他们推个干净,趁机哭穷。 第565章 将士遗孤2   “户部自己作死就不能怪我不留情面。”赵恒语气异常冷酷,双眼因为最近都没休息好有些血丝,芝兰玉树的面容竟有几分狰狞。   陆瑶知道赵恒是真的生气了,记得上一世他这样表情还是御史骂她祸国妖后时。   那时,赵恒可是将那几个御史全部斩首。   陆瑶拉着赵恒手臂:“严明舟是皇上的人,其他各部自然是要给他几分面子,再说,户部水深,未必就是一条心!”严明舟或许无辜但也有失职之责。   “青鸾,你去查是谁负责此事,户部到底有没有拨这笔银子,拨了多少,银子去了哪里!”   “是!”   青鸾知道主子动了怒,哪里敢耽搁。   “等他们把事情查清楚再追责也不迟!”   “户部这些年乌烟瘴气,他严明舟要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占着那个位置,你放心,我有分寸。”赵恒也不想陆瑶担心。   陆瑶点头:“还是不要和皇上闹的太僵,今日赵穆流放,听说皇上心情不大好!”   流放听着似乎比斩立决好些,但身为皇子,养尊处优,有几个人能吃的了这个苦,大都死在流放的路上。   这一别,说白了就是永别。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事,户部之前可是他的势力。”赵恒许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确实给忘了。   “正是!”   说到户部陆瑶一直看不透韩侍郎,严明舟回京之前,他可是呼声最高的户部尚书人选。   按说,韩柏铭应该是最不服严明舟的,可她听说,韩柏铭十分配合严明舟工作,严明舟对其十分倚重。   这事……   “怎么了?”赵恒发现陆瑶表情不对。   陆瑶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管这事针对的是谁,就事论事,那些家属总是无辜,单就这点,那些人就该死!”赵恒自然也想到这点。   陆家是他岳家,与其说坑陆家倒不如说是针对他这个太子。   陆青很快回来,那少年没有撒谎,确实是陆家军将士遗孤。   他叫孟桐,京郊杏花村的,和李秀才同村,家里情况和他说的差不多。   他又打听了下,就杏花村像孟桐这样的孩子就有三家,还有隔壁的几个村子,都是没有拿到抚恤金,家里失了顶梁柱,没了收入,日子过不下去。   青鸾也从户部打听到消息,严明舟早批了这笔银子,这事最开始是吩咐给刘主簿负责。   因为刘主簿之前参与了方通的移交工作,便被方通的案子借走了,这差事便又移交给了方主簿。   方主簿领了差事后,倒是去领了银子,可银子还没出库便被李主簿劫了,说几位皇亲的俸银已经大半年没领了。   方主簿这边条子出去了,可没领到银子,一个萝卜一个坑,上面不可能再批。   他去找了李主簿,李主簿说银子已经发出去了,他之前的也是被别的部门借了去,只能等机会。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月,户部等的起,可那些等米下锅的遗孤等不起。   “主子,属下查了,李主簿是九王妃一个远房的表弟,前些日子九王妃生辰,这笔银子便是以补九王府食邑银子的名义送去了九王府……”   “混账东西。”赵恒拍桌,震的桌上的茶盏发出当啷的声响。   这笔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李主簿就算要送礼物讨好九王妃也不可能用了全部,剩下的银子去了哪里。   虽然户部这种情况不算少见,可基本都是急用,像这种一借不还的情况倒是没听说过。   毕竟,真追究起来这不是丢差事而是掉脑袋。   赵恒做事,向来今日能解决,绝不等到第二日。   既然查到了李主簿这里,那便今日就要把事情问清楚了。   若真是九王府食邑,虽说失职,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可若这银子他解释不清楚去了哪里,便见不到明日太阳了。   “韩长史,派人传话给严尚书,就说今日中秋,孤在户部请他和户部八品以上的官员……赏月。”这样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想必严尚书应该还没睡觉。   “今日休沐,殿下为何不等到明日早朝时交给皇上处置!”毕竟此事不止牵扯到户部还有九王府。   “老头子对自己人偏起心来能偏到胳肢窝,方通的事就是例子,最多将严明舟呵斥一顿,雷声大雨点小,此事过后户部照样一群拿俸禄不办事的混蛋。”   户部掌着大齐的土地,赋税,军需俸禄,还有粮饷,却年年向朝廷哭穷,不是无能是什么,若继续这样下去,大齐迟早完蛋。   就算他严明舟有皇上撑腰,也得让他有所忌惮。   陆瑶明白赵恒的意思,都做老好人,这户部就只能继续烂下去,总得有人做这个恶人。他这个太子也着实难了些。   “今日是中秋,本该在府中好好陪你,放心,不会很久!”赵恒拉着陆瑶的手拍了拍握在手心。   陆瑶点头:“中秋年年有,处理政事重要,再说,那些抚恤金不能发放到家属手中,我心也难安!”   赵恒离开后,陆瑶就叫了陆青进来:“叫许嘉来见我,有些事我要亲自问他。”   “小姐是不相信户部那些人的说辞?”陆青替陆瑶办事有段时间,知道陆瑶办事素来谨慎。   太子虽是太子,但论信任,皇上或许更信任从他做王爷时便是王府幕僚的严明舟。   “严明舟未必有和太子做对的胆子,我是怕有人借户部拿太子做筏子,这事来的太巧!”   如今爹爹在家养伤,母亲又快临盆,无暇顾及军中,许嘉到底年轻。   有人想上位没关系,可想踩着陆家和太子不行,但愿这事不像她像的这般复杂。   “是,属下这就去!”陆青正要离开,陆瑶像是想到了什么:“等一下!”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万仞山死后,万夫人悲伤过度,我听说九王妃最近正哄着万夫人把生意交给她打理,让宋毅想办法把这消息告诉万夫人的哥哥,他知道该怎么做。”陆瑶笑眯眯道,笑容无害且纯善。   陆青虽不明白陆瑶这是何意,只管按吩咐办事便是。   ……   赵恒到户部的时候,户部的官员都到齐了,太子殿下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谁敢让太子殿下等。   以严明舟为首的官员,齐齐下跪行礼,赵恒并不着急让他们起来。   别的人就算了,按说严明舟这个位置,就是见皇上,一般都是还没跪下皇上就免礼了。   大家都看出来了,太子殿下这是在给严尚书难堪呢。   户部的官员各怀鬼胎,路子都野,也不是个个都把他这个刚入京的尚书放在眼里。   严明舟跪在那直冒冷汗,太子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   就算有皇上撑腰,他也不敢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说实话,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他是如坐针毡,哪有在地方舒服。   赵恒在太师椅上坐下,下面一个个跪着,大气不敢出一个。   “都起身吧!”赵恒不紧不慢道。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太子殿下大半夜的把他们召来到底为了何事。   严明舟年纪也不小了,跪的久了,差点没起来,韩侍郎及时扶了一把,严明舟这才站稳了。   “不知太子殿下召见臣等所为何事?”严明舟作为户部老大,总是要问一问的,他不开口,剩下的更没人敢开口。   “说了是赏月,来人,搬几把椅子到院里来!”   下面人哪敢耽搁,一会儿功夫,两排椅子摆的整整齐齐。   不过,太子没说让坐,也没人敢坐。   赵恒喝着茶,抬头睨了一眼,这才道:“都坐吧!”   大家都去看严明舟,严明舟擦了把汗,在太子下首的位置坐下,接着是韩侍郎,赵侍郎……   “几位大人觉得今晚月色如何?”赵恒放下茶盏,扫向众人道。   “甚好,甚好!”大家看了眼天空道,越发琢磨不透。   “孤觉得不好,不够圆,周边还有乌云,乌云遮日,不是什么好兆头!”赵恒话一落,严明舟觉得自己膝盖冷飕飕的,想跪下。 第566章 破财消灾   剩下的人一个个如坐针毡,低着头,用余光瞄着身旁的人,心里寒意一阵多过一阵的。   只怕太子殿下召他们来不是赏月的,不过太子殿下有句话说的对,确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严大人,”赵恒再次开口。   “臣在!”严明舟几乎是从椅子上滑下来的。   “孤听闻,国库空虚,连大臣们的俸禄银子都发不下来,可有此事?”赵恒黑眸深沉,似笑非笑,却衬得整个人愈发冰冷。   “回太子,国库确实空虚,但并无拖延大臣俸禄。”严明舟连忙下跪道。   他接手了个烂摊子,还没到收赋税的时候,他也凭空变不出银子啊。   他向皇上说过许多次,皇上每次都语重心长一脸信任的让他自己想办法,他能想什么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最关键,户部人心诡诈,他是处处受掣肘,都欺负他一个乡下来的。   赵恒坐直身子,似是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既没有拖欠朝中大臣俸银,可有拖欠别处?”   严明舟擦了把汗,这……好像没有吧。   近日要支出的银子他都是咬着牙批了的。   说实话,国库是真没钱了,剩下的可是准备给各地节度使的军需,一个子都不能动。   “并……并无!”严明舟没什么底气。   “看来严大人也不是很肯定,韩侍郎,你来说说!”赵恒开始点名了。   “回禀太子,臣负责的是江南、江西、浙江、湖广、福建、山东等地的户籍和赋税收入,并不负责支出,所以并不清楚!”韩柏铭恭敬道。   “很好,两江和湖广都是富庶之地,且人杰地灵,朝中不少官员都出自这里,定为我大齐国库贡献不少!”赵恒脸上带着自豪的笑意。   韩柏铭脸色有点尴尬,不敢回答,赵恒一眼扫过去:“韩大人这番表情可是孤说的不对?”   韩柏铭连忙跪下:“臣不敢,只是……国库并不如殿下所想那般充盈。”   “那么好的地方交到你们手中,收不上银子那便是无能!”赵恒扬了扬眉,一双鹰般的眼睛满是不羁。   韩柏铭不敢反驳,只低头应道:“是臣无能,太子殿下恕罪!”   “赵侍郎!”赵恒又叫另一个。   赵谦直接跪下:“臣在!”   “你来说说,国库的银子去了哪里?”赵恒接过青鸾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慢悠悠道。   “这……”他是管支出没错,可是他也是只有看到尚书的文署那才出的。   “刘主簿!”   “臣,臣在!”刘主簿在后面跪好。   “听说你前些日子从户部领了笔银子?”赵恒眼眸微眯。   刘主簿微愣了下,很快便想起来了:“回殿下,臣之前被委派负责为国捐躯将士抚恤金的差事,后因方通案子缺人,臣便将所有工作移交给了方主簿!”   方主簿暗道一声糟糕,不等太子殿下点名,自己出来跪在刘主簿身边。   赵恒目光这才移到他身上:“你是方主簿?”   “回太子殿下,臣正是!”   “好,你来说说,银子呢?”   “臣从刘主簿那里接了差事,可臣并未领到银子!”方主簿忙道。   “刘主簿,你这可不厚道啊,差事给了方主簿,银子批条却不给!”赵恒摇头表示很失望。   “臣不敢,臣移交工作之时,所有手续都一并交给了方主簿,方主簿你说句话啊!”刘主簿急的脸都红了。   这是碍着太子殿下在,若是太子殿下不在,他能咬死方主簿,这不是坑他吗?   “回太子殿下,确实如刘主簿所说,臣领不到银子不关刘主簿的事。”方主簿道。   刘主簿点头如捣蒜,松了口气,这才像句人话,否则,这几年的交情那可就毁于一旦了。   “来人!”赵恒突然厉声道。   “把方主簿拖下去砍了!”   青鸾应是,便要上去抓人。   方主簿大声呼救:“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臣把一应文书交给了秦大人,秦大人说第二日让臣去领银子,可第二日,李主簿把银子借了去,李主簿说过几日他那里批文领了银子便还给臣,可臣等了两个多月,李主簿并未归还……”方主簿连哭带喊道。   “十万两专用阵亡将士抚恤金,你说借就借,谁给你的胆子,还敢在孤面前推诿!”赵恒摔了茶盏,那茶盏就碎在严明舟旁边,严明舟吓的,差点叫出声。   “臣不敢,臣怎么敢借,是李主簿强制征用了这笔银子,臣也没有办法!”方主簿也顾不上李主簿是有关系的人了,先保住小命要紧吧。   “征用?同是主簿谁给他的权力征用专用银子,李主簿可在?”赵恒怒斥道。   李主簿哆哆嗦嗦的跪下:“臣在,臣是因为几位皇亲俸禄银子和补贴好几个月未领,这才先,先,先借用……”   “孤竟不知我大齐穷困如此,连皇亲的俸禄银子和补贴都付不起还要挪用死人的钱,孤这个太子干脆也不用做了,免得祖宗怪罪!”   赵恒这话一落,所有人都跪下了:“太子殿下恕罪,是臣等过失,臣等愧对大齐,愧对皇上!”   “过失?你们怎么会有错,是孤这个太子,是皇上……”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谁敢再听下去,一个个跪地磕头,砰砰做响,不敢再让太子殿下说下去。   “臣等有罪,求太子殿下责罚,求太子殿下责罚……”   李主簿已经吓傻了,不过也暗自庆幸,太子殿下没有再往下问,也好,也好,大家都有错,太子殿下就不会盯着他一个人。   “严大人,你说你有罪,你犯了什么罪,说来听听。”赵恒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臣失职,没有早些处理,让太子殿下忧心,是臣之过失,臣愿领罚。”   赵恒点点头,看向韩侍郎和赵侍郎,尚书都认罪了,他们肯定也有罪,两人齐齐道:“臣失职,臣愿领罚!”   秦大人有点懵,其实这事真和他没关系,他就是看到批文给银子,那李主簿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可,可……   秦大人跟着哭道:“臣有罪,臣也愿领罚!”   上司们都有罪,他们敢没罪?疯了吧?   剩下的几位大人也都跪下请罪道:“臣等领罪,臣等愿领罚!”   “你们一个个都说愿领罚,到底是真心知错还是面上糊弄孤?”   “臣等不敢,臣等知错了!”   “既如此,那孤要怎么罚?户部是我大齐的命脉,可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事,孤对你们不止是失望,既然你们都知错,你们自己商量,是移交吏部革职查办,还是……罚俸入赎?”赵恒看着不停叩头的大臣们,过了许久才缓缓启唇道。   大齐对犯错的官吏,允许采取罚俸入赎方法。这条罚金刑也算是官员的一个保护,当然,这也慢慢成了暴敛钱财的一个手段。   百姓穷困,国库空虚,这钱去了哪里?   这还用商量,这还用考虑吗,脑子抽了才会选择吏部革职查办,那可是一辈子的功名都没有了。   辛辛苦苦的读了十几年书,到最后革职查办了,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严明舟是尚书,当然要率先回话,太子殿下等着呢。   “臣自愿罚俸三年!”严明舟觉得这个惩罚算重的。   毕竟刘御史引荐程妃进宫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是罚俸三年。   赵恒蹙眉,嘴巴撇了下:“罚俸三年?青鸾,你觉得如何?”   突然被点名的青鸾愣了下,脑子快速的运转的差点转晕:“属下觉得还是请吏部尚书大人处理,属下脚程快,不肖半个时辰便能把冯大人请来。”   赵恒点点头,似是十分认同:“你这主意不错!”   这下慌了,这是把把柄送到吏部手里,那年终考评还考个屁啊,升职也别想了。   “殿下,臣刚才还未说完,臣愿罚俸三年,罚银三……”严明舟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神硬生生的把那个三百改成三千又改成了:“三,三万两。”   赵恒点点头:“三万两?严大人的诚心改错的心孤看到了。”   韩侍郎和赵侍郎接着道:“臣也甘愿罚俸三年,罚银一,两万两!”   唉,没商量好,两万就两万两吧。   剩下的大臣开始了接龙罚俸接龙,统一三年起罚,外加罚银一万两的,八千两的,这户部还真是让他意外啊。   青鸾今日格外伶俐,小本本都记下了。   记完之后送到严明舟面前,严明舟看着那一列名单,胆战心惊。   “罚银就交给严大人,孤明日午时前派人清点!”赵恒抖了下袍子。   “臣遵旨,臣一定好好反省,绝不再犯!”严明舟保证道,头上的汗跟下雨似的一滴滴的往下落。   赵恒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必以后在严大人的带领下,户部定能重整旗鼓,带来新气象。孤等严大人的好消息!”   严明舟点头如捣蒜,他敢说不吗?   所有人齐声道:“太子殿下英明,臣等定洗心革面。”   “好,孤信你们!”赵恒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破财消灾,以后总能赚回来。   “李主簿!”赵恒突然开口。   李主簿愣了下,忙道:“臣在!”   “说一说那十万两银子吧?孤要知道哪位皇亲和死人抢银子,孤便送他……”赵恒话停在这里,冷笑一下,眉宇锋利,尽是狂傲。 第567章 借贷业务   “臣,臣……”李主簿结结巴巴,他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那些银钱,那些银钱他是……   这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俸禄罚了,银子也罚了,怎么又提起来了呢。   “李主簿是自己想,还是孤让人帮你想?”语气阴冷,毫不掩饰的威胁。   “太子殿下,臣,臣……”李主簿不敢把九王妃说出来。   “严尚书,这李主簿是你的人,是你来查,还是孤让人查?”赵恒目光转向了严明舟。   严明舟回过味来了,太子殿下今晚是为这十万抚恤金来的,刚才那都是……他们自愿的。   这个李主簿真是给他惹了大麻烦,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严明舟吸了口气:“臣身为户部尚书,责无旁贷!”   赵恒点头,像是对严明舟十分满意,严明舟也没让人失望,拿出户部尚书的威风:“来人,将李主簿带进去!”   严明舟可是跟着皇上争皇位的人,这些年在地方上日子闲散舒坦了些,可骨子里不是好惹的。   在太子殿下那里受的气,全招呼给李主簿了。   李主簿卑鄙小人一个,哪里禁得起审问,很快便招了。   这银子根本不是皇亲的俸禄银子,而是都拿去给了九王妃。   其中三万两给了九王妃做寿礼,剩下的七万两九王妃说是要用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就还回来。   “三万两做寿礼,一个小小的主簿好大的手笔,一个王妃做寿辰就要三万两寿礼,那孤做寿辰又要送多少?是孤太过孤陋寡闻还是你们户部的银子来的太容易?”赵恒厉声质问。   大家刚松一口的气,这会儿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   转手就是十万两银子,他们可没这么大的手笔,不对,他们可不敢。   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又都跪下了,可怜的脑门啊,咚咚咚咚,生怕自己比对方跪的慢了,磕的没对方响亮。   “臣等不敢,臣等不敢!”大家齐声道。   心里都在怪这个李主簿,是疯了吗,一下转出这么多银子,还好死不死的是阵亡将士抚恤金,这不是找死吗?   “不敢?孤看你们户部一个个胆子大的很,整个户部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方通银号从前日进万金,可到了户部就成了一笔烂账,是你们户部无能,还是银子都进了你们口袋!”赵恒一字一句,最后几个字更是声色俱厉。   官员们大惊,叩首不止,太子殿下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够了!”赵恒怒喝:“这个时候做戏给孤看,来不及了,孤给你们七天时间,自查自己接手的工作,最好查给孤查的清清楚楚,国库的银子都去了哪里,否则,你们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赵恒从椅子上起身,朝身旁护卫道:“来人,把李主簿吊于户部门口,三日后问斩,这期间不准给他任何吃喝,这便是贪墨挪用官银的下场!”   李主簿听完,立马哭喊道:“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臣知错了,臣再不敢了,臣愿再罚俸入赎,臣愿认罚,认罚三万两,殿下,臣知错了,求殿下留臣一条贱命……”   剩下的户部官员恨不得堵上李主簿的嘴,这是疯了吗,还敢说再罚俸入赎,还三万两?   他自己爱死哪死哪,这是要拖整个户部官员下水吗?   大半积蓄今晚一晚上没了,但好歹太子留他们半条条命来,可他再继续说下去,他们这半条命也保不住了。   李主簿还没爬到赵恒面前就被青鸾一脚踹飞了,就这种没人性的畜牲,也配向太子殿下求情?   护卫拖着杀猪般叫声的李主簿出去了,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但他们以为不说话这事就过去了吗?   “严大人!”   严大人又被点名了,跪着的严大人忙应声:“臣在!”   “户部借给九王府的银子你说如何处理?”   严大人差点一口气给自己憋死了,得罪九王府和得罪太子殿下谁都知道怎么选。   “臣明日,不,臣稍后便去九王府讨回来!”严明舟保证道。   赵恒点头:“好,孤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带着护卫离开了户部,户部所有官员齐声道:“臣等恭送太子殿下!”   待太子殿下车辇离开,大家差点一起抱头痛哭。   丢了大半的积蓄,还有可能随时丢命,大家进去时朝着吊在大门上的李主簿啐了一口,都是因为这狗东西。   方主簿多啐了一口,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让他到哪里借银子?   太子殿下留了护卫专门‘保护’李主簿。   这三天内,人不能死了,三日后百姓还等着围观他被斩首呢。太子殿下这是杀鸡儆猴。   严明舟坐在主位上,他从来没这么愤怒过。   他接手户部不算久,自问对这些人有足够的耐心,可没想到是群猪队友。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吗?   十万两银子,一个小小主簿就敢挪用十万两银子,怪不得国库空虚,一个个都是猪,不动脑子吗?   “本官不敢说能力非凡,可自认到户部以来兢兢业业,不敢一丝懈怠,对诸位同僚也一片赤诚,可你们如何回报本官!”严明舟第一次发火。   “卑职不敢!”大家齐声道。   “哼,不敢?不要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本官不怕告诉你们,以后大家都是一条船的,最好同心同力,否则,本官便让谁滚蛋!”严明舟爆了粗口。   反正他们不止一次的在他背后说他是乡下来的,他就是乡下来的怎么了?他还要骂街!   “这十万两银子,本官应承了太子,但你们不要以为这是本官一个人的事,本官出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等下去九王府,你们自己看着办。”他现在亮底牌了,就看他们的了。   韩柏铭立刻道:“下官愿随大人前往!”   “下官愿意!”   “卑职愿意!”   ……   严明舟脸色这才好看了点,摔了手边的茶盏,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   大家也有样学样,摔了茶盏。   路过户部门口,大家又不约而同的啐了一口,然后交代户部的衙役:“一口水都不能给他!”   交代完之后,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前往了九王府。   收拾东西的府衙摇头,这杯子招谁惹谁了,重新买还不是要再花钱,户部很有钱吗?   猪!   九王倒是在京中,没办法,自从六公主婚礼被皇兄‘请’回京城后,他还没有出京,皇上的面子总要给的。   不过,他还比较幸运,前阵子宫变,哎,他正好不在京城,在郊外避暑呢。   前几日李落羽作乱,哎,他又不在京城,去了庄子酿桂花酒了。   说幸运,他还是真幸运,不过,不幸的就是娶了个母老虎。   当然,这些年也不耽误他纳妾。   九王正在和昨日才纳的小妾花前月下,喝酒赏月呢,身边的侍卫甲匆匆来了:“王爷,户部尚书来了!”   “户部尚书,那个徐胖子?他来干什么。”九王不耐烦道。   “不是,户部尚书已经换了有段时间了,如今是严明舟严大人。”侍卫甲解释道。   “严明舟?听着名字怪熟悉的。”九王努力想,还是没想起来。   没办法,他只对美人有印象,臭男人一个记不住。   “王爷,不止严大人,户部的官员都来了!”侍卫甲觉得事情不小,可自家主子完全没有一点危机感。   “都来了?来做什么,来给本王恭贺中秋?”九王哼了一声,在小妾的脸上亲了一口,继续喝酒,压根也没放心上。   “属下不知,但应该不是来贺中秋的,属下看严大人表情悲苦,像是出了大事。”   九王想了会儿,对侍卫甲道:“告诉他,本王帮不了他,本王不干涉朝政的,好了,退下吧,本王要和美人休息了。”   这大煞风景的,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一群混帐东西,他一个闲散王爷能帮上什么忙,这是逼着他去死吗?   “是!”侍卫甲不敢再打扰,连忙退下了。   严明舟哪里会被这样轻易打发了,他们的命还在太子殿下那里了,今日走了,明日就没命了。   “本官今日来其实主要是见王妃的。”严明舟道。   九王正好在家,他们总不好越过王爷直接见王妃,既然王爷不见,那他们也不用麻烦了,冤有头债有主,欠钱的是九王妃。   “王妃?”侍卫甲更不解了,大半夜见王妃,什么意思吧。   “这样,本官不进去也可以,麻烦小兄弟带句话给王妃娘娘,就说她在我们户部借的十万两银子到期该还了,若今日还不上,本官便……不走了。”命都没了,还说什么脸面。   “王妃娘娘借户部银子?你们户部什么时候改行放高利贷了?”侍卫甲不解。   是他跟着王爷离京太久,竟不知道户部改行了吗?   “休得说笑,我们户部可是看在王爷面子才把银子借给王妃娘娘救急的,赶紧进去通传,否则闹开了大家面子都不好看。”严明舟拂袖,他这户部尚书的脸今日算是丢尽了。   侍卫甲不敢再耽搁,赶紧进去传话,户部尚书都亲自来了,进不来就罢了,话得传到。   说句实话,他们王爷是个闲散王爷,没实权,在京中未必有户部尚书吃的开呢,还是赶紧传话吧。   他是王爷侍卫不假,但内院是进不去的,这事只能禀告王爷,就算王爷要踹他,他也得说清楚了。   九王爷刚扒了美人的衣衫,正准备……就听侍卫甲在外面:“王爷,出事了,属下有要事禀报!”   九王爷不耐烦的披上衣衫:“这个小甲真是疯了,本王去去就来!”   九王爷横眉道:“到底什么事。”   “回禀王爷,户部尚书严大人说王妃娘娘借了户部十万两银子!”   “什么?”   “王爷没听错,正是十万两,户部尚书带着户部的官员都在外面等着,听着像是十万火急。”   “十万两?这败家娘们,她借十万两银子做什么?不对,这户部什么时候还有对外借贷业务了?”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吗?   “这,属下也不知,王爷还是赶紧去问王妃娘娘吧!” 第568章 又酸又疼   赵恒从户部出来后直接回府了,他今日算看出来了,户部的这些人各怀鬼胎。   每个人都贪,每个人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都想着吃独食,捞好处,在这点上反倒让他们对外态度一致。   所以,严明舟这么久了还融不进户部,因为他们没有共同的利益。   不过,李主簿这件事让户部最丑的一面暴露出来,在他们中间撕开了一条口子。   这才是刚开始,接下来的自查和举报会让互相推诿,互相指责,互相怀疑。   今日过后,他倒要看看户部哪个还敢作妖,他现在就坐等收银子。   明日的早朝……他还是好好休息下吧。   太子过于勤勉了不好,总得给别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今日是中秋,街上还有不少人,并不冷清。   赵恒掀开帘子,正好看到一个摊子,摆着不少好玩的东西。   他今日本要陪着陆瑶好好逛逛的,没想到被户部干的事弄的坏了心情,忙到现在。   于是便下了马车,买了几件应景的小玩意。   一路走,一路买的倒买了不少,有兔子灯,剪纸,女人喜欢的钗环,布料。   虽然这些做工算不得好,可贵在新奇有趣。   他拎着一堆的物件疾步入院,直接进了卧房。   陆瑶还未休息,穿了件单薄的杏色里衣,披着乌发趴在床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夏竹正给她按摩,陆瑶心里想着事,并未听到赵恒进来。   夏竹却听到了,赵恒蹙眉摇头,示意她不要告诉陆瑶。   夏竹现在懂规矩多了,只要太子在房间,她们这些小丫头都要退下,不然太子那眼神能杀人了。   赵恒把自己买的那些个小玩意都放在榻上,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他以前是没做过这些,但自从婚后,和陆瑶房里的那些小丫头争风吃醋,也学了一手按摩的好本事。   没办法,这行业竞争激烈,要不断的提高自己。   不多时就听陆瑶迷迷糊糊道:“中间那里……对,就是那里,”   陆瑶今天洗澡时滑了下,扭了腰,刚才夏竹已经给她擦了药,推开了就没事了。   赵恒手下所触皮肤虽隔了一层里衣可触手也是滑嫩柔腻,让人恋恋不舍。   幸好他回来的早,还有表现机会,不然可被夏竹那丫头抢去了。   刚重生那段时间,心里藏事太多,吃不下睡不着的,人瘦了不少,这段时间养回来不少。   陆瑶骨骼匀称,不会太大显粗壮凶悍,又不会太小显的没福气。   这身材真真是多一分太丰腴,少一分则又太显骨。   赵恒自己都没发现,他刚开始是在认认真真的按摩领功,可按着按着就情难自控了。   手上力道越来越轻,从按摩变成了抚摸。   甚至,按摩的部位也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   陆瑶自然感觉到了力道变轻,眯着眼睛轻哼道:“夏竹,不是那里,是腰,你捏重一点!”   赵恒听到她说重一点,头脑不受控制的就真重了些,只是位置不对。   不受控制的手在陆瑶臀上捏了下,这动作有些轻佻,再加上吃痛,陆瑶睁开了眼睛,偏头道:“夏竹……”   当看到是赵恒时,陆瑶身体迅速朝里面缩去,拉了锦被遮着身体:“怎,怎么是你?”   赵恒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一点没发觉。   赵恒其实捏了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咳咳,他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   本来挺不好意思的,可看到陆瑶如此防备,顿时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一个小丫头又揉又捏的看了半天了,他这个正牌夫君反倒不让看了。   “我回来这么久窈窈都没发现,我如今真是连个小丫头都比不上了。”赵恒语气酸的,倒牙!   陆瑶:……   太子殿下倒打一耙的功夫见长啊,堂堂男子汉一天到晚的和那些小丫头争风吃醋,也是没谁了。   “是,太子殿下的按摩技术确实不如小丫头,还得好好学习!”陆瑶顺着他的话打趣道。   “我按摩技术不好?”赵恒挑眉,明显的不服气。   “嗯!”陆瑶很认真的点头。   “我技术不好?”赵恒又问了一遍。   “是不好!”   “哪不好?”   “哪哪都不好!”   “我还真不信,你趴好,我就不信比不过一个小丫头!”赵恒不服气道。   陆瑶倒是乖乖趴好,得,太子殿下这意难平算是过去了。   赵恒很认真的按摩了一遍又一遍,期间还不停的诚恳询问陆瑶,是不是这个位置,手法轻了还是重了……   别说,男人力道大些,再加上三哥配的药膏好,这样按摩之后,陆瑶闪到的腰是一点都不疼了。   “舒服了?”赵恒按摩完之后发现自己上当了。   陆瑶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哼道:“舒服!”   都睡着了,好吵,陆瑶头偏了个方向,继续睡觉。   他明明是在审问她为什么在他这个夫君在她心中地位不够的,怎么就被她偷梁换柱,让他当了一晚上苦力了。   “窈窈?”   没人应他。   “窈窈?”   还是没人应他。   他按摩了一晚上,她倒好,睡着了,得,又被她给骗了。   赵恒大半夜的被自己撩的一身的火,看着已经睡着的陆瑶,深深吸了口气,算了,今晚放过她,反正他明日不用早朝。   赵恒把陆瑶往里面抱了些,不让她再趴着睡,女孩子不要趴着睡,不太好,咳!   陆瑶第二日醒来时已经太阳老高了,起身时扶着自己的腰哎呦了一声,又酸又疼的。   想到早上的事,忍不住红了脸,赵恒真的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对了,他今日怎么没去早朝,正想着呢,赵恒进来了。   就穿了件单衫,应该是刚练完剑洗了澡,头发还未干,随意的散着。   “醒了?”赵恒凑过来,身上还有玫瑰皂角香味,还是陆瑶亲手做的。   陆瑶嗯了一声:“你今日没去早朝?”   “隔三岔五的上一次就行了,我倒是没什么,怕老头子受不了!”赵恒抬手把陆瑶的头发绕到脑后,懒懒散散道。   “那户部那边?”   “放心,热闹着呢!” 第569章 敲诈勒索   赵恒浅笑,眉眼皆温柔,和在外面时俨然就是两个人。   陆瑶刚醒来,抱膝坐在床畔,一双脚丫细腻白皙,脚趾像嫩笋芽儿似的,并在一起,指甲粉嫩粉嫩,惹人怜爱。   赵恒伸手握住,白日里陆瑶有些不好意思,要挣开,他却拉着不放,另一只手握住了脚踝:“这都害羞?”   陆瑶被他这么一说,越发的不好意思,脸上顿时晕染出淡淡的绯红色,宛如一朵绽放得郁郁娇艳的玫瑰,看得赵恒喉咙愈发地紧了。   “窈窈……”声音有些沙哑。   陆瑶抬脚踹他,赵恒没有用力,怕力气大了伤着她,便顺着她的力道,这一脚便踹到了赵恒肩膀。   “反正今日不用出门,一次跟两次没有区别,”赵恒凑了过去,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陆瑶简直服了,撅起红唇:“不出门,脸面也不要了,再说,堂堂太子殿下,吝啬的连早膳都要省了?”   赵恒这才想到,可不是,这都巳时过半了,早膳还未用呢。   赵恒弯唇,捏她绯红的脸蛋:“我让人送进来,就在这里用,我喂你!”   陆瑶嫌弃的拍开赵恒的手:“你摸过脚了!”   赵恒捉住陆瑶的脚背亲了一口又要亲刚才拧过的脸颊被陆瑶伸手把脸推开了:“起开!”   赵恒大笑:“我都不嫌弃,你倒是嫌弃自己。”   这脚丫白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多好啊。   陆瑶扁了扁嘴:“我不要在床上吃,等下若是洒了,晚上我可不要在这儿睡,现在罚你亲自去厨房拿膳,若是不合胃口,我可不吃!”   赵恒见状,点头笑道:“好,好,好,小的亲自去给太子妃娘娘拿膳,你老人家且等着!”   赵恒恋恋不舍的松开陆瑶的白嫩嫩的脚丫,走到门口时还朝陆瑶眨眨眼睛,小声道:“等我回来!”   逼的陆瑶差点把枕头丢过去砸他,太子殿下的脸皮,如今厚的简直令人发指。   陆瑶赶紧起床,叫了夏竹和秋霜进来给她梳洗上妆。   看来,抚恤金那件事赵恒已经处理好了,否则,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赵恒提着食盒进来,发现陆瑶已经梳洗完,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了。   赵恒叹气,陆家人都是属狐狸的,总是骗他这个老实人。   居然生不起气,他现在真是越来越心胸开阔了,啧啧。   陆瑶早上比较喜欢喝软糯的红豆粥,里面加了百合,补气血的,很适合女孩子喝。   陆瑶和赵恒这边气氛温馨,可今日的早朝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正如赵恒所说,今日的早朝热闹极了。   户部的官员昨日在九王府门口闹腾了一夜。   为什么是一夜?   九王妃哪里肯承认那十万两银子的事。   而九王也是个心大的,再加上并不知道这银子是什么银子,觉得这事既然是九王妃惹出来的,他才不管。   两个人又大吵一架之后,九王爷抱着小妾睡大觉了,并威胁侍卫甲,不准再打扰。   这可苦了户部的一众官员,八月份的天气,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严明舟心道,这九王府的人真不是东西,不还银子就算了,连门都不让进,无情!   既然他们无情就都不要怪他们无义了。   九王府的人这一夜也没睡好,为什么,打更的在府前敲了一夜,每次都在快睡着的时候敲一下。   深夜里的敲锣声……绝了。   第二日天刚亮,九王府门前就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听到了吗,九王府仗势欺人,劫走了阵亡将士的抚恤金?”   “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连死人钱都不放过,不怕被那些人带走吗?”   “简直丧心病狂,太欺负人了!”   ……   严明舟做过地方官,最能抓住百姓的心思,百姓对这种事最能感同身受。   严明舟带着户部官员跪下:“臣求王爷王妃出来一见,若是不能归还这十万两银子,臣无颜见皇上,更愧对死去的将士……”   严明舟话一落,义愤填膺的百姓跟着一起喊:“还钱,还钱,还钱!”   严明舟看到舆论目的达到,心里稍松了口气。   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他都不信这个样子,九王府还要当缩头乌龟。   他才不管是九王妃借的还是九王爷借的,总之,他认准了九王府就没错了。   九王爷被锣声吵的一夜没怎么睡好,第二日又闹成这样。   怒气冲冲的冲到九王妃的院子,掀了桌子:“本王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本王要休妻!”   如今的朱家可不能和以前比了,再怎么说他都是王爷。   “休妻?臣妾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并无过错,再说臣妾根本没有拿那十万两银子!”九王妃根本不承认。   “没拿?你当本王是傻子,你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和李嵩的事,那银子是他孝敬你的吧,严明舟在王府守了一夜,你自己去瞧瞧外面闹成什么样子?”   九王爷要被这蠢妇气死了,指着九王妃的鼻子直骂。   九王妃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谁想到严明舟堂堂户部尚书竟会为了区区十万两银子像泼妇似的撒泼,真是乡下来的乡巴佬。   “本王告诉你,你若不把这十万两银子吐出来,本王可保不住你!”   “夫妇一体,臣妾若出事,王爷也别想好过。”九王妃也豁出去了。   这些年她过的什么日子,净追在他后边处理他那些莺莺燕燕了,若不是她有些手段,他外面的孽种只怕九王府都住不下。   “毒妇,蠢货,天地造物不测,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货,本王这就休了你!”   朱家这些年在京中威望不比以前,九王现在也不怎么把九王妃放在眼里,休妻的念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休妻,这婚是皇上赐下的,除非皇上圣旨,否则王爷可做不得主!”   “本王这就去找皇兄去!”   “好,你去,你现在就去,反正这十万两我是拿不出,到时皇上怪罪,谁也别想逃过,最好皇上一纸圣旨,抄了这九王府……”   九王踹了脚边的圆凳:“上天造物不测,上天造物不测啊,朱敏琴,你闯大祸了!”   九王踉踉跄跄的出了九王妃的院子,早知道这个蠢妇会惹来大祸,果然啊。   九王无奈的拍脑门,先把户部那帮讨债鬼打发走了再说。   九王府的大门紧闭,总算出来个人了,还是昨晚那个,严明舟有印象。   侍卫甲过去,悄悄把银票塞到严明舟手里:“银票给了,赶紧走!”   严明舟有些不放心,要拿出来看一眼,被侍卫甲按住了:“别看了,十万两面值的银票,赶紧走!”   严明舟这才转过身来:“好了,九王府已经归还了十万两,大家都散了吧……”   侍卫甲:……   这户部尚书太过分了,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让他怎么给王爷交代。   严明舟拿命追回的十万两,缓缓的松了半口气。   为什么是半口?   因为还有罚俸三年,罚银……三万两。   这个李主簿,严明舟握拳,想杀人。   不过,这时间,要先上朝,昨晚已经派小厮回家凑银子,这会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平日里上朝都是从各自家出门,今日户部的官员齐齐整整的出现在宫门口,还一个个像一晚上没睡觉似的。   宋轶和孙天得对视一眼,户部昨晚不会集体去牡丹楼逍遥快活了吧?   孙天得点点头,这说不定,户部官员出了名的有钱,一个小主簿都比他们有钱。   咦,不对?严大人这额头怎么回事?不止严大人,几位大人的额头都红红的,胭脂蹭脑门上了还是新流行的花钿?   这妆上的,绝了。   上官峰作为以前皇上身边的老人,自然是要过来‘慰问’一下的。   “严大人?你这……”上官峰指了指红红的脑门:“昨日玩嗨了?”   严明舟甩了甩袖子,嗨个屁,然后不理人走了。   上官峰:……   户部有钱了不起?   户部剩下的官员也一个个的跟在严明舟身后进了大殿,表情步伐都是一致的。   户部尚书的紫色官袍有点皱,没办法,这惊心动魄的,能活着出现都是命大的。   严明舟站的靠前,皇上自然发现了,作为皇上信任的大臣之一,当然要关心一下。   这一关心就发现点问题了,这脑门怎么回事,家里家法严?没听说严家的是个母老虎啊?   皇上正要问呢,外面匆匆进来个侍卫,在高鹏耳边耳语几句,高鹏不敢耽搁,马上禀报了皇上。   皇上一愣,连忙道:“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九王,半光着膀子,身上背着荆条,这是要……负荆请罪?   九王这戏插播的有点突然,不过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皇兄,臣弟有罪,今日特来向皇兄请罪……”九王痛哭流涕,但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皇上也听明白了,九王妃拿了户部拨出去的抚恤金,他之前不知情,但已经及时补上,是这样吧?   皇上看向严明舟,户部的事儿,他清楚。   严明舟也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磕的疼的眼泪立刻出来了。   把李主簿的挪用银两,太子殿下昨夜驾临户部的事都说了。   当然,他很注意措辞,完全没有告太子黑状的意思,主要是请罪,让皇上知道他悔过的心。   当然,户部尚书说完,还不忘对九王爷道:“王爷,臣也是无奈,阵亡的家属家里都等米下锅了,这十万两还不知道能不能安抚他们愤怒的心……”   这意思很明白了,若是真心悔过,就多给点银子,否则,什么都是废话。   九王爷:户部什么时候除了借贷还干敲诈勒索的勾当了?要点脸行不行?   孙天得听到太子殿下把李主簿挂在户部大门,然后户部集体罚银,吸了口凉气,这风格果然彪悍的很太子殿下。   不过,户部这群人也是不长眼,克扣什么不好,克扣死人钱,太子殿下出身军中,这种事最不能忍。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该!   皇上脑门突突的跳着,什么,这个小混蛋,一天不搞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就不甘心。   这郑家的事才过去多久,他又盯上户部和九王府了。   这户部尚书是他的人,九王是他的皇弟,这臭小子是打他的脸呐?   打完左脸不够,他还打右脸,气死他了。   让他怎么处理,是罚户部,还是罚九王,还是罚他这个太子殿下?   皇上抬了抬脚,可把常贵吓坏了,连忙扑过去:“皇上,这上朝呢?”   在御书房里踹一踹就算了,没外人,可当着满朝文武就不一样了,刘御史为首的御史台睁大眼睛盯着呢。   下面的大臣们贼精贼精的,一个个低着头,耳朵都竖着呢。   太子殿下,啧啧,太子殿下可真厉害,这户部自上而下都罚了银子,那该有不少吧。   户部可真有钱,就该罚,凭什么他们大鱼大肉,他们萝卜咸菜啊。   不止户部,还有工部,工部也有钱,咳咳!   皇上的脸色精彩绝伦,最后愤而起身,拂袖而去,常贵赶紧喊道:“退朝!”   然后追着皇上去了,出了大殿才道:“让户部尚书和九王来华清殿见朕!”   常贵领了旨意,正要去传旨,又被皇上叫回来了:“把那个逆子给朕叫进宫。”   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倒好意思不上朝,想什么呢?   孙不二领到旨意,简直了,瞪大眼睛道:“为什么又是我?”   “傻小子,太子是未来的皇上,不趁这时候好好巴结,以后哪能轮到你,还想不想接师傅的位置了?”常贵斥道。   “那也得有命接才行!”孙不二哭丧着脸。   常贵在孙不二屁股踹了一脚:“还不快去!”   孙不二到太子府的时候,赵恒和陆瑶刚用完早膳在花园里赏花呢。   桂花开的正好,用来做桂花糕再好不过了,夏竹念叨了好几日了,陆瑶打算今日做。   太子陪太子妃散步,夏竹等人只能在后面跟着。   八月的太阳还是有点大的,陆瑶走了会儿,头上起了汗,便到凉亭歇会儿。   要拿帕子擦汗时,发现竟没带,夏竹连忙掏出自己的:“奴婢来!”   赵恒看到夏竹手中的帕子,脸色立马不对了。   这帕子怎么在这小丫头这里,这帕子不是窈窈绣给他的吗?   一定是被这丫头抢去的,过分,太过分了。 第570章 擅长杀熟   赵恒很生气,后果……没人理,一个人在那气了半天。   陆瑶发觉气氛有点不对,抬头一看,赵恒正恶狠狠的盯着夏竹手中的帕子。   这又是闹哪样,谁又惹他了?   夏竹暗自摇头,太子殿下真的是喜怒无常,得,她退下不在这儿碍眼还不成吗?   “奴婢去泡壶茶来!”夏竹伶俐的退下。   赵恒看夏竹走远,这才很是不满的开口:“怎么这帕子给了这丫头,不是给我的吗?”   好好的中秋节礼物,就因为他去了户部一趟,结果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说气不气人。   陆瑶忍了会没忍住,终是笑了出来:“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不然呢?”这就是天大的事。   “昨日是这丫头生辰,我本来为她准备了一套头面,想着也好让她攒下将来做嫁妆,可这丫头不肯收,见我在绣帕子,说是她的帕子旧了,便要了去!”陆瑶低低的笑着。   “昨日是她生辰?”赵恒吃惊。   说起来这丫头也是可怜,十三皇姑的女儿却……   父皇对她南疆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是容忍,想恢复身份只怕是难。   “嗯,夏竹自从知道自己身世,很是落寞了段时间,生怕连累我,这么多年,她把陆府当自己家,我也当她是我亲妹妹,你莫要再对她凶巴巴的!”   “孤什么时候对她凶巴巴,看在她是孤表妹的份上就算了,不过,就算是亲妹妹那也不能越过我这个亲夫君去,窈窈要再为我绣一条,我要绣竹子,不对,不要竹子,还是绣个恒字好!”   赵恒突然想到,魏铭的衣服上总爱绣着翠竹,他不要和他一样。   窈窈给他绣的帕子那一定要独一无二,绣他的名字最好。   “是,太子殿下,臣妾遵命!”陆瑶起身朝赵恒福了福身。   甜蜜气氛正浓,有人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看来这事是闹大了,皇上失了先机不好插手,要赵恒继续来当这个恶人了。   孙不二每次来太子府都是抱着回不去的心态来的,可这次又让他惊喜了。   太子居然二话没说就接旨了,幸福来的太快啊。   “劳烦公公稍等,太子殿下更完衣就随公公进宫!”陆瑶态度极其和蔼,顺便让人给了孙不二几张银票。   孙不二自然不敢收,这太多了,消受不起。   “公公拿着便是,以后仰仗公公的地方还不少,总不能让公公贴茶水钱!”陆瑶笑容带着深意。   孙不二愣了下,终是收下了,这银票又不烫手,太子妃娘娘赏的,师傅说要多讨好太子,他觉得,还是太子妃娘娘和蔼些。   “太子今日未早朝,皇上突然宣召,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陆瑶故作不知。   “娘娘猜的没错,奴才听说是户部的一位主簿是九王妃的亲戚,挪用了阵亡将士的十万两抚恤金,皇上动了大怒……”早朝时孙不二也在朝堂上,便把早朝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了陆瑶。   “照公公看,父皇如此生气,可会迁怒太子……”陆瑶再次开口。   太子殿下在皇上之前罚了户部,有心人自然看得出,太子殿下罚户部是在打皇上的脸,皇上面子上肯定不好看。   孙不二干笑了两声,何止是迁怒,太子妃娘娘说的真委婉,皇上都骂太子是逆子了。   “公公但说无妨,如此太子殿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惹恼父皇他老人家!”陆瑶惯会察言观色,看孙不二神情便看出几分,只是要更确认下。   “皇上很生气,奴才来的时候正骂九王爷呢……皇上怕此事闹的太大,影响朝廷声誉……”   户部门口吊了那么个大活人,再加上九王府门口的事,挪用将士抚恤金一事肯定是瞒不住,这事传出去,朝廷声誉肯定有损。   三日后公开处斩李主簿虽然能挽回些颜面,但到底补救的太晚,除非……   陆瑶笑了笑:“今日多谢公公提点,殿下自小不在京中,又刚被立为太子,到底摸不透皇上脾气,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公公,也好让殿下和皇上父子关系更为融洽!”   孙不二能被常贵看中,那也是伶俐的主,自然听懂了太子妃话中的意思。   还是太子妃娘娘会说话,这一番话说的,是不是父慈子孝他不知道,但肯定是儿媳孝。   “娘娘说笑了,让皇上开心都是奴才该做的!”   “公公所言极是!”   赵恒已经换好了衣服过来,陆瑶走上前,帮赵恒整了整腰带上的玉扣:“皇上并未偏袒九王!”   “看来老头子对严明舟还真是偏爱!”赵恒嗓间溢出沉喑低笑。   “严明舟的位置动不得,殿下若想达成心意,切不可惹恼皇上!”   “窈窈知道我想做什么?”赵恒自然的去捉陆瑶给他整理腰带的手,丝毫不避讳。   不远处的孙不二赶紧转过身去,他什么都没看到。   “户部的那笔银子殿下想补偿阵亡的将士,并不打算交还国库!”陆瑶从知道他罚了户部官员的银子时就猜到了。   只是罚银和补偿是两码事,皇上未必会同意。   “窈窈果然厉害,不过,孤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赵恒说这话时意气风发。   “打个巴掌总要给颗甜枣,不必所有事都和皇上硬着来!”   “我明白,放心!”赵恒捏捏陆瑶的手,恋恋不舍的松开,这才随孙公公一起入了宫。   孙不二捏着袖子里的银票,今日太子妃娘娘的那些话要不要告诉师傅呢,还有这些银票,都是一百两面值的,足足五张呢。   想了想,还是算了,师傅聪明,总是让他跑太子府,就是让他在未来皇帝面前多露脸的,这都是他老人家意料之中,还是不说了。   太子进华清殿之前,清了下嗓子,这才进去,给皇上端端正正的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就算是生气也不好让赵恒一直跪着,太子毕竟是太子,再说,还有外臣在呢。   “起身吧!”皇上的声音有些寡淡,有些不想搭理的意思。   “儿臣多谢父皇,父皇召儿臣何事,儿臣正在府中做桂花糕呢,父皇的旨意若是晚会儿到,说不定能吃到儿臣亲手做的桂花糕,但儿臣怕父皇久等,就匆匆忙忙的赶来了。”赵恒脸上堆着笑,表情无害,一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九王:做桂花糕?谁信!   严明舟:把我们搞成这样,自己做桂花糕?心真大。   皇上的表情有些动容,可嘴上却道:“君子远庖厨,做什么桂花糕。”   “儿臣是大齐太子,也不稀罕做什么君子,儿臣是看到父皇上次多吃了块御厨做的桂花糕,想着父皇爱吃便想做了给父皇尝尝……”赵恒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笑,少年气十足,对皇上也是一脸的孺慕之情。   皇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绷不住了,忍不住看向常贵。   常贵一下就明白皇上这眼神什么意思,皇上这是在问他到底有没有多吃一块桂花糕。   常贵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那天太子殿下正好在,不过,那桂花糕不是御厨做的,是淑贵妃送来的。   皇上脸上表情彻底柔和了,不过语气还是硬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要做好大齐太子,更要做个坦荡荡的君子,这哪里就矛盾了,改日还得让常祭酒好好教你读书,不准说不行!”   “常祭酒那么……那好,儿臣听父皇的!”赵恒改了口,一脸都是看皇上面子的表情。   皇上这会儿终于笑了:“臭小子!”   成了亲的男人嘴就是甜啊,铁汉都柔情了,这皇上居然被太子殿下逗笑了,常贵心道。   严明舟也惊呆了,皇上召太子殿下进宫是来讨论吃桂花糕的吗?   桂花糕什么味道,他都忘了,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忙什么,还是在地方舒服。   “九叔,怎么您老人家也在,侄儿还以为你不在京中呢!”赵恒看向九王爷道。   九王愣了下,装,使劲装,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能不清楚?   可人家都倚小卖小了,他做长辈的还真不得不大度:“太子啊……唉,臣愧对大齐啊……”   九王一副惭愧的模样,其实心里是心疼,十万两银子就那么出去了,那可以叫多少姑娘陪他喝酒啊。   唉!   “九叔莫不是因为九皇婶的事?”赵恒一副这才想起来的表情。   九王爷点头:“这个蠢妇,竟做出这等辱没皇家颜面之事,我一定要休了她!”   九王爷加重辱没皇家颜面,希望这事不要再追究,毕竟,再闹下去,谁都不好看。   “九叔放心,皇家颜面没那么容易辱没,你老人家千万别多想。”皇家哪里有什么颜面可辱没的,早没脸了,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九王:……   以前没发现,他这个侄子还真是个硬茬子,怪不得能踩着睿王和景王登上太子之位呢。   这果然不简单啊,看来他是要揪着这事不放,纵着户部再让他出血了。   赵家的人果然最擅长杀熟,坑的都是自家人。 第571章 大齐之福   赵恒这话一出,皇上一想,对呀,九王府凭什么就把整个皇室代表了。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长公主还为大齐殉国呢?这才是皇室的典范。   九王爷多大了,他只是他兄长,又不是他爹,哪能操他一辈子的心。   皇上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要多想想皇家为百姓做的好事。   “虽然大错已铸成,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九弟,这件事你不必再自责,想办法挽回你的声誉才是。”比如捐赠银子之类。   九王刚才被皇上骂的狗血淋头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可见多生气了,这会儿好歹和颜悦色了些。   不过,除了银子,还能如何挽回?   无论如何总是绕不过去这个坎了是吧,大齐穷疯了吗?   九王爷说不出的心痛,那个蠢妇,他到底造了什么孽,有命熬到了富贵闲散王爷,却娶了这么个娘子,还不如当年死了呢。   赵恒过去扶起九王爷安慰道:“九皇叔,不用太放在心上,眼睛一闭一睁,事情就过去了。”   九王爷眼眶湿润:“太子啊……”他怕他的眼睛一闭睁不了啊。   严明舟顺势道:“太子殿下胸怀广阔实在让臣佩服!”   “严大人过誉了,论心胸宽阔,孤实在比不得父皇!”赵恒朝皇上拱手行礼。   皇上心里美滋滋的,倒是想掩饰,上扬的嘴角的出卖了他,今日老五倒是乖巧,嘴上抹蜜了。   “父皇,儿臣觉得九王叔已经补齐了银两,而户部官员也得到了教训,还贡献了自己的多年俸禄,这些多余的银子一并补偿给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一来能挽回朝廷在百姓中威信,再者能安定军心,一举多得,父皇意下如何?”   皇上下意识的点头,点完觉得,不对,按惯例罚俸入恕的银子都是充入国库,最关键,要是开了这先例,以后怎么办?   严明舟不敢说话,毕竟户部作为始作俑者,没什么资格。   九王爷听到户部官员被罚了银子,心里舒坦了些,罚的好,罚的对,这祸就是他们惹出来的,该罚。   九王爷想了想,于是道:“皇兄,臣弟觉得太子说的有道理!”   反正,帮谁都不能帮着户部,太混蛋了!   皇上虽然心里不舒服,可也知道,太子的处理方式固然稍显莽撞,但结果是好的。   皇上看了严明舟一眼,明显的不满,事情搞成这样,户部无能。   “此事就照太子所言,户部执行,若再出半点差错,便不用来见朕了!”皇上怒道。   严明舟跪地磕头,脑门几乎要磕出血了:“臣多谢皇上,必不辜负皇上信任!”   赵恒突然道:“父皇不如拟份圣旨,将此事始末处理结果一并公布于众,一来彰显父皇仁德爱民之心,二来也让其他各部官员以儆效尤!”   发现户部挪用将士抚恤金的是赵恒,惩罚户部追回银两的也是赵恒,赵恒此举显然是把功劳给了皇上。   这样一来,皇上在百姓中的形象就高大起来了,毕竟,朝廷的事,小老百姓哪有那么清楚。   “皇兄仁德,是我大齐之福!”   “皇上仁慈,是臣等学习的榜样!”   拍马屁,谁不会似的。   皇上心情更加愉悦,舒展了下身子道:“那就依太子便是!”   赵恒:……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他这个太子殿下名声要是太好,老头子不知又要做什么妖,这样最好。   “儿臣给父皇磨墨!”说完狗腿的上前,抢了常贵的差事。   常贵自然是有眼力劲的,他哪里敢和太子抢,他不要命了吗?   太子殿下一来就左右了皇上的想法,他以后还是小心点。   皇上大笑,阴霾顿去,他今天有不高兴过吗?   九王爷:大齐第一狗腿,非太子殿下莫属。   严明舟:太子就是太子,不服不行。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解决了,当然,九王为了表示悔过之心,心甘情愿捐出一万两银子弥补那些将士遗孤。   九王的心在滴血啊,一万两,一万两可以买多少好看的姑娘,结果,花给了那个黄脸婆。   等下就出京去,这京城不是人待的地方。   严明舟出了宫,连口气也不敢喘,直奔户部,那些银子也不知有没有送到户部,皇上如今也重视这事呢,这可不是太子殿下声誉,而是皇上。   谁敢不给皇上面子?想死吗?   李主簿还吊在户部的大门上,哭天抹泪的,希望能给口水喝,可谁敢给他喝?   且不论敢不敢,就他拖累大家的事,不给他一刀已经是行善积德了。   人来人往都能看到,如今户部那点事,传开了。   李主簿是受众人唾骂,谁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再查其他各部,要是把他们也拖下水,那可怎么办呢?   赵恒大步流星的出了宫,孙不二看着太子殿下背影,那叫一个佩服,这风向不管怎么吹,太子就是太子。   陆瑶不知宫里情况如何,也是十分担忧,听到来报说太子殿下回府了,立马迎了出来。   “放心,老头子这次只能认栽,谁让他的人不给他长脸!”这事不管怎么怪都怪不到他身上。   老头子不过是气他不给他面子,如今,面子里子都给他了,他还不满意是想找气受吗?   最近不想惹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账单,仇人也没他这么狠,坑儿子。   要不是手头紧,哼,他都不带怕的。   陆瑶点头,也松了口气:“总算能给他们一个交代,不过,臣妾让陆青查那孩子倒是发生了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太子牵着陆瑶的手,二人一边说,一边朝房里走。   “殿下对肖从安可有印象?”   “不认识!”   “那今日之后太子殿下要好好认识一下此人!”陆瑶笑道。   “此话怎么说?”赵恒不解。   “肖从安和魏铭是同科的进士,之前在翰林院任职,年后调入了户部做令史!”陆瑶笑着解释。   肖从安和魏铭关系十分要好,魏阁老还曾经属意过肖从安做自己的孙女婿,可见此人能力。   不过,后来打消了这念头,肖从安由寡母带大,母亲性子也是十分刚硬,阿荣性子跳脱不受约束,若是结合,只怕是一对怨偶。   那个孩子中秋碰到他们,也不全是意外。   肖从安的高明之处就在于,那个叫孟桐的孩子也不知这是一场精心的安排。   “此人倒是大胆!”赵恒这句话无褒无贬。   “看来魏阁老看人眼光不错,肖从安确实不适合待在翰林院做学问。”陆瑶意有所指。   “你是说这是魏阁老故意把肖从安送给我做人情的?”   陆瑶点头:“应是如此!”   “老狐狸!”赵恒哼笑了一声:“他自己不敢逆老头子心意,倒会想法子,把孤当枪使吗?”   “我倒觉得这是魏阁老在示好,肖从安是进士出身,也是天子门生,家境贫寒,皇上一向最喜欢这样没有背景的臣子。”   赵恒沉默了会儿,明白了陆瑶话里的意思。   既然这事他已经管了,李主簿也要问斩,这空出来的位置……   主簿虽然只是六品,可户部的六品比的上其他部的五品了,肖从安若是自己有本事,那很快便能升上去了。   他是太子,在这个当口任命一个主簿,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哼!   “当然,这事如何还要殿下自己做决定。”   “你都说了这么多好话了,我能拒绝?”赵恒对肖从安没什么印象,但对魏家人……   呃,有点复杂。   “肖从安这事虽然有投名状之嫌,但也说明此人是有能力的,太子要插手户部,他是最适合的!” 第572章 万民敬仰   陆瑶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温柔从容,雅人深致,眉眼间也是和年龄不符的睿智。   肖从安是年后调入的户部时崔家已经出事,睿王禁足,正是景王风头最盛之时,而严明舟也刚接手户部不久。   户部是景王势力,严明舟却是皇上的人,魏阁老趁其不备安排了自己人,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终于等到机会。   肖从安是魏阁老的人,从而也能看出魏阁老如今的态度一二来。   不过,也只是一个肖从安探路,就算有事,对魏家也丝毫没有影响,魏阁老不愧是三代老臣,大立场不糊涂,小事情精算计。   赵恒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拉着陆瑶的手,一会儿摸摸,一会儿亲亲,要去亲陆瑶脸颊时被她推开了:“别捣乱,说正事呢!”   “我这会儿困了,午睡会儿,醒来再说!”赵恒靠在陆瑶肩上耳语。   陆瑶:……   上一世这位能亡国,真是一点都不亏。   “别闹!”陆瑶又推他。   “别想那么多,魏阁老算计再精明,我不接招,他还得求着我,现在我不着急!”赵恒低头看着陆瑶,眸色深深的笑道。   “你不打算借此提拔肖从安?”陆瑶疑惑。   赵恒点头,一脸坏笑:“至少现在不会!”   魏阁老那个老狐狸让孤猜他的心思,他偏不猜,还要坏了他的棋局,气死他这个老东西!   “你是让魏阁老……”   赵恒点头:“反正孤是太子,耗得越久对我越有利!”   陆瑶眸光闪闪,笑的灿烂极了:“太子殿下厉害,臣妾佩服!”   “我还可以更厉害,你要不要试试?”   ……   晚上陆瑶正用着晚膳,陆府那边派人报喜,说陆夫人生了,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生了,这么快?”陆瑶又惊又喜。   陆夫人怕陆瑶担心,女人生孩子等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怕吓到她,便故意让人等孩子出生后再通知。   那人点头,也是一脸的喜悦,小公子出世,侯爷赏了他们半年的月钱呢。   “你先回府,本宫马上过去……夏竹,我缝的那些小衣衫,还有肚兜呢,快找出来……”陆瑶起身太急,又着急往前走,踩到自己裙角,身子朝前扑去。   幸好赵恒扶的及时,不然可要结结实实的摔地上了。   “别着急,那孩子又不会跑了……”   陆瑶立刻嗔了赵恒一眼:“说什么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有了亲弟弟,不认我这个亲夫君了!”赵恒语气酸的。   “不理你了!”   “别呀,不说了还不行,你带着我一起啊……”赵恒碎碎叨叨的追上陆瑶。   他算是看出来了,又多了个和他争宠的。   陆瑶到陆府时房间的血污已经清理干净,她先去看了陆夫人。   陆夫人稍事休息,虽然看起来疲惫,但精神尚可。   “娘!”陆瑶去握陆夫人的手。   陆夫人扯了个笑容给女儿:“娘没事,别担心,快看看你弟弟,长得跟你和瑾儿小时一模一样。”   “才不像我和姐姐,弟弟皱巴巴的,脸又红,爹爹说像猴子……”陆瑾摇头,不认同道。   说实话,这是亲弟弟,没办法,丑也得认。   陆瑶笑,她小时候怎么样她不知道,不过瑾儿出生时也是这般皱巴巴的。   “是,我们瑾儿最漂亮,一出生就是小仙女!”   陆瑾点头,姐姐这话绝对没错,她就是小仙女。   赵恒没有进去,在隔壁,但耳力好啊,她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的。   陆瑾说丑,看来那孩子确实丑的没边儿,不过,也挺奇怪,陆家人都长的好,不该生个丑的啊。   陆伯山也听到小女儿吐槽儿子丑,看了眼赵恒道:“小孩子的话不当真,生下来丑,养养就好了。”   确实是这样,瑶儿和瑾儿小时候……确实比这小丑八怪好看。   唉!   陆伯山这底气有点不大足,赵恒笑着附和:“岳父大人说的是!”   他也不敢说不是啊。   “太子殿下将来亲自当爹就知道了。”知道自家孩子再丑,那也不会丢了。   “是,是!”赵恒规规矩矩的。   不过,他可没打算这么早当爹,一来窈窈还小,再者,他现在地位还不太稳固,不能多个和他争宠的。   陆瑶本想留下待几日,可她也知道自己是太子妃,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到时便都成了太子的错处。   赵恒走之前,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小舅子,呃,他最好闭嘴。   “可爱吧?”陆瑶问道。   “可爱,可爱,他最可爱!”赵恒一边点头,一边露出真诚的表情。   ……   赵恒刚下马车便看到户部尚书严大人迎了上来。   “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严明舟其实等了一个下午了。   下午来的时候太子府的人说太子在午睡,不敢吵醒。   他便在外面等着,等太子殿下醒来,这一等就等了一下午。   接着,又说太子殿下来用膳。   再接着,太子殿下去了陆府。   赵恒睨了严明舟一眼:“起来吧!”   “臣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严明舟膝盖疼,起身有些费力。   “殿下,银两已经全部备好,明日臣便派人亲自送到家属手中,这是明细,请太子殿下查阅。”严明舟道。   严明舟低着头,手高高的举着,赵恒并没有伸手去接。   赵恒没有发话,青鸾才不会自作主张,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严大人?”   “臣在!”   “事关百姓无小事,关乎社稷更是重中之重,这是第一次,看在父皇面上,孤便卖你个面子,若有下次,孤不会轻饶!”异常冷酷的语调。   “臣知错,臣多谢太子殿下饶恕!”严明舟诚惶诚恐。   “你错了,孤没有饶恕你,饶恕你的是父皇,孤本来是要……”赵恒勾唇,笑容冰冷。   严明舟打了个寒颤,低头连连认错,他知道,他已经上了太子殿下的黑名单了,再犯错,性命不保。   赵恒说完,带着陆瑶进了府,剩下的护卫也跟着进府。   严明舟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府门口,过了好久才离去。   陆瑶待到房中才开口问道:“你今日对严尚书是不是太严厉了?”   “严明舟是老头子的人,我和严明舟关系越僵,老头子越放心,我在户部做什么也越不用顾忌!”赵恒低低地笑道。   赵恒向来骄纵任性,我行我素,惹他不高兴了管你是老几说翻脸就翻脸,这才是他的性子。   虽然没有八面玲珑的去笼络人心,但这才是他的风格。   他已经渐渐适应了太子这个位置,处事决断,有自己想法。   “殿下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贤臣辅佐,万民敬仰,流芳千古。   “好皇帝?就这样?”   “还要怎样?”   “我的目标是好夫君,娘子说一我不说二,娘子往东我不往西。”   陆瑶听他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了,细嫩的皮肤烫成了鲜艳的红色。   “窈窈,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他问。   “赵恒……”陆瑶瑟缩着脖子,哪里经不起他撩—拨:“还未沐浴……”   “一会儿一起洗……”赵恒沉沉地笑了起来。   赵恒倾身,在她紧咬的唇上亲了亲,然后,一寸寸向下游走。   ……   据说,李主簿斩首那日,京城的百姓都去围观,人头落地,百姓纷纷叫好,那些人中不少是这次为国捐躯的将士家属。   听说,双倍的抚恤金是皇上的旨意,纷纷喊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这事传到皇上耳中,心情大好,这银子出的值!   赵恒自那日后,户部的事再没有经手,像是和他无关似的。   他这态度让魏阁老有些琢磨不透了,太子这件事,就事情结果而言,相当漂亮。   太子殿下为何没有趁机在户部安排自己人呢,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第573章 一朵难求   赵恒这几日在府中潇洒惬意,下令谁都不见。   在这期间,太子殿下亲手做了桂花糕送进了华清殿,还酿了桂花酿,说是等酒酿成了再送去宫里。   皇上龙心大悦,赏了太子殿下不少好东西。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家酿酒倒是掀起了一阵酿酒热潮,京城的桂树都被摘的光秃秃的。   往年八月的京城里桂花飘香,今年只能……回味了。   只是太子殿下的居家日子舒坦了,各部都惴惴不安。   三朝元老的魏阁老也猜不透,太子殿下这是憋着什么坏呢,不对,是又准备对谁下手呢。   毕竟太子殿下这次打了整个户部的脸,皇上都没有责怪,户部尚书可是皇上的人。   冯尚书亲自上了一趟魏家,师生二人在书房喝茶下棋,说是下棋,可棋子半天才动一个,茶半天也没喝一口。   “学生实在不解太子殿下何意?”就在所有人以为太子殿下会大干一场的时候,他闭门谢客了。   两人正说话时书房门响了,进来的是魏通则。   冯尚书看了亲家一眼,正要起身,魏阁老说话了:“你来做什么?”   魏阁老蹙着眉,语气不善,魏通则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着亲家面呢,好歹给他留点面子。   魏通则笑的有点尴尬:“父亲,儿子对最近朝局有些不成熟的见解,希望父亲指点!”   “知道不成熟就不要讲,一把年纪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吗?”魏阁老沉着脸道。   自从上次景王谋反那日,儿子不顾一家人危险自己躲起来,让孙子独自面对危险时,他就当自己那个儿子已经死了。   对他给予过多少希望,现在就有多少失望,这些年,他是越活越回去了。   冯曦晨赶紧假装喝茶,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他对这个起点高的亲家也是……呵呵了!   “父亲……”魏通则被魏阁老逼的有些急眼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他当时也是……唉,就不能过去吗?   “出去吧,我和冯尚书还有事要谈。”魏阁老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魏通则拱手退下,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魏阁老叹了口气:“让你见笑了。”   “老师对魏兄太严厉了!”冯曦晨也只能这么说。   魏阁老无奈笑笑:“如今我是不指望他了,只要不惹出祸事,我便感恩戴德了。”   “老师多虑了。”冯曦晨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李主簿的位置已经被人取代,老师觉得肖从安还有在户部的必要吗?”   “进户部不止是我的意思!”魏阁老道。   “如此这个肖从安倒是野心不小!”   魏阁老笑了笑,并不在意:“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他是个有才华的,只要有利大齐,魏家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冯曦晨点头:“老师高见!”   “太子殿下虽不按套路,行事恣意了些,但是个心怀社稷的,他日继位必是我大齐之福!”魏阁老对赵恒还是十分看好的。   “那老师为何不在朝堂帮太子?”冯曦晨不解。   “太子殿下到底年轻,送到他眼前的他未必看得上!”魏阁老摇头笑。   太子傲气,这太子之位都看不上,更何况他这个阁老。   最关键,太子殿下一日未继位便一日是臣,若满朝文武都追随他,皇上要头疼了。   冯曦晨点头认同:“白江口之战我军大败敌军,皇上龙心大悦要重赏白江口将士!”   这是昨日传回京的消息,才一日已经传开了。   据传回的军报说,此次白江口之战,我大齐兵以一敌五,最重要还截获了三大船的奇珍异宝。   “白江口之战确实漂亮,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不日便要到京,听说这次领兵的是位年轻小将,这次也一同进京了!”魏阁老早听说了此事。   “年轻小将?”这他倒没有听说。   魏阁老点头:“听说这位小将十分了得,到军中不过三个多月,屡立奇功!”   驻守白江口的樊将军已过花甲之年,和上阳的耿将军一样是当年红河谷一役的幸存者。   红河谷一役,侥幸存活的将士大多被调离京城,已经几十年没有回过京城,若不是此次立功,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进京。   上阳和京城不过数百里,可耿将军却只能望京兴叹。   看来,顾家军和云家……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   赵恒这几日过的惬意,他难得有时间可以陪窈窈,再说,让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脑袋上悬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那才是折磨呢。   大齐的官员没几个不贪的,总不能统统拖出去砍了,弄的朝纲大乱,只能用这样的办法。   至于那个肖从安,虽然有才华,但要在他手下做事,有些毛病还得再改改。   “殿下明日还不打算上朝吗?”陆瑶问道,赵恒已经在家待了七日了,树上的桂花都快被他摘没了。   也不知打哪刮起的歪风,说皇上和太子爷都爱桂花酿,如今满京城的桂花一朵都不剩。   更夸张的是,全城的桂花酿都被买走了,酒铺老板都疯了似的从外地调货,如今桂花酿奇货可居,一瓶难求。   “上什么朝,窈窈不是说明日做桂花藕粉糕吗?”赵恒这几日在厨房捣鼓上瘾了。   家里的面粉,蜂蜜,蔗糖,这几日都被他霍霍的差不多了。   “你看树上还能摘下花来吗?”   赵恒抬头看了眼:“高是高了点,但也不是摘不下来。”   他轻功好,顶多就是费点内力,没关系休息下就回来了。   “厨房还有多少面粉殿下心里没数吗?”   “买去啊!”昨日是用的多了些,对,是全用完了,可家里也不差那几个银子。   “太子殿下不是说要勤俭持家,这么多材料不要银子?”   “孤是太子,若是太勤俭,难不成让别人吃土?”   “殿下在家里愿意待多久就多久,可别再搞什么桂花糕,桂花酿,桂花酱了……京城都快被你搞乱套了。”   “这我可冤枉了啊,我待在府里什么都没做,这都能乱套,这京城是有多乱,不行不行,计划得提前了!” 第574章 互相攀咬   赵恒捏着上好的瓷白茶杯摇了摇头,神情颇为无奈,放下杯子后又道:“不过,还是要等做完桂花藕粉糕再说!”   陆瑶刚要说话,一偏头,人又不见了,放过这棵树不好吗?   不过,赵恒做完了藕粉桂花糕之后真的不再祸祸府里的桂花树了。   因为第二日一场秋雨后,桂花树上所剩不多的桂花零落成泥,糕点是做不成了。   宫里的尚食局听说太子殿下没了原材料不再做糕点,也松了口气。   他们终于不用变着花样的改变膳食讨皇上欢心了。   一场秋雨一层凉,秋雨过后,京城的秋天彻底来了。   在家休息了小半月的太子殿下在皇上和太子妃的督促下终于上朝了。   皇上这几日也终于琢磨出不对劲了,老五这是打个巴掌给颗甜枣,只是这巴掌有点重。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为时已晚了,户部已经成了贪污不作为的典型了,他的老脸已经丢尽了,搞得那些钱跟进了他的私库似的,他连鬼影子都没见到。   这死孩子,坑死他了。   皇上想明白之后觉得桂花糕也不甜了,茶也不香了,更不愿见太子躲清闲。   着孙公公给太子传了话,让他必须上朝,否则,扣俸禄。   赵恒也无所谓了,俸禄什么样他也没见过,毕竟都扣到三年后了。   不过,还是上朝了,活动活动筋骨去。   户部的大人见了太子殿下老远就停下脚步行礼。   李主簿砍头那日,户部的官员都去了,亲眼看着血淋淋的人头落地,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这半个月,户部官员格外有效率,再有一个月时间方通的账目应该就可以理清了。   赵恒一脸和气,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笑着让他们起身。   几位大人擦着额头上的汗,不可置信,今日的太子殿下和那日简直判若两人。   如今大齐官员的口头禅成了,户部有钱,一个主簿随手就是上万两银子,和我等拿死俸禄的不同。   户部这下把各部都得罪的不轻,平日里各部门让户部拨款,扣扣索索的就是不给钱,结果倒好,银子都落人自己口袋了。   吃相太难看就算了,好歹把嘴巴擦干净了,如今闹的他们人心惶惶。   不过,这当口还真出了件事,前两日下雨,宫里的藏书阁漏水,好些文献书籍被淋湿了,等发现时已经晚了。   有些文献已经历经上百年,修补起来十分麻烦。   最麻烦的是,今年春日里就发现了藏书阁几处漏水,已经上报,皇上着工部修缮,这是今年刚刚修过的。   祸不单行的是,行宫也出了事,今年夏天,皇上本是要去行宫避暑的,可行宫起了雷火,烧了大半个宫殿,钦天监说不吉,最后没有去成。   不过,出事的宫殿皇上也让工部去修缮,可这场秋雨,行宫宫殿的屋顶塌了一处,还砸伤了当值的小太监。   最关键,钦天监监正唐大人观天相,说行宫宫殿塌方的一处乃是正殿,那个方位代表真龙之气,恐对皇上龙体不利,幸好那位小太监替皇上挡了灾,这灾算是过去了。   皇上一想到有灾,虽然过去了,可也挡不住怒气,把工部尚书召进宫,好一顿骂。   朝堂上议论开了,工部虽不管钱粮,可接的都是大工程,去年的治黄,各地的河务,兴建修缮宫殿,桥梁……经手银钱无数。   户部的官员松了口气,终于有人出来挡挡煞气了,这场秋雨早些来就好了。   赵恒吊儿郎当的站在那,听着大家讨论,朝堂就是这样,不出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事就成别人错了,互相推诿,互相攀咬,谁都不肯承认自己有责任。   各部官员各怀心思,总之,不管他们的事。   工部尚书曹大人也是个人物,一颗玲珑心,曹大人是景王赵穆的人,可之前却并未受过崔家迫害,赵穆出事后,他这个工部尚书依旧坐的稳稳的,还颇受皇上器重,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如今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第575章 不敢妄言   赵恒休息了半个月,心情格外好,若是搁以前,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必然是不能忍的,直接冲上去把人痛打一顿都有可能。   毕竟,李主簿坟头的土还没干呢,可今日居然问都没问,淡定的不像他往日作风。   工部曹尚书是个油滑的,不然也不可能把工部尚书的位置坐的稳稳的。   他一口咬定将差事分配给手下官员,以为他们会尽心尽力,没想到会如此,只认了个失职之罪。   惹下这么大乱子,一个失职,自然是说不过去。   可这就是当上司的好,可以把责任往下推,工部左侍郎不肯干了,什么叫分配下去,那银子可大多都进他兜里了。   吴侍郎道:“臣当时看出修缮行宫的木料不合规格,可曹大人说不会有问题,之前修缮宫中都用的是同一批材料……”   不止那些木料,还有其他的修补材料都是万仞山提供的,万仞山如今死了,他才不要当这个冤大头。   接下来的场面热闹了,纷纷都说是奉了上命,上命是谁?不言而喻。   比起这些人的嘴脸丑陋,工部右侍郎齐思宇倒是安静的很。   吴侍郎着急了,拉扯齐思宇:“齐大人,你倒是说句话。”   他一个侍郎的话不可信,再加一个皇上总会信的。   皇上看向齐思宇,齐思宇是睿王举荐入的工部。   没多久睿王便出了事,不过,念在其在湖山有功,并没有受睿王和崔家牵连。   “齐侍郎,事情可如吴侍郎所言?”皇上问话道。   “皇上,臣进工部后一直负责皇陵的修缮。”齐思宇淡定回话道。   皇上对此事确实有印象,年后山上积雪融化后皇陵有几处滑坡需要修缮,他确实接了修缮皇陵的差事。   吴侍郎着急了,他一个侍郎是干不过尚书的,这才拖了齐思宇,没想到这个齐思宇竟是个脓包,都到这个时候了连话都不敢接。   这可是掉脑袋的,难不成还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不成?   “不过,”齐思宇忽然话锋一转:“臣修缮皇陵之时确实发现了材料都是残次品,便将那些材料退了回去,臣迟迟等不到曹大人的批文,怕耽误了皇陵修缮,便自作主张从鸿运木材行赊购了一批材料,赊购材料的单据和退回材料的单子都在工部,若皇上要看,臣即刻去取……”   齐思宇不过之后的内容可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修缮皇陵的材料竟然是残次品?这是疯了吗,不怕夜里睡不着吗?   齐思宇话音一落,刚养完伤回朝堂肃王忍不住了:“曹东升你这个狗东西,拿着我赵家的俸禄,连修缮皇陵的材料你都敢作假,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肃王一向犯二,这种话他能说,可别人不能说,谁让别人没他二呢。   不过,工部侍郎的胆子可真不小,竟然敢在外面赊购材料,且不说别的责任,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若是工部不肯批,凭他的一面之词,皇上也未必肯信,那这些银子都要自己补出来,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若不是工部这次出事,只怕这事只能他自己背锅。   “曹东升,可有此事!”皇上听完简直震惊了,也顾不得肃王这话得不得体了。   要是皇陵出了问题,他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   “皇上,臣冤枉,臣绝不敢用瑕疵材料修缮皇陵,皇上不能听信齐思宇一人之言!”前两个地方出事或许罪不至死,可皇陵修缮材料作假,就是抄家灭族都够了。   “皇上,臣不敢妄言,臣有证人为证!”齐思宇不紧不慢道。   曹东升身子一下瘫软,没想到这个齐思宇竟然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自从睿王失宠后,对这个睿王举荐的右侍郎他是一向不放在眼里的,派给他的差事都是出力不讨好的。   当时他确实把送去皇陵的材料原封退了回来要求重换一批,他自然没有答应,把他呵斥了一通便让他退下了。   后来,便再没搭理过他,反正皇陵的差事已经指派给了他,修不好,就是他的错。   修缮比重建更麻烦,出力不讨好,齐思宇一直在皇陵那边待了大半年,过了中秋后才回的京。   吴侍郎先是惊呆,接着激动的差点鼓掌了,一个劲的重复齐大人说的没错。   往日倒是看走眼了,以为这个是好欺负的,没想到是个厉害的主,不声不响的连证据都有了。   皇上大怒,立刻道:“来人,陪齐大人把人证,物证一并带来!”   “是!”齐思宇冷静朝皇上行礼后,退了出去。   赵恒站在上首的位置,低头深思,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别人不知,可他知道,这齐思宇是陆玉庭的人,之所以接了这个修缮皇陵的差事是受了陆玉庭的令,保护皇嫂和煦儿,待赵穆流放之后才回京。   至于那个鸿运木材行其实是窈窈的产业。   这兄妹俩什么时候瞒着他布的一出好局,陆玉庭也真是,捣鼓出这些事,他不能在家好好养伤吗?   怪不得前几日给他写信说要送他一个大惊喜,确实够大,倒省的他动手了。   齐思宇不声不响的在皇上面前露了这么大脸,这是要拿下工部尚书的位置了吧?   唐钰那个老东西,现在真是越来越信口开河了,唉,人真的不能有把柄在别人手中。   做人好难。   很快,齐思宇便回来了,那些证据呈上,曹东升罪无可恕,当场被御林军拖了出去,斩立决。   户部集体被罚,戴罪立功,工部尚书掉了脑袋,尚书以下的官员也是要追责的……   剩下各部的官员有的甚至有了辞官的念头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太恐怖了。   果然不出赵恒所料,齐思宇修缮皇陵有功,暂代工部尚书一职。   但谁都知道,这暂代只是暂时,工部尚书迟早是齐思宇的。   这可是六部最年轻的尚书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恒本来想不声不响的溜了的,可被皇上留下了。   户部的事才出,工部就出事,这样的巧合,皇上不得不怀疑,满朝有这个搞事能力的也只有太子。   若不是这个齐思宇是睿王举荐,和太子并无来往,他都要怀疑齐思宇是太子的人。   “工部的事你怎么看?”皇上心不是一般急了,寒暄都没有,直接切入正题。   常贵有些紧张,他怕又要打起来,像前几日父慈子孝多好,何必伤和气。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赵恒表情坦荡,这事他确实刚刚知道,至于想法……   “回禀父皇,儿臣没有想法!”   皇上观察了赵恒一会儿,将信将疑:“你是太子,将来是要接替朕的位置处理朝事,怎么能没有想法!”   “儿臣目前……确实没有想法!”赵恒就这一句话。   言则,以后是以后的事,现在不必想太多的模样。   “朕让你说就说!”   “那儿臣就说了,”赵恒清了下嗓子,皇上以为他要长篇大论,谁知道赵恒点了点头道:“儿臣觉得曹东升确实该死!”   皇上:……   这个死孩子!   “朕让你说怎么看工部这些事,不是让你说曹东升!”   “儿臣说的就是工部的事,这些不都是曹东升一个人搞出来的吗,父皇英明!”赵恒一副真心诚意夸赞的模样。   皇上要被赵恒气死了,这死孩子就是故意的,他说东,他偏说西,简直对牛弹琴。   皇上叹了口气:“户部,工部闹亏空,其他各部不是哭穷就是要银子,让朕去哪给他们变出银子。”   好像突然之间,所有问题都跟着来了,皇上有些不能接受现实。   皇上也是真着急,他没想到朝中竟养了这么一批蛀虫,这是要把大齐掏空啊。   “父皇若非要让儿臣说些什么,那儿臣便只有一句话,有病早医,有疾早祛,切不可讳疾忌医!”赵恒扬出稍纵即逝的短暂阴冷,垂下眼睑道。   皇上表情由惊转怒再到平静,看着低着头的赵恒。   “工部的事你当真不知情?”皇上静了片刻道。   “父皇,如今局面和儿臣知不知情有关系吗?即便儿臣真的知情,那便能将工部官员腐败的事掩饰过去吗?这处脓血迟早要挤,早一日晚一日罢了,更何况儿臣这几日都在府中,足不出户,更不曾接见任何人,父皇让儿臣如何知晓?”   赵恒这段时日的动向皇上是知晓的,有了户部的事,皇上派人暗中注意他的行踪。   “工部剩下官员如何处理便交由你和大理寺吧!”皇上懒得理剩下的事了,越查越生气。   赵恒笑着领旨,老头子就是爱算计啊,抄家的差事交给了御林军,自己捡大便宜。   剩下出力不讨好的交给他,可真是重用他这个太子啊。   “儿臣领旨!”   “再过半个月便是册封太子的大典,你这几日安分些!”皇上这话有警告的意思。   看来他还是怀疑工部的事和他有关了。   赵恒低头失笑:“是!”   赵恒出了华清殿,抬头望天,天空蔚蓝,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啊。   刚出了宫门便看到赵煊在宫门口徘徊。   赵煊看到他出来,小跑着凑上来:“五哥,父皇留你是不是说工部的事?”   “你知道?”赵恒哼笑道。   这是个缺心眼的,不过,上次宫变他的表现也算爷们,可见骨子里不算坏,只是人傻容易被带歪当枪使。   “这可没人比我清楚,之前的工部侍郎姓苏,是老四的人,这你记得吧?”赵煊谄媚道。   “是有这么个人!”   “当初你的太子府还是他负责修缮的,那时你还没搬过去,我去看过几次,你猜修缮你的府邸他吞了多少银子?”   赵煊说完不等赵恒开口问,自己藏不住,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足足二十万两!”   “修建一个府邸就有二十万两,你想户部拨的修缮各地河务的银子,那可动辄上百万两的拨款,都进了景王的腰包,只是景王逼宫抄家后,府中并未搜出那些银子,我怀疑,景王把那些银子藏起来了?”赵煊小声道。   赵恒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想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切莫胡说八道!”   “是真的,我也是今日才想起来,当初我和五哥你不是有矛盾嘛,便常常去找麻烦,去的次数多了就发现了,我当时觉得把银子贪下,修的坏些才好,所以就……”   谁能想到他不肯叫声五哥的赵恒会在他落难时伸出援手,会在大齐有难时一马当先,他当真自愧不如,他确实不如他。   “好了,这事我会查,你切莫再告诉旁人!父皇那边也不能!”赵恒交代道。   赵煊一看自己能帮到赵恒,笑的像个二傻子,憨憨的摸着头道:“五哥放心,我知道利害!”   “身体养好了?”   赵煊拍拍胸口:“放心,好着呢,对了,我前几日领了金吾卫的差事,父皇准了!”   他听说长公主殉国还有清虚道长的事,知道太子府事多,便没去打扰,不过他去了顾家吊唁。   长公主一则是他姑母,再则,他觉得顾昭华那小子还不错,想安慰安慰他。   他之前在城防营待过一段时间,发现自己挺喜欢军中的,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   他本来想继续待在城防营的,没想到父皇说城防营如今有顾家父子在,便让他去了金吾卫历练,他同意了。   以后他要勤加练武,不能输给顾昭华那小子,有朝一日,也要像五哥一样领兵打仗那才叫一个威风。   他现在都不屑和那些个纨绔子弟喝酒打架了,都是一群弱鸡。   “那便好好干!”赵恒拍拍赵煊的肩膀。   大齐便该多些这样的血性男儿,浪子回头金不换。   “五哥放心!”赵煊认真道。   如今,五哥可是他崇拜的对象。   赵恒没回到太子府,便被陆玉庭的人传信去了茶楼。   陆玉庭一头白发,随意的用玉簪束着,赵恒每次看到他一头白发都心里不舒服。   陆玉庭看到赵恒进来,放下杯子道:“我没想到皇上还是会疑心工部的事是你做的。”   他之所以抢在赵恒前动手解决曹东升就是怕皇上多疑,没想到还是如此。 第576章 不会容他   “老头子天生多疑,他这病已经没救了!”赵恒语气凉幽幽的。   “不过,有了户部和工部的教训,其他各部应该会消停些!”陆玉庭看着赵恒道。   赵恒点头:“如若不然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他不推崇暴力,毕竟解决不了根源问题。   但如果死几个不作为的贪官,不但利国利民,还能让同党惶惶可不终日,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次抚恤金的事也算肖从安的投名状,你怎么想的?”   赵恒笑了笑:“看来阁老这次是真的心急了,消息都传到你那儿了。”   “谁让他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陆玉庭笑着摇头。   魏通则是个没本事还不安分的,这些年都是阁老压着,这才没惹出祸事。   不过,阁老年岁渐长,也是渐渐有心无力。   而且,这些年冯曦晨在朝中声望极高,若阁老致仕,冯曦晨就是最有可能继承阁老衣钵的。   但学生毕竟是学生,从家族荣辱考虑,自然是希望孙子接手手中势力。   魏铭不在京中,魏阁老是想借他人之手提拔年轻官员将来好助魏铭一臂之力。   “肖从安胆大,心细,有野心,确实适合在户部,不过,这件事心急了些,还是留下了些尾巴,性子再磨磨吧。”若不是他替他清了,户部那些人醒过神来,弄死他像捏死一只蚂蚁。   “原来如此,看来阁老对你这个未来皇上还是颇为忌惮!”毕竟皇上的心思好琢磨,可他这个师兄压根就不按套路出牌,你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阁老想多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我这里不适用,替我带句话给阁老大人,就说他的儿子做的那些混账事,既往不咎了!”赵恒语调轻描淡写。   陆玉庭勾唇,缓缓笑道:“那件事你知道了?”   “若不是魏铭出手及时又有阁老善后,魏通则的小动作足以要了魏家的命!”这才是阁老害怕的原因。   魏通则不想一直被父亲压着,连儿子都要压到他头上,便暗中搭上了景王赵穆。   那日赵穆逼宫,魏家的人便是魏通则引进去的。   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魏家险些被灭门。   若不是魏铭事后求情,魏通则搞不好坟头都长草了。   魏通则也确实窝囊,有个三朝元老的爹,又有个文曲星下凡的儿子,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可不就要剑走偏锋。   也幸好,他有个好爹,好儿子,身子福中不知福啊。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兄!”   “太阳底下,没有秘密!”   ……   赵恒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工部的事很快解决,该追责的追责,该罚的罚,该杀的也毫不留情。   一番大清洗,工部如今也跟户部差不多,翻不出什么风浪,当然,不怕死的例外。   赵恒正在大理寺议事,青鸾急匆匆的进来了。   “什么事?”赵恒问道。   “曾少卿回京了!”青鸾也不避讳孙天得。   曾少卿回来,活生生个人也瞒不住,如今他已经进宫了。   白江口之战,大败冰国的年轻小将就是曾江。   不止赵恒这里,公主府也接到了消息。   赵绾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曾大人没死,他回京了!”珍珠的话里透着兴奋。   如今,曾少爷没死,公主不必内疚,和驸马的关系也会好起来。   不然,看着他们两个这样都难受。   赵绾站起身来要往外走,突然又收住了脚步,眼中有泪光闪烁,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曾大人进了宫,稍后便会回府,公主要去曾府等吗?”珍珠问道。   赵绾摇头,又坐回了榻上:“我去做什么,又以什么身份去!”   他们之间终究是她一次次负他,对他不起。   如今表哥活着回来,也能减轻她几分罪孽。   陆玉庭进来的时候赵绾并未察觉,直到下人出声行礼。   她是公主,自然不用起身向自己夫君行礼。   陆玉庭挥手让下人退下,没有人敢耽搁,快速的离开,驸马温文尔雅,但只是看起来,那次可把她们吓坏了。   赵绾早习惯,这公主府名为公主府,可如今都是陆玉庭的人,墨青不知道被他派去了哪里,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公主知道了吧?”   “消息是你让人传进来的,你过来问我?”赵绾微微勾起红唇,似笑非笑。   陆玉庭在赵绾旁边坐下,也跟着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确实是他派人告诉珍珠的,不过,这消息也瞒不住,更何况,他也不打算瞒。   “我从未向你解释过曾江之死,因为在我看来,无可挽回的错便是原罪,如今他能活着归来,我倒能放下心结,他若要追究,我也绝无二话!”   曾江肯定会把当时他派人去山东的事告诉皇上,他一个小小的府丞,自然养不起那么多的死士。   曾江一直活着,可这么久才露面,肯定将一切都调查清楚,自然也包括先太子势力。   皇上多疑,必不会容他,未免牵连师兄,他只能以死谢罪。   “只是,有件事我想告诉你,”陆玉庭语气顿了下:“我和露浓并非公主想的那般。”   一开始他不能解释,而之后不知如何开口了。   如今曾江归来,也许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赵绾脸色微变,很快恢复镇静:“你和她的事无需向我解释。”   “绾绾,”陆玉庭很少叫她的名字,赵绾只觉得心咯噔一下,像是被针扎似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赵绾觉得陆玉庭有事瞒着她。   “露浓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并不知情,你放心,我已经处罚了她,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陆玉庭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早知道你和她没什么。”他那么聪明的人,若真和露浓如传言那般情深意重,早就金屋藏娇,怎么会把她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知道?”陆玉庭眼中划过一抹黯然,一闪而逝。   也是,她向来聪慧又怎么能瞒得住她,她从来都清楚,也从来都不在乎。   这样也好,不在乎,便不会难过了。 第577章 恭喜公子   陆玉庭沉默很久,目光深深,还有些隐晦的复杂:“公主休息吧,臣不打扰了。”   陆玉庭从榻上起身,发丝被窗户吹进的风撩起,在赵绾面前扬起,她下意识的伸手,未及触碰便已落下。   赵绾的手缓缓的落下,终是没有挽留。   自从他白了头发便一直是这种半披半束发型,上面随意的用玉簪固定着,下面的头发散在肩上。   银丝如霜,白衣胜雪,不显老态,反倒更添几分风流。   只是他最近接连受伤,越发消瘦,从前他很爱笑的,如今似乎也不怎么笑了。   赵绾隔着半开的窗户,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成了一道翩翩的衣袂,最后彻底消失。   整个房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觉得刺耳。   陆玉庭走出了院子,脚步似顿了下,但终究没有回头。   “公子,我们去哪?”风无名问道。   “更衣,进宫!”以退为进,博一线生机,以此保住太子势力和师兄在朝中地位。   只是,要鬼谷一门平白背上贪恋权势的骂名,实在是他不孝。   不过,这已是能保全众人最好的办法。   “公子不和太子殿下商量吗?”风无名小声道。   毕竟,公子做这些都是为了太子,为了大齐,说到底都是为了赵家。   “风无名,你是忘了你是谁的人了吗?”陆玉庭冷冷的瞥他一眼。   风无名立刻低头,不敢再吭声。   没错,他们都是先太子的人。   先太子为大齐殚精竭虑,知道大齐积弊已久,皇上多疑自负,清除积弊非一日所能,先太子顾念和皇上的父子亲情,不忍悖逆皇上,为两全,便策划了少年强国计划。   除了在京中各世家挑选世家子弟外,先太子还派人前往各地挑选了数百少年,悉心教导,或走科举,或投军中,或成为世家权臣谋士。   太子计划花几年时间,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这些人融入朝堂,改变朝中局势。   可强国计划初具雏形,太子便身患疾病,少年强国计划是先太子强国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他知自己时日无多,便把这一切托付给了公子。   而他和大哥也是自那时起追随公子的,这些年,他们早已奉公子为主,着实替公子委屈。   陆玉庭很快更完衣,一身官袍,十分威严,许久不上朝堂,竟有些不适了。   “公子……”风无名想要再劝。   “走吧!”该来的迟早要来,欠了的迟早要还。   ……   “公主,驸马进宫了!”珍珠道。   “进宫,这时候进宫做什么?”赵绾自言自语道。   “奴婢也不知。”   赵绾像是想到什么,一下子从软凳上起来,连桌上的杯子都被她带翻,茶水洒了一地。   “公主这是怎么了?”珍珠不解道。   “去太子府!”   “是,奴婢这就去备车!”   可是很快,珍珠就回来了:“公主,风无忌亲自守着大门,说奉了驸马令,不准任何人出府……”包括公主。   赵绾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脸色更加不好。   赵绾捏着手中的帕子,面色担忧,不停的在房间走来走去。   虽然京中世家都会豢养死士,但这事见不得光,不能抬到明面上。   而且,父皇多疑,知道之后难免会怀疑当初的那些事,重新定义睿王和景王。   这不行,得马上通知太子,否则只怕陆玉庭凶多吉少。   赵绾匆匆写了封信交给珍珠:“本宫肯定出不去,你让风无忌亲自去追驸马,就说……就说本宫月信未至,身体不适,内心十分担忧,让他务必回府,你去请许璐太医,出去后,把信交到太子妃手中,要快!”   陆瑶向来看重亲情,必然会拼命护住他。   珍珠点头,不敢耽搁:“公主放心,奴婢一定把信送到!”   珍珠到门口果然被风无忌拦下:“在下会派人去追回公子,只是公子没回府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   他不能走,公子走时让他务必守好公主府,别人未必能拦住公主身边的人,尤其这位珍珠姑娘。   “放肆,公主身体不适,耽误了你能负责?”珍珠是赵绾身边的大丫鬟,风无忌自然不敢怠慢,可是公子的令他也不能违背。   他身上的伤才刚好,不能掉了伤疤忘了疼。若把珍珠放出去,他的命要丢了。   珍珠看风无忌油盐不进,着急的很,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这要是耽误了,可就要了驸马的命了。   “风无忌,你还不赶紧去追驸马,公主她……”珍珠上前小声耳语:“若是别人不熟悉路线,和驸马走岔了,追不回驸马,公主出了什么事,小心你的小命!”   风无忌蹙眉,确实不能耽误,公主腹中的可是公子第一个孩子,若是出了意外,赔上他十条命也不够。   可是也不能放珍珠姑娘出去,违背公子,风无忌想了想,随手在珍珠背后一点,她便立刻动弹不得。   “珍珠姑娘得罪了,在下也是为姑娘好,否则公子的脾气姑娘是知晓的,姑娘放心,在下立刻去追公子,然后派人去请许太医,还请姑娘见谅。”风无忌朝珍珠拱手致歉。   “风无忌,你快帮我解开,你信不信我回禀公主,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姑娘放心,必不会耽误了,来人,送珍珠姑娘回去!”   风无忌安排好后,立马快马去追陆玉庭,公子坐的是马车,刚走不过两刻钟,快马追的上。   许璐正好今日不在太医院当值,公主府的人倒是松了口气,省的再去宫里请了。   公主有请,她自然不敢耽搁,立刻收拾药箱前往。   赵绾那番话也只能骗过风无忌,骗不了陆玉庭。   他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他,之所以让风无忌去只是拖延些时间罢了。   风无忌快马很快追上陆玉庭,陆玉庭掀开马车帘子:“你怎么来了?”   “公子,公主她……”风无忌有些不好直说。   “她怎么了?”陆玉庭蹙眉,担忧之意明显。   风无忌悄悄朝两边看了眼,看没人靠近,这才神秘兮兮道:“恭喜公子,公主有喜了!”   陆玉庭愣了一瞬,像是没听明白风无忌的话。   风无忌以为陆玉庭激动傻了,便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公子,你要当父亲了。”   陆玉庭唇角牵出一丝浅弧,接着越来越大。   风无忌也跟着傻笑,自清虚道长去后,很久没看到公子这样笑了。   只怕有喜是假,要拦住他是真,看来她的心里也不是一点也不在乎他。   若是这次能活着……   “你先回府,我稍后便回!”陆玉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风无名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公子竟然不回去,毕竟,公子对公主是十分在乎的,看上次公子回府后听说了公主的事发那么大火就知道了。   这可是进宫,不是去逛集市能说回府就回府的。   “公子,公主说她身体有些不适,属下已经派人去请许太医,公子还是回去看一眼吧!”公子和公主关系一直不好。   主子们的事吧,他也不好说什么,但若是能借此和公主夫妻和睦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你且去吧!”陆玉庭已经放下帘子。   而此时,许璐已经到了公主府,赵绾把信交给许璐:“有劳许太医,一定要将此信交给太子妃!”   “公主放心,臣这就去!”   赵绾之所以点名要找许璐,便是知道许璐和陆瑶交好,最坏的打算便是由她将这封信带给陆瑶。   许璐是太医,不是府中人,侍卫自然不会拦着。   许璐出了公主府,捏了捏袖中的信,上了马车道:“快,太子府!”   许璐到过太子府几次,自然不会有人拦,陆瑶看到信,脸色大变,许璐也不好问出了何事,因为她也帮不上忙,为了不添乱,便匆匆告辞。   陆瑶连忙叫了青云来:“太子在哪?”   “主子一早就去了大理寺,还未回府!”   “备车,去大理寺!”陆瑶吩咐道,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去了大理寺。   陆瑶未着正装,再说大理寺守门衙役也不认得陆瑶,正要阻拦,可看到夏竹手中太子府的腰牌,立马下跪请安。   没想到太子妃娘娘会到这里来,连忙带路。   赵恒也是刚刚知道曾江回京的消息,正准备派人去和陆玉庭商议,没想到陆瑶来了。   孙天得见过陆瑶自然认得,知道太子妃亲自过来一定是有紧急之事,请安后识相的退了出去。   陆瑶知道时间紧迫,便长话短说:“赵绾刚刚送信说三哥进宫了,他应是要进宫向皇上请罪,你快些在他进宫之前拦住他。”   陆瑶一脸担忧,为防万一三哥先一步进宫,陆瑶还派人送信给淑贵妃娘娘,让她务必拦住三哥。   只要未见皇上,这一切便来得及。   赵恒皱眉:“你放心,我一定拦住他!”   “我和你一起去!”陆瑶抓住赵恒手臂。   “我骑马会更快些,曾江回京,这事一定瞒不住老头子,你去找宋轶,保不保的住你三哥,这次还要靠他了。”赵恒一边带着陆瑶往外走一边道。   “他能有什么办法?”陆瑶不解。   “你三哥那时是顺天府府丞,若是顺天府为抢功劳秘密查案呢?”   陆瑶眼睛一亮,对呀,不能豢养死士,但可以安插线人,大理寺也有,但三哥是顺天府的,自然由顺天府出面的好。   而且,当时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过去这么久,皇上纵然怀疑,可并无证据,也不能治罪。   这主意妙极! 第578章 弑君谋反   赵恒在宫门口截住了陆玉庭,陆玉庭没出马车,只听急促的马蹄声就知道,是他那个多事的师兄来了。   陆玉庭也不着急从马车下来,坐在里面道:“师兄不该来!”   “若你一意孤行,那我只能……弑君谋反了!”赵恒声音凉慢却不似作假。   陆玉庭知道,他这个师兄从不开玩笑,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只是那些人把他的话当玩笑罢了。   当然,这种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帘子快速被掀开,陆玉庭从马车下来:“万万不可!”   “那便滚回去!”   “此事由我起,只能由我终!”陆玉庭语气有些无奈。   赵恒眼眸已经遍布着阴翳的冰凉,薄唇翘起,泛着冷意:“我不是与你说笑,你大概不知云泽已经投靠于我,因为我答应为云家平反,你敢入宫,我立刻书信上阳,发动兵变,你觉得京中谁能拦我?”   没有人能拦住他,无非,血流成河,得位不正,一身骂名,给那些心怀恶意之人乱朝纲的机会罢了。   “你……”   “回去,我自有办法处理此事!”他已经没了师父,不能再没有师弟了。   赵恒的话不好听,态度也恶劣,自踏入京中,这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强势。   陆玉庭知道,师兄已经彻底适应了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学会了用他的方式处理问题。   比如户部,比如工部。   也是,师兄从未让他失望过。   师兄就是师兄。   陆玉庭拱手:“臣遵旨!”   华清殿   曾江正在和皇上汇报自己失踪这大半年的情况。   他那日身受重伤确实落入了江中,没想到他命大,被挂在江边一棵老树的断枝上,后被渔民所救。   因为伤势太重,昏迷了快一个月,醒来后短暂的失去了记忆,连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   救他的渔夫也是位穷苦人,请不起大夫,但是个心肠好的,一直养着他,直到他在和渔夫打渔时再次落水,脑袋受了撞击,这才记起以前的事。   景王负责修筑黄河沿岸各地的河岸,贪墨了大笔的修筑河岸的银子和发给百姓的救灾银,半夜开闸,水淹了三个县城,死了十万多百姓。   那些银子都运往了白江口,白江口上经常有冰国士兵冒充水匪作乱。   在江源的介绍下,景王和冰国暗中达成协议,若将来继位,就把大齐海域划给冰国。   而景王怕无法一举将睿王和崔家斗败,景王把白江口的海域留作退路。   他清醒过来后听说崔家已经被灭门,睿王被困,景王势大,他手中并无确切的证据,便去了白江口投入军中。   一边悄悄搜集证据,一边想办法见到白江口的守将樊将军,想办法将冰国觊觎我大齐海域,那些作乱的并非一般水匪,而是冰国士兵的消息告诉樊将军。   樊将军查证之后,果然发现了异常,那些水匪中不少人都有刺青,图案是冰国某家族的图腾。   樊将军立刻上书皇上,可第一次送进京的奏折并没有送到皇上手中。   他们一直没有等到冰国的消息,直到端午时,听说了江源自立陈国的事。   本要回京的曾江再次打消回京念头,他怕冰国和江源,景王,里应外合,趁此对大齐海域不利。   便建议樊将军修补战船,勤练阵法,随时可迎战。   果然,不久后,冰国率五万大军偷袭,可惜他们太过轻敌。   大齐以一万抵五万,大获全胜,那三大船的奇珍异宝不止有景王贪墨的银子,还有江源的。   江源本就是利用景王,这些其实是他为自己留的退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你能回来,朕心甚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上一副长辈看小辈的神情。   说来,他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一直拿他当女婿看待的。   “可真是老天开眼,当时皇上听到曾少卿殉国的消息在朝堂上晕了过去,可把满朝大臣们吓坏了。”常贵擦着眼泪道。   曾江立刻跪下:“让皇上如此担忧,是臣之过也!”   皇上瞪了常贵一眼:“要你多嘴,都是过去的事,提他做什么,朕现在不是好好的。”   常贵作势掌嘴:“都是奴才不好,皇上恕罪,曾少卿恕罪!”   “曾江啊,你说你遇刺落水当日,那批刺客并非赵穆的人,也非崔家的人?”皇上问道。   既不是睿王也不是景王,能派人千里追杀,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的。   “回皇上,臣那日之所以和那些人交手其实是中了景王的借刀杀人之计,那些人应该并不是要对臣不利,只是当时正值深夜,看不清对方是谁,这才杀在一处。”曾江这番话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十分公允的把当时情况告诉了皇上。   曾江越是这般说,皇上就越是起疑,对这些人的身份越是好奇。   “那可查到他们的身份?”   “回皇上,臣醒来后曾去查询,但因时间过去太久,并无所获!”曾江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一字一句道。   “依你看,这些人来自京中还是江湖刺客?”皇上仍不死心。   “这些人功夫不低,训练有素,应是……家族死士。”   “死士?”皇上脸色变了。   一般的家族不会豢养死士,这些人必然来自京中。   皇上越发不安,看来京中还隐匿着一股他不知道的势力。   “正是!”曾江道。   “不管是谁,他们都好大的胆子!”只怕景王和睿王交恶,他没少在中间挑拨离间。   难道是……皇上的目光若有所思。   “曾爱卿放心,不管幕后是谁,朕都会将幕后真凶揪出来为曾爱卿报仇!”皇上信誓旦旦道。   “臣多谢皇上厚爱!”   “好了,时辰不早,曾尚书知道你死而复生一定高兴坏了,朕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臣多谢皇上!”曾江许久未见父母,恢复记忆后为了不走漏消息也一直未和京中联系,是他不孝,让父母担忧了。   曾江出了华清殿,皇上才再次开口:“常贵,你说,害曾江的那些杀手是谁派去山东的?”   这问题常贵哪敢回答,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那也不敢说啊:“皇上,奴才就是端茶倒水还行,哪知道这些。” 第579章 天下之主   皇上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表情有些阴沉,有一抹危险的暗流隐隐肆虐。   过了许久皇上开口道:“让高鹏来见朕!”   “是!”常贵连忙让人去传高鹏。   高鹏就在宫中当值,听说皇上召见,一路小跑过来的。   在门口时整了整衣冠才进了御书房:“臣参见皇上。”   皇上让高鹏起身,又屏退了宫人才开口:“当日朕让你去山东寻找遇刺失踪的景王,袭击你的那些人你可还有印象?”   当时不是查出是崔家派的杀手吗?怎么皇上又突然问起。   曾江才回京,皇上就又翻出旧案,难道另有隐情?   “臣在回京途中几次遭到追杀,对方很熟悉我们的路线……看他们的武功招式更像江湖杀手……”高鹏当时怎么说的,现在还怎么说。   不管有没有内情,这都不是他一个御林军统领该操心的,他只管保护皇上。   皇上看了高鹏许久,又问了几句才让他出去。   而曾江出了宫没走多远,就被青鸾请了去。   曾江也没有拒绝,同为大理寺少卿,对赵恒的能力,曾江是佩服的。   只是,没想到他肯接太子之位。   “臣参见太子殿下!”曾江行礼道。   “坐吧!”赵恒表情很是随意,吹着手中的茶喝了口,和之前在大理寺共事时并无差别。   曾江也不客气,他知道太子要和他说什么。   “孤的性子你知道,不喜拐弯抹角,山东和你交手的那些死士是孤的人!”赵恒直言不讳,黑色的眼眸一片光明磊落,足显诚意。   “臣猜到了!”即便不是太子的人,但能让太子心甘情愿背锅的也没几个。   陆玉庭是他的师弟,自然是向着他的。   不过,他和陆玉庭无冤无仇,那些人不是去杀他的。   只怕是想将计就计让景王永远失踪,只可惜,被江源察觉,反被算计,借陆玉庭之手除了他。   “那为什么没有告诉皇上?”赵恒直言不讳。   若是曾江告诉了皇上,这会儿老头子只怕要召他进宫。   “大齐可以没有臣,但不能没有殿下,臣对皇上是据实以告,因为臣并无证据证明和殿下有关,至于皇上如何想,臣就不知了。”曾江的五官深邃立体,看似儒雅内敛,眼底却是锐利的。   他最后一句分明在告诉他,老头子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了。   老头子起疑心是意料之中,这事,他肯定要派密探去查。   “孤今日来倒是有件事需要曾少卿配合!”   “殿下请讲!”曾江并没有拒绝。   “若父皇再问起此事,曾少卿便说那些死士有京中口音。”   “殿下为何要如此?”曾江不解。   皇上只是怀疑,事情过去这么久,查起来也不好查。   他现在已经是太子,不日便是接任太子大殿,正式受印,曾江实在不懂太子这做法了。   “孤自有办法,若皇上问起,曾少卿如此说便是。”赵恒依旧是懒懒散散万事无忧的样子,丝毫不担心皇上会如何处置。   曾江也只能拱手道:“那臣遵旨便是!”   “曾少卿回京可还要继续在大理寺任职?”赵恒随意开口。   “一切听皇上安排!”不过,他猜皇上不会再让他回大理寺。   赵恒点点头:“曾少卿少年英才,一个区区大理寺少卿确实委屈了。”   “臣不委屈!”比起赵恒的随意,曾江的态度始终毕恭毕敬。   赵恒笑了两声:“曾大人太谦虚了,孤在这里要恭喜曾大人,也许过不了几日曾大人就要高升兵部了。”   曾江这次是立了战功的,上过战场的年轻小将就他一个。   若封将军那便要离开京城,皇上必然舍不得,曾家更舍不得,人家儿子才回来就送战场,这不合适,老头子不会干这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补了兵部侍郎的缺,崔家被斩,景王流放,兵部原张侍郎是立了功的。   可皇上是容不下这样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坐着这么重要的位置。   听说突然得了重疾,没了。   这缺可是至今空着呢,曾江回来的很是时候。   曾江倒是没想到赵恒猜的到,刚才皇上确实问了他有没有兴趣到兵部历练。   曾江笑了笑:“如此,那便借殿下吉言了。”   “孤信曾大人的回归会给朝堂带来新气象。”   赵恒不愧是军营里出来的,语气坚韧,浑身霸气即便是一身常服也难以掩饰。   “太子殿下过誉,臣实不敢当,但臣会尽心做好差事!”曾江不愧是世家子弟,一言一行皆得体,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世家的子弟和寒门子弟最大的区别不是学识,而是眼界和气度。   举家族所有优秀资源培养出的孩子,便是比皇子也不差。   “孤信你的为人!”赵恒与曾江对视,眼神坚定。   “不过,”赵恒话锋一转:“孤并非让你成为孤的人,为孤做事,孤让你做大齐百姓手中的刀,斩奸邪,除佞臣。”   兵部也是大齐积患,克扣军中粮草,吃空饷,兵器老旧……   曾江回京,改变了些局势,老头子不会再让他在兵部闹腾。   本来兵部侍郎的位置,他有私心让陆玉庭接任的,可如今老头子疑心他,绝不会把这侍郎的位置给陆玉庭。   曾江虽破了局面,可也开了另外一个新局面。   老头子会拿曾江来抗衡他在朝中势力,让曾江成为他的人,那曾江便不得不站在太子势力的对立面。   老头子的权衡之术在他这里不管用,曾江可以不是他的人,但他必须是个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否则,他也不能容他。   今日是托付,也是警告。   大齐虽姓赵,但这天下不姓赵,古来帝王没有一人千秋万岁,古来帝位更没有一姓到底,连始皇帝都不曾做到,更妄论赵家。   天下之主,有能者居之。若他赵家气数已尽,他不介意有能者替而代之。   不过,他不能把精力浪费在京城和老头子勾心斗角上,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他不想有一日的大齐就像书中所写,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大齐不止京城之地,而他也不能做一叶障目的太子。 第580章 赫赫战功   曾江离开后过了一盏茶时间赵恒才从茶楼出来。   街上行人不少,尽管天气阴沉,刮着风,马上要落雨。   或锦衣华服,或粗布麻衣,或衣衫褴褛,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步履蹒跚,有人春光满面,有人满脸愁容,千人千面,万种形态。   他生于京城,长于西北,他一直以为他讨厌这座冷血的城池,如今越来越知,它何其无辜,冷血的从来只是那群人。   赵恒牵着马,慢慢的从街道走过,所有的一切都和他背道而驰。   陆玉庭回到府中时风无忌还守着大门:“公子!”   陆玉庭点了点头:“人撤了!”然后继续往府里走。   到公主的凤栖梧时,陆玉庭回头看了眼,风无名不解,正要继续往前走。   陆玉庭无语:“门口守着!”   “公子,还是让属下保护……属下知道了。”风无名看到陆玉庭的眼神,选择乖乖闭嘴。   陆玉庭一回府赵绾就知道了消息,陆玉庭只是不让她出府并不是限制她在府中自由。   赵绾手里拿着书,可明显没看进去,听到陆玉庭的脚步声,捏着书的手指明显捏的更紧了。   “臣听说,公主身体不适?”陆玉庭低低的笑着,心情愉悦。   赵绾听到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身体不适心脏微震,拿着书的手指都有些发麻发热:“本宫无事,下面人传错话。”   陆玉庭喉咙里溢出哑哑的笑声,并不揭穿她的话:“臣略通岐黄之术,不如臣来为公主诊脉。”   陆玉庭说话间已经在赵绾身边坐下,手捏着她的手腕。   这样的姿势,赵绾完全被陆玉庭困在了怀里,赵绾要推开,陆玉庭也没有硬来,稍稍放开了些,似笑非笑:“公主别动,臣身上还有伤呢?”   赵绾闻言耳根微烫,低着头不去看她。   陆玉庭这话太暧昧,尤其那句身上还有伤,说的好像她想要怎么样似的,简直放肆到挑衅的地步!   陆玉庭这个人,就是矛盾的结合体。   有着一张温润如玉皎皎明月的脸,身体内里却是腹黑又狡诈。   日常的衣衫都是浅色系,看起来清新俊逸的路线,可一旦穿上深色的朝服,那种腹黑气质就出来了。   今日身上穿的正是朝服,其实比起常服的衣袂翩翩,赵绾更喜他穿朝服。   陆玉庭是少见能把朝服穿的威严又不乏风流的人。   她在宫中长大,年少时也会躲起来偷看长得帅的年轻大臣,可都不及他。   大概是这种矛盾,让他身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院里的那些小丫头在成婚之初看到驸马是走不动道的,只要是陆玉庭在院里,都勤快的很,不是添茶就是送糕点。   赵绾不动了,陆玉庭也没有再开口,过了一瞬才道:“公主身体无碍,公主还年轻,不用着急,孩子迟早会有的……”   赵绾整个人都像是被炸开了一样,脑子瞬间成了浆糊,她瞪着笑意深深的男人,心情剧烈起伏,震怒道:“谁着急了!”   简直混蛋!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她为什么会那样说吗?   赵绾气得胸腔起伏,如果不是碍于自己受制于她,她绝对不会罢休的。   可惜,在他这里吃过亏,赵绾不敢乱动。   然而,面对女人的怒火,陆玉庭却笑意深深,眸底盈着波光如春日般潋滟。   “那是臣着急……”低低的笑从男人的喉骨中溢出。   不等赵绾反应过来便贴上她的唇,顺势将她身子贴的他更紧些。   赵绾似忘了挣扎,任由他缠绕侵占,鼻息间尖皆是他清冽纯粹的男性气息。   赵绾只觉得大脑昏沉混乱,甚至有那么一瞬就想这么靠在他的怀里,忘记一切怀疑,一切不愉快。   可当她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梅香,心还像是被什么扎了下。   露浓说过,他娶她是因为她是公主,皇上的女儿,刚好又年轻漂亮,男人没有不喜欢年轻漂亮的。   可她不同,她是他的知己,知己是放在心底深处的,即便他有多少妻妾,他心中都有她的位置。   就像,净室里有那么多的皂角,他只用她做的冷梅香。   露浓说的没错。   其实,他净室里的那些皂角是她放的,他从未用过。   一吻结束,陆玉庭捏着她脸颊,似是察觉她的走神:“想什么?”   赵绾别开脸:“有点累!”   陆玉庭嘴角噙着笑,似宠溺又似调侃:“这就累了?”   赵绾:……   赵绾抬头看着他,深闺少女的爱情很脆弱,如温室里的花朵,可也很纯粹。   她以为她可以与众不同,可没想到遇上他之后,即便经历过千山万水可还是放不下他。   只可惜,现在的赵绾不懂。   “本宫那日伤了你,今日救了你,我们两清,本宫不欠你了。”   赵绾声音幽幽的,带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了的空洞,或者说是幽怨。   陆玉庭微低了下头,额前的发散下来几缕,阴影遮住了他眸底的神色,他牵唇温柔浅笑的道:“是,公主不欠臣,是臣欠了公主。”   赵绾心里那块隐疾就像是一滴墨滴在了纸上,越晕越大,越来越闷,闷的心口发疼:“本宫累了,想休息,驸马退下吧!”   陆玉庭闻言将赵绾从榻上抱起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才道:“公主先休息,臣晚些过来!”   不等赵绾拒绝,陆玉庭解开纱帘,然后大步离开了房间。   ……   曾江的回归,让有些人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皇上和太子之间的新旧势力暗战已经缓缓拉开了序幕。   很快,有官员弹劾顺天府多年的一出旧案,正是老康头当年的那个案子。   若不是弹劾大理寺和太子作对的意图太过明显,他们就对大理寺下手了。   皇上为显公允,罚了顺天府官员一年的俸禄,惩罚是不重,但也是不轻不重打太子脸面了。   很快,又有官员弹劾兵部尚书送往军中的粮草是陈年旧粮,有的已经发霉,战马中混杂了不少老马。   兵部尚书自请罚俸,皇上没有拒绝,趁此,将曾江调入兵部,任兵部侍郎。   曾江任兵部侍郎在赵恒意料之中,老头子太需要一股年轻势力来平衡以他为首的新势力。   不过,双方动作都不大,也就罚了点俸禄,不疼不痒,但这也让不少人心思浮动起来。   虽然立了太子,但皇上年富力强,太子继位说不定还要多年,能寿终正寝的太子不多,能熬到最后当上皇帝的太子更少。   皇上和太子之间,如何站队呢?必须二选一。   太子的态度不知道,但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让大臣们站队呢。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下,平宁侯的儿子满月了。   按说,平宁侯这种有赫赫战功的世家,又是太子岳家,皇上一般都会在这时候封世子彰显皇恩。   奇怪的是陆家没有为小公子请封,皇上也像是忘记了似的,不过倒是送了不少名贵礼物。   可再名贵的礼物,哪里有平宁侯世子风光。 第581章 想抱就抱   赵恒和陆瑶用了早膳就带着礼物回了陆府,今日小舅子满月,是早就标记好的大事,不能耽误了。   除了陆瑶亲手做的小孩衣衫,赵恒还收集了不少好玩意。   当然,大多是从宫里搜集来的。   谁家孩子多也没宫里孩子多,虽然到最后剩下不了几个,但怪不到无辜孩子身上,但不可否认的是宫里的东西好啊。   皇子公主们的东西能不金贵吗?而且,不金贵也不敢送给太子殿下。   太子的身份也不是没好处的,虽然父子俩经常鸡飞狗跳的,但宫里妃嫔也习惯了。   皇上和太子再打,那也是亲父子,太子的位置还是稳稳的,后妃们指望不上当今皇上,总得给未来想条出路啊。   毕竟,若是将来新皇登基,为表孝心,让她们统统殉葬,那可受不了,修桥铺路这事宜早不易晚。   虽然宫里的日子苦闷,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有这么好的讨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这种事不能开头,一开头那可了不得了,女人们的攀比心向来十分可怕。   宫里妃嫔们送去的礼物赵恒都收下了,虽然他是太子,但她们也都是长辈,长者赐不能辞,不好拒绝。   皇上听说后也没说什么,好歹是一国之主,总不能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争吧。   算了!   陆瑶今日穿了红色宫装,华贵又明艳,而赵恒今日的服饰,虽然是一贯的黑色,可用了红色的内衬,和陆瑶的服饰颜色正好呼应。   两人一同出现,俊男美女本就引人,再加上身份尊贵,众人纷纷行礼。   赵恒牵着太子妃的手,心情愉悦,脸上难得带着些笑容,朗声道:“都免礼,今日平宁侯小公子满月,是大喜,都无需拘束!”   “谢太子殿下,谢太子妃娘娘!”众人起身道。   今日陆府十分热闹,满京城的权贵都来了。   不管是以太子为首的新派势力还是皇上的老派势力,下了朝堂大家面上都是一脸假笑,一派和谐。   就是心里再想把对方弄死,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尤其,今日是陆侯老来子的满月,他们是来贺喜的,最关键,太子殿下在呢。   陆伯山的腿恢复的很好,走路慢些已经看不出受伤了,可要恢复到从前还得继续锻炼。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陆伯山格外精神,看到赵恒和陆瑶俯身行礼时被赵恒拦住了:“岳父大人客气!”   陆伯山目光一直在女儿身上,瑶儿成婚后回来的几次气色都不错,看来这小子对女儿还是好的,行礼就行礼吧。   “臣多谢殿下!”陆伯山起身道。   “岳父大人腿伤未愈,还是进去休息,孤在这儿招呼客人!”赵恒不好随陆瑶进内院,在这里招呼宾客挺好。   “臣惶恐,臣腿伤已无碍,不敢劳太子殿下忧心!”陆伯山虽然私下没少挑赵恒毛病,但不能失了规矩。   陆瑶知道父亲最重规矩,不肯让赵恒留下待客,便开口劝道:“爹爹就听殿下的吧!”   “伯父站了半日,确实该休息了,放心,小侄在这里一同陪着殿下便是!”说话的正是陆玉庭。   陆玉庭虽然住在公主府,但到底是陆家人,这样的日子必然是要回来了。   不止陆玉庭,六公主也回了陆府,六公主虽然人不常回陆府,但平日没少送礼物,陆三夫人对赵绾虽然畏惧,但还是十分喜欢的。   婆媳不在同一屋檐下讨生活,儿媳地位又高,出手又大方,倒是自己的儿子常常传出些风流韵事,她这做婆婆的也实在在儿媳面前立不起来。   后宫都能混的风生水起,更何况是内宅妇人,赵绾应酬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和陆瑶二人在一众妇人中格外都是受瞩目的对象,一人大红,一人青翠,都是大气的颜色,各有千秋。   赵绾想起那日的事,趁无人时和陆瑶道谢:“那日多谢了!”   “都是一家人,这是什么话,不管是太子府,公主府亦或是陆府,如今都是一荣俱荣了。”陆瑶拉着赵绾的手,两人十分亲昵。   赵恒和陆玉庭的师兄弟关系如今是天下皆知了,纵使他们再如何避嫌,都不会有人相信。   如今皇上的态度也是十分让人头疼,想用曾江抗衡赵恒的用意十分明显了。   赵绾虽和三哥是夫妻,对三哥也有情意,可曾江是她表哥,又是贵妃娘娘母族,她夹在中间难免两难。   赵绾明白陆瑶这话何意,点头笑道:“我明白。”   “阿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魏荣和陆瑾在里面看过小宝宝后,看到那抹红色身影便知是陆瑶。   魏荣看到赵绾和陆瑶手挽着手,难免心里吃醋,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臣女参见公主殿下!”魏荣屈膝给赵绾行礼。   陆瑾看魏荣行礼也跟着行礼,赵绾笑着将二人扶起。   赵绾将魏荣的疏离看在眼里,她称陆瑶阿瑶,却称她公主殿下。难不成她这公主还能尊贵过太子妃不成?   看来,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啊。   不过,至少面上是过得去了。   以前魏荣看到她可并没有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阿荣这段时间可好,看起来比上次见到高了些,我们几个如今倒是你个头最高了!”赵绾这话虽不说是讨好,但求和之意也算明显了。   魏荣努了努嘴,到底没让赵绾下不来台,开玩笑似笑道:“公主干脆说臣女是个只长个子的傻大个算了!”   赵绾也跟着笑道:“傻大个我见过不少,这么标致的倒是第一次见!”   赵绾顺着魏荣的话往下说,两人一愣,相视一笑,虽不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但至少肯好好说话了。   上次,魏荣被她舅母算计也是多亏赵绾帮忙。   魏荣虽嘴上不肯承认,但并不像之前那么恨赵绾了。   陆瑶看着二人能这般相处,也放下心来。   毕竟,之后她或许很长时间都不在京中,阿荣也年纪不小,不能像小时候那般闹了矛盾也能说小孩子胡闹就揭过去,赵绾毕竟是公主,对她总是不利的。   这一年发生太多的事,不管是陆家,魏家还是六公主,大家都长大了。   长大后的她们更复杂,有更多想法,更多家族牵绊,却也更通透,更能包容。   年少时单纯的友谊固然可贵,可经过同生共死,同仇敌忾,这样的友谊才能走的更远,更久。   “三嫂,瑾儿也长高不少呢,三嫂怎么不夸瑾儿,我可是你亲妹妹呢!”陆瑾插科打诨的撒娇。   赵绾笑的更开心:“是三嫂的不是,我们瑾儿最高,最标致,谁家的女儿都比不上呢?”   “那瑾儿以后一定好好努力,不能让三嫂失望!”陆瑾是个脸皮厚的,别人夸她的话她是绝不肯推辞的。   陆瑶宠溺的摇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将来也不知道谁能管的住。   魏荣把玩着陆瑾花苞头上的小金铃发出铃铃的细响,格外好听。   正在这时,嬷嬷抱着小公子从屋里出来。   妇人们争先过去瞧,不过也都懂规矩的很,这孩子可是太子妃的亲弟弟,未来皇帝的小舅子,将来别说平宁侯世子,只怕国公爷都做的。   看孩子自然没有白看的,一会儿的功夫,旁边的丫头手里拿的满满的。   都说是不值钱的小玩意,让孩子拿着玩的,可大家都是识货的人,那些个让孩子玩的小玩意没有几百,几千两那可买不到。   今日陆小公子才是主角,自然是要被陆伯山带到外面见宾客的。   陆伯山老来得子,脸上的笑都没停下过。   赵恒是姐夫,自然是能抱的,从陆伯山手里接过时,觉得孩子是不是抱错了?   那日的小丑八怪怎么就变的白白嫩嫩,这么好看了?   浓眉大眼,皮肤细若羊脂的,小手露出襁褓外,一会张开,一会儿合上的,还咧着嘴,像是在笑。   这孩子别家偷来的吧?   可又不对,这孩子长得和窈窈却有几分相似,眉眼和陆玉庭也像。   赵恒抬头看了陆玉庭一眼,又看怀里的孩子,陆家人真是得天独厚啊。   同样是吸收日月精华,他家的人为什么就是越长越好看!   就比如说窈窈,他承认,他的窈窈是最漂亮的,可成婚后更漂亮了。   平日在家都是穿常服,头饰也不怎用,更不化妆,今日化妆打扮完,他都不想带她出门了。   一路都牵着手不肯松开,万一丢了怎么办?   陆伯山看女婿死盯着儿子看,表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深思的,别不是想偷孩子吧?   陆伯山轻咳了一声,赵恒太过投入没有听到,直到陆玉庭撞了下他手臂,赵恒这才把孩子还给岳父大人。   陆玉庭看伯父走远才揶揄道:“怎么,羡慕了?”   赵恒不肯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瞬在想,这是他和窈窈的孩子就好了。   但现在肯定不会承认:“这是孤的小舅子,孤想抱就抱!”   陆玉庭不慌不忙的摇着扇子:“不好意思,这孩子是我们陆家的。”   赵恒:……   姓陆了不起?他孩子将来也能姓陆! 第582章 有勇有谋   “孤是陆家的女婿!”赵恒这话不自觉的带着些自豪。   陆玉庭摇头,师兄之所以是师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脸皮厚而不自知也是一种境界。   扳回一局的赵恒,心里爽多了,老话说外甥多似舅,将来他和窈窈的孩子一定也十分漂亮。   想到陆玉庭以后的孩子,赵恒皱了皱眉,那孩子的舅就比较多了,谁知道像哪个,一定没有他的孩子漂亮。   ……   二房今日自然也回来了,本是想厚着脸皮留下的,被陆伯山打发了。   陆伯山可以容忍他带走陆家全部家产,但不能容忍他打着太子妃母族的身份在外招摇给窈窈抹黑。   满月宴结束,宾客散尽,剩下的都是自家人。   陆伯山让下人摆了两桌,自家人聚在一起。   大家都知,此一别,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就见不到面,心情未免有些沉重,尤其是陆夫人。   小儿子刚出生,大女儿就要离开京城,险些掉眼泪。   要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忍住,不能让女儿心有牵挂。   陆伯山对赵恒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但这不满意是因为赵恒是他的女婿。   撇开私人关系,陆伯山对太子本人还是满意的。   有勇有谋,敢作敢当,不惧皇权,就这点,几位皇子就没有比得过他的。   别的皇子生怕自己的功劳不能让皇上知道,想着法的讨好皇上,绝不会为了百姓这点事惹了皇上不高兴。   可偏赵恒这么做了,还弄的人尽皆知,让朝廷不得不屈服。   朝纲经他这么一通拳打脚踢,那些人也能老实一阵。   对这位太子殿下他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他会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恨是因为他拐走了他的闺女。   离开京城,风餐露宿,陆伯山一想就忍不住手中的拳头。   赵恒发现岳父大人看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赶紧敬酒,陆伯山闷头喝下,打太子是要诛九族的,算了,毕竟太子也是为了大齐百姓。   太子此刻离京,一则可以避免和皇上直接冲突。   再则,正如太子所言,他总要亲眼看看他要接手的江山烂成什么样子。   赵恒和陆瑶的车驾离开时,陆伯山站在门口不肯回去,直到彻底看不到车子的影子。   赵恒拉着陆瑶的手:“放心,我会派人照看好陆府。”   陆瑶点头:“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你确定我们就这样走了,父皇那里……”毕竟过几日就是接任太子大典。   赵恒无所谓轻笑:“老头子顶多就是气个几日,骂我几句出出气,这个时候我离开京城,你三哥在朝中反倒更无束缚!”   他是太子,陆玉庭是他师弟,在朝中反倒要顾忌他,没有办法大展拳脚。   他这个师弟看似温润,手段却是雷霆,自他回京便开始布局,太子哥的势力被他召回,如今各子落各处,他的势力已经形成。   若他在京中,老头子为防止他的势力过大,难免也要波及到陆玉庭。   可他离开京城,以老头子的性子,不会让一方势力坐大,便会借力打力,互相牵制,这也是他一贯的手段。 第583章 民间疾苦   离开京城这件事赵恒决定已久,并非临时起意。   与其留在京中被老头子猜疑,倒不如出京轰轰烈烈的为百姓干些大事。   去年山东水患,湖山地动,河南蝗灾,江南虽富庶,但官员十个九个贪,边疆也不安生,大齐积弊已久,高居庙堂而不知百姓疾苦,不堪为君也。   多年师兄弟,陆玉庭是最早猜到赵恒想法的,所以,今日赵恒宣布这个消息时他一点也不意外。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跳出局外,站在高处,方能一览全局。   赵恒走后,陆玉庭和陆伯山又在书房说了好一会儿话。   如今陆家军早已不若当年盛世,但军魂尚在,如今军中虽有许嘉,可许嘉勇猛有余,少了些谋略,他一个人担不起重任,必须有人把控全局。   而陆伯山受伤未愈,能信任,且有能力的只有侄子陆玉庭。   这次皇上没有将小儿封为世子,其实也正合他心意。   他本就要为玉庭请封世子,当年,若不是……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别说世子,就是这平宁侯他也不在乎,他的志向不在这宅院的方寸之地。   可陆家的担子,他要担起来。   秋日的清晨,带着凉意,陆瑶穿着红色披风,头发只梳了寻常发髻,十分简单。   她今日便要出京,只带了夏竹一个随行丫头,秋霜和冬雪哭的眼睛都肿了,想要一起跟着,可这次是简装出行,不能带太多人,她们不会骑马也不会功夫,只会拖累小姐。   常嬷嬷和叶嬷嬷也十分不舍,太子就算了,那是上过战场的,可太子妃跟一朵娇花似的,这出去哪里有外面舒服,而且……   小公子满月那日常嬷嬷也回去了,比陆瑶晚回府了些,陆夫人交代了不少体己话给常嬷嬷让常嬷嬷告诉陆瑶。   该说的话常嬷嬷都说了,小姐聪慧知道轻重。   常嬷嬷和叶嬷嬷相视一眼,什么话都不能说。   赵恒这段时间经常三五日都不上朝,大家都见怪不惊。   而且,他不上朝,皇上也能松口气,这代表朝中无大事。   顾昭华知道赵恒今日离京,快马从城防营赶去了城门。   “哥!”顾昭华看到赵恒的马车大声喊道。   马车停下,顾昭华追了上去,赵恒从马车中下来,顾昭华一下抱住赵恒:“哥,你真的要走?”马上就是太子大典,要授太子印了。   赵恒点头:“民间疾苦,我总不能做一个糊涂太子!”   “我想跟你一起走!”但顾昭华自己说这话都没什么底气。   五哥不是从前的五哥,他也不是从前的顾昭华,他们身上都有要背的责任。   就像五哥不能置天下百姓不顾,他也不能丢下顾家不管。   “傻话,顾家需要你,京中防护离不开你,以后有事找陆玉庭,他会帮你!”赵恒拍拍顾昭华的肩膀。   “我舍不得离开你!”顾昭华眼眶都红了,可眼泪到底没有流出来。   以前总盼着长大,总觉得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可长大了才发现,成人的世界都是悲伤。   长大了首先面对的就是一次次的生离死别。 第584章 一路顺风   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树叶飘飘洒洒从树上落下,也似在诉说着不舍。   顾昭华站定身子,看着赵恒:“五哥放心,我定把京城守的好好的,不给你丢脸,也不给我娘丢脸!”   赵恒深邃的眼底,慢慢的漾起一丝笑容:“我知道!”   “五哥,五嫂,一路顺风!”顾昭华朝二人拱手后翻身上马。   顾昭华是从练武场出来的,一身的戎装,格外英气。   赵恒从顾昭华身上看到了大齐的希望,大齐的好男儿,正该是如此模样。   顾昭华调转方向,驾的一声打马离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人生的路总要自己走。   五哥是,他也是。   寒露茫茫,前路漫漫,人心叵测,唯披荆斩棘,一路向前。   五哥,待你回京之日,我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顾昭华。   “五哥,一路保重!”骑马飞纵的少年,扬着马鞭,马鞭上的红缨格外的耀眼,就如此刻的少年。   “保重!”赵恒笑着低声道。   陆玉庭站在城楼上,一头银丝被风缠绕着,手中依旧捏着他那把春花秋月,手指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公子不去送太子吗?”齐思宇问道。   陆玉庭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弧度:“我已经送了珍贵之物给他,今日就不见了。”   “公子还准备了礼物?”齐思宇认识公子这么久,没见他送过谁礼物,都是别人送他,尤其是年轻的姑娘。   “离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陆玉庭摇着扇子,端的是清风霁月。   齐思宇:……   也是,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送礼物确实俗气了些。   赵恒抬头时,看到城楼上的人影,那一头银丝格外好辨认。   他朝城楼方向挥了挥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疾驰离去,官道上扬起一阵灰尘。   再见了!   马车已经不见踪影,陆玉庭却依旧站着没动。   齐思宇也不敢催促,公子虽年纪不大,却无人敢不服,不敬。而这些都是他自己凭本事赢得的。   过了许久,只听陆玉庭吟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说完转身,秋风萧瑟,公子如玉,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城楼。   齐思宇不便和陆玉庭久待,下了城楼后便去了工部,如今兼着工部尚书,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而陆玉庭还在养伤期,自然是要回府的。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和他无关,他也不知道。   皇上知道赵恒离开已经两日后,宣旨的太监到了太子府。   韩长史装模作样的在太子府找了一圈,自然是找不到的,哭丧着脸道:“兴许出府了,太子殿下出门只带着青鸾,我等实在不知。”   皇上听传旨的公公说不知,脸一下黑了,三天两头的不上朝,还有没有太子该有的样子。   还有一日就是太子授印大典,他是一点都不上心。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小太监请不到人,御林军总能吧?皇上直接派了高鹏去。   高鹏哭丧着脸领了旨,什么都不敢说,上次他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捡了半条命回来。   如今,带着御林军去捉太子,他都能听到自己的棺材板召唤自己的声音了。   高鹏先去了太子府,又去了陆府,最后去了公主府,都没有找到太子。   高鹏给陆玉庭跪下了:“陆驸马,您就告诉臣,太子殿下他老人家去了哪里,不然臣真没办法给皇上交代。”   陆玉庭靠在软榻上,起都没起身,对身边的风无名道:“快扶高统领起身,高统领也知道,我这些时日都在府中养伤,府门都没有出过,也许久没见到师兄了。”   反正他们的关系人尽皆知,也不必避讳了。   正说着话,听到一道女声:“原来是高统领,本宫有失远迎。”   高统领一听就知道是六公主的声音,连忙行礼:“臣不敢,臣参见公主殿下!”   “高统领今日怎么来了,快去沏茶!”赵绾笑吟吟道。   “公主殿下,臣今日是来找太子殿下的……”高统领连忙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不过太子哥近日确实不曾来本宫府上,驸马受了伤,足不出户……”赵绾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徐徐抬头看向高鹏。   高鹏被赵绾的目光看的心里一紧,连忙行礼道歉:“公主,是臣心急鲁莽,打扰驸马休养,臣这就再去旁边看看,说不定太子回府了。”   待到高鹏离开,陆玉庭才道:“公主不是出府去了?”   赵绾今日一早便去了曾府,陆玉庭这话明显泛着酸。   赵绾岔开话道:“太子离京了?”   “两天前!”不紧不慢,不咸不淡。   “不打算上朝?”   “身体还未复原,再养养吧!”他这身体都是为了救皇上,因公受伤,皇上也不好意思催吧。   赵绾:……   养身体?哼!   ……   华清殿   高鹏回来报说,听北城门的守卫说,看到太子的侍卫三日前离京了,还有一辆马车,也许太子也一起离京了。   “什么?跑了,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大齐的太子都看不住,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皇上摔了茶盏还不解气,终是一脚踹了龙案,高鹏跪在地上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字都不敢说。   什么叫看不住,谁敢看着太子殿下,限制太子的行踪。   而且,谁能想到太子会在太子接任大典前离京。   “去追,给朕去追,往西北方向追,一定在太子大典前把这个逆子给追回来,朕要废太子!”皇上气的手都是抖的,差点要跳起来似的。   高鹏听到废太子几个字,震惊了,不过,皇上的话有些矛盾了,既然都要废太子了,为什么还要在明日追回来,有那个必要吗?   太子都跑了三日了,他就是插上翅膀,那也追不回来啊。   “皇上,也许太子殿下没有回西北。”高鹏道。   毕竟,他也是有过追踪经验的,上次出京往西北方向追当时还是楚王的太子殿下,不就没有追着吗?   皇上一想,是有些道理,不能光朝西北方向追:“你说的没错,另派一路去江南,一定把人给朕追回来,朕要废了这臭小子!” 第585章 风景甚美   皇上派去的人自然是追不回赵恒的,他已经弃了马车,带着陆瑶坐船一路下江南了。   不过,他还是比较贴心的,猜到皇上会派人来追,在驿站留了封信,免得皇上可惜,高鹏带着人连夜赶到时已经又是三日后了。   封太子大典肯定是举行不成了,太子跑了,派出去的御林军也没了消息,皇上气的就差把华清殿拆了。   后宫各妃嫔一个个封门闭户,也不争宠了,也不作妖了,都默默祈祷,皇上千万别来,最好最近连后宫都不要进,就在自己的华清殿待着,这样大家都安全。   满朝文武谁都不敢多说一句,皇上的脸色黑成锅底了,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怪怕怕的,受不了。   孙天得低着头,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皇上造的孽,把好好的孩子逼的太子都不做了。   宋轶深以为然,可不是吗,摊上这么个爹能有什么办法,可见投个好胎有多重要。   实名羡慕自己儿子,有个好爹,顶多抽查一下他的学问,一不打,二不骂的,除了女儿陪嫁,将来家业都是他的。   刘御史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怕皇上承受能力有限,又晕过去怎么办。   立太子大典从来都没有安生过,不是整出天象不测就是被揭老底,但像太子这般自己跑了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次见。   两个字,稀罕!   大臣们在皇上面前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可下了朝,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了。   尤其是皇上的人,忍不住想仰天大笑,这下终于不用担心被太子殿下找出纰漏了。   听说,皇上都说要废太子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储君,除了太子还有哪位皇子最有希望?有人已经开始琢磨这个了。   礼部尚书到了第二天才敢问皇上,布置的场地要不要先拆了。   皇上暴怒:“不拆了难道留着过年!”   三日后,高鹏终于带着太子殿下的亲笔书信回来了。   皇上看完,直接把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信上写什么,谁也不敢问,高鹏站在那,进退两难。   常贵看了高鹏一眼,这怎么办的差事,净惹皇上不高兴。   皇上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这臭小子说什么,为了不惹他不高兴?决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冷静下,若是不满意他这个太子可以废了。   这是人话吗?什么叫可以废了,他以为这是儿戏吗?   既然知道会惹他不高兴,为什么就非要和他对着干,在朝中惹出这么多事来,这烂摊子还不是得他收拾。   身为大齐太子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他不是养了个儿子,他是养了个祖宗,皇上养了个小爹。   皇上气的想揪头发!   高鹏总算活着从华清殿出来了,然后一溜小跑的出了宫,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他就怕皇上一声令下,再让他去把太子找回来。   他怕了。   太子殿下其实还留了句话,是给他的,若是敢再派人追,他就让他顶了常贵的差,常在御前伺候。   他一想起来就觉得某处凉飕飕的,不行,天凉了,明日要多穿条裤子。   朝中总有投机分子,肃王府这两日有点小热闹,收到了不少示好。   赵煊过了好几天终于回过味来了,下朝的时候悄悄拉了顾昭华,神秘兮兮的问道:“父皇不会在打我主意吧?”   “什么主意?”顾昭华不懂他的意思了。   赵煊四下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你说什么主意?”   “我不知道啊!”   赵煊急了,把顾昭华拽到一边:“父皇是不是想废了五哥立我为太子!”   顾昭华差点咬断自己舌头:“咳咳,想什么呢,你没这个可能。”   舅舅只是生气,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立赵煊为太子。   “我没骗你,是真的,这两日都有人到我府上送拜帖……”赵煊有点着急。   “送拜帖?”   “是啊,这两日可把我给愁坏了,你看,你看,这里的头发都薅没了。”赵煊指了指压根就看不到的痕迹。   顾昭华乐了:“你都要高升太子了,你发什么愁!”   “我当太子?我有几颗脑袋?这太子谁爱当谁当去,不行,我也要收拾行李离京,我得找五哥去……”赵煊觉得这京城太不安全了,得走,得马上走。   还没走出一步,被顾昭华一把拉回来:“你回来!”   “你拉我干嘛,趁父皇没发现,我得赶紧走!”赵煊皱着眉头,着急的很。   顾昭华笑弯了腰,差点蹲地上了,赵煊急眼了:“你笑什么笑,快想办法啊,你得帮我,可不能让父皇发现我也跑了。”   “你让我笑会儿,七哥,你真是我快乐的源泉,你千万别走,不然这京城真没什么意思了。”顾昭华拉着赵煊的手臂,笑声还止不住。   赵煊看顾昭华叫他七哥,抖了下身子,想拿出点七哥的气魄。   这家伙平日叫他都是连名带姓的,今日倒叫他七哥了。   难道,连他也觉得他要当太子了?   “起来,你给我起来,快想想办法怎么办?”赵煊是真急啊。   之前五哥说,皇帝的儿子但凡能活到成年都能混个亲王当,他当时还不信,如今信了。   因为如果运气好,那些抢太子位置的都犯了事,搞不好还能混个太子当。   妈呀,不过这好事他可不敢要。   “你放心,舅舅不会废太子,更不会立你,说的跟我们大齐要完似的。”顾昭华忍着笑道。   “真的?”赵煊听到顾昭华的话两只眼睛贼亮。   “当然真的,你想想,五哥敢离开京城那就是有把握舅舅不会废了他,再说你自己什么本事你不知道啊,这皇位传给你不等于得亡国吗?”顾昭华分析道。   赵煊起先还点头,最后一听不对了,急赤白脸道:“你这是什么话,凭什么我就得亡国了?”就不能盼着他点好啊。   顾昭华摇头,然后向前走着:“看来你还是对自己了解的不够透彻,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回家好好待着吧,把心放回肚子里,舅舅就是立八皇子也不会是你。”   赵煊不满意了,追上顾昭华:“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立八弟也不会立我,我还不如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   京中一个个人心惶惶的,都在揣摩着皇上的心思。   而正在南下的赵恒心情舒畅的很,今日算是领教了什么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样好的山川,这样好的风景,这样好的大齐,不该是百姓流离失所,满目疮痍。   赵恒站在甲板上,陆瑶午睡醒来,出来寻他。   “怎么醒了?”赵恒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   “再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前几日赶马车累了些,改走水路后轻松许多。   甲板上风有些大,将陆瑶身上的披风吹的贴不到身上。   赵恒把人搂到怀里,替他挡住了恼人的秋风:“前面就是丰县,丰县的风景甚美,到时我们在丰县停几日!”   “你特意绕远到丰县只怕不只是为了看风景吧?”陆瑶笑道。   他这次出京可不是为了看风景的,那日在驿站,赵恒晚上去见了丁飞,丁飞是三哥的人,特意在那里等着,必然是有要事要说。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赵恒满眼的宠溺。   其实,也没有要瞒着她,只是那日连着坐了三日的马车,怕她太累,就没有和她细说,免得让她心烦。   “丰县富庶,想必百姓安居乐业。”   “丰县是个有意思的地方,总之,到了你就知道了。”赵恒神秘道。   “莫不是和丰县的铜矿有关?”陆瑶想起来,之前听陈安提过一次,只是那时她不便插手此事,后来事情多,倒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第586章 小的该死   赵恒表情从容,注视着陆瑶绽满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道:“丰县的铜矿早该管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朝廷一直没有介入调查。   “我听陈安说,丰县有个铸私币的作坊,不知和铜矿有没有关系。”假铜币做的以假乱真,如今连京城的铜钱十之一二都是假的,丰县当地更加严重。   之所以陈安发现此事,是因为钱庄收到了假铜钱。   陆瑶没有证据,说的保守,但能做出这种诛九族的事,也没几个人。   赵恒挑了挑眉,俊美的面容镌刻上几分痞气:“不管有没有关系,这次都要让他们自己交代清楚!”   若不然,就只能到地下好好赎罪了。   丰县的铜矿有两种,一种是朝廷管制的,还有一种是私矿。   前朝时对国家的矿产实行分封制,允许分封的诸侯可以自行开发矿业,这就导致盐业和矿业为少数世家大族控制,前朝后期,各世家拥兵自重,赵家才有了机会。   而大齐建国后为增加国家税收,将所有矿业和盐业关营,禁止民间开采、冶铸。   但一些强势世家,因为有封地,因而“封固山泽”自己设置冶炼场所,采炼铜铁,赵恒名下的一座铁矿就是傅家的陪嫁。   这些矿产多是他们的私产,朝廷若强行收回,触及太多世家利益,便想了个政策,允许民间开私矿,可矿税为收入的百分之二十。   这道政令本是为了鼓励民间开采,分化世家手中的矿业,增加国家税收,可前期的时候有些用处,到了后期官商勾结,民不聊生。   官办的矿工最开始是劳役制,可后来因为扩大规模便渐渐形成了招募制。   因为挖矿有风险,在外面能讨口吃食的一般都不愿来矿里干活,矿主只能多出银子。   可后期官商勾结,为了榨取更多利益,便想了个损招,这些矿工大多是被逼来的,有的是被骗来的,只要进了山就别想出去。   就在两个月前,丰山的铜矿坍塌,死了上千个工人,怕朝廷追究,自上而下的瞒报此事,上千条人命的大事就这么算了。   既然他知道了,就不能这么算了,出京的第一站就先拿丰县开刀。   他倒要看看,幕后之人是谁,竟这样大的胆子。   方家在丰县有产业,既然到了丰县自然要住在自家客栈。   他们一行人进去的时候,从掌柜的到店小二都懒洋洋的,偌大的大堂就零星的几桌客人。   “掌柜的,来间上房!”上前说话的是青鸾。   “上房没有了,二等房!”掌柜的头也没抬道。   陆瑶上前:“掌柜的,上房没有,天字号房可还有?”   掌柜听到有人问天字号房,这才的抬起头来,看了几人一眼,看衣着像是外地,都颇为贵气。   “小店店小,没有设天字号房,只有两间上房,已经被客人订下了。”掌柜的语气倒是不差,态度也诚恳。   陆瑶掏出玉佩递给夏竹,让夏竹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看到玉佩先是愣了下,接着揉了揉眼睛,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这玉佩他只听说过,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见到了。   掌柜的连忙从柜台跑出,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到陆瑶面前,弯着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小姐驾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夏竹接过玉佩,看了掌柜一眼:“好了,不要左一句该死,右一句该死,先把房子拾掇出来,让我们小姐歇脚。”   “是,是,是,大小姐这边请!”掌柜的马上带路,一路弯着腰。   这天字号房它不是一间房,而是客栈后的小院子,如今菊花正盛,一进门就闻到菊花的香味。   赵恒点点头,这院子确实不错,在这闹市中还十分幽静。   还是窈窈面子大,这么好的客房,别人有钱都住不到。   啧啧,这大齐太子有什么用,老头子赶紧废了他,跟着窈窈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这才是人生赢家。   “大小姐,这院子每日都派人打扫,十分干净,咱们客栈开了这么多年从未让客人住过……”掌柜的句句讨好,生怕陆瑶怪罪。   “掌柜的有心了,只是,我听闻丰城富庶,怎么我们的客栈只有两间上房……”陆瑶问道。   方家在各处的客栈酒楼都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不该规模如此小。   掌柜的叹了口气:“小姐有所不知,如今的丰城可不比往年了……”   丰城的矿产在大齐那可是排前列的,可是去年开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   尤其,客栈还出了人命案。   人命案后不久,他把客栈的事汇报了上去,便把另外半边店面盘了出去。   “原来如此!”陆瑶点头:“我们客栈怎么会出人命案?”   “死的是曲州来的客商,小姐不知有没有听过曲州帮,曲州的客商十分团结,自那之后就再不来我们客栈!”丰城矿业发达,往来的客商居多,当地的百姓谁没事会住客栈,来酒楼吃东西,就是来也是一壶酒,几碟小菜,和这些动辄包下酒楼的大客商没法比。   “曲州的客商,可是孟家?”陆瑶知道曲州帮,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是曲州孟家。   “对,就是孟家,当时死的是孟家的大公子,孟公子可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大小姐赶紧歇着,小的这就去准备吃的。”掌柜的惋惜道。   “好,你去吧!”陆瑶道。   待掌柜的离开之后陆瑶才道:“曲州的孟家我倒是知道些,大齐的票号除了方通,万仞山的万通,还有以孟家为首,曲州商人都有入股的曲阳票号,曲阳在河东道影响力颇大,丰城属于河东道,方家的客栈自然会受些影响,不过冷清成这样,看来丰城确实出了大问题。”   “不着急,已经到丰城了,我们慢慢查,孟家死了个大公子居然官府无声无息的算了,只怕对方来头不小!”赵恒在大理寺待了一年多可不是白待的。   “孟家是曲州大家族,家族也颇为复杂,我明日便传信曲州,让人好好查一查!” 第587章 气定神闲   孟家如今的家主行事作风和之前的家主大相径庭。   孟家大公子出事后,孟家上任家主深受打击,没多久就去世了,如今的家主是上任家主的弟弟孟嘉业。   外祖将方通献给朝廷,万仞山骤死,如今曲州孟家如日中天,一枝独秀。   这半年多可没少暗中撬方家的生意,陈安禀报外祖这些事时,外祖也并不在意,因为那些生意方家本就打算放手。   顶着大齐首富的名号,可不是什么好事,用外祖的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不知道多少人举着刀子呢。   “丰城是整个河东道矿业的中心,虽然上有州府,可丰城的公务还是当地的知府说了算,明日便先去会一会他。”赵恒分外气定神闲。   豺狼窝里都活着出来了,还怕一个小小的丰城不成。   掌柜的很快送来了晚膳,虽然酒楼生意不景气,但厨师食材都是现成的,很快便做了一桌子的菜送了过来。   方家的酒楼招牌菜都差不多,陆瑶是吃的惯的,赵恒就更不存在什么口味不同,他吃什么都吃的惯。   先是马车,又是坐船,陆瑶是真的有些乏,沐浴后就躺下了,第二日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陆瑶今日要随赵恒出门,特意弄了男子装束,从里面出来时,赵恒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女子!”   赵恒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目光还特意在某些地方多停留了一会儿。   陆瑶打开手中折扇,挡在胸口,不大满意道:“哪有人像你这么看!”   夏竹下意识点头,可不是吗,谁敢这么看小姐,看她不挖了他眼睛,也就太子爷是个例外。   “是是是,我不该这么看,走了!”赵恒伸手去揽陆瑶被她推开了:“我现在是你弟弟!”   对亲弟弟这样又搂又抱的,那不一下就穿帮了吗?   赵恒:……   就不该让她穿男装。   夏竹跟在陆瑶旁边,她是小厮打扮,跟着小姐总没错。   可还没走一步就被赵恒提溜着后领挪开,自己站到陆瑶旁边:“忘了自己是小厮了?”   不能搂腰,不能挽手,还不能肩并肩了?他看出来了,这是个没眼力劲的小厮。   站在旁边的青鸾咧着嘴巴笑,夏竹姑娘就是想不开,和主子抢太子妃,这不是找不痛快吗?   夏竹正窝火呢,看到青鸾在一旁傻笑:“笑什么笑,蠢死了!”   青鸾:……   关他什么事,怎么又骂他,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谁让她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呢。   最近半年多来,丰城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知府衙门的防守格外严格。   赵恒到了衙门,拿出帖子要见知府大人,门卒连看都没看拜帖:“知府大人不在府衙,改日再来吧!”   赵恒不怒反笑,心情似乎格外好:“敢问这位差爷,知府大人何日来府衙,我哪日再来便是!”   衙役表情依旧很横,不爱搭理人:“大人什么时候来府衙我一个当差的怎么知道,再说,你就算来了我们大人也没空见你,想见我们大人的人多了去!”   赵恒的笑容更大了:“那请教差爷,如何才能见到你们大人!”   衙役上下打量着赵恒,瞧着面相倒是贵气,说不定是哪里来的富商。   可是再如何,想要在丰城分一杯羹,还不是要讨好他们知府大人,在丰城这一亩三分地,他们知府大人就是土皇帝,就是京官那也得给面子。   衙役挑了挑眉:“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找我们大人何事?”   一连三个问句,拿眼皮子看人的架势,显然平时没少这样问人。   陆瑶看了夏竹一眼,夏竹随即明白,走过去,拿出一锭银子放到衙役手中:“我们公子想在丰城做些小买卖,想请知府大人引荐,若能见到知府大人,自另外有好处奉上!”   那衙役看到他们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眼睛都冒光了,说实话,他就是个门卒,根本就和知府大人说不上话,哪里能把他们引荐给知府大人。   可听到他们说另有好处奉上,难免心动,连忙把银子揣怀里,搓了搓手,换了副嘴脸,不过依旧端着官爷的傲慢劲:“我们大人什么时候来衙门我确实不知,不过,我知道我们大人今日一定会去天香楼。”   “那是什么地方?”夏竹问道。   衙役笑了笑:“几位果然是外地来的,这天香楼是丰城男人们最喜欢的地方……”一杯水酒就要十两银子,他这辈子是没银子去了。   夏竹到底是女孩子,听到衙役那句暗示极强的话脸皮一热,差点骂这人下流,可不能坏了小姐的事:“那便多谢这位差爷!”   “几位到了天香楼找红袖姑娘自然能找到我们大人!”那门卒看在银子的份上多说了句,若真见到他们知府大人,说不定给他更多银子,他也能到天香楼喝次酒。   现在这个时间去天香楼还早,还没到晌午呢,可既然出来了,就打算在外面逛逛再回去。   小小一个门卒就如此傲慢,可见知府大人平日的作风。   “丰县的知府是个肥差,挤破了脑袋都要进,若没有面子那可进不来。”除了两江的官员,整个河东道,丰县知府的确最为紧俏。   “你对丰县的情况倒是了解的清楚!”陆瑶道。   “那可不,说起来,这位丰县的知府大人还是阁老大人的门生呢。”赵恒朝陆瑶挑了挑眉,表情有些轻佻,可眼神却深邃又温柔。   “你说丰县的事阁老知道?”陆瑶有些震惊。   虽然各家族都有私心,可魏阁老处事还是大义在前的,绝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   “这不好说,可总有他谋算不到的地方。”赵恒眼底浮起一抹沉黯,他也希望丰县的事和魏阁老无关。   陆瑶攥了攥手指,心底有些担忧,毕竟牵扯那么多人的性命,这不是小事,若是皇上追究,虽不至于抄家灭族,可一个失察之罪魏家也吃不消。   “魏家在丰县可有私矿?”陆瑶过了会儿问道。   赵恒点了点头:“除了私矿之外还在矿山入了股!”毕竟坐在那个位置,也为大齐操劳了一辈子,谋些福利也是应该,估计魏阁老也这么想。   可谋福利归谋福利,拿百姓的命不当回事那就不行了。   “我知道你和魏荣交好,不希望魏家出事,但私交归私交,国法归国法,你放心,若和魏家无关我绝不会冤枉,若魏阁老知情不报,我给他一个解释机会再行处理!”赵恒看陆瑶的眼神始终温柔。   如今的赵恒锋芒毕露,意气风发,不是她所熟悉的赵恒,但是她希望看到的样子,他就该如此。   陆瑶点了点头:“我知道,国有国法,我不会干涉!”   无论魏家如何,阿荣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是若真到了那时,她会不会怪她?   昨日还和赵恒说起丰县私铸钱币,没想到今日就碰上了。   夏竹买完东西,发现老板多找了两个铜钱,不过,七个铜钱里有四个都是私铸的铜钱。   夏竹去找老板换,谁知那老板倒是习以为常:“你管它一不一样,能用就行,老百姓谁看这个!”   “你……”夏竹正要反驳,用假铜钱还有理了,被陆瑶拦住了。   又试了几个地方,和刚才遇到的情况差不多。   青鸾也去打听了下,这种铜钱在丰县已经流通了快一年了,而且是越来越多,百姓已经见惯不惊了。   只是这物价也跟着涨,像这样的铜钱,刚开始的时候和老铜钱差不多,后来,越来越不值钱,三个铜钱才能买到原来一个铜钱买到的东西。   百姓也不想用这新铜钱,可市场老铜钱越来越少,总不能不要,只能收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找回的铜钱一大半都是新币。   陆瑶又去了钱庄,连钱庄都是如此,甚至直接告诉一百两银子,新钱多少个,老钱多少个,一副童叟无欺的架势。   怪不得丰县看起来并不若传说中那般富裕,原来如此,这钱都进了有些人的口袋了。   陆瑶回到客栈便叫来了掌柜的,掌柜的一脸无奈:“大小姐,小的一发现丰县钱币不同便和陈大掌柜说了此事,陈大掌柜说让店里只收老钱,新钱一律不收,小姐也看到了,如今店里也都是些外地的老客户才住我们店……”   方通如今是朝廷接手,里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不过店里一直按陈大掌柜说的来,不收新钱,若不是客栈是老店,是真要支撑不下去了。   “新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倒记不大清了,一开始还不严重,大批量的新钱是从两三个月开始。”掌柜的回忆道。   “看来今晚这天香楼是必须要走一趟了!”赵恒虽是笑着,眼神却黑漆漆的沉暗。   陆瑶抬头看向男人清俊的面容,赵恒一愣,连忙开口道:“我就是去找那个庞知府!”   陆瑶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后才轻描淡写道:“我知道!" 第588章 想法别致   陆瑶转过头,侧对着赵恒,漂亮的桃花眼收回视线时仿佛在赵恒心上勾出一道浅浅的涟漪。   痒痒的,跟被什么东西挠了下似的。   陆瑶今日穿了男装,头发全都梳起,只用一条发带系着,十分简单,额头露出后眉眼更加清晰分明,平添了一丝平日看不到的妩媚和旖旎。   即便只是一个侧脸,都美得格外生动,赵恒看直了眼。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直愣愣的道:“窈窈,你这是吃醋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人都很识相,最好回避,因为话题从新钱币转移到夫妻闺房话了。   赵恒看着他们出去,点了点头,今日倒是有点眼力劲。   “吃醋,吃谁的醋?”陆瑶翘起红唇。   吃醋倒不至于,但他提起天香楼兴奋的样子确实让她看着不大舒服。   “吃谁的醋我不知道,”赵恒在陆瑶身边坐下,顺势把人搂怀里了:“但肯定是太在乎我了!”   言语中的得意让陆瑶有些惊呆了,瞪大了明眸,不可思议地望着男人:“你的想法真的……很别致。”   赵恒抬手勾住她的下巴,凑上前在她耳边压低着声音:“我别致的地方多了,你得慢慢发现!”   陆瑶:……   赵恒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手臂移至她的后脑,扣着头,直接把她的唇送到面前。   唇齿相依,暧昧而缠绵地扯起一连串的涟漪,陆瑶彷如过电一般,浑身都颤栗了一下,怎么好好的谈论事情谈着谈着就变质了,是从哪开始跑偏的。   赵恒本来也只是想亲亲,可有些事非脑子所能控制。   别说,男子的衣服脱起来方便多了,扣子少,三下五除二,陆瑶被剥的只剩下中衣。   一团火焰瞬间点燃起来,越来越旺,烧得陆瑶觉得连空气都是炙热的,火星四射。   她别过头,房间的光亮让她不适,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   然而,她这样的羞涩却无疑让赵恒心生愉悦,越发得寸进尺,外面秋意浓,屋内情意浓……   陆瑶觉得自己睡着了,又仿佛没睡,眼皮有些沉重,朦朦胧胧中将男人镌着薄汗的俊庞收进视线,嗓音带着微哑:“什么时辰了?”   “你且睡你的,我陪着你便是,大不了今日不出门了。”赵恒牵起了嘴角,一丝极邪又不乏优雅的弧度荡漾开来。   陆瑶不由咬了下嘴唇,耳朵红得滴血,推他一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大白天的在房里待这么久,这又不是王府,总共就那么点地方,青鸾和夏竹都在外面呢,刚才他那样……没脸见人了。   赵恒平日看起来冷冷酷酷的,可不要脸皮起来,一般人还真比不了,凑上去亲着她的脖子,埋声道:“我龌龊?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刚才可是说……”   “你住口,不许说。”陆瑶急急的打断,脸颊瞬间像是熟透了的桃子,红艳艳的瑰丽红晕直接蔓延到了耳后和脖颈。   “无情!”赵恒表情委屈的很。   是他自己没羞没臊的什么话都敢说,倒是怪她了,那些话还不都是被他逼着说的。   陆瑶抬脚踹他一脚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快点起来!”   “不起,躺着多舒服!”赵恒双手枕在脑下,长腿曲起,直接把陆瑶挡在里面,他这个姿势陆瑶也是出不去的。   “你不是要去天香楼?”刚才激动的,恨不得马上就过去。   “不去了,没力气!”这语气跟无赖似的,很明显要讹人了。   陆瑶要从他腿上趴过时,被他故意一抖,又落下去了,反复了几次,陆瑶恼了,抬手在他肚皮上拍了下:“你不去拉倒,我带夏竹去,你快让开。”   陆瑶好一会儿才把里衣扣子弄好,好好的衣服被他弄的皱巴巴不说,还把扣子扯歪了。   赵恒一下坐起来了,不过一只手扶着陆瑶,怕自己动作大,把她摔下去了:“你胆子不小,知不知道天香楼什么地方?”   两个女孩子去哪里,若是被发现了,可是有进无出,尤其她这样的。   陆瑶哼了一声:“听口气,你对那种地方十分熟悉,看来是常客了?”   赵恒刚还在闹情绪,这会儿又乐了:“爷表了一下午忠心,你还是不放心,是要我再表示下?”   陆瑶被他气的,翻了个大白眼:“你有完没完了!”   “这事没完!”   “你能不能先办正事?天要黑了!”她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这个时间那里开始营业了。   “办正事也行,今天的事得说明白了。”从来不讲道理的人这会儿不依不饶的讲起道理了。   “什么事?”陆瑶随口问道,要下去,又被他腿一挡给弄回来了。   “啧啧,窈窈可真是无情,穿上衣服转眼就不认账了。”赵恒语气幽怨的很。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什么叫她不认账,搞得她好像对他始乱终弃还是怎么的。   陆瑶忍不住笑起来:“太子殿下,您老注意下言辞!”   第一次听到男人苦兮兮的说女人不认账,对方还是堂堂太子殿下,也是绝了。   “说一百次也一样,窈窈就是无情,刚才还叫我好哥哥,好夫君,好相公,转眼就不认账要去天香楼快活,你说我是哪没表现好了……”   “咳咳!”陆瑶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他嘴:“你还是住口吧,我怕我忍不住……”要动手。   赵恒捉住陆瑶手一拉,人拉进怀里,趴在他胸口:“你再叫一声好哥哥我就起床陪你去天香楼,不然,今天谁也别起了,就在床上待着!”   “你是无赖吗?”陆瑶无语。   “我是大齐太子,为了大齐拼死拼活,若不是逃的及时命都没了,我无赖下怎么了?”理所当然的语气。   “是你自己要来丰县查案的好不好?”陆瑶被他气的没办法。   “我又没说一定要今天查,明天后天也一样,反正又跑不了!”赵恒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你爱查不查,我明日就收拾东西,让掌柜的备只好船江南去,外祖一定想我了,我正好觉得丰县着实没什么好待的,还是江南的才子佳人养眼,如今江南风景正好,可以泛舟湖上……”陆瑶也不着急了。   赵恒这下不淡定了:“小丫头,不收拾不行了是吧?” 第589章 下床都难   赵恒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害的陆瑶身子一歪,幸好被他及时拉住了,不过还是吓了陆瑶一跳:“你干嘛!”   “胆子倒是不小,就仗着爷疼你故意气爷是吧!”   什么江南的才子佳人,信不信他见一个揍一个。   还泛舟湖上?船给她掀了,看她怎么泛舟,翻船还差不多。   这画面不能想。   一想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你这脾气我倒是想不气你,可你非要上赶着找气受,我能怎么办?”赵恒作起来的时候,满朝文武谁的面子都不给,连皇上都没办法。   “你说倒是我的错了?”赵恒被气笑了。   “不然呢,是我错吗?”陆瑶挑眉。   “你没错,你都对!”你是有理村常住居民,惹不起。   “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陆瑶傲娇的瞥了赵恒一眼,然后理直气壮的指示赵恒:“我的袜子被你丢哪里了,你去找,我累!”   赵恒手臂一抬把陆瑶从腿上抱下来,然后迈腿下床:“就这点体力还下江南,下床都难!”   陆瑶:……   想打死他。   赵恒很快找到了陆瑶的袜子,一只在榻上,一只在地上,捡起往她脚上套:“脚怎么这么凉?”   “还不是怪你,我外衫都被弄皱了,没法穿!”陆瑶嫌弃。   “再换一件便是,多大事!”赵恒全然不在乎,不就是件衣服。   他用手把陆瑶脚丫子搓热了,这才把袜子套上。   弄的陆瑶怪不好意思的,收回脚,坐在床畔道:“我的行李都是夏竹收拾的,你让她进来找!”   “我是没长手还是没长眼,找件衣服我能找不到?”赵恒很不服气。   这次就不该带夏竹那丫头出来,失策了。   陆瑶悄悄勾了勾唇,就他这臭脾气就得给他找点事。   赵恒找个衣服,整个柜子都被他翻了个彻底,若是能把好不容易把那套男装找出来了,拿着衣服问陆瑶:“是这套吗?”   陆瑶点头:“还有同色的束发带!”   衣服颜色换了,发带也得换了,赵恒很快找到那条和衣服颜色一样的绿色发带:“你确定要换这个?”   “怎么,我喜欢,不行啊?”入了秋后,京城特别流行这个颜色,她就做了两套,一套她的,顺便也给赵恒做了一套,都是男款的。   特别   “行,当然行!”赵恒无奈点头,就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什么都敢往外穿。   赵恒伺候陆瑶换好衣服,净完面,整理完头发,又去厨房给她拿了燕窝,直到出门才想到不对劲。   他本是要好好收拾她,给她一点教训的,怎么反倒他被她指示的像个孙子一样。   赵恒拉住陆瑶:“不对,谁准你出门的!”又被这丫头骗了。   怎么一到她面前,感觉他的脑子就不大灵光了,这怎么回事,要不要找个太医瞧瞧?   “你出门不带我要带谁?”陆瑶垂着眼帘,表情那叫一个委屈可怜。   赵恒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带你还能带谁!”   一说完就又后悔了,抬手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下。   一旁的青鸾表情没收住,直接笑出来了,也就太子妃能治得了主子。   赵恒火气正好没处发了,抬脚踹了青鸾一脚:“笑什么笑,滚去带路!”   青鸾屁股挨了一脚,心里是真委屈,他笑一下招谁惹谁了,怎么倒霉的总是他。   赵恒打量着陆瑶,穿这身绿色的男装比上午那身还俊俏,妥妥的一个小白脸,这要去了天香楼,那帮女人还不得倒贴?就不该放她出来。   “还要不要去了?”陆瑶伸手扯赵恒袖子,晃动袖子时,腰也跟着左右微微扭着。   赵恒的视线落在陆瑶系着腰带的细腰上,吸了口气,无奈道:“去!”   他能说不去吗?   完全拒绝不了。   丰县的富庶他们来了两日了,并没有发现,可这天香楼的富丽堂皇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就这门脸的牌面就是比京城的牡丹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恒倒是和陆玉庭去过牡丹楼一次,但他发誓,他就是喝了几杯酒,因为那晚的姑娘都稀罕陆玉庭那款的。   赵恒又朝一身男装的陆瑶看了眼,说实话,陆家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特招人,招人喜欢。   唉!   赵恒这话一点不假,一行人才刚到门口,陆瑶就被几个姑娘围住了,围着,推着的往里面走,这架势,就是陆瑶有心理准备也有点懵了。   这里的姑娘都这么热情吗,热情的她浑身冒冷汗。   为什么是冷汗?   实在是旁边还有两道冷飕飕的光,她怕今晚淹死在醋缸里。   “姐姐们,姐姐们,别扯,都别扯,我要喘不过气了!”陆瑶赶紧道。   谁知陆瑶这话一出,那些姑娘笑的更欢了,嘴里说着荤话:“呦,小公子这就喘不过气了,那一会儿可怎么办呢?”   “小公子第一次来这里吧,瞧着细皮嫩肉的,真是招人稀罕,姐姐一会儿一定好好伺候你。”另一个姑娘直接伸手在陆瑶脸上捏了下,手感比女人的都好。   ……   赵恒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他说什么来着,陆家的人招蜂引蝶是天生的。   不过,今日是来找那个庞知府的,还是不能惹事。   赵恒伸手抓过陆瑶,直接扯进自己怀里:“我这弟弟是个读书人,又是头次来,你们可别把他吓坏了!”   赵恒这么大个人,这些姑娘当然注意到了,可那冷峻的气势太吓人,生人勿进的,谁敢上前,旁边这个弟弟就不一样了,粉面团子似的,招人疼。   “爷放心,我们这里的姑娘是最会伺候人的,姑娘们,快扶几位爷进去!”老鸨招了下手中的手绢喊道。   这位爷看着是冷了点,难伺候了点,但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有钱的主。   旁边这位小弟弟长得是招姑娘们喜欢的类型,欢场里待久了,就喜欢这种纯情的小公子。瞧那小脸蛋,白嫩的连她都想捏一把。   老鸨话音一落,一群姑娘们扭着腰,挥着手绢从里面小跑着扑了过来,吓的陆瑶差点钻赵恒怀里。   赵恒带着陆瑶转了个方向:“都站好了,爷要好好挑一挑!”   说完给一旁已经懵了的青鸾一个眼神,青鸾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瞬才傻乎乎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赵恒面前:“公子!”   赵恒:……   这不是缺心眼吗,谁让他拿这么多出来了,回去再收拾他。   赵恒这边没反应,老鸨眼睛亮了,这是个大肥羊啊,这银票可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面值,要赚发了。   那些姑娘们不但眼睛亮,鼻子也灵,真是没想到,这位竟是如此大方,有银票早说嘛。   一起又往赵恒这边冲:“公子……”   还没到跟前,被赵恒伸出的脚挡住了:“叫你们天香楼最漂亮的姑娘,若都是些庸脂俗粉爷可就不进去了。”   赵恒还在天香楼的门口,没有彻底进到里面,老鸨赶紧拦住了:“公子别着急,公子今日来的巧,今晚可是我们天香楼一月一次的花魁娘子之首大选,十二位漂亮的花魁娘子都在后面准备呢,半个时辰后就是才艺展示!”   老鸨说完拍了拍手,立刻有龟公上来,龟公手里端着托盘,盘子上放着个雕刻精美的木牌:“这是参与票选的贵宾位,就剩最后一个位置了。”   “如此说来,爷今日倒是真来巧了。”赵恒朗声笑道。   “那可不是,等会公子可别挑花眼!”老鸨笑的脸上褶子都出来了:“不过,哪位花魁娘子能当选这个月的魁首还都是公子们说了算!”   老鸨指了指前面的位置基本都坐满了,而第一排确实只剩下了一个位置。   赵恒注意到那桌上的花朵,应该是类似赌坊的筹码,从南到北,各行各业,做生意的手段还真都差不多。   赵恒把一叠银票都丢到龟公的托盘上:“都说漂亮姑娘是花做的,剩下的银子都给爷换成花送上来,今晚爷就要你们天香楼最漂亮的那个!”   赵恒话落,可把老鸨乐坏了,那一叠银票起码五万两,这是个土财主啊,赚大发了。   “爷快里面请!”老鸨的声音都发颤了,这可是大鱼,等下她得去后面交代一声,可千万别惹了这位爷不痛快。   赵恒被老鸨亲自带到位置上,旁边的人不悦的看了赵恒一眼,这是哪里来的小白脸,敢和他抢风头。   这最中间的两张桌子,另一张一向都是空着的,今晚居然有人敢坐。   陆瑶推开扇子摇了两下,是真的有点热了,睨了旁边的赵恒一眼,他对这流程倒是熟悉,没少来这种地方吧。   陆瑶的扇子摇的更快了,越来越热了怎么回事。   赵恒端起酒杯喝了酒,身后的姑娘立刻就又给添上,赵恒又端起喝了。   陆瑶气鼓鼓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也一口闷了。   倒酒的姑娘马上又给陆瑶添上,陆瑶连喝了三杯,身后的姑娘倒酒时俯在陆瑶耳边道:“公子喝慢些,若是呛到了,奴会心疼的。”   赵恒瞪了那姑娘一眼,这什么乌鸦嘴,他的窈窈酒量好着呢,怎么可能呛到。 第590章 不知世事   陆瑶确实爱喝酒,每日都要小酌几杯,不过,这会儿倒不是贪杯,就是心里有那么些小小的不舒坦。   她抬头朝赵恒看去,巧了,赵恒也正在看她,陆瑶赶紧收回视线,有些心虚。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大度的,怎么这会儿就那么不舒服呢,陆瑶又喝了杯酒。   赵恒是大齐太子,即便不是太子,就只是个亲王,将来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当然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将来会有别的女人,她自以为是可以接受的,但如今发现有点不一样,是她对自己的了解有什么偏差吗?   明知道他今晚是有目的而来,她是不是小心眼了?   不会,不会,一定是……这里太热的原因。   陆瑶再抬起头时,看到给她倒酒的姑娘用手帕掩着唇笑:“小公子也太怕兄长了,公子又不会吃了你,他带小公子到这里可是来寻开心的!”   赵恒点了点头:“这位姑娘说的没错,哥哥又不会吃了你,坐过来!”赵恒伸手把陆瑶朝自己这边扯了扯。   身后的姑娘又开口了:“公子对小公子可真好!”   陆瑶讪讪,低声在赵恒耳边道:“你做什么?”   赵恒没立刻应她,转头对身后的姑娘道:“去备桌上好的酒菜过来,爷今日还未用膳!”   青鸾很识相的掏了张银票给那个姑娘,姑娘拿着银票欢天喜地的走了。   “你旁边的那个狗东西一直看你呢,你别动!”赵恒和陆瑶悄悄的在陆瑶耳边道。   赵恒说的旁边的人可是丰县大名鼎鼎的郭家的大公子郭梓明。   郭家是丰县的大户,丰县最大的矿就是他家的,而且和庞知府关系十分要好,今日他是在这里等庞知府的。   天香楼的红袖姑娘是庞知府的枕边人,今日是一月一度的魁首票选,他自然要替庞知府助红袖姑娘夺得魁首,整个丰县有这个实力的除了他还有谁。   所以他对这个坐他旁边的赵恒很不满意,这什么玩意,也敢坐他旁边。   不过,他身边这小子倒是嫩的很,十分合他的眼。   郭家是丰县一霸,这郭梓明就是丰县一害,这个人十分恶心,因为他不止玩女人还养娈童,死在他手上的孩子不在少数。   也有人告到衙门去,可郭家有钱有势,反倒反咬一口,告状的人反倒挨了一顿板子。   从陆瑶一坐下来他就注意到了,这小公子嫩的能掐出水,简直是极品,比他以前玩过的都要好,等会办完了正事,一定要把这小子搞到手。   郭梓明摸着下巴,看陆瑶的目光越是下流,赵恒捏着手中的杯子,差点没忍住丢过去戳瞎这混蛋的眼。   敢这么色迷迷的看他的窈窈,他是不想活了吗?   正打算想个办法收拾他时,听到旁边人起身道:“庞大人!”   赵恒顺着声音,不紧不慢的看过去,这位庞大人约莫三十出头,十分儒雅,正是男人最有味道的年纪。   庞大人朝郭梓明点了点头在边上坐下,他坐下后不久,花魁大赛便开始了。   很明显,是特意等他过来才开始的。   陆瑶和赵恒对视一眼,有点心照不宣的味道。   两个人自然没有心情看什么花魁,直到老鸨一脸谄笑的出来说,请上月的魁首红袖姑娘出场。   比起前面那些桃红柳绿浓妆艳抹的姑娘,这位红袖姑娘十分特别,一袭鹅黄的衣衫,淡扫娥眉,格外的清新淡雅。   细长的柳叶弯眉,一双眼睛似泣非泣,像是在诉说着哀愁,因为十分清瘦,抱着琵琶出来时更如弱柳扶风,自有一股风流。   若不是在这烟花之地,说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人信。   怪不得能让堂堂知府大人踏足烟花之地,确实是男人都喜欢的好面相。   庞知府看到红袖出来,眼睛里的情意是控制不住的,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欣赏,或者说是霸占欲。   青鸾已经将红袖姑娘的身世打听清楚了,她是三个多月前为了替父治病,自卖自身进的天香楼。   这样的绝色,老鸨自然觉得奇货可居,找了人调教,挂牌那日正好是一月一度的花魁大选。   那日庞知府正巧在天香楼和郭梓明的父亲谈事情,一眼便看中气质独特的红袖姑娘,郭梓明的父亲为了讨好庞知府,花重金捧了红袖为当月的魁首,把红袖送给了庞知府。   后来,庞知府每次来都要红袖作陪,而红袖这三个月来也只陪过庞知府一人。   红袖弹的一手好琵琶,外行也就算了,但陆瑶知道,那一手琵琶没有十年功底是练不出来的。   因为她的长姐陆璐精通琵琶,而这位红袖姑娘的琵琶技艺和长姐不相上下。   一曲春江花月夜结束,赵恒拍着手道:“好!”   赵恒这一声好引来了郭梓明的不悦,郭梓明正要喝斥被庞知府摇了摇头拦住了。   “青鸾,把这些花统统赏给红袖姑娘!”赵恒心情大好道。   然后又叫来了老鸨:“你们天香楼确实不错,今日,爷就要这位红袖姑娘作陪!”   老鸨下意识的朝庞知府看去,庞知府格外的淡定,不紧不慢的喝着酒,后排的人看着赵恒,都觉得他是不是疯了,谁不知道这位红袖姑娘是知府大人的人,他竟敢和知府大人抢人。   “爷可能第一次来,不知道咱们天香楼的规矩,要红袖姑娘作陪,是要今日为她送花最多的爷才有资格!”老鸨一脸假笑,脸上的褶子更加明显了。   赵恒点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说,好说,青鸾,十万两银子买红袖姑娘为魁首。”   老鸨激动的差点自己扑上去,十万两当然够,赎身都够了。   青鸾掏出银票时那叫一个心疼,十万两啊,主子真是越来越败家了。   陆瑶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哥,十万两够吗?这位红袖姐姐着实美貌,和哥你很是相称呢?”   青鸾:……   太子妃娘娘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怎么还怂恿主子花钱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来找庞知府的,怎么都对这位红袖姑娘如此上心? 第591章 三十万两   陆瑶这话一落,老鸨还来不及开口,只听旁边啪的一声:“哪里来的野小子,懂不懂规矩?”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郭梓明,这红袖是他要孝敬庞知府的,怎么能被这两个野小子拍走了。   “爷怎么不知这天香楼除了钱之外还讲别的规矩?”顷刻间,赵恒唇边的弧度荡然无存,微微眯了眼,本来温浅的眼底蔓延起一抹暗沉。   “就你这瘪三也敢在本大爷面前称爷,你算什么东西!”郭梓明还是第一次见敢和他呛声的硬茬子,简直是找死。   “你都应了,你说爷算你什么!”赵恒冷笑着不紧不慢道。   “你他妈找死!”郭梓明摔了杯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他摔了杯子后,立马有几个家丁围了上来,随时准备听候命令动手。   很显然,是在这里横惯了。   在这里争风吃醋的人多了去,老鸨是见惯了的,她一点都不担心有人砸场子,砸了什么赔什么,能开得起这么大的牌面,这后面自然是有人的。   不过还是赔着笑脸道:“两位爷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这魁首还没选出来呢,今日我们天香楼最漂亮的姑娘都参赛了,也未必就是红袖姑娘夺魁呢。”   老鸨这话说的意思很明显了,这魁首还没选出来呢,你们有什么好抢的,想让红袖当魁首可以,银子拿出来。   “老板娘是说十万两银子不够,那我们就再出二十万两,一定要买红袖姐姐夺魁。”陆瑶看似平淡的话语实则咄咄逼人,别有深意。   可偏她一脸天真懵懂,只会让人觉得萌蠢的很。   老鸨脸上的肉笑的挤到了一处,这是哪里来的……好孩子,真是招人疼。   不过,她到底是欢场打滚的人,什么人都见过,耍嘴皮子的也不是没有。   “这位小公子可别开玩笑!”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没有那个银子可千万别装大款,天香楼可概不赊欠的。   “我可没有和老板娘开玩笑,青鸾,快掏银子啊!”陆瑶笑吟吟的。   青鸾的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太子妃娘娘这是被主子气疯了吗,再加二十万两,他们以为这是二三十两吗?一个个出了京都摆富商的款了。   这才离开京城几天,把银子都折腾完了,这以后怎么过日子。   青鸾哪里敢耽搁,太子妃娘娘的话可是比主子爷的话都管用。   大额十万两一张的银票青鸾是另放着的,这是太子妃娘娘的钱,今日出门时在柜上取的。   青鸾掏了三张银票出来,不舍中带着一丝神气:“这是三十万两,拿去!”   老鸨接了银票,欢天喜地的扬了扬手巾:“红袖姑娘再加玫瑰花三千朵。”   陆瑶刚才说话声小,有些人没听到,只知道两桌人起了冲突。   赵恒和陆瑶面生,当地人都不认得,可郭梓明他们是认得的,都觉得这两个年轻人要被欺负。   可老鸨这一声吆喝大家都听到了,三千朵?一百两银子一朵,那可是三十万两。   这个长得比女娃还嫩的小子一出口就是三十万两,看来身份绝对不简单,郭梓明这次是碰到厉害的了。   郭梓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在一个娼妓身上花三十万两银子,这钱够把天香楼买下来了。   疯了,真是疯了。   可红袖姑娘今晚他必须拍下,否则知府大人会不高兴,来之前他爹交代过了,必须把庞知府哄高兴了,郭家的生意还要仰仗庞知府呢。   “三十五万两,爷今日要为红袖姑娘赎身!”郭梓明气愤道。   陆瑶一副吃惊的样子:“兄台三十五万两就想为红袖姐姐赎身?这可真是笑话,红袖姐姐可是天香楼的魁首,这点银子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郭梓明额头青筋直跳,什么叫这点银子,他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个臭小子,抬手便要朝陆瑶挥去。   赵恒不动声色的拿起手中的酒杯朝郭梓明脸上丢去,酒洒了一脸,被砸的地方瞬间也鼓起一块包。   郭梓明大吼:“你他妈找死,给我上!”   郭梓明身后的人还没上前,青鸾和夏竹一人两个,那四个家丁瞬间倒在地上。   郭梓明脸色顿变,竟是小瞧了这两个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身边人的功夫竟这么高。   庞宇这才站出来,颇有威严道:“这是做什么?胡闹!”   “这位老爷,你旁边的这位公子欺负人在先,你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滋事斗殴也是触犯我大齐律法,要到衙门里吃官司的!”陆瑶一副不知庞宇身份来历的模样。   陆瑶这话一出,郭梓明先笑了起来:“大齐律法,在丰县庞知府就是……”大齐律法。   庞知府没有等郭梓明说完便打断了他,这两人身份不明,气度不凡,还是不要轻易得罪。   “庞知府?”陆瑶眉梢一挑,尽是喜色:“原来您就是庞知府?”   郭梓明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吧?”   “怕?有庞知府在这里倒是省的我们去衙门走一趟了,你让你的人无端打我的手下,这笔帐总要好好算一算?”陆瑶面色舒懒,笑容冶冶,像是没有看到二人的神色。   “和我算账,明明是你的人打伤了我的人!”郭梓明指着陆瑶气愤道。   都别走,给他等着,他已经去外面叫人了,等下他们别想离开。   夏竹看郭梓明指着陆瑶,上前怒道:“拿开你的狗爪子,再敢指着我们小公子,小心我废了你这只手!”   “哪里来的狗奴才,还不给爷滚,否则一会儿要你好看!”郭梓明嘴里不干不净道。   夏竹在京城都没有怕过谁,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丰县商户,便是丰县第一富商又如何。   拔出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郭梓明指着陆瑶的那根手指便落在地上。   郭梓明抱着手,顿时鬼哭狼嚎:“杀人了,快把这个几个小子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天香楼的宾客都吓了一跳,这几个人可真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着庞知府的面就敢削掉郭梓明的手指,整个丰县找不到第二个,这事可闹大了。   老鸨也吓了一跳,开了这么多年青楼,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她见过,可一言不合就见血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刚才的家丁带着人正好冲进来,听到郭梓明说抓人立刻就冲了上去。   赵恒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未动,拿起桌上的筷子丢了出去,身后鬼哭狼嚎一片。   这下可把所有人吓坏了,惊声一片,都齐齐起身往后退,生怕被牵连了。 第592章 瞎了狗眼   郭梓明看这么多人都不是对手,有些慌了,看着庞宇道:“庞知府,快,把他们抓起来,抓起来!”   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还有这个小白脸,他一定要弄死他。   庞知府一直在暗中观察,虽然这个人面生,但敢在这里摆谱,肯定是有底气的,不是有钱便是有权。   明知道他是当地知府却还能如此镇定,只怕是后者居多。   不过,如今已经不是简单的争风吃醋,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了人,自然是要管的。   可在天香楼自然是没办法处理的,如今又是晚上,一切只能等第二日。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查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庞知府这才不温不火道:“郭公子手受了伤,先去找大夫包扎伤口,本官明日开庭审理此案!”   “庞知府既如此说,那便如此,还要请庞知府为我弟弟做主!”赵恒波澜不惊的缓声道,像是刚才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   “不行,不能放过他们。”郭梓明的意思,自然是要将这些人关入大牢,免得他们连夜跑了。   “本官自会派人看着,郭公子处理手上的伤要紧!”庞宇看了郭梓明一眼道。   他到底是混迹官场的人,凡事都会留一线,不会轻易给自己找麻烦。   郭梓明咽不下这口气,指着陆瑶道:“那这个小白脸我要带走!”   赵恒瞬间眯紧了眼眸,一抹危险的气息在周身渐渐酝酿开来。   夏竹又拔出匕首:“放肆,瞎了你的狗眼!”刚才就不该只削他一根手指,就该要了他的命。   “不得无礼,退下!”赵恒喝道。   这个郭梓明留着狗命还有用,要查清丰县的矿山,就得让他和庞宇互相拆台才好。   今日这么一闹,他也看出来了,庞宇心思深沉,面对郭梓明的讨好似乎并不大上心,看来庞宇和郭家的关系并不若传言那般牢靠。   商人重利,可庞宇还要顾及自己日后的仕途,最终利益不同,自然有分歧。   夏竹咬了咬唇,退到陆瑶身后,这个狗贼,就勉强放过他,待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收拾,不能连累了小姐。   郭梓明又生气,伤口又疼,气的不行,吼道:“来人,还不过来扶爷去看大夫!”   郭梓明再傻也看出来了,庞宇没打算替他出头。   等他回去和他爹再商量,他庞宇想把自己洗清了,没那么容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铁打的郭家流水的知府,丰县还是郭家的天下。   再说,还有曲州孟家呢。   这河东道他姓庞的说了不算,真是给他脸了,他今晚就让爹爹给姑父写信。   郭梓明走之前又朝陆瑶看了眼,还有这小子,他一定不会放过,走着瞧,他这一根手指,还有今晚的屈辱,都不会白受。   夏竹哼了一声,恨不得冲上去挖了他的狗眼。   陆瑶朝庞宇拱了拱手行礼,虽看着年幼,礼数周全,不卑不亢,庞宇越发觉得这对兄妹不一般。   “老板娘,想必也没人出得起更多银子了吧?”陆瑶勾唇冲着老板娘笑,漂亮的脸蛋越发熠熠生辉。   老板娘有一瞬看呆了,可惜是个男子,要是女子还不知如何倾国倾城。   “老板娘?”陆瑶又笑着叫了一声。   老板娘这才回过神来哎了一声,今晚闹成这个样子,这魁首肯定是没法再继续选了,三十万两银子进了她的手,可不能再拿出来。   三十万两买一夜春风,怎么都是天香楼赚了。   “小公子,你请吩咐?”老鸨笑着上前,弯着身子和陆瑶说话。   她能不怕吗,如此血腥场面还能如此谈笑风生,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也怕啊,那郭公子的手指还血淋淋的在地上躺着呢。   “不知红袖姐姐的房间在何处,可否派人带路?”陆瑶声音脆生生的,藏着一抹轻盈的愉悦。   “好的,好的,来人,快带这位小公子去红袖姑娘房间!”老鸨笑道。   “哥,你要一同上去吗?”陆瑶眼中隐隐带着一丝调侃。   赵恒压着嗓子,淡淡的笑意仿佛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很是磁性撩人:“你先上去,为兄一会儿便去。”   陆瑶真如同没见过世面的愣头小子一般,眼中的兴奋之意毫不掩饰:“那弟弟便先上楼了。”   说完,带着夏竹立刻走了,赵恒看了青鸾一眼,青鸾也跟着走了。   这种地方,窈窈一个人他还是不放心。   待陆瑶的身影消失,赵恒才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开口:“可否有幸请庞大人喝杯酒?”   庞大人对赵恒的身份已经起了疑,自然不会推脱,欣然答应。   老板娘很快便让龟公带他们去了上好的房间,红袖姑娘忙着招待客人,可今晚还有剩下的十一位姑娘呢,天香楼最不缺的就是花魁娘子。   天香楼的热闹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散了,很快,该喝酒喝酒,该享乐享乐,丝竹乐器,靡靡之音,姑娘的调笑,男人的放浪声……   到了房间之后,赵恒屏退了那些姑娘,这才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庞宇问道。   “庞大人看了便知!”赵恒喝了杯中酒,并没有解释。   庞宇看了赵恒一眼,这才双手打开信,看到信上落款,脸色微变:“敢问公子,这信是……”   “这信是我出京前,魏阁老托我带给大人的!”赵恒并没有告诉庞宇自己的身份。   魏阁老自然没有托赵恒带信,更没有写过这封信,因为这封信出自陆瑶之手,是她来之前写的,费了老大劲才把上面的墨迹弄的彻底干了,又把墨香除了。   陆瑶擅丹青,之前又见过阁老的笔迹,自然模仿的出。   “没想到此事竟然惊扰老师他老人家,还劳烦公子替庞某带话,此事庞某一定处理好,否则也无颜见老师了。”庞宇提起老师言语间毕恭毕敬的很。   “庞知府这是说大话了,一千多条人命,庞知府就算死一千次那也难恕其罪。”赵恒一双冷目看向庞宇时,庞宇心里咯噔一下。 第593章 身份不凡   赵恒的面色却始终很平静,很寡淡,但身上的冷意和凌厉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庞宇心里越发发毛,这个人如此年轻,气场如此大,难道是朝廷派的钦差?   “臣的确难辞其咎,目前正在暗中收集证据,不知大人……这次来丰县可否也是为了此事?”庞宇试探道。   赵恒抬手抖了下袍子,满不在意道:“路过而已!”   庞宇心里松了口气,路过就好,只要不是来查案。   这几个月他也是提心吊胆,担心迟早有一日东窗事发,所以想慢慢的和郭家脱开关系,郭家如今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想办法拉拢他。   老师如今也已经知道了此事,在朝中应该会有所包揽,只要没有人查此事,翻旧案,这件事熬到他调离丰县便可以了。   庞宇心里这样想,但面上不敢流露出来:“原来如此,大人途径此地,下官未及时迎接,还请大人恕罪!”   “庞大人客气,我不过是京中末流小官,靠祖荫混口饭吃而已!”赵恒语气轻描淡写。   他这话不算作假,确确实实靠的是祖荫,只是祖上基业大了点而已。   庞宇赔着笑脸,不过,到底是清流出身的读书人,不算太谄媚。   原来是世家子弟,说是路过丰县,只怕是想来分一杯羹。   庞宇彻底放下心来,替赵恒倒了杯酒:“不知公子贵姓,下官该如何称呼?”   “我姓傅,家中行五,庞大人随意称呼便可。”赵恒眯着眼睛,缓缓的喝着酒。   他这样说,庞宇可不敢随意称呼,京城傅家他确实没听说过,不过从京城来的,也不能小看。   郭家的做派他早看不惯,郭梓明的行事作风迟早要出事。   虽然有曲州孟家撑腰,可孟家也不傻,这次丰县的事情若兜不住了,郭家就必须来当这个替死鬼。   “原来是傅公子,今日的事多有得罪,还请傅公子多担待,这个郭梓明乃丰县一霸,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丰县的矿大多是郭家的矿场……”庞宇的话停在这里,没有往下说,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他不说,赵恒也不问,喝着酒道:“我对郭家是做什么的不感兴趣,可他今日得罪了我,这事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的。”   赵恒这话也很含蓄,不放过郭梓明,自然是不放过郭家了,那郭家背后的……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直接了。   庞宇笑了笑:“公子说的是,下官也早想给他些教训,只是郭家势大,下官也是十分为难……”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事既然本公子看到了,自然不能不管,否则日后也不好和朝廷交代!”赵恒也打起了官腔。   庞宇连连陪笑:“是,傅公子说的是,若能惩治郭梓明,也是为丰县百姓除了一害!”   赵恒低头,目光一敛,庞宇倒是把自己择的干净。   这边赵恒和庞宇你来我去的打着官腔,陆瑶那边可是另一番场景。   红袖身上自有一股清冷柔弱气质,让她在欢场中格外出尘,出淤泥而不染,尤其那手琵琶,更是一绝。   陆瑶进去时红袖正在整理妆容,身边的小丫头道:“公子稍待,姑娘梳完妆便出来!”   不消一会儿,红袖从里面出来,头上只简单的别了一支簪子,连口脂都擦掉了,格外的素雅,好一朵出水芙蓉。   陆瑶笑道:“我一见姐姐就觉十分投缘,像是上辈子见过似的!”   红袖对陆瑶这样的套近乎没有不屑,可也没有多热络,语速缓慢道:“小姐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份只怕哪一辈子也没见过小姐这样的贵人!”   陆瑶一愣,随即笑了:“姐姐好厉害,一眼便看穿我是女儿身!”刚才可是连老鸨都没有看出来。   红袖接过丫头送过来的茶,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亲自把茶盏放到陆瑶面前:“小姐谬赞,同为女子,自然更了解些!”   她刚才在台上时便发现了,她演奏琵琶时,所有男子的目光皆在她身上,只有她身旁的那位男子一直看着这位小姐。   尤其,那位郭公子看这位小姐时,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杀意,这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刚才她特意看了她耳垂,果然有耳洞,这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二人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身边跟着的侍女也不一般,只怕身份不凡。   “姐姐既然看出来,那我也不瞒着,如此装扮实在为出门方便,我看姐姐不似当地口音,怎么会流落此处!”陆瑶笑着,不过这话带着一丝试探。   毕竟这位红袖姑娘可是庞知府看上的人,据说,红袖姑娘从挂牌到现在只接待过庞知府一位客人。   “小姐说的没错,我并非丰县人,至于原因……”红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愁绪:“自然不希望家乡人看到!”   陆瑶握住红袖的手:“原来如此,没想到姐姐身世如此凄苦,我与姐姐一见如故,不如我为姐姐赎身,姐姐也能和亲人团聚!”   陆瑶虽有拉拢之嫌,但语气颇为真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光,红袖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眸子,让人过之难忘。   红袖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家人早已不在人世,与其孤苦一人活在这世上,倒不如在这里热闹些!”   “姐姐怎会如此想,这里虽热闹,却难有真心相付之人!”陆瑶最后一句便是把话绕到庞知府身上了。   “我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指望,苟活罢了!”红袖眼神瞟向窗外,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陆瑶看她面容,虽然眉宇间有些愁容,但并没有凄楚之感,或者说是坚韧。   陆瑶越发肯定,这个红袖姑娘身上是有故事的。   郭梓明如此巴结庞宇,怎么会想不到为红袖赎身送给庞宇,那便只有一个原因,红袖自己不愿意离开这里。   “姐姐如此可真让人心疼,姐姐若是什么时候想离开这里了,派人告诉我便是,我大概会在丰县一段时间,我家里别的东西不多,银子是多的要发霉!”陆瑶长的白白糯糯,如此一笑,越发看着一派天真。 第594章 可愿相陪   红袖听到那句银子多的要发霉时微微发愣,如果从来不曾见过阳光,一辈子活在黑暗里也无妨,可偏见过了,便再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   红袖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唇红齿白,宛如一朵娇花,如今一笑,绽放得更加郁郁娇艳。   只有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才会有如此坦荡的笑容,她也曾见过这样的笑容,只是……没有只是了。   “听你的声音不像丰县本地人,是来丰县做生意的?”红袖笑问道。   “我家是京城的,路过此地,我姓方名瑶,姐姐叫我名字便可。”陆瑶并不隐瞒。   “京城?”红袖眼神似是亮了下,然后才道:“那我便叫你方小姐!”   陆瑶没有错过她那一瞬的表情:“当然可以,姐姐也是京城人吗?”   红袖摇头:“听闻京城繁华,只是一直未曾去过。”   “原来如此,若有一日姐姐去了京城,作为东道主我一定好好招待姐姐。”陆瑶嘴甜,不吝说些好话,反正她已经知道她女子身份,更没什么避讳。   红袖笑笑:“但愿吧!”   京城再繁华都和她无关了,她向往的也从来不是京城的繁华。   “方才我听姐姐一手琵琶弹的极好,可否再弹一曲?”陆瑶看她口风极紧,又善掩藏心事,行事滴水不漏,便不再多问,岔开了话题。   “小桃,去拿我的琵琶来?”然后才问陆瑶道:“方小姐想听什么?”   “那就十面埋伏吧!”陆瑶手臂放在桌上,手托着腮,一脸的期待。   但凡擅琵琶的就没有不会这首曲子的,红袖自然不例外,一首十面埋伏悲壮又激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红袖弹的十分投入,像是和琵琶融为一体,到最后曲终,陆瑶忍不住鼓掌:“姐姐的琵琶果然一绝,就是在京城也难逢对手。”   “方小姐谬赞了!”红袖表情淡然。   “姐姐的琵琶应该经过名师指点吧!”陆瑶在京城时听过露浓的十面埋伏,和红袖的风格竟有几分相似。   她知道露浓曾得过瑶琴先生的指点,莫非红袖……   红袖表情有些惆怅:“算是吧!”   接下来红袖又弹了几曲,两人都未开口,直到赵恒进来。   红袖抱着琵琶起身朝赵恒微微施了一礼,赵恒点头示意,目光却是落在陆瑶身上。   红袖抱着琵琶退下:“我去拿些点心!”   红袖出去时也带走了婢女小桃,夏竹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去了门口,房间里就剩下陆瑶和赵恒二人。   “如何?”   “这个红袖姑娘好生厉害,她认出我是女扮男装,听她谈吐也绝非一般青楼女子,而且,她的琵琶似乎有瑶琴先生的风范,可惜三哥不在,不然他一定猜的出!”三哥为何对露浓不一般她不知道,但露浓之所以能得瑶琴先生指点却是因为三哥。   “瑶琴先生行踪飘忽,便是你三哥也许久没他的消息了!”赵恒听不得窈窈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她三哥也不行。   “是吗?”   “我能不知道吗?”赵恒在陆瑶旁边坐下,端起陆瑶的茶直接喝了一口,有点口渴了。   “庞知府呢?”陆瑶问道。   “大概着急回去调查我的身份吧!”赵恒不紧不慢的。   “他知道了?”   赵恒放下杯子:“怎么可能!”   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查到,那陆玉庭也太没用了,后方都守不住。   “那他?”   “虽然没有明言魏家参与其中,但一直提起恩师魏阁老,心思还不够明显?”赵恒轻挑着眉毛,习惯的去抓陆瑶的手,被陆瑶拍开了,但眉宇间并没有不悦:   “你是说他借魏家向你施压?”陆瑶虽不相信魏家和丰县矿场的事有关,但到现在也不得不信了。   “他敢!”赵恒这话透着不屑:“不过,庞宇心思深沉,能把郭家拿捏至如此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丰县是个好地方,可每一任知府都待不久,说起来,庞宇待的时间是最久的。   “郭梓明那样的烂人,惹祸肯定不少,有些把柄在庞宇手中也不意外,只怕两家嫌隙已久。”陆瑶猜测道。   赵恒点头:“这次矿场坍塌的事,他推了个干净,很明显想借我的手除了郭家,或者即便没有我插手,郭家也注定要为此事背锅!”   “难不成郭家背后还有人?”陆瑶好奇道。   “曲州孟家如今当家人的夫人是郭家的女儿……”赵恒这话意味深长。   如今看来,孟家的公子死在丰县就更不是意外了。   赵恒听到脚步声,朝陆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陆瑶瞬间明白,岔开了话题。   赵恒习武,耳力好,那脚步声正是去拿糕点回来的红袖。   赵恒坐在那儿,十分有威严,红袖看他年纪轻轻气场竟比庞知府还强大。   她刚才出去,庞知府已经走了,削下郭梓明一个手指,庞知府竟然拿他毫无办法,看来身份一定不一般。   他们是从京城来的,那……红袖捏了捏手指,犹豫着到底能不能开口。   陆瑶看到红袖进来,十分热情的向红袖介绍道:“这是我表哥,傅子恒!”   红袖再次行礼道:“傅公子!”   “我这妹妹与姑娘十分投缘,我们要在丰县停留几日,姑娘可愿意相陪?”赵恒唇角稍稍上扬着,温润无害,雍容闲雅,却明显有施压之意。   红袖愣了一瞬,很快道:“能得方小姐青眼是红袖的荣幸,自然是愿意的。”   她一个青楼女子能和京中的大家闺秀同行,人家都不嫌弃她身份,她哪有不从的。   “如此甚好,还请红袖姑娘收拾好随行物品,明日一早我派来人来接你,老鸨那边我去打招呼!”赵恒掀唇道。   “是!”红袖应道。   红袖站在二楼,目送二人出了天香楼,老鸨不知道什么站到了红袖身边:“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看不上庞知府,今日我算明白了,今日这两位公子可真是人中龙凤,你的好运来了!”   老鸨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刚才那位傅公子又留下了五十万两银子,要让红袖作陪几天。   “妈妈别高兴的太早,这银子烫手,你可捂好了。”红袖说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老鸨呸了一声,若不是她现在是天香楼的头牌,又是棵摇钱树,就这清高的臭脾气,她一天都不能忍。   赵恒和陆瑶刚出了天香楼不远便遇到了一行人,一个个手持兵器,很明显在这里等了很久。   他们刚到丰县不久,自然不会给别人结仇,很明显,这是郭家派来的人。   青鸾拔剑:“主子先休息,这些人交给属下!”   赵恒压根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青鸾足够对付他们:“自己小心点!”   “主子放心!”   夏竹也拔出匕首,她擅用短刀,出其不意,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不消一盏茶功夫便把这些人打翻在地。   “主子,怎么处理?”青鸾问道。   “那就断其手臂,扔到知府衙门,自有人处理。”赵恒说到断其手臂时面不改色。   那些人纷纷跪地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等都是受人指使,实在没有和大爷为敌的意思,求大爷放过……”   “受人指使?郭梓明?”赵恒冷笑。   “正是,求大爷饶命!”   “很好,既如此,本公子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明日在公堂上怎么说,你们可知道?”赵恒半眯起眸子,目光深深。   一行人互看了眼,纷纷道:“是,我等知道了,多谢大爷!”   赵恒看了青鸾一眼,青鸾亲自押着这些人去了知府衙门。   “公子怎么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夏竹不解道。   直接把这些人扭到郭家,看那个郭梓明如何抵赖。   赵恒哼了一声:“小丫头懂什么!”   夏竹瘪嘴,不敢呛声。   陆瑶对夏竹总是耐心:“对付郭家总要有个借口,这案子一旦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便收不住了。   夏竹点头:“原来如此,还是小姐聪明!”   赵恒轻嗤:“马屁精!”   回到客栈不久,青鸾就回来了,说来也巧了,极少在衙门的庞知府今夜居然在。   “主子,庞大人说让公子放心,这事他明日必会秉公处理!”   赵恒哼笑了一声:“这个老狐狸,只怕他早猜到郭梓明必然会报复,所以提早一步在衙门等着。”   到时,便会一点一点将郭梓明以往的罪证捅出来,剥皮抽筋一样,一步一步将郭家推到风口浪尖。   郭家墙倒众人推,再加上矿场出事死了的那些矿工的亲属,到时知府衙门不得不重视,抽丝剥茧的查下去,到时谁也别想推诿。   “庞宇既然纵容郭梓明将事情闹大肯定是想到了脱身的办法,我们也不得不防,否则便是治标不治本,丰县的弊病还是无法根除。”陆瑶看着他,轻声的问道,潋滟的眼中,笼起了一层担忧。   庞宇借赵恒之手除去郭家,魏阁老知不知情,若魏家和赵恒为敌,他们又在京外,未必能全身而退。 第595章 禀明皇上   赵恒唇边慢慢勾出一抹笑意,在烛中影影绰绰,深深浅浅:“窈窈这是担心我?”   陆瑶横了他一眼:“不然呢?”   赵恒的最终目的是庞宇和那些藏在后面的人,可他们岂会束手就擒,这是一群人的利益。   就算他能步步为营,可山高皇帝远,这些人有胆子瞒着朝廷这么大的事,就足可见他们的胆大妄为。   这次他们出行除了青鸾并没有带护卫,她当然担心他的安危。   赵恒敛眸低笑:“在你眼里,你男人就那么没用?”   “这可不是京城!”没有帮手,没有护卫,单枪匹马的深入虎穴,处处都是危险。   “运筹帷幄比的可从来不是人多!”赵恒却只淡淡笑了笑,形色从容:“再说,你三哥那人行事神出鬼没,你以为他真的会任由我出京袖手旁观?”   “三哥派了人?”陆瑶这一路并没有发现异常。   赵恒伸手捏了捏陆瑶一脸担心的小脸:“你以为丁飞就只是个普通掌柜?”   “不然呢?”陆瑶之所以对丁飞有印象是当初齐思宇修缮皇陵用的材料正是这个丁飞做的引荐人。   “你三哥如今重用的除了齐思宇另一个就是丁飞了,他可是把朝外的布局都交给了丁飞。”陆玉庭入仕后身份多有不便,便把不少事都交给了丁飞。   “原来如此!”陆瑶点头。   “好了,如此良辰,谈论这些真是大煞风景,我们谈些别的……”比如春花秋月,比如风情月意,长夜漫漫可以做的事可不少呢。   ……   第二日,郭家的公子郭梓明被人告了官,听说证据确凿,庞知府今日公开审理,这消息不知怎么散了出去,丰县百姓一个个奔走相告,比过年都激动。   郭家在丰县作恶多年,谁家没被欺负过,郭家这次若倒了霉,那可是大快人心。   赵恒作为‘苦主’当然是要去现场的,庞知府也很‘用心’,特意给赵恒准备了椅子,对赵恒的态度也格外的谦卑。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看这情形,那还什么都不明白。   昨晚刺杀赵恒的那些刺客招的彻底,郭梓明完全错估了形式,没想到庞宇竟然对赵恒如此毕恭毕敬。   刺客把郭梓明是在何处,何时安排他们杀赵恒灭口讲的是清清楚楚,刺客一共十多个人,众口一词,容不得郭梓明分辨。   这个案子还没结案,百姓直接在官衙门口击鼓鸣冤,知府大人今日正好在衙门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有一个便有两个,有两个便有更多,百姓声泪俱下哭诉自己的亲人是如何受害,其罪行累累,极其恶劣。   庞宇当堂宣判,将郭梓明打入死牢,宣判一下,百姓下跪大呼青天大老爷,一时间庞宇竟成了‘好官!”   如此形势虽是意料之中陆瑶也忍不住感慨,此人果然心机颇深,不但拿捏住郭家命门,还得到百姓拥护。   其实百姓对官员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只这一件事也许就足够他们感恩戴德。   庞宇顺势借此脱身,好一出借刀杀人,金蝉脱壳。   “下官要感谢傅公子为我丰县除掉一害,实在是丰县百姓之福!”庞宇朝赵恒拱手道谢。   “庞大人客气,傅某人也没想到郭梓明竟在丰县为害至此,实在是让人愤慨,我听说郭家有丰县最大的矿场?”赵恒半眯起眼睛,眸光不明。   庞宇依旧十分恭敬:“不敢瞒公子,的确如此!”   “看来这才是郭梓明为害四方的资本,或者说是他的后盾。”赵恒眸底瞬间散发出的锋利光芒。   “傅公子英明,确实如此!”庞宇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这么快傅子恒就把目光瞄向了郭家的矿场。   “出事的矿场可是郭家的?”   “这……”庞宇表情似是有些为难。   “怎么,到了现在庞知府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等着那郭家搬了救兵继续为虎作伥,或者是庞知府今日不过是在本公子面前演戏,等我离开丰县,这郭家在丰县该如何还是如何?”赵恒偏清冷的长相,如此厉声质问,看起来更加冷漠。   庞宇连忙道:“下官不敢,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下官实在是不好说……”   “你只管说便是,本公子给你做主!”说话间便到了后院,赵恒在太师椅子坐下,十分自信。   庞宇等的就是赵恒这句话,然后才做出不敢隐瞒之态的将丰县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恒。   郭家是矿山发的家,但也没富贵几代,矿山是个摇钱树,谁都眼馋,人人都来分一杯羹,郭家也只是看似富贵,其实不过是做了人家的财神,反倒惹来不少记恨。   而郭家人丁单薄也是因此,郭梓明的父亲辈有三个儿子,但因为是非,最后只活了郭梓明的父亲一个。   十多年前郭家和孟家联姻,孟家是大户,财力雄厚,生意不止一行,更不止一处,人脉更广,有孟家做靠山,给郭家提供了不少便利。   郭家不止一处矿山,一处在明,一处在暗,郭梓明的爷爷和矿打了一辈子交道,早发现了另一处矿山,可他知道郭家护不住,若被人知道,只会更快要了郭家的命,所以,并不敢开采,直到和孟家联姻。   也正是这个矿山,彻底让郭家在河东道立足,河东道的州官,府官基本在这矿山都有股份,当然,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在其中拿了好处。   入股这招实在高明,以前郭家虽然没少送礼,可哪有嫌银子多的,以各种名头敲诈,可如今大家利益一体,郭家的矿山就是他们的。   官府不再找郭家的麻烦,自然是同心协力,而眼馋的商户因为郭家有了靠山更不敢像以前那样联合排挤打压。   郭家虽然将自家矿山分化,生意却是做的更大,财源滚滚。   赵恒听庞宇说完并不着急插话,而是不紧不慢的取出了两枚钱币。   这两枚铜钱一枚是新铜钱,一枚是老铜钱,新铜钱明显更薄一些,分量少了许多。   庞宇面上诚惶诚恐,但心里却并不害怕,丰县的新铜钱比老铜钱还多,傅子恒迟早发现,这才是最致命之处。   “傅公子,此事臣的确无能为力,臣不敢往下查……臣劝公子莫要参与此事,免得,免得……”   “免得如何,难不成还敢要了本公子性命不成?”赵恒冷哼。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庞宇语气顿了下道:“公子可知河东道陶刺史?”   “你说是陶刺史授意?”赵恒对此人并不熟悉。   “下官并不知情,也并无证据,但下官调查此事时,郭家在桌上画了个陶字,下官,下官……还请傅公子体谅,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手握雄兵的刺史大人,下官实在没有那个勇气。”   铜钱的案子可不像郭家矿山一般处理起来简单。   因为陶刺史是皇上的人,陶刺史当年是皇上府中的侍卫,当年拥立皇上有功,一路做到刺史的位置。   陶刺史在河东道已经十年有余,想撼动他的地位并不容易。   只要是个长脑子的,听说了此人之后便不会再查铜钱的事。   毕竟,查清矿场坍塌伤人的案子,除了郭家这样的地方恶霸是有功,可得罪陶刺史那便是得罪皇上了。   庞宇如此明白的告诉赵恒,很明显是在让他不要查了。   可庞宇不知道的是,赵恒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越是厚的铁板越是踢起来有意思。   没有证据?他看这满大街都是证据,只有不敢查的案子,没有查不清的事实。   “那依庞大人的意思,铜钱的事我回京要不要禀明皇上呢?”赵恒笑道。 第596章 冤魂索命   赵恒低头看着庞宇,语气并不愤怒,只冷淡的陈述。   庞宇眉心跳了跳,看来傅子恒并非不知道陶刺史的身份,只是动了分一杯羹的心思,而并非真的是来查案的。   翻出这么多旧账,只怕也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也难怪,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陶刺史已经离京十多年了,肯定是不认识的。   “傅公子,容下官多嘴一句,傅公子千万勿怪!”庞知府一副为赵恒着想的表情。   赵恒顺势道:“庞大人请说!”   “下官听说皇上对陶刺史十分信任!”这句话庞宇说的很直白了,很明显在告诉赵恒,陶刺史的后面是皇上。   “照庞大人所言,这一切是皇上在背后撑腰了?”赵恒的语气凉凉淡淡,可庞宇听到这句却吓的差点跪地上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傅公子误会了,下官是说陶刺史势力极大,怕傅公子吃亏……”   庞宇后背凉飕飕的,这位傅公子说话还真是……非议皇上,这可是死罪。   “原来如此,庞大人有心了,既如此,铜钱的案子暂且搁置,矿场坍塌的始末还请庞知府给朝廷一个交代!”赵恒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敲着,清冽的眼神看着庞宇。   庞宇心里又是一紧,怎么让他查,他不是要亲自查吗?   不过,庞宇并不敢拒绝,这位傅子恒多大来头他并不知道,他已经去信京中,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先稳住他再说。   庞宇起身恭敬道:“是,这都是下官该做的。”   赵恒看出他的心怀不轨,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庞大人了。”   赵恒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庞宇弯曲着身子亲自送赵恒到府衙门口。   待走出一段距离陆瑶才道:“庞大人看起来并不想插手这个案子!”   “他想左右逢源,两边落好,哪有这种好事?”赵恒冷笑。   “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他不查也得查!”陆瑶眨眨眼,笑容狡黠。   “什么办法?”窈窈素来聪慧,她说有办法那就一定可行。   陆瑶凑近赵恒,十分自信道:“你说人最怕什么?”   赵恒眼睛一亮,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最怕的自然是冤魂索命,鬼神之说了。   如此一来,矿场坍塌的事自然被重提,毕竟一千多条人命呢,庞宇不是刚得了个青天大老爷的名号吗,应该十分‘愿意’为百姓做主。   这又是郭家的矿场,苦主一纸诉状告到衙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到时郭家为了自保,自然会乖乖把幕后主使一个一个交代清楚。   到时候大小一把抓,整个河东道才能安生了,百姓也有好日子过。   “小……公子,让奴才去,奴才做这个最擅长了。”夏竹激动道。   她之前在京中时做过好几次呢,第一次做还不太有经验。   那时要小姐要帮魏荣小姐,晚上她扮鬼吓魏芳,把魏芳吓的差点晕过去,什么都招了。   后来做起来自然驾轻就熟,被她吓过的人可不少呢。   这次出来,她怕小姐用得着,特意把那身行头带着呢。   赵恒看了夏竹一眼,然后目光落到陆瑶身上,带着探究:“最擅长?”   陆瑶不好意思说这些事,轻咳了一声:“这丫头最是调皮了,喜欢捉弄人。”   夏竹狂点头,小姐是太子妃,这事可不能让人知道是小姐的主意,连忙道:“是,奴婢以前在陆家空闲经常和小姐妹玩捉鬼游戏。”   “捉鬼游戏?”赵恒看陆瑶的眼神就更意味深长了:“你们的游戏可真别致,也不怕吓到你们小姐。”   “是,公子说的是,以后奴婢会注意。”夏竹点头如捣蒜。   “你们小姐可不是这样胆小的人,怎么会怕这些……”   “那是自然,我们小姐还会……”夏竹及时打住,用手捂着嘴低头不说话了。   她就不该开口,太子爷太奸诈了,险些把那些都说出来,这些事太子爷可不知道。   赵恒看向陆瑶,一声低笑从喉咙里滑出:“我自然知道,窈窈会的东西多了去。”   之前安平伯府上死了小妾,窈窈的姐姐被诬陷为凶手,姐夫被诬陷和小妾通奸,这事大理寺都没有及时找到线索。   还是后来府上冤魂索命,安平伯夫人身边的嬷嬷什么都招了,而安平伯夫人也得了失心疯。   这事应该就是窈窈做的吧?他的窈窈就是聪明,这种好主意都想得到,大理寺卿的位置该她坐才是。   陆瑶伸手在赵恒腰上掐了下:“是,我还会这个,公子怕不怕?”   “怕,当然怕,就怕窈窈舍不得用力呢!”赵恒低头靠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喷洒而下。   陆瑶耳朵一阵酥麻,脸一阵红,伸手推开他:“你快站好,好好走路。”   大街上呢,多少人看着,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陆瑶摇了摇扇子掩饰自己的尴尬,真是奇怪,已经是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   青鸾和夏竹识相的站在后面,压着脚步走路,生怕走的快了,影响主子们的心情。   当然,主要是怕影响男主子的心情,主子太凶悍,他怕怕的。   两人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去了茶楼,这个时间茶楼正热闹,说书先生在上面滔滔不绝。   他们上了楼上的雅间,隔着窗户能听到楼下的动静。   说书先生说的正是郭梓明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事。   因为郭梓明在丰县臭名昭著,这样下场实属活该,下面百姓纷纷拍手叫好,都盼着郭梓明早死,郭家的矿场也赶紧倒霉。   说书先生说完,大家都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想听他再讲一遍庞知府是如何为上午鸣鼓喊冤的百姓做主的事迹,毕竟听起来实在是大快人心。   陆瑶像是想到什么,招手叫了夏竹过来,夏竹听陆瑶耳语几句,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夏竹出去后赵恒问道:“窈窈又想到什么好主意?”   “我怕百姓不知道丰县有位好知府,总得让更多的百姓知道,知府衙门才有人去喊冤不是?”陆瑶眼中眸光流转又接着道:“庞宇不是想趁机给自己落个好名声吗,我们总得给他个机会!”   秋意虽浓,阳光却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陆瑶未施粉黛的脸上,皮肤白的像是上好的羊脂美玉。   长得美的女子很多,聪慧的女子也不少,可既美貌又聪慧的女子却是万里挑一,他何其有幸。   他注视着她,眸色漆黑,嗓音清哑:“娘子如此聪慧,实在让为夫汗颜,以后我要靠娘子罩着了,娘子要好好保护我。”   “那得看你如何表现了!”陆瑶喝了口茶俏皮道。   “我昨晚表现如何,今日我更努力些?”赵恒凑近陆瑶,眼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炙热。   陆瑶闻言,脸颊热了热,攥起拳头就往男人肩膀上锤了一下。   “你要不要脸?”   “我的脸都给窈窈了,我要什么脸,你的就是我的!”赵恒一脸坏笑。   陆瑶想要离他远些,可身子还没离开就被一双手臂给牢牢桎梏住腰部。   青鸾站在外面,从门口挪到廊前,再挪到楼梯口,他怕短命,还是离远点。   夏竹上来,看到青鸾站在楼梯口:“你不保护两位公子站这里做什么?”   青鸾揉揉鼻子,这个真不敢说。   这个人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当差的,正要往前走被青鸾拉住手臂:“你先别去!”   夏竹看着被青鸾拉着的手臂,青鸾忙松开,双手举着:“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夏竹姑娘最好别去,打扰了主子可没好果子吃。”   夏竹朝门口看了眼,到底是停住了脚步,心道,太子爷可真是讨厌,一天到晚霸占着小姐,连……   夏竹以前是个不知事的丫头,可如今日子久了自然知道些,偏过头去不吱声了。   ……   赵恒自然不会在这里胡闹,顶多说几句让陆瑶面红耳赤的话,他看着高兴罢了。   羞臊归羞臊,陆瑶也不会真生气,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活了两世的人自然明白。   下午要去郊外的鹿鸣山庄游玩,鹿鸣山庄听说是孟家的场子,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一般老百姓只听过那是个和皇宫般华丽的地方,可谁也没真的见过。   赵恒特意派人去天香楼接了红袖作陪。有银子奉上,老鸨自然爽快放人,而且红袖可是自愿进的天香楼,再说,之前郭家公子要为她赎身她都不肯,她要想跑早就跑了。   丰县是北方,如今正是深秋时节,不过今日太阳好,又没有什么风,温度正好。   听说鹿鸣山庄的温泉也是一绝,这个季节泡温泉最好了。   赵恒下意识的朝陆瑶看去,陆瑶和红袖肩并肩的走着,一边走路,一边聊天,相谈甚欢的模样,有点后悔叫这个红袖来了。   有个夏竹就够碍事了,又来了个红袖,有种地位不保的感觉。   “姐姐去过鹿鸣山庄吗?”陆瑶问道。   红袖摇头:“并无!”   “听说鹿鸣山庄之所以叫鹿鸣山庄是因为后山有白鹿才因此得名,我倒是想看看那白鹿是何模样?”陆瑶十分好奇。 第597章 不提也罢   “寻常鹿倒是常见,白鹿罕见,丰县的气候并不适合白鹿生存,不过噱头而已。”赵恒成功的打断两人的话,证明了自己的存在感。   “即使不是白鹿,寻常的鹿也好,我还未见过鹿长什么样子呢?”陆瑶笑道。   说话间便到了赫赫有名的鹿鸣山庄,门口处还有侍卫专门接待,赵恒能看出来,这些人都是练家子。   鹿鸣山庄可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这帖子可是费了些功夫的。   鹿鸣山庄设计精巧,依山势而建,拐过两个弯后,经过一条小河,溪流诸多,河边的柳枝随风摇曳,枝条垂在水面上,清风吹过,掀起淡淡的波澜,不远处还传来雅致的琴音。   陆瑶看了赵恒一眼,这琴声……   赵恒眼中也惊现一抹诧异,这世间除了瑶琴先生没有人能有如此琴音了。   只是瑶琴先生隐匿踪迹多年,怎会在丰县出现呢?   陆瑶下意识朝红袖看去,只是她看起来神态颇为镇定,倒不像是个瑶琴先生认得的样子。   陆瑶故作不知的问一旁带路的侍卫:“鹿鸣山庄果然名不虚传,连琴师都非比寻常,劳烦小兄弟带路,我想见见那位琴师!”   侍卫倒并没有推辞,笑道:“这不是我们山庄的琴师,是山庄的客人,我只能引路,至于能不能见到就看几位的运气了。”   “劳烦小兄弟!”陆瑶笑道。   大概是他们运气太好,到了门口便看到坐在自己院中弹琴的瑶琴先生。   陆瑶倒是有幸见过瑶琴先生一次,不过也是早些年了,这些年京城都没有瑶琴先生的消息了。   瑶琴先生盘腿坐着,身穿干净的绸制蓝袍,面容清隽,指尖轻抚过九宵环佩琴的琴弦,发出一声铮鸣悦耳的琴音。   一行人就驻足在门外并不打扰,直到一曲终。   赵恒拍手道了声好,然后才开虚掩的木门进入:“瑶琴先生不愧是瑶琴先生,这一曲果真是余音绕梁。”   “公子的话在下听不懂!”瑶琴先生早就注意到这臭小子了,别以为长大了,变帅了,就认不出他了。   他并没有揭穿赵恒身份,穿成这样很明显是微服私访。   堂堂太子殿下不坐镇京都竟来了丰县这个小地方,还真是让他开了眼。   赵恒甚少说恭维的话,没想到竟被嫌弃了,陆瑶也没有帮着说话,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向脾气不好的太子殿下如何应对。   “这么简单的话瑶琴先生都听不懂,看来果真如我师弟所言,瑶琴先生其实人如其名!”赵恒挑眉,不轻不重道。   “过奖了,比不得你师弟,人如其貌!”瑶琴不紧不慢的抖了下袖子。   人如其貌?   陆瑶心道,这怎么听着不像什么好话,不是说瑶琴先生和三哥关系颇好?还能请得动他指点露浓的琴艺?   “瑶琴先生说的没错,我那师弟凭着一张脸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做了大齐皇帝的女婿,很多男人也是求之不得的,当然,得先有那张脸,再有那个才。   瑶琴:……   哼!   “走的渴了,可否讨杯茶喝?”赵恒嘴上征求意见,人已经往里走了。   瑶琴看着赵恒,嘴皮子动了下,什么都没说,不过心里却道,不愧是师兄弟,连讨厌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喝茶?他同意了吗?   不过,到底没有把人赶出去。   好歹,这也算他乡遇……算了,故人算不上,喝杯茶就喝杯茶吧。   他也有几年没见这两个讨厌的小屁孩了,都长这么大了,人模狗样的,还当了太子。   想当年他瞎的时候……算了,怎么说人家都是成功人士了。一个当了太子,一个成了驸马。   瑶琴先生亲自泡了茶,赵恒端起不客气的喝了,还点了点头:“瑶琴先生泡茶的手艺不减当年啊!”   “你这是损我了,明明是更胜当年!”瑶琴先生不客气道。   “哈哈!”赵恒笑出声来:“先生爱和晚辈开玩笑的习惯还真和当年一模一样!”   “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瑶琴想到了清虚道长。   说实话,清虚道长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教出的徒弟可真是没一个像他。   瑶琴和清虚道长是忘年交,说起来,瑶琴也不过比赵恒大了八岁,只是他成名早,总让人觉得年纪很大了。   赵恒收起笑容,语气极淡:“走了!”   瑶琴一时没反应过来,看赵恒的表情才琢磨出不对劲:“你说什么……”   “正是先生想的那般!”   “可惜……”瑶琴表情一下变得悲伤,道了声可惜,没想到多年前一别竟成了永别。   这世间的事谁能说的准呢,有些人说不在就不在了,连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活在世上的朋友真是越来越少了,瑶琴长叹一声:“你怎么离开了京中?”   陆瑶和红袖在外面,内室只有他们两个,瑶琴也没什么顾忌。   “先生怎么也在这时候来了丰县?”赵恒不答反问。   瑶琴先生多年没有消息,来这里应该不是意外。   瑶琴先生神情更加惆怅,站起身道:“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先生但说无妨!”   “多年前我曾收过一位徒弟,几个月前死了,我是听闻此讯赶到丰县的。”瑶琴道。   他虽被这两个小混蛋折腾的不轻,但也知道这两个坏小子信得过。   “可是孟祥禾?”   “你怎么知道?”瑶琴大惊,孟祥禾是他徒弟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赵恒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猜测,看来他猜对了。   如此他便明白,为何红袖和瑶琴并不相识,但她的乐曲中却隐隐有瑶琴先生的风格。   红袖和孟祥禾定然是相识的,或者说他们的关系并不一般。   红袖自卖自身到天香楼,又成功引起了庞宇的注意,难道,孟祥禾的死真的不一般?   “也是巧了,孟祥禾死在方家的酒楼,我如今就住在那个酒楼,便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赵恒思路极其清晰,脑子里正在把这些事连在一起。   “什么闲言碎语,我那徒弟生性善良,生前连句口角都未和他人发生过,可真是老天不长眼!”瑶琴颇为悲伤道。 第598章 以命抵命   瑶琴虽少年成名却命运多舛,这些年性情越发古怪,能入他眼的不多。   多少权贵想要重金挽留,可都被他拒绝,这些年更是彻底纵情山水。   河东道的曲州虽是北方之地,但风景甚美,堪比江南。   他前些年在曲州停留了一段时间,便是在那时收了孟祥禾为徒,记得那时孟祥禾才刚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他不喜城里嘈杂,而且,他这个人不善经营,有多少花多少,还时不时的接济灾民,也没多少银子住客栈。   在城郊江边不远发现了间废弃的茅屋,便自己修缮了下,住了下来,每日抚琴,钓鱼,只有采购生活必需品才进城一趟,过的是怡然自得。   一日,他在江边钓鱼,他一向是过午不食,这条鱼是他的午餐,就要上钩时被孟祥禾丢来的石子给惊跑了。   他脾气不好,对这个不请自来的‘熊孩子’给气的,狠狠的骂了他一顿。   孟祥禾低头一个劲的道歉,说要赔他的鱼……   瑶琴自然不用他赔,把这个傻乎乎的小子赶走了。   没想到没过多久孟祥禾真提着两条鱼来了,瑶琴把他的鱼丢了出去,说他的鱼是死的,被他惊走的鱼是活的,死鱼没法和活鱼比。   孟祥禾倒是离开了,不过,又回来了,这次倒是用木桶提着两条活鱼来了。   可惜又被瑶琴给丢出去了,说被惊走的是江里自由自在游动的鱼,又肥又大,味道鲜美,而他的鱼虽是活的,但一看就呆头呆脑,不能比。   ……   如此反复了几次,孟祥禾面对瑶琴的刁难一点都不恼。   第二日,瑶琴用过早膳,又去江边钓今日的午餐。   没想到却在江边发现了正在钓鱼的孟祥禾。   “你这小子,怎么又占了我的位置!”瑶琴不悦道。   昨日折腾到太阳落山,这会儿又抢他的位置,这小子是要升天还是怎得。   “先生勿怪,晚辈是觉得也许这个位置钓到的先生心仪的鱼!”孟祥禾老老实实道。   瑶琴被这傻小子的话弄的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傻气的人。   瑶琴虽孤傲,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人家这么诚心诚意的道歉了,也就作罢了,其实他也没指望他还他一条鱼。   便在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刚把钩子放进去听到隔壁的孟祥禾道:“鱼,有鱼,有鱼!”   孟祥禾激动的把鱼拖拽了上来,依旧很瘦小,看着一点都不肥美,他都看不下去,更没法赔给先生了。   孟祥禾取下鱼又丢进了江里,瑶琴也懒得理他,自己钓自己的。   又过了会儿,孟祥禾又有鱼上钩了,忙拉了上来,孟祥禾又有些失望,怎么还是小的,而且看起来也不大聪明。   孟祥禾又把鱼给放了,继续钓,他这边钓鱼放鱼又钓鱼的,瑶琴一个上午是一条鱼没钓到。   “你小子诚心的是不是,一个上午鱼都被你吓跑了,你一会儿钓一会儿放的,脑子有病不成?”瑶琴觉得他在戏弄羞辱自己。   “先生勿怪,晚辈钓的鱼不是体格太小不够肥美,就是呆头呆脑不够机灵,比不得先生那条鱼,所以晚辈就想钓一条好的赔给先生!”孟祥禾拱手作揖,面对瑶琴的暴怒有些慌神。   瑶琴:……   天大地大,什么人都有,今日还真是遇到傻子了。   这江里的鱼不比鱼塘里的鱼,哪有肥大的,他这一个多月钓的鱼都是瘦瘦小小,只够熬个鱼汤而已,气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   瑶琴提着空鱼篓拂袖而去,鱼没钓到,只能清粥配咸菜了,他对吃的也没什么讲究。   瑶琴熬好了粥,正准备吃呢,孟祥禾提着鱼篓来了,因为是正午,天气又热,孟祥禾一脸的汗,身上的白色绸衫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头发也湿的,像个落汤鸡。   “先生,我抓到鱼了,又肥又大又机灵的鱼,你看?”把鱼篓提到瑶琴面前的表情跟献宝似的。   瑶琴确定了,这就是个傻子。   不过,这世上聪明人太多,难得遇到个傻的,顿时气消了。   瑶琴也不忍看着人家孩子湿淋淋的,便让孩子进来,拿了帕子让他擦干净了,又找了身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上。   孟祥禾从昨日折腾到今日,就为钓到鱼,饭都没怎么吃,这会儿停下来,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瑶琴一看,自己还吃什么啊,把一碗清粥让这孩子吃了。   瑶琴虽不知孟祥禾身份,但这孩子通身富贵,想必出身不错,本以为他会嫌弃这粗茶淡饭,没想到这孩子一点不嫌弃,粥和咸菜都吃的干干净净,吃完之后还不忘把碗洗了,多谢他的一饭之恩。   为着一饭之恩,孟祥禾是天天来,日日来,这小心思终于暴露出来了。   瑶琴发现这孩子是冲着他的琴来的,瑶琴又把孟祥禾给赶走了,以为他做这些是有所图谋。   后来,他在江边钓鱼,突然下了大雨,他想起院里还晒着被褥,便着急的往家赶。   等回到家发现被褥都已经收回家了,连簸箕里晒的菜干,小鱼干都收进去了。   他在这里没有熟人,肯定是孟祥禾干的。   其实这几日他发现了,孟祥禾不敢进屋,可人就在附近,还会悄悄的在他门口放些米啊,面啊,肉啊的。   这事之后,瑶琴也深深的反思了自己,是不是他错怪这孩子了。   再后来,又偷偷的往门口放东西的孟祥禾被抓了个正着,不过,这次瑶琴没有骂他。   说之前路过这里,听到有琴声,对弹琴的人原来,孟祥禾自一次从这里路过听到琴声后便十分仰慕,后来顺着琴声找到了这处小茅屋,后来便每日都来,只是不敢上前。   那次丢石子是因为他看到有一条小蛇往他那边过去,他怕蛇咬了瑶琴先生,便丢了石子将那蛇给吓跑了,没想到惊了先生的鱼。   瑶琴没想到自己冤枉了这孩子,不过,他也是个实心眼,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这孩子确实傻。   虽然爱琴,但在琴艺上天赋平平,但十分勤恳,一番调教,虽不说惊艳,但也算不错了。   瑶琴先生在曲州停留了整整两年,两年后离开,这期间瑶琴一直没有收孟祥禾为徒。   直到离开那一日,孟祥禾跪地叩谢师恩,行了拜师礼,算是全了师徒名分。   这一离开便是四年,这孩子今年二十了,其实他他本是要赶回来参加他的弱冠礼的,没想到给耽搁了,这一耽搁便再也见不到了。   都说傻人有傻福,他的这个徒弟是他见过最傻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他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徒弟,竟是走在他前面了。   赵恒听完瑶琴先生的话,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如此说来,孟祥禾来丰县是矿场坍塌的事。   可事情没解决,自己的命却搭上了,最后调查说是死去的矿工家属报复。   若真要报复,也该杀了郭梓明才是,和孟祥禾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这是有人容不下孟祥禾,怕他挡了道。   谁受益最大,谁就是真正的凶手,这事和孟祥禾的叔叔孟嘉业脱不了关系。   矿场坍塌案和孟祥禾被杀案可以合并成一个案子来查。   “先生可有什么线索?”赵恒问道。   “我在之前曾去信前往曲州,并告诉了他路线,却没想到刚到绥阳便遇到了孟家派来的人,小厮把一切告诉我,我本是不信的……”他先是去了曲州,没想到一到曲州就听说孟祥禾的父亲也去世了。   “那小厮呢?”   “到了曲州后便留在了孟府!”   “那小厮可还说了别的?”   瑶琴白了赵恒一眼:“你以为这些我想不到,孟祥禾遇害时他并不在丰县,不过孟老先生也怀疑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可惜,他还没查清楚,自己也没了。”   “那先生来鹿鸣山庄也不是巧合吧,鹿鸣山庄可是孟家的产业。”赵恒笃定,鹿鸣山庄一定藏着不少秘密。   鹿鸣山庄确切的说不是孟家的产业而是孟嘉业的私产,孟家在丰县的不少产业之前都是被孟嘉业管着的。   孟嘉业是个有野心的,甚至不甘心屈居大哥之下,更何况将来还要屈居侄子之下。   瑶琴先生的大名在大齐自然是好使的,可是除了孟祥禾父子,并没有人知道他便是瑶琴先生,只认为他就是一个琴师而已。   他这次以瑶琴先生之名住进鹿鸣山庄便是来查孟嘉业谋害他徒弟的证据。   鹿鸣山庄是孟嘉业在丰县的老窝,但凡他来丰县都会住在这里。   不过,这小子鼻子倒灵,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问我作甚?”瑶琴先生没好气的哼道。   瑶琴先生并不指望赵恒查徒弟的案子,毕竟他代表的朝廷,朝廷要的从来都是利益最大化。   虽然他知道,这孩子当年也是个好孩子,可一旦坐上那个位置,谁知道会不会变呢。   这案子背后牵扯着多少利益关系,在利益面前,他又会不会妥协?   他要查清徒弟的死因,他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可也不放过任何坏人,他要让害死他徒弟的人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第599章 但凭吩咐   赵恒搓了搓手指,眸子闪了下,继而笑了,看来瑶琴先生对这个徒弟当真是爱护的很,这是连他也不信任了。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已经不是跟着师父游学的半大少年,而是大齐太子,身份和以前不同了。   “既如此我也不多问,只是先生务必要保全自己,若有困难可随时找我!”赵恒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极小的事。   孟家是曲州的大户,孟祥禾的父亲又是孟家当家人,在河东道也是跺跺脚地面也抖三抖的人物。   可父子两个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怕幕后凶手不止一个孟嘉业那么简单了。   若背后没有人撑腰,孟嘉业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   庞宇有句话说的没错,丰县山高皇帝远,陶刺史一手遮天,那这河东道真要翻天了。   瑶琴先生这一生最不喜麻烦别人,不过,面对赵恒的示好还是点了点头。   赵恒以讨茶喝的名义进来,就真的只讨了杯茶喝,连块糕点也没有就被‘请’出来了。   陆瑶和红袖一行人是在外间,里面说了什么并不清楚。   他们在这里的住处叫水云间,是鹿鸣山庄最好的别院。   院落很大,应该是本来就有个小山丘,借着地势被改成了假山,河流也从院中经过,上面搭了座小桥,既有北方建筑的特点,又不乏南方园林的精致。   如今夕阳西下,西方霞红倒映在水中,倒对得起这个名字。   每个上院里派了一个管家,两个小厮,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   管家三十出头一看就是精明干练之人,两个小厮十七八岁的模样,分外机灵,小丫头虽说不是绝色,可看起来也十分讨喜,几个人处处周到,十分热情,只要你有吩咐,没有他们不应的。   小厮说了,这上等院落都配了五个人照应,若是不够,可以让管家再去请,当然这费用就要另加了。   但住的起上等院落的,都不差这点银子,基本上都会添加人,以示特别。   不过赵恒倒是个例外,不但没有另加人,还把这些人统统赶了外院,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他一向能自己动手的都自己动手,至于陆瑶,他也见不得有人抢他的差事。   夏竹就更不愿意了,再说,这两个小丫头眼睛长太子爷身上似的,太子爷是她们小姐的,别人敢打贼主意试试。   夏竹没有跟着进屋,站在门口,瞪着那两个小丫头,凶神恶煞的,差点把那俩丫头吓哭。   已经到了晚膳时分,赵恒让外面的丫头叫了几个山庄的特色菜品,晚膳都在自己房里用,走了一下午山路,都累的够呛。   红袖从见到瑶琴先生就有些心神不宁,那琴声……   难道瑶琴先生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师父,只是他一直不肯透露名字,说他师父是位高人,不便透露。   她起先倒是好奇问过几次,可他却一直不肯说,每次这个时候就格外较真,便是吃醉了酒也是摇头说,不能说,不能说。   自此,她便再没有问过他此事。   后来有一日,他突然说,说不定他的师父能在他的弱冠礼之前赶回来,若是师父同意,便将她介绍给他的师父。   只是没想到世事弄人,她见到了他的师父,这世上却再没他了。   红袖暗自伤神了许久,待夜深之后,悄悄出了院子。   过了没多久,夏竹便来了,红袖出了房间,看方向是瑶琴先生的院落。   夏竹汇报完后便出去了,没办法,有太子爷在是容不下她在的。   “看来,红袖和孟祥禾确实关系匪浅,或许能从她身上发现些线索,只是她还是不信任我们。”陆瑶道。   “这不要紧,很快,她会求到这里!”赵恒笃定道。   “为什么?”   “若红袖不知内幕便罢,若是知道必然会告诉瑶琴先生真相,瑶琴先生虽然清高,可他知道事情轻重,能求助的只有我们!”赵恒挑眉:“好了,不用担心,只要我们把动静搞的足够大,那个陶刺史自然会坐不住!”   他在河东道上一手遮天,横行霸道,可京中来的人他也不敢小觑。   “太子殿下说的是,如今我们就在这儿静待佳音了。”陆瑶笑道。   赵恒不爱算计,可他若算计起来,除了三哥,大概也没人算计过他。   所以,她并不担心他的计划有什么不妥。   “还是让夏竹下山一趟。”赵恒把杯里的酒喝完,砸吧了下嘴道。   “让她下山做什么?”下山的路不近,若是他们已经被盯上,夏竹一个人下山她也担心。夏竹功夫再好,可也是个女孩子。   “咳,我们这次出门带的银票似乎不够!”赵恒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这次出门没带什么银子,从天香楼到鹿鸣山庄的银子都是窈窈的。   陆瑶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怎么,咱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赵恒是出了名的不要面子,不要说在家里,就是在朝堂上也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再英明神武没有银子也不管用啊!”赵恒叹了口气。   “殿下放心,银子已经备足了,就看殿下如何大闹天宫了。”陆瑶今日出门的时候便让夏竹从账上支了。   这曲州的富豪数不胜数,没有银子开路,就别想在这里折腾出动静,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心疼银子的。   等用银子砸开了路,往后行事就方便多了,天香楼那一日已经让丰县的商贾注意到他们了。   而这鹿鸣山庄住的更是在整个河东道都数的上名号的。   而且,方才进来时听这里的管家说后日,在这里有一场拍卖会,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个机会。   那管家还说,拍卖会上拍卖的可不是古董,而是矿场的股份。   “夫人如此大方,为夫实在汗颜,放心,以后为夫人做牛做马报答!”赵恒一本正经的朝陆瑶做了个揖。   陆瑶摇头:“夫君不必多礼,做牛做马想必你也做不来,不过,眼下倒是有件事要劳驾太子殿下!”   “但凭夫人吩咐!”赵恒一副肝脑涂地的模样。 第600章 骄奢淫逸   陆瑶捏着酒杯在手中随意的转着:“宋大哥一行人今日到了曲州。”   “宋毅?”赵恒问道。   宋毅自离开了江南便跟着陆瑶做事,他出身江湖,天南海北的朋友多,再加上方通的人脉,江南镖局暗地的规模已经不小。   就连皇上都知江南镖局是陆瑶的产业,可却并不知,镖局只是掩饰,陆瑶如今已经接手了方家大半的生意。   陆瑶能一下支出这么多银子,可不是一个客栈的帐上就能支出的。   “嗯,宋毅在曲州结识了位朋友,正是陶刺史的儿子,陶刺史的儿子知道宋毅是我的人有意拉拢,实则是冲着你来的……”   据宋毅说陶刺史和他的这个儿子关系并不好,所以他才想越过他的父亲搭上太子这条线。   她模仿赵恒的字迹可以以假乱真,但这封信还需要他的私印,非同一般,自然要征得他同意。   若有陶刺史儿子里应外合,那查起案子就容易多了。   “你什么时候和宋毅联系上的,我怎么不知道?”赵恒这话带着浓浓的醋意,又有些无奈。   有个有钱还聪明的夫人是什么感觉?完全不被需要,随时还有被替代的危险?他太难了。   “我们到丰县的第二日!”她之所以成立镖局就是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   其实之前方家消息也十分灵通,只是都用在生意上,如今她建立镖局后,将这些势力加以利用,镖局走南闯北的走镖做掩饰,四处收集消息。   而且,缥缈阁这样的江湖势力经过赵穆宫变的事都已经消失,江南镖局便是趁此迅速崛起。   “所以你早知道陶刺史有问题,只是没有告诉我?”这次又被窈窈抢先了一步。   “这倒没有,陶刺史毕竟是皇上的人,有今日的一切都是仰仗皇上的信任,私铸造钱币可是诛九族的,他不会不知,所以我并不确定,先让宋毅探探路总没有错。”   赵恒点头,也认同陆瑶的观点,这边陆瑶一行人因为丰县的矿场坍塌和私铸钱币案焦心,京中局势也是让人十分头疼。   先是太子大典上太子跑了,御林军高指挥使亲自带人都没把太子追回来。   皇上气的差点把华清殿给掀了,可有什么用,最后实在气不过,把平宁侯召进宫了,准备先把平宁侯训斥一顿,毕竟他没管教好女儿,把大齐的太子拐跑了。   据传旨的太监说,去传旨的时候平宁侯一家正哭的厉害,尤其是平宁侯夫人,哭自己的夫君为大齐丢了一条腿,以后成了个‘废人’,又哭自己的长女招呼没打一声的就离了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平宁侯的小女儿哭着要姐姐,平宁侯的小儿子也在哭,但不知道哭什么,没听懂……   太监还说,不止平宁侯一家在哭,陆家的三房也在哭,说是,太子爷和太子妃这一跑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他们也要跟着受牵连,提前哭一哭,免得到时连人送终都没有……   皇上当时的脸差点绿了,什么叫诛九族的大罪,若是这样说,太子跑了,是不是先要把他这个亲爹诛了?胡闹!   直到常贵公公提醒说平宁侯还在外面跪着等召见呢,皇上才收了脾气。   平宁侯腿还没完全好,但也不至于一瘸一拐。   可今日瘸的格外厉害,听说是知道女儿被拐出京的事,然后一着急又摔了一跤,就伤势加重了。   皇上看着一瘸一拐,就差俯下身子爬进来的平宁侯顿时气消了些。   曾经玉树临风,帅翻京城的玉面阎罗,如今腿不便于行,可真是大打折扣了。   唉!   皇上叹了口气:“平宁侯的腿养了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没好转,朕还等着你,伤后痊愈,为朕征战四方呢。”   “皇上……”平宁侯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哭起来丝毫不比后宫那些嫔妃弱。   常贵都惊呆了,差点掏出自己的帕子冲过去替平宁侯擦擦眼泪。   平宁侯的眼泪可把皇上哭的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陆爱卿别哭了,快,扶陆爱卿起身。”   常贵扶了平宁侯起来,不过,平宁侯的眼泪可收不住:“皇上,臣失仪,只是臣实在是控制不住,臣的女儿,臣的女儿……”   皇上吧嗒了下嘴,不就是丢了女儿,他儿子也丢了呢,他找谁哭去?不过这场面怎么那么似曾相识呢?   可不是熟悉吗,上次在顾大将军也是坐在如今平宁侯坐的位置哭着问他要儿子,如今是平宁侯问他要女儿。   脑壳疼!   皇上好不容易把平宁侯哄好了,派人送出了宫,还赏了不少礼物安慰。   等平宁侯走了,皇上才想到,本来想训斥一顿解气的,这下好了,还得哄着。   赔了儿子,还赔了礼物,这不争气的逆子迟早得气死他。   自从太子跑了,可谓是朝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皇上的人和太子的人在朝堂上吵的是不可开交。   若真是因为一些利国利民的大事也行,偏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太子的人参皇上的某个心腹小妾对主母不敬,这么一件小事都能被他们引申到家宅不宁无法安国,不配在其位。   皇上要被这无聊的口水战要气死了,这和小孩子吵架你骂我一句,我还你一句有什么分别,能不能有点实质性的动作,太小儿科了。   当然,皇上也是被吵的头疼了,随便一想而已,没想到随便一想,没过几日成真了。   新上任的兵部曾侍郎把六驸马给弹劾了,声色俱厉。   这下谁都不吵了,朝堂安静了。   大家都有一颗吃瓜的心。   毕竟,陆驸马和曾侍郎那可是有夺妻之恨的。   若不是陆驸马后来者居上,本来六公主和曾侍郎可是两小无猜打小长起来的一对有情人。   皇上的人认为,陆驸马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   太子的人认为,当时都说曾侍郎死了,连衣冠冢都做了,还赐了侯爷,这已经是天大面子了,难不成让堂堂公主守寡?   当然,这话不好在朝堂上说,所以,暂时两方主要代表还没有开战。都睁大着眼睛看着皇上的态度。   最关键,陆驸马今日并没有来上朝,自从陆驸马受伤后就没上过朝,一直在家养伤呢。   皇上一方的人脑补了下驸马在家养伤的场景……曾侍郎还得努力啊。   太子这边的人也不可能没想法,驸马都受伤了也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齐思宇有点为难了,公子这是给自己惹上麻烦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曾侍郎这把火如今已经越过兵部,烧到公子身上了。   怎么办?   奏疏中说驸马骄奢淫逸,贪婪无度,不恤民生!   这三大罪状听着有点大了,不过仔细一揣摩有点虚了。   骄奢淫逸?皇族哪个没这个臭毛病,这就看怎么把握这个度了。   贪婪无度?谁不贪?若不贪,若是不想过人上人的生活,谁三更半夜五更鸡的寒窗苦读?   不恤民生?这就更说不清了,毕竟谁爬上高位也不想和百姓一般吃糠咽菜啊,怎么才算体恤民生?同甘共苦吗?   皇上也有点不好处理了,这事明摆着可大可小,就看怎么处理。   皇上要是想当和事佬呢,就把两人叫到一处,把误会都说清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年轻人嘛,容易冲动。   可若是要借机敲打一下太子的人,这是个好机会。   陆玉庭可是太子的头号心腹,他们俩现在不用演戏装不熟,瞒不住了。   皇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拿主意,下面的大臣都眼巴巴的等着吃瓜,不对,等着皇上如何‘处置’驸马呢。   皇上揉了下太阳穴,曾江这一剂药下的有点猛了,怎么看都有点公报私仇之嫌。   而且,这不是为难他吗?   终于皇上想到办法了,清了下嗓子:“驸马为救朕受伤,久不上朝,曾爱卿可有证据?”   皇上这话一出,大家都开始揣摩圣意了,皇上先说驸马是为了救驾受伤,又说久不上朝,是不是在暗示曾侍郎放过驸马一马呢?   不过,也不对,若真要放过驸马,直接训斥几句就好,又何必爱卿长爱卿短的要证据呢?   曾江自然是有准备的,把自己收到的证据呈给了皇上。   皇上看了眼,确实够骄奢淫逸,贪图享受的,太过分了,日子怎么能过的比他这个皇帝还舒服呢?   “这些都是爱卿亲自搜集的?”若是这样,那可真是有心了。   “不是,是昨日有个人送到臣府上,臣家里的小厮交给臣的!”曾江一五一十道。   昨日才收到举报,连查证都没有,直接弹劾,曾侍郎可真够心急的。   皇上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先查一查这些是否属实,此事便交给你来查吧!”   众臣:……   查案可是大理寺的事,再说,驸马是皇族,还有宗正呢,怎么会交给一个兵部侍郎去查?这手伸的可有点太长了。   但这是皇上授意的,谁敢说什么?   但皇上让曾侍郎去查,是想查到点什么还是为了顾全曾侍郎的面子呢,有点看不懂的样子。   皇上的心思还真难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下朝之后得去阁老那里打听下消息。 第601章 雪中送炭   朝堂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消息自然很快传了出去。甚至,有些版本传的格外香艳,甚至连过去六公主和曾江的事都被人传的津津乐道。   甚至连六公主都知道了,更别说陆玉庭,不过,陆玉庭安闲自在的很,养伤倒是真,但也没外面传的不能下床,吃饭行走都要人伺候,已呈年老之态那么严重。   今日是四公主赵姝的生辰,赵绾和四公主关系不错,自然是要去的。   说来四公主的生辰在宫里时没几个人能记起,出嫁后因为康郡王府不受重视也没怎么大办过,可今年不同,四公主这一年常往宫里跑,皇上对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倒是比在宫里时还亲厚些。   康郡王世子也谋了个好差事,如今在礼部任职。   比起之前靠恩荫,皇上心情好了赏赐你点东西,如今可是实实在在的权力。   赵姝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一切因何而来,对陆家一直十分感激,自然也是太子的拥护者。   赵绾到的不算早,到的时候一些世家命妇,众星拱月般围着四公主坐着。   她刚进殿门,便听赵姝的声音传了过来,“六妹妹来了,快进来!”   话音未落,赵姝就从正座上下来了,紧走几步迎上来。   其他命妇都向赵绾行礼,同为公主,四公主虽是姐姐可在品级上是不如赵绾的,连赵姝都要起身迎接,更别说他们。   虽然最近驸马和曾侍郎的事传的是沸沸扬扬,可也没有一个人敢当着赵绾的面说出来。   赵姝拉着赵绾的手,让赵绾挨着她坐下,亦是坐在了主位上。   赵绾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裙衫,她这个年纪大多都穿娇嫩的颜色,可赵绾偏是个例外,平日的衣服也都青色,蓝色居多。   她肤色偏冷白,眉眼冷艳,所以并不会给人老气之感,反倒越发衬的人高贵华丽。   今日头上的玉钗也是上好的羊脂美玉,那么大块的玉,又用金丝镂空,如此极品的玉石难得,手艺更是难得。   “你们瞧瞧,我就说六妹妹好东西最多,瞧今日这头面真是好看的紧。”赵姝不吝夸赞。   赵绾浑不在意的笑道:“这个啊,驸马前些日子送来的材料,请珍宝阁的师傅做的,别说珍宝阁的师傅手艺活是真不错,也给姐姐做了套头面,只是花式和这个不一样。”   赵绾倒不是刻意炫耀,的确是陆玉庭送的,成婚已久,他没送过她别的礼物,倒是经常送些原石,什么羊脂玉,鸡血石,她那里还有一堆,还没来得及做。   赵姝也不推辞,笑道:“做姐姐的惦记妹妹的东西,我这脸皮也是没谁了。”   赵绾笑了笑:“四姐姐是今日是寿星,别说一套头面,就是一百套妹妹也舍得,驸马那里乱七八糟的材料多的是。”   在场的世家命妇都夸说四公主和六公主是难得的姐妹情深。可暗地里目光相碰,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六公主可真是大手笔,那么上等的材料被她说成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说驸马和六公主关系不好,公然在公主府养了通房丫头,看来不是真的。   若真的驸马看重通房,怎么会送公主如此贵重的东西,公主还在外主动提起。   不过,公主这么一说,众人也想起来了,陆驸马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鬼谷门主,鬼谷的历史别说比大齐久,就是再往上数几个朝代,也没这个年代久远,累计下的财富自然不计其数。   而且赵绾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有一万石的食邑,皇家这么多位的公主,只有已故的护国长公主和她的食邑平起平坐,护国长公主可是她的长辈,足见皇上对六公主的重视。   如此说来,曾侍郎参驸马骄奢淫逸,这条显然是不合实际。   虽然世家讲究清贵,但清贵可不是穷酸,世家子弟哪个没这个毛病,这真不算什么。   再说,人家有钱,总不能藏着掖着。   正说着话,四公主身边的丫头进来说:“阁老家的二小姐来了。”   二小姐自然是魏荣,魏荣因为陆瑶的关系和四公主关系也不差,四公主做寿,魏荣自然是要来的。   魏荣和六公主的关系有些微妙,听说是魏荣在宫里做七公主伴读时和七公主闹翻了,六公主和太子妃娘娘也牵扯其中,自此,四个人便不怎么来往了。   不过如今,六公主和太子妃娘娘成了姑嫂,过往的恩怨自然烟消云散。   至于魏荣和六公主关系……大家有点好奇了,甚至有些拭目以待的意思。   魏荣进来看到一屋子的命妇,当然最先看到的是坐在主位上的赵姝和赵绾。   魏荣和赵绾已经握手言和,虽说关系很难回到儿时,但当着这么多人面,面子总是要顾忌的。   “见过四公主,六公主。”魏荣要行礼却被赵姝起身拉住了:“你这丫头又来晚了,待会可要罚酒。”   “公主罚酒倒是省的臣女讨酒喝了。”魏荣酒量一般,但却是个爱喝的,因为这个魏夫人可没少头疼。   不过,经上次在九王府被算计的事,魏荣现在也是收敛许多,不过,今日都是女眷,应不会有事。   “你瞧瞧这张利嘴,我是说不过她!”赵姝掩唇笑。   “那可不是,连皇嫂都怕了她呢!”赵绾自然的插话。   “六公主连太子妃娘娘都敢编排,仔细我告诉她!”魏荣马大哈的脾气,快人快语道。   三人一唱一和,众人瞬间便明白了,那些不快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烟消云散,关系好着呢。   阁老的孙女和太子妃交好,和六公主和好,又来四公主的寿宴,这意味着什么呢?   今日来的这些命妇小姐可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对朝堂的事也门清,嗅觉灵敏着呢。   这说明康郡王是太子党,六公主是太子党,搞不好连阁老大人也要站在太子那边了。   太子殿下人不在朝中,可势力却一点都不比皇上弱。   当今皇上和未来皇上一个都不能得罪,陆驸马这件事还是……观望吧。   毕竟曾侍郎是六公主表哥,人家自家亲戚闹点别扭,将来还是亲戚。   可他们就不一样了,这要是掺和进去了,一个不好,整个家族就搭进去了。   四公主的这场寿宴可真是如及时雨一般让大家都看清了局势。   陆玉庭正悠闲自在的在家作画,美人斜倚在床畔,香肩半露,媚态十足……让人看一眼就脸红心跳,偏陆玉庭画完之后还欣赏了许久,待颜料干了之后才收起来。   听说,公主对他送的那些原石材料不大满意,那便将这副画作送与她,想必她会喜欢。   陆玉庭亲自把画裱好,放进旁边的画缸中。风无名便敲门进来时,陆玉庭刚做完这一切:“主子,丰县的信!”   陆玉庭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取出火折子,点燃丢进火盆里。   师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若丰县的事情真和陶刺史有关,那真是狠狠的在皇上脸上打了一巴掌。   比起丰县要发生的事,他被曾江弹劾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传话丰县的人务必保护好太子和太子妃,不许出任何差错!”陆玉庭道。   “是,属下这就传令下去!”风无名道。   “让你哥立刻出发去曲州听候命令!”   “是!”   待风无名离开后过了好一会儿,陆玉庭才从书房出来,灰白色的衣衫,有点像道袍,但并不是道袍,头发还是用玉簪随意挽了个髻,半披着,走路时衣袂飘飘,白发飞舞,颇具仙风道骨。   算着时辰,赵绾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今日他虽没去,但发生的事也听说了,原来她还是向着他的,果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陆玉庭笑了笑,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他去迎一迎她吧。   赵绾和魏荣是一起离开的,赵姝亲自送她们到门口,看着她们上了马车。   “公主为什么如此帮着六公主,如今陆驸马被弹劾,皇上又看重您和世子,您实在不必如此的!”而且陆府出事时,公主是帮过陆家的,雪中送炭的情意可是难得,太子妃娘娘是记得主子的好的。   赵姝转身朝府里走,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本宫帮六妹妹也是帮本宫自己,若有一日康郡王府有难便能多个雪中送炭的人。”   康郡王府看着是郡王府,可内里早已不成样子,康郡王如今又偏袒庶子,世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无论是六公主还是陆家,亦或太子妃娘娘,每一条路都得靠自己去经营,她不求走的快,但求走的稳。   赵绾靠在马车上打盹,喝了几杯酒,虽没有醉,但却有些昏昏欲睡。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赵绾睁开眼睛,正要问出了什么事,马车门被打开了,一头银丝,一张笑颜,除了他,没有别人。   陆玉庭还没说话,珍珠识相的从马车下来,很明显,是在给陆玉庭腾地方,公主府的马车宽大,别说三个人,五六个人都坐的下,只是不敢打扰罢了。   赵绾抬起眼皮,依旧没什么精神:“你怎么来了?” 第602章 不想拒绝   陆玉庭笑了笑:“我来接公主回家。”声音十分的温柔,仿佛能溢出水来。   赵绾的表情淡然,扬了扬眉:“本宫又不是不识得路。”   陆玉庭在她身边坐下,将袍角放平后,唇角轻扬,语气自然道:“公主自然识得,是我对公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赵绾眉眼透出几分笑意,但并未达眼底:“你说是就是吧!”   陆玉庭侧首看她,蓄着笑意的眸仿佛要看见她的眼睛深处,嗓音是不经意的低醇:“公主喝酒了?”   “嗯,我有些累,你别吵!”赵绾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不想再说话了。   陆玉庭的甜言蜜语不能听,会当真,因为他说过的话有多甜蜜,做出的事就有多绝情。   “好!”陆玉庭搂过赵绾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赵绾也没拒绝,闭着眼睛,马车行的很慢,摇摇晃晃的回到府上。   陆玉庭要抱她下车时赵绾醒了,她睡眠浅,马车一停下自然就醒了,只是喝了酒,身子有些乏。   “我自己走!”赵绾拒绝道。   她没有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秀恩爱的习惯,今日那些话已是迫不得已,夫妻感情到底如何,自己最清楚,不必做戏给谁看。   陆玉庭倒也没有勉强,两人并肩慢慢的走着,冷风一吹,赵绾倒是清醒不少,只是因为刚才一直靠在陆玉庭身上,脸上压了一块红印。   赵绾看陆玉庭一直盯着她看,似笑非笑的,忍不住开口:“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公主等会自己看吧!”陆玉庭一副神秘的样子。   赵绾进了院子,小丫头们看到她和驸马一起回府,先是愣了下,接着赶紧俯身行礼,赵绾顾不得让她们起身,疾步进了房间。   待看到铜镜中自己脸颊红红的一块,像极了男女亲热时留下的印记。   她才明白为什么一路走来下人们看她的目光为何那样奇怪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赵绾嗔道。   “我告诉公主,公主脸上的印子就消了?”陆玉庭低低的笑道,语气宠溺。   “你……”   “公主不是向来不惧流言!”   赵绾:……   她早说过,这家伙巧舌如簧,说不过他。   “你找本宫到底有何事?”赵绾挑高了眉梢,很讨厌这种情绪轻易被一个人左右的感觉。   “臣作了幅画,想与公主共赏!”不紧不慢道。   “不必了,本宫想休息了。”头疼,想睡会儿。   “那臣陪公主一起!”休息完再赏画也可以,不着急。   赵绾听说他要陪,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立刻道:“不必!”从妆凳上起身气鼓鼓的道:“驸马退下吧。”   谁知起的有些猛了,再加上她是真的有些头疼,脑袋一阵眩晕,她只想着赶紧离陆玉庭远些,哪管得了那些,还没稳住身子就抬脚要走。   可偏不偏不倚的脚踩到裙角,身体一下就不受控制,往一边倒去。   赵绾惊的叫出了声,然后手臂被拉住,整个人重重的摔进了陆玉庭的怀里。   陆玉庭带着赵绾转了个圈,两人一起倒在对面的软榻上。   陆玉庭在下,将她护在怀里,而她压在他的身上。   陆玉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呼吸全都喷洒在她的耳际,痒得她起了层层战栗。   气氛徒然间就发生了变化,两个人的姿势还有房间的气氛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跟滚烫。   “公主殿下每次留臣的方式都让臣无法拒绝……”赵绾大脑一片懵,莫名的让人头晕甚至沉溺,嗓音更是低哑得厉害,他舔了下唇瓣,意图明显,低低懒懒的接着道:“更不想拒绝。”   “陆玉庭,”赵绾连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本宫不允许你……唔”   她想说,本宫不允许你吻。   但吻字还没出口,她就已经被吻住了。   安静的寝殿被紊乱的呼吸渲染的暧昧起来,安静且无人打扰的午后时光私密又惊险,陆玉庭想起了适才他画的那幅画,其实赵绾还是在这时招人疼些。   女孩子还是柔软乖巧些好,一味争强好胜是要吃亏的……   赵绾今日又吃了大亏,可惜,她没有精力和陆玉庭算账,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过了九月,这天是一日短过一日了,赵绾从床上起来,正要叫人伺候便看到挂在床边的那幅画,那画中的女子和她现在的模样一般无二,最关键,那女子就是她。   赵绾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画的,除了陆玉庭不会有别人。   他竟然如此……下流!   正要将画摘下撕毁,陆玉庭撩开珠帘从外面进来:“公主醒了?”   陆玉庭也换了衣服,白色的宽袍,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且一尘不染,如此模样真是一个端方的君子。   赵绾呼吸一滞,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似的,不知为何,这个人总是无端的牵动她的情绪。   刚才明明很气恼,恨不得揍他一顿,可看到他,却又,却又……   “我正好去厨房带了些吃食,一起用吧!”陆玉庭语气一贯的从容,上前把食盒放在桌上。   赵绾这才开口:“这画是你作的?”   “公主可喜欢?”   “不喜,谁让你画的,赶紧毁了!”赵绾负气在床边坐下,并不过去。   陆玉庭好脾气的走过来:“公主当真不喜?臣觉得此刻的公主最美,特意画下来和公主一同欣赏。”   赵绾听他说到最美二字时,又朝那幅画瞟了一眼,忍不住脸颊发烫,他这人可真不知羞,那明明是……   “这种画如何能见人!”赵绾半嗔半怒道。   “那就放在帐中,只有你我二人能看到,如何?”陆玉庭在赵绾旁边坐下,手亲昵的搭在她的肩上。   赵绾随意的挣扎两下见陆玉庭并不离开便也作罢,低声道:“不要!”   “那就放在箱底,公主想看时再拿出来看。”   “谁想看了!”赵绾极力反驳,她才不会看那种画。   “是公主不想看,是臣想看,臣想同公主一起看,公主,现在可否赏脸同臣一同用膳?”陆玉庭抱起赵绾朝桌子那走去。   赵绾半推半就,竟被他抱到了桌前,且还坐在他腿上,一点都没有发现不妥。 第603章 不许说话   晚膳气氛还不错,两人难得都是难得的心平气和。   赵绾应该是饿了,倒是比平日胃口好了很多,陆玉庭又帮她盛了碗鸽子汤,今晚的汤熬的格外好。   赵绾的性子倔,是个不肯说软话的,两人往常怄气,除非是陆玉庭哄她,否则就一直僵着。   陆玉庭倒是会去哄,可也不是每次都顺着她,而赵绾也不是每次都给他机会。   所以两人一般分为两个状态,偶尔吵架,长久冷战,像今日这般甜蜜真是少见。   赵绾今日是真累,若不是饿醒了,她宁愿躺床上继续睡。   用过膳后便让珍珠送了水进来梳洗,两人直接躺下了。   赵绾躺下后像是想到什么,开口道:“你是不是该上朝了?”   表哥弹劾他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坐的住,再不上朝只怕他这个救驾有功的功臣很快被忘记。   世家大族哪个先辈们没立过功,可还不是转眼就忘了,朝堂和后宫一样,只见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身体还未养好,不着急!”陆玉庭眯着眼睛淡淡道。   “哼!”赵绾轻嗤,身体或许真的没养好,不过,他下午生龙活虎的模样应该不耽误上朝吧。   “公主这是嫌弃臣了?”   赵绾不想和他说话了,闭上眼睛道:“困了,不许说话!”霸道中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不过,赵绾也是真困了,或许心情好,很快便睡着了,一向浅眠的她连陆玉庭中途离开都未察觉。   风无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兄长已经启程前往曲州,不过,丰县又有信回来,是太子妃娘娘的亲笔信。   陆玉庭打开陆瑶的信,没想到瑶琴先生离开的这些年竟不声不响的收了徒弟,徒弟还是曲州孟家的公子。   他肯收徒孟祥禾为徒定然是十分看中,孟祥禾死的不明不白,瑶琴必然不计代价的找到真凶,不过,这倒不影响师兄的大局。   若是瑶琴有危险,师兄必然会念及旧情,不会让他白白丢了性命。   他没想到的是魏家竟和丰县的案子有关,只是阁老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做这种蠢事的,难不成真老糊涂了?   瑶儿让他一定查清此事,一则不想让师兄直接和阁老闹翻,再则,她希望事情有转圜的余地,让魏家提前有准备。   此事肯定是要闹大的,那么多的人命,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就过去。   若他猜的没错,师兄是想借此收回丰县铜矿的管理权。   朝廷为了增加税收,充盈国库,想出了官商合作的办法,起初或许是有用,但如今商人和地方官勾结,倒是养了一大批蛀虫。   只可惜,整个河东道那些人斗归斗,可在对外态度一致,便是瞒着朝廷。   所以,出了那么大的事,朝廷才一点消息都没有。   师兄要把事情闹大,不止触动那些商人的利益,还有河东道的地方官,甚至朝中一些人。   “让齐思宇到茶楼等,我有事和他商量!”陆玉庭把信折好,放入衣袖,从座位上起身道。   “现在吗?”   “不然呢?”陆玉庭挑眉道。   “是,属下这就去!”公子这么着急,肯定是出了大事。不过,风无名并不敢问,亲自去了齐府。 第604章 危及性命   齐思宇到的时候陆玉庭已经在包厢等着了,齐思宇拱手行礼:“让公子久等了。”   陆玉庭神态淡然的挥手:“坐吧!”然后拿出那封信放到齐思宇面前,齐思宇看到陆玉庭点头这才拿起信,看到称呼时愣了下,这是太子妃娘娘的信?   齐思宇看完信后,小心翼翼的收好,双手放回陆玉庭面前。   “公子可是要从魏家查起?”齐思宇抬头看向陆玉庭。   他的目光如深渊般深不可测,藏着时光的积淀。   陆玉庭端起茶轻轻吹了吹:“不管阁老知不知情,这事魏家已经牵连进去,一人之过,便是全家之过!”   阁老无论如何也洗脱不清此事和魏家的关系。   “那公子的意思是?”齐思宇有些不明白陆玉庭的意思。   “把此事想办法透露给魏大人吧!”陆玉庭不紧不慢道。   “公子是说魏通则?”齐思宇也明白了。   陆玉庭点了点头:“嗯。”   魏通则学问不错,可惜……是个沉不住气爱打小算盘的,换句话说,他比起他的老子和儿子就输在格局太小,成不了事。   这事魏通则知道了,必定着急的上蹿下跳,到时候,就看阁老自己如何处理了。   “是!”公子对他信任,他绝不能出错,公子如此也是卖魏家一个人情了,能不能置死地而后生就看阁老大人如何处理了。   丰县   鹿鸣山庄的拍卖会,赵恒拔得头筹,却将拍下的头筹送给庞宇。   这可是矿场的股份,丰县的矿场每年一部分股份都会重新招标。   一则可以风水轮流转,惠及大家,以示公平,二则,借机踢出一部分人和拉拢一部分人。   一般这个名额是早内定好的,可今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赵恒截胡了。   当时在拍卖场就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孟嘉业还算是冷静,没有当时翻脸。   拍卖会过后,孟嘉业就让庞宇当说客,说服傅公子把股份转卖。   庞宇有些意外,或者说是受宠若惊,他本来还觉得十分为难,但这也是陶刺史的意思,他并不敢当面违背,没想到如此顺利,看来,那日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傅子恒想要替代郭家,就要先把他这里的路铺平了。   庞宇笑了笑,“傅公子如此大手笔,下官也该有所回报。下官有一句话要提醒公子。”   庞宇话说到这里左右看了眼才开口道:“公子可能会有危险,恐危及性命。”   赵恒闻言兀自喝酒,丝毫不惊讶,一双黑黢黢的眼望着庞宇,等庞宇继续说。   庞宇疑惑“公子不想知道是什么危险?”   赵恒眼睛微眯,神态淡然:“庞大人既然开了口,自然会告诉我。”   赵恒猜出庞宇要说什么,只是他不能表现的太急迫,得让他心甘情愿的一点一点慢慢说。   鹿鸣山庄看似平静,实则风云诡谲,他在拍卖会上拔得头筹,已经成为河东道不少人的眼中钉了,想全须全尾的离开并不容易。   庞宇向后靠了靠,觉得自己还是看不明白这个年轻人。   据他这几次观察,傅子恒绝对是官场的一把好手,城府极深,野心也不小,一个小小的矿场真的能满足他吗?   不过,此人是绝对不能得罪,毕竟他是京城来的,若能两边讨好,到时便能两边受利了。   庞宇看着赵恒:“公子是聪明人,庞某高攀,已示公子为知己,以后下官愿为公子鞍前马后,绝无二话,那接下来的话下官就直说了。”   “公子可了解曲州孟家?”庞宇的话顿了下:“郭家不过是孟家傀儡罢了,而孟家之所以能在河东道商界称雄,正是因为和陶刺史关系匪浅,拍卖会的一切都是孟嘉业安排好的,公子坏了他的计划,他必不会容忍。”   可赵恒好似浑不担心,他笑了笑:“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胆子。”   赵恒骤然就捏紧了手中酒杯,他已经来了鹿鸣山庄,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鹿鸣山庄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不入瓮中,如何捉鳖。   赵恒一扬手,一口将酒灌入喉中。庞宇一直在暗中打量赵恒的表情。   从他第一次见此人,好像就没在他脸上见过丝毫害怕的表情,他到底是何人。   算算时间,送往京城的信,这两日就该有消息了。   “公子好胆识,下官还有一事想请教公子?”庞宇开口道。   赵恒做了个请的手势,庞宇这才开口。   “阁老大人他知道丰县的事后,有没有,有没有……指示?”庞宇这两日越琢磨越觉得那封信有些奇怪。   既然老师已经知道,怎么会只让人捎了一封信来,而不是派人前来,以老师的脾气,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揭过。   “指示?庞大人指什么?”看来庞宇是怀疑那封信了。   “傅公子,此事说来……”庞宇表情有些为难。   他也是出事后才知道老师根本不晓得魏家入股矿场的事,一切都是魏通则借着老师的名头行事。   可那时已经晚了,只能和陶刺史一起把事情压下。   “庞大人但说无妨,我和阁老大人倒是能说的上话,若我能帮得上忙,必然不会推辞!”赵恒的目光静且冷,但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不会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其实,魏家入股矿场的事老师之前并不知情,老师如今的态度,下官有些捉摸不透了。”庞宇有些心焦。   他其实并不是陶刺史的人,而这些年能在丰县立足,一方面是老师的威望,另一方面也是他小心谨慎,苦心周旋河东道各种势力,这才没有出什么差错。   可矿场坍塌再加上假铜钱的事之后,他觉得事情越来越严重,有些后怕,若是魏家放弃他,陶刺史肯定最先拿他开刀,到时他的下场比郭家更惨。   他正想办法脱身时,傅公子出现了,也许这傅公子就是他的贵人。   赵恒没有立刻说话,自顾自的饮酒:“庞大人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你说阁老大人不知,那封信又怎么说?”   “这正是下官不解之处!”   “庞大人若是不解,倒不如写封信到京城解惑,何必舍近求远?”赵恒低眸看着庞宇,要笑不笑道。 第605章 逼我至此   “不瞒傅公子,老师若知道这事,必不会容我。”庞宇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魏家不会保他。   其实,他当初也不过是在老乡引荐下才做了阁老的门生,阁老门生何其多,哪里会对他上心。   只要魏家放弃他,这个看似牢固的利益团体就会立刻抛弃他,他是不得不另寻出路了。   赵恒淡淡的睨着他,然后才意味深长的道:“其实这事也不难,我这次出京也是受了上头的意,不然傅某可没有如此财力。”   庞宇很快便回过赵恒话里的意思,上头,上头是谁?   除了皇上就是……太子殿下,这位傅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   若真的是太子的人,那他若此刻投效,那以后便是为太子殿下做事,巴结上了未来的皇上。   庞宇噗通一声跪下了:“傅公子若能救庞某性命就是庞某的恩人!”   赵恒没有立刻叫庞宇起身:“这就要看庞知府是否尽力,让傅某对上头有个交代了。”   “傅公子放心,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下官作保,傅公子定能平安离开鹿鸣山庄!”庞宇保证道。   孟嘉业让他劝服傅子恒拿回矿场股份,他现在已经做到了,只要他从中转圜就好。   再说,傅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自然不会单枪匹马来丰县,他如此说,不过是想表个忠心。   赵恒也不揭穿他,笑道:“那就一切有劳庞知府了。”   ……   京城   茶楼包厢里,齐思宇离开后,陆玉庭还未离开,听到外面的动静,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让她进来!”   风无名这才让开道路,让露浓进了包厢,露浓站在那里看着如今满头白发的男人。   他眼神如冰冷的秋雨焠过刀锋一般的冷厉,未有半点温柔。   露浓看着陆玉庭,过了好久才道“公子最近过的如何?”   哪怕他废了她的功夫,让人剃了她的发,强迫她做了姑子,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关心他的近况。   她知道,他这次受伤颇重。   陆玉庭表情没有任何动容,对她的关心并不放在心上:“说吧,何事。”   露浓心口一噎,很快压下了自己的情绪,盯着陆玉庭道:“曾江他或许支持太子,但他绝不会放过你的,这次他弹劾就是报复你的开始。”   她上前一步,跪在陆玉庭面前,“公子,我可以帮你的。”   陆玉庭少年时认识露浓,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这样低姿态的模样,眉宇之间都是颓然。   “留你性命已是看在你父亲面上,你且去吧,青灯古佛恕你的罪孽!”   露浓摇头:“不,公子,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我想回到公子身边。”   “那便只有一条路!”   露浓瞳孔猛缩:“公子就非要逼我至此吗?”   陆玉庭见露浓如此行状,冷漠且有些厌恶道:“露浓,我答应过你父亲保你一生平安,可你的一生有多长,我说了算。”   说完他讥讽地挑了挑眉:“你当真以为我赶你离开只是因为你对赵绾做的那些事?”   露浓一愣,目光里都是震惊。   “那日救走李落羽的人是你吧?”陆玉庭语气平静。   不止李落羽这一件,她早就背叛了他,出卖消息给江源,甚至想借宫变除掉赵绾,这么多年,他是养了条毒蛇在身边。   露浓看着陆玉庭,目光一点一点的冷下来,声音亦变得冷硬:“是,是我,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赵绾她根本不配,你若不是为了她那次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若不是我救你,你还有命吗?”   陆玉庭冷眼看她:“那封信是你派人送的吧!”除了她和师兄,没人能那么了解他。   “是,是我送的,从那时我便知道你对她动了真情,若真的只是利用怎么会那般在乎她的生死。”她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不敢奢想正妻之位,她只是想留在他身边而已,可赵绾却容不下她,连他也容不下她。   男人目光凉漫,冷然的嗓音里含着薄薄的厉色:“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为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亦是情之使然。”   “情之使然,好一个情之使然!”露浓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盯着她,良久,露出一个残酷的笑:“你对她情之使然,可她对你呢?你看错了她,用错了情,她根本不在乎你,她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如今曾江回京,你就更没用了。”   陆玉庭轻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嗤笑:“我是看错了人,不过不是她,是你,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父亲。”   露浓毫不示弱,朝陆玉庭吼道:“你不许提他,他心中只有他的短命主子,他死了,他的主子也死了,就让他在地下继续做他的好奴才!”   她的父亲也是先太子的人,父亲对先太子忠心耿耿,甚至为了保护太子殿下,不顾她和她母亲的死活,最终也为救先太子而死。   可惜,他的主子也是个短命鬼,没多久便也去了。他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   陆玉庭被露浓的态度激怒了,他不许任何人对先太子不敬,猛然伸手就钳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   “露浓,念着你父亲的忠心,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远离京城是非,好好过你的日子。”   “如果我说不呢?”   陆玉庭突然松开了手,眼神极其温柔。可语调却非常残酷:“那就不要怪我了。”   二人离得如此之近,露浓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身上是那样冷,再没有半点柔情。   自从他有了那个女人,仿佛将身上所有的温情都给了她。   她该死心的。   她早该死心的。   露浓也忽然大笑起来:“陆玉庭,你上次说我们两清了,我不欠你,你不欠我,那我露浓也不需要你安排的生活,我要走我的路!”   露浓伸手拽掉头上的帽子,露出极短的头发,那一双眼神带着恨还有不甘。   只是陆玉庭没有丝毫的动容,掀起眼皮,他眯着眼睛,阴风阵阵:“既如此,随你!”   露浓慢慢的握起拳头,那个在她最无助时朝她伸出手,一双温暖手掌将她从阴暗的世界拉出来的人,彻底消失了。   从此各走各路,不对,从此再见便是敌人。 第606章 有错便罚   这么多年的陪伴,这么多年的情意,终究只换了这五个字,既如此,随你。   到底是随她,还是彻底放弃她,他,当真是无情。   不,他也不是无情,他的情意都给了那个不在乎他的女人。   露浓转身,离开包厢,风无名本是要拦,但看陆玉庭丝毫没有要拦的意思,这才让她离开。   “公子为什么要放露浓走?”风无名问道。   公子向来是有功便赏,有错就罚,露浓背叛公子,便是处死也不为过。   “我答应过先太子,保她无虞。”陆玉庭捏着手中早已冷掉的茶道。   露浓的父亲耿勤是先太子的护卫,出身定国公府,是先皇后留给先太子的人,忠心耿耿。   先皇后去后,先太子身边危险重重,耿勤丝毫不敢怠慢,生怕有负先皇后所托。   为了保护太子,难免冷落了妻女,甚至连妻子生病都无暇照顾,最终让她抱憾而终。   耿夫人去世后,耿勤对妻子心有亏欠,便想好好照顾女儿。   除了太子,女儿是他唯一的牵挂。   后来耿勤为保护太子中毒受伤,最不放心的便是自己的女儿。   耿勤去后没多久,太子便薨逝,弥留之际让他一定照顾好耿勤唯一的女儿。   他不能让先太子做背信弃义之人,露浓即便死也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若她坏了公子的事怎么办?”毕竟露浓太了解公子的布局,若她以后和公子为敌,必会坏了大事。   “她必然会投靠曾江。”陆玉庭笃定道。   “若她出京怎么办?”风无名问道。   风无名现在对露浓是深恶痛绝,之前公子受伤,他们都以为是公主做的,当时公子还在昏迷,他们甚至在露浓的挑唆下做了不少对公主不敬的事。   陆玉庭要笑不笑的冷道:“以她的性子怎么甘心离开京城。”   露浓刚才那么威胁他,一定是心中有了计划,如今京中和他不睦的只有曾江。   只是,她太不了解曾江的个性,曾江最不屑靠女人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像以前他从不借赵绾在朝中立足是一个道理。   曾江之前能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绝不是因为他是皇上看中的驸马,而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曾江死了,皇上追封他为承恩侯,可他回京知道此事后便立刻请旨让皇上收回追封。   曾江极看中权势,所以他不容许自己仕途有任何污点,怎么可能会利用露浓对付他?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没了功夫,没了身份,还能靠什么在京中立足?   无非是凭着美貌做了朝中权贵的妾室,一般的小官她自然不甘心,可那些朝中大员的夫人们可不是吃素的,后宅磋磨人的手段多了去,到那时应付那些女人都来不及,哪里有工夫对付他。   他给了她生路,只要她这辈子老老实实待在庵里,他保证她衣食无忧,平安到老,可她自己要作死,那就不能怪他了。   “那要不要派人跟着她?”总得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才能有准备。   陆玉庭淡漠从榻上起身,推开包厢的门,淡淡的丢下两个字:“不必!” 第607章 为何帮我   陆玉庭进来时,院里格外的安静,走廊幽长而安静,发着暗黄灯光的灯笼在秋风吹拂下摇摇晃晃。   陆玉庭刚进到房间赵绾就醒了,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声音有些微哑:“你出去了。”   “嗯!”显然不打算告诉赵绾出去做什么。   赵绾也不问,太子不在京中,太子京中势力如今都是他说了算,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你今晚睡这里?”他往常这种情况都会住自己的落雪院。   “不然呢?”他大半夜的过来,难道就为吵醒她,和她说几句话?   陆玉庭直接脱衣上床,赵绾往里缩了缩:“冷!”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凉意,她本就怕冷,他这样掀开被子进来,像是带了股冷风。   “那来点热的!”陆玉庭说完就吻住了她的唇。   反正她这会儿也醒了,既然怕凉就来点火热的。   赵绾打了个冷颤,陆玉庭这个人真的是很恶劣,都说了冷了,昏沉的神智彻底清醒。   “陆玉庭……”   他啄着她的唇,嗓音哑的仿佛有水渗出:“还冷吗,嗯?”   这话像是征求,又像是诱惑。   赵绾看他的眼睛,看了一眼又不敢再看了,别过的脸半埋在的被褥中:“你以后这么晚回来就睡自己院里……”   ……   酣畅淋漓的欢爱,比下午时还要无节制,陆玉庭像是故意似的,完全不顾自己的伤。   赵绾抱着被子半眯着眼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懒洋洋开口道:“我要沐浴!”   “你确定这个时间叫水?”反正他是无所谓。   “这怪谁,你有脸说?”是谁搞成这样的,她本来睡的好好的,大半夜的回来吵醒她,还……   “公主说的是,怪臣不好,臣立刻去吩咐。”陆玉庭笑道。   陆玉庭半倚在床头,心情很好,半阖着眼看着旁边的女人,散在枕头上的发丝淹没了她的耳廓,妩媚的艳色一直绵延到眉眼,让平日里过于冷清的面容蒙上一层媚色。   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弧度好看,因为太瘦,肩膀处的骨骼明显,头发散在上面,半遮半露,竟是难得有种美人落魄的美感。   高贵和落魄两种极端的美竟在她身上出奇一致的融合在一起,犹如一响贪欢,坠落尘世的女神。   赵绾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看我做什么?”   皱了皱鼻子,手在他胸口处随意的拍了下:“不许看!”   陆玉庭低头,唇上勾起不自知的浅弧,手臂圈住了她的肩膀:“公主殿下当真是霸道,连看都不许看了?”   “你这样看我,总觉得你又要打什么坏主意!”陆玉庭绝对是她见过的人里心眼最多,最会算计的一个。   “公主放心,臣伤势未愈,纵然有心也无力。”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陆玉庭,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赵绾眯着眼睛怒气中带着一丝娇憨。   “是,臣多谢公主殿下赏,一定感恩载德。”陆玉庭心情好,脾气也好,也愿意哄着她。   “陆玉庭!”赵绾要打他,却被陆玉庭捉住了手臂。   “公主今日在四公主府上为何要帮我?”陆玉庭喉咙里莫名浮上淡淡的涩意,盯着她的脸低声问。 第608章 早就疯了   赵绾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的,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发尾和他的纠缠在一起,光线昏暗,此时的房间暧昧且静谧。   她听到陆玉庭的话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毫不在意。   赵绾随意的拿回自己的手,扯了扯被子遮了遮胸前的春光,脸上酡红已经褪去,恢复了白玉的颜色,一双眼更是冷清:“还能为什么,你被弹劾这事闹的沸沸扬扬,我总要为公主府的声誉着想。”   陆玉庭喉结上下一滚,淡淡低哑的问:“公主府的声誉?”   “不然呢?”赵绾颜色寡淡的红唇翘起。   陆玉庭眯起眼睛,笑了笑:“公主的担心多余了,因为不管我名声如何,公主始终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是吗?”说完后又淡淡道:“也是,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赵绾强作冷淡,目光却飘到一边去,不再去看陆玉庭。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夜里睡觉门窗都是紧闭着的,室内空气并不流通的,下人送水进来时,外面的门开了道缝,虽然很快关上,但仍感觉一道冷意从门口渗了进来,将二人原本浓稠的情爱味道稀释了下去。   就如他们此刻,爱意由浓转淡,渐渐沉寂。   “水冷了,臣抱公主沐浴!”陆玉庭静默了片刻后才笑着开口道。   她身上偏冷,抱着的时候都泛着凉意,凉的让他觉得方才的热情只是幻觉。   很快,浴桶里传来哗啦的水声,陆玉庭随意的披了件衣服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赵绾拿起旁边的干帛,要从浴桶里出来时,陆玉庭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浴桶里的水呼啦一声,赵绾已经被抱了出来。   赵绾缩在布帛里,露出个脑袋看着陆玉庭,刚把她放到床上,陆玉庭低头,袭击了她的唇。   赵绾本来就累,泡完澡更是虚软得不行,这个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手抵着他的肩膀抗拒着,躲着他的吻:“陆玉庭,你疯了!”   他身体还未复原,这样胡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玉庭的吻辗转到她耳后,模糊的道:“公主殿下,我早就疯了。”   一记长吻结束后,赵绾脑子都已经不清醒了,只知道喃喃道:“陆玉庭,我真的累了!”   陆玉庭手臂揽过她肩膀揉在怀里:“好,我们睡觉。”   第二日赵绾醒来的时候陆玉庭已经不在了,一直到用早膳都没有过来。   赵绾突然问一旁的珍珠:“驸马今日可是上朝了?”   珍珠摇头:“并无,驸马一早就回了落雪院。”   “没出门?”赵绾有些诧异,一般陆玉庭宿在这边,早膳都会在这里用,今日倒是意外。   “要奴婢派人去请吗?”珍珠乐意见到驸马和公主好好的。   毕竟公主和驸马每次冷战时,公主的心情也不好。   这几日驸马和公主十分恩爱,公主脸上有笑容,她们做奴婢的看着也开心。   谁知赵绾却道:“不必了!”   落雪院   风无名一大早就去请了文绪,床上的陆玉庭面如纸色,连唇色都是苍白的。   “忧思过甚加纵欲过度。”文绪表情寡淡:“驸马再这样折腾几次不用派人去找小臣了,小臣不是神仙。”   药王谷出自鬼谷一脉,本应奉陆玉庭为尊,但因为比陆玉庭年长,再加上这段时间他的身体都是他照顾,看到他这样折腾自己,自然看不下去。   陆玉庭怼人没输过谁,但文绪的话默默的受了,没呛声。   “若连文神医都没办法,那我是要开始准备后事了。”陆玉庭一副看得开的模样。   文绪摇头,他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政事他不懂,也不会去掺和,所以在某些方面他并不认同陆玉庭。   “驸马以后还是少折腾,有些事来日方长!”他受的是内伤,外表看着无异,可却要细细养着,不能思虑过重,不能纵欲过度,这两条他全占了,这是上赶着去死呢。   “文兄,来日方长不如及时行乐,如此清心寡欲可是要惹人伤心的!”若是他猜的不错,他那个小徒弟是喜欢她的吧。   文绪闻此果然愣了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下次再吐血,不要找我,我忙的很!”   “也罢,那我让风无名把你那个小徒弟绑来,听说她得你真传,有小神医之称。”   文绪脑门突突的跳了两下,不再说话了,开了药方,让人煎药。   离开的时候和赵绾碰个正着,文绪拱手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文太医免礼!”赵绾淡淡道,他是听说文绪来了落雪院这才过来的。   “多谢殿下!”   “驸马身体如何?”赵绾直接问道。   若是身体无恙,自然不会请文绪,两个人关系可没好到要一大早一起用早膳。   “这……”文绪犹豫了,毕竟原因还真不太好说,怕公主面子挂不住。   “怎么,连本宫也要瞒着?”   “臣不敢,只是,驸马交代过,不许臣告诉公主,公主还是自己问驸马吧。”陆玉庭自然没有交代他。   只是,刚才被他揶揄了那么久,实在是……   文绪离开后珍珠才道:“这文太医也真是,连公主都瞒着,驸马怎么会瞒着公主。”   珍珠看公主脸色不好,忙为驸马说话,很怕好不容易和好的两人再因为这事闹起别扭。   “公主?”珍珠又叫了一声道。   “何事?”   “公主怕冷,别在风口站久了,不如先去落雪院看看驸马?”珍珠道。   赵绾吸了口气:“不必了!”   他回了落雪院,应该是不想让她知道,既如此,她还是不去问了。   “公主担心驸马为何不去,驸马见到公主一定高兴的。”珍珠劝道。   “本宫不是担心他,只是,他病了,若是旁人问起本宫总不能不知道。”赵绾轻描淡写道。   珍珠:……   公主怎么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就很担心驸马,听说请了文太医,连早膳都未用完就过来了。 第609章 天翻地覆   赵绾面色有些苍白,她气血不好,一旦休息不好就更加严重,如今蹙着眉头,整个表情更加冷清,或者说有些厌世。   珍珠不敢再为驸马说话,生怕彻底惹恼公主,心里却有些担忧,公主和驸马才刚和好,怎么又回到从前了。   贵妃娘娘以前总说,若是小曾大人还活着公主就不必对曾家有亏欠,和驸马好好过日子,可如今小曾大人好好的回来了,公主和驸马的关系怎么还是……   唉,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落雪院   文绪离开后,陆玉庭又咳出一口血来,风无名紧张的不行:“公子……属下这就把文太医再带回来!”   陆玉庭摇头:“无碍!”   “太子殿下离京前要您务必保重身体,公子万勿拿身体开玩笑!”风无名着急的连太子殿下都搬出来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莫听文绪危言耸听!”这几日确实有些劳心,再加上昨日放肆,这才引发旧疾,养几日便无碍了。   “公子……”   “休要多言,把药端来吧!”陆玉庭并不是讳疾忌医,药还是要喝的。   没过一会儿,风无名端着药进来,待陆玉庭喝了才道:“公子,属下刚听侍卫说公主本是要来看望公子的,可碰到了文太医,后来又回去了……”   陆玉庭不轻不重的把药碗放下:“知道了!”   风无名不明白公子这句知道了什么意思,公主既然碰到了就该知道公子旧疾犯了,怎么都到门口了又走了,还真是心大。   今日早朝依旧热闹,曾侍郎找出了不少证据呈给了皇上,继续弹劾驸马。   不过,说来也怪,今日倒是有不少权贵站出来替陆玉庭说话,这些人大多是皇族,连素来不掺和事的九王爷都出来替陆玉庭说话了。   九王爷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毕竟那些都是陆驸马的私产,人家自己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有钱任性。   至于别的,人家都为救皇上搭上了半条命,师傅也没了,朝廷不补偿就算了,再追究,未免显得不近人情了。   皇上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苗头,没有立刻表态。   曾江自然不会被这几句话就打发了,像是和陆玉庭死磕上似的,据理力争,而且,他还留着大招。   他查出之前陆玉庭安排在各部的官员都被曾江拔了出来。   还有证据证明,这些人之所以被安插在这些要紧的职位,都是因为给了陆玉庭好处。   这问题可就又严重了,这是买卖官职,若真追究到各部去,自上而下谁都有责任。   这些被点名的部门,被点名的官员,差点跪了,顿时一通哀嚎。   皇上扶额,有点脑壳疼,之前户部和工部被太子那个熊玩意一通拳打脚踢,搞得人心惶惶。   然后,扔下个烂摊子,自己跑了,如今曾江又来个驸马卖官鬻爵,甚至把六部之首的吏部都牵扯进来。   曾江这不但要整驸马,他还要把整个六部都搅个天翻地覆。   头疼。   他一开始确实想趁太子不在京城,借敲打驸马打压下太子势力。   可现在他有点担心驸马扛不住这阵仗,要是太子在就好了,那孩子皮实,能搅事,也能扛事。   不行,还是得召驸马进宫商量下这事。   九王爷暗自松了口气,妈呀,幸好没有再死咬着什么骄奢淫逸这事,否则不知道会扯出多少。   但这卖官鬻爵,好家伙,整个六部都有问题,这事情太大,他可不敢掺和,明日不能再上朝了,他得缓缓,年纪大了,受不了这风云诡谲。   得离京,对离京,他看出来了,京城又不安生了,这次出去,好好找个地,准备养老,不回来了。   冯曦晨一向是看热闹的,没想到曾江这团火烧到了吏部,真是意外。   朝堂热闹了,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事越闹越大了。   关键,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曾江丝毫没有这个自觉,立场坚定不忘初衷的弹劾驸马。   总之,皇上怎么想他不管,别人怎么担心他也不管,他只是弹劾陆玉庭。   这事肯定是没完了,一天解决不了,皇上只能退朝,改日再议。   不过,刚才被点名的那几个官员,那种不安,就像是一把刀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才一下朝,陆玉庭就知道了,齐思宇派人送来的消息。   陆玉庭脸上半点担心都没有,那些个人一个个都是尸位素餐,靠溜须拍马上位的,曾大人这次帮朝廷处理了一帮蛀虫,实在是有功于社稷,他该给他写封感谢信。   不过,这动静不算大,算算时间,明日,最迟后日,阁老就该知道丰县的事了,毕竟魏通则是不扛事的。   “风无名备车!”陆玉庭唤道。   “公子要出京?”风无名吃惊道。   就公子现在的身体可禁不起折腾,上次就是伤没养好出了京,看似无碍,可都留下了病根。   “京郊别院,还是听文太医的话,我这身体是该要好好养一阵了!”陆玉庭头发散着,身体虽虚弱,但眼神却是亮的。   风无名拼命点头:“公子早该去别院好好养养身体了。”   风无名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下来:“公子养伤的事要不要告诉公主?”   陆玉庭挑眉:“你说呢?”   接下来的戏总得找个搭戏的,公主显然是最合适人选,一举两得。   风无名灿笑:“属下知道了。”   陆玉庭摇头失笑,这小子确实比他哥哥机灵些。   落雪院里收拾东西的阵仗有点大,很快便传到了公主院里。   “你说驸马要去别院养伤?”赵绾抬头,明显的震惊。   “是,整个落雪院都忙起来了,看来驸马这次真的伤的不轻!”珍珠紧张道。   驸马可千万别有意外,之前小曾大人出事,都说什么公主命硬克夫,若驸马再出事,那公主可怎么活。   赵绾从榻上起来,直接往外走:“去落雪院!”   “是!”珍珠赶紧跟着。   赵绾步子走的急,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不停的晃动,像是生怕晚去一步就会离开似的。 第610章 冷艳清绝   天气阴沉沉的,阴冷的厉害,像是要落雨。   赵绾到落雪院时陆玉庭正从房间里出来,身上披着件墨灰色斗篷,身形笔直,只是脸色苍白,几近透明,肉眼可见的虚弱,赵绾的手指微微的蜷缩在一起,说不出什么心情。   她走的急,过于冷白的皮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无端生出一股水波潋滟的明媚来。   “公主来的正好,臣正要去找公主!”陆玉庭双眸幽深看着赵绾的眼睛笑道。   “你要去别院养伤?”赵绾走的太快,声音还有点喘。   “正是,臣无大碍,公主无需担心!”陆玉庭淡淡懒懒的笑道。   “本宫听说文太医来过了?”若真的无大碍怎么会请文绪过来。   “是来过了,说臣需要静养,这才打算搬去别院。”陆玉庭避重就轻道。   赵绾缓了片刻,才将情绪缓过来:“驸马要去多久?,看调养的如何。”这自然要看她跟不跟着去了。   “本宫听说驸马的别院有温泉?”   “正是!”   “本宫的公主府虽大,却少了一池温泉,既如此本宫便一同前往,驸马不会介意吧?”赵绾说完慌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一向清冷的目光竟有一丝不自信的怯意,又看了陆玉庭一眼:“本宫只是对温泉感兴趣,或者,本宫可以把驸马的别院买下来。”   陆玉庭摇头,赵绾急急开口:“本宫出双倍的价格!”   “公主喜欢,臣送予公主便是,公主还喜欢什么,臣一并送了。”陆玉庭凑到赵绾耳边。   赵绾脸轰的一红,低下头去:“本宫可不是什么都稀罕!”   “那公主稀罕什么?”陆玉庭挑眉,勾勒出一抹玩味与了然,仿佛别有深意。   赵绾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下,只觉得砰的一声,整个人有些慌乱,瞬间的向旁边转去:“本宫先去收拾东西!”   “公主不用着急,臣会等着公主一同出发!”   赵绾更觉得脸颊滚烫,幸好他看不到,陆玉庭真是太可恶了。   现在的季节,衣服不容易干,又穿的厚,女人出门和男人不同,裙子要什么颜色,外裳又要什么颜色来配,还有收拾,胭脂水粉,突然要出门,整个院子一下就忙乱了起来。   陆玉庭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他也不催就在自己院里气定神闲的喝茶。   “公子,公主会不会改主意了?”风无名问道,这都快午时了,他都等的有点着急了。   “不会,先派人让庄子上准备好午膳!”陆玉庭放下茶盏。   “公子放心,都安排好了。”   正说着话,公主院里派人过来了:“回禀驸马,公主说可以出发了。”   赵绾东西只收拾出来了一半,怕陆玉庭久等,再者时辰也不早了,剩下的让丫头们收拾好了送过去。   赵绾的马车是特制的,宽敞舒服,她昨晚没睡好,上了车就有点犯困,陆玉庭看她精神不好便道:“若是困了,便靠我肩上休息会儿。”   赵绾摇头道:“驸马病着,本宫怕压坏你!”   他脸色苍白成这样,又要坐马车颠簸,她都担心他随时会晕过去,还是不要了。   陆玉庭蓦地笑了,“公主可以试试看。”   “你……”她本是体恤他,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可恶。   赵绾面红耳赤,眼睛瞪着陆玉庭,生气的模样栩栩如生,让五官更加生动。   赵绾眉眼生的十分好看,只是平日表情太少,又爱穿冷色的衣服,让人看起来有些清冷不好接近。   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一般人自不敢盯着她看,只觉得六公主高高在上,十分贵气,却忽略了她的容貌。   她和陆瑶的美不同,陆瑶美艳娇媚,赵绾是冷艳清绝。   各花入各眼,赵绾这朵就入了某人的眼,占了某人的心。   “臣都不怕,公主怕什么?”   赵绾恼的随手一推,正巧马车颠簸,陆玉庭身子一歪咚的一声磕在马车上。   赵绾本是偏过头去不看他了,可听到陆玉庭的吃痛声还有咚的声响,忙转过身子去看他。   陆玉庭歪靠在车上,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庞苍白的厉害,身体也似是十分无力。   “陆玉庭!”   赵绾顾不上别的,赶紧伸手扶他的手臂,他受的是内伤,此番本就是调养身体,她居然和一个病人计较,忙紧张道:“我刚是不是推得太用力了?你没事——”   赵绾急急的询问因男人一个拥抱而戛然而止,剩下的那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赵绾看他如此,以为他故意戏弄她,正要发怒,可此刻如此近距离地看他,面色苍白如纸,便说不出口了。   她早就说了,他身体未好,虚弱的很,偏要逞强,昨晚胡闹,方才又讲些不正经的话惹她生气。   “你身别乱动,伤势还未好,快放开我!”赵绾语气软了下来。   “不放,抱着公主臣舒服些!”陆玉庭看着她的眼睛执着道。   两道眼神交集在一起,赵绾感觉自己像是跌进了春日的一汪湖水里,波光粼粼,清澈明净,微风吹过,泛起涟漪,若是晴好的夜里,泛舟湖上,能看到漫天的星辰。   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眼睛居然这么好看,一个男人的眼睛竟然也可以如此多情。   “你抱的太紧,我要呼吸不过来了!”赵绾喃喃道。   她话才说完,唇瓣就被封上,赵绾觉得心底某处又开始坍塌了,彻底失去了补救的可能……   陆玉庭手掌箍住她后脑,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等到赵绾身体渐渐软下来,靠在他的怀里不动了,陆玉庭才松开唇瓣,低笑道:“公主现在可能呼吸了?”   赵绾:“……”   这个混蛋,又占她便宜,偏她还说不出话来反驳。   “你放开我!”   “是公主压着我呢!”   赵绾这才注意到二人的动作,她整个人趴在他胸口,可不是压着他吗?   她本是要推开的,却又被陆玉庭抱着:“公主别动,让臣靠会儿,臣累的很。”   赵绾:“……”   她这是嫁了一个什么病娇驸马,从成亲以来,他身上的伤就没好过。 第611章 你想多了   赵绾坐的直直的,没有乱动,可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多久。   赵绾忍不住推开陆玉庭的手,身子撤开了些,恼羞道:“你自己坐!”   陆玉庭却又靠了过去:“我累,自己坐不了。”   “既然累就好好坐着,手乱摸什么!”赵绾翻了个白眼道。   陆玉庭的头埋在她的颈侧,嗓音孱弱:“臣是病了,身体不受控制,公主体谅下臣。”   赵绾:“……”   这是陆玉庭,疯了吧,女人都没他这样撒娇的?   他在女人面前都是这副样子?可以去和父皇后宫那些妃子争宠了。   “臣想靠着公主,暖和!”男人嗓音微哑,很有磁性,热气撩拨着她的耳朵,痒痒的。   赵绾:……   靠吧,靠吧,一个大男人撒娇还有完没完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不作妖了,赵绾正要松口气,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公主是在意臣的吧?”   赵绾闻言,低头盯着男人漆黑的眸子,怔住了。   陆玉庭有双多情的眸子,不看便罢,若你看,那眼神就有种魔力,让你深陷进去。   过了许久,赵绾才反应过来,收回视线,眼神看着旁边,故作冷静道:“你想多了。”   说完去推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只不过,没有推开。   男人的手臂用了些力气,像是缠在她身上一般,声音徐徐在她耳边再次响起:“公主对臣总是这么狠心。”   陆玉庭的尾音低低弱弱,声音勾着几分缠绵又透着几分幽怨,竟莫名的让人有些不忍。   “我如何狠心了?”她若是狠心,就不会理会他的事,更不会……   赵绾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也是太着急了,她这样说不是间接承认了在意他吗?   在赵绾看不到的角度,陆玉庭的唇角慢慢勾了勾,只不过,很快又垂落回去,他再次靠在赵绾身上:“公主明知臣受了伤,想听些好听话,却偏不肯说,哪怕是哄臣高兴也好。”   赵绾气笑了:“哄你高兴?你是三岁小孩吗?”   “若能讨公主喜欢,臣愿扮作三岁小孩!”   “你扮小孩?”有这么大的小孩吗?   “只要公主喜欢,还是说,公主喜欢……孩子?”陆玉庭的话意味深长。   赵绾登时像是炸开了,整个身子从马车上弹起来:“谁喜欢孩子,本,本宫才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公主刚才那么推开臣,臣胸口都被推疼了。”手抚胸口,语气可怜兮兮的。   赵绾无语,轻咳了下:“你好好说话,你这样,你这样……”   “如何?”   “总之……不要这样!”明知道他这样是故作姿态,可还是忍不住会心软。   “那公主喜欢臣如何?”陆玉庭一脸期待的等着赵绾的回答。   赵绾彻底噎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冷哼了声,拿出自己公主的姿态,斜睨着男人,语调高傲:“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陆玉庭听完,突然笑了起来,满眼的宠溺:“公主说的是,是臣不该问!”眼中的温柔和纵容毫不掩饰。   赵绾被他哄的没脾气,这才是陆玉庭,若他想哄一个人开心,没有他哄不好的,只看他愿不愿。   陆玉庭看赵绾不说话了,也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公主,别院马上到了!”   赵绾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是在这里?”   “公主来过?”   “嗯,这里有处皇庄!”赵绾道,上次七妹妹陷害魏荣被父皇处置,如今七妹妹便在这处皇庄,说是静养,其实是禁足。   她说皇庄,陆玉庭便猜到了几分,只是她不说破,他也不提,不相干的人罢了。   “原来如此!”   “只是你的别院怎么会有温泉?”她本来以为陆玉庭的别院在别处,没想到是在这里。   只是连皇庄里都没有温泉,他的别院怎么会有。   “这别院是师兄所赠,他从鹤鸣山引了两处,一处送给了瑶儿,另一处便是这里!”这处别院确实是赵恒的,而且,刚修好没有多久。   这次他受了重伤,需要调养,师兄离京之前便把这个庄子送给他调养身体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原来如此!”也只有太子殿下才能如此大手笔。   都说太子殿下恣意妄为,不近人情,可他对陆瑶是真的好。   感情这种事真的是羡慕不来,公主又如何,平民又如何,在感情面前,大家都一样。   “公主若喜欢泡温泉,臣还有另一处庄子,不过,离京城有些远,若是得了空,臣带公主去!”陆玉庭含笑看着赵绾。   “等驸马得了空再说!”成婚至今,若不是这段时间在府里养伤,她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   他总是忙,即便是在府里,也多是待在自己的落雪院。   陆玉庭立刻听出赵绾话里的意思:“是臣的错,以前陪公主太少,这段时间臣会好好陪公主。”   赵绾:……   她什么时候说让他陪着了,他倒会自说自话。   赵绾呼了口气,她现在有点怕他说话了,怪不得能把那些女人哄的团团转,全凭这张嘴。   马车在这时停下,很快马车门从外面打开,风无名已经放好了脚凳,陆玉庭先下了车,不过,他下车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朝赵绾伸手:“公主慢些。”   赵绾慢慢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这才发现,他的手比她大许多,手指纤长,一个男子的手竟长的如此好看。   赵绾没有看过他动手,可却听说过,都说陆驸马轻功绝世无双,手中那把叫做春花秋月的扇子更是一把利器,杀人不见血。   可这双手哪像杀人的手,分明是一双弹琴作画的手。   赵绾的手才一碰到他的掌心就被陆玉庭紧紧握住,再不放开。   这别院陆玉庭也是第一次来,具体里面布置如何他也不知道,不过,师兄是要送给瑶儿的,想来是不会差的。   这次怕是真要在这里住段时间了,朝堂上的热闹他就不掺和了,让皇上自己头疼吧,毕竟,这是他的江山。   管家看到陆玉庭到了,亲自出来迎接:“老奴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驸马!”   赵绾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清,不似马车上那般慌乱,红唇轻启:“免礼吧!” 第612章 人有相似   管家起身,赵绾看到他的正脸时微愣了下,不过,并没有停留,而是偏头看向一旁的陆玉庭。   陆玉庭对管家吩咐道:“让厨房传膳吧!”   说完牵着赵绾的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欣赏园子里的景致。   本来已经是深秋,按说花也败了,树叶也半光,可大概因为有温泉,这里的草木还十分茂盛。   穿过竹林,跨过一个小桥,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就到了内宅,不算太大,很精致。   到了内宅,赵绾在椅子上坐下,机灵的小丫头奉了茶很快退出去,房间只有他们二人。   赵绾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本宫看刚才那位管家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罢了。”陆玉庭轻描淡写道。   “虽然过去许多年,但本宫不会看错,本宫在东宫……见过他!”赵绾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看着陆玉庭的眼睛,十分肯定。   陆玉庭拿着茶盖的手继续轻轻的拨着杯子,缓缓的笑了笑:“是吗?”   “你接手了东宫的势力,你是先太子的人,你在为先太子做事?”如此便能解释的通,为何他只是一个四品官手中却有如此大的权力,还能安排人进六部。   陆玉庭没想到一个她眼熟的旧人,她竟会想到这么多,而且还都猜对了,怪不得宫里那么多公主,皇上只宠她了。   “公主殿下想多了,先太子薨逝多年,臣之前一直在外云游,怎会有那样的幸运。”陆玉庭理了理外袍道。   “陆玉庭!”赵绾声音陡然抬高,眼睛死死盯着陆玉庭道:“你撒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事若让父皇知晓,只怕太子也保不住你。”更不要说她。   先太子是由父皇亲自教导,外人只看到父慈子孝,太子哥脾气好,恭顺有礼,他是好太子,好儿子,好兄长,可太子的逆鳞藏在骨子里。   先太子要做的事父皇是不同意的,那时她还小,不懂得先太子的沉默代表着什么,长大后才懂得,那绝不是屈服,那是蓄势待发的隐忍。   先太子和父皇的矛盾不会像五哥和父皇那么激烈,他们的矛盾是藏在心里的。   总之便是,父皇十分忌惮先太子的势力。   先太子薨逝后,父皇的确难过,可对他在朝中的势力处理起来却毫不手软。   就说常祭酒,现在还在国子监当教书先生呢。   还有周太傅,先太子的老师,父皇确实把他抬在很高的位置,不过是因为周太傅年迈,不能理事罢了。   若父皇知道,先太子的势力被陆玉庭接手,如此年轻有为,又是鬼谷门主,怎会容他活着。   “公主多虑了!”   “陆玉庭,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你难道看不出这次表哥弹劾你的事在朝堂上闹的如此大是父皇的授意,他就是想借机敲打太子的势力,尤其是你!”   “臣问心无愧而已!”他当然知道皇上的算计,但棋局一旦开了,就只能走下去。   “你问心无愧,那本宫算什么,本宫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第613章 坦诚相待   “公主。” 陆玉庭俯身凑近赵绾,鼻息就在她的脸上,那声公主轻而柔,酿着深情。   赵绾从椅子上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调瞬间拔高,温度也瞬间降到了冰点:“你回答我的问题!”   “公主,无论臣做什么,公主在臣心里都是臣的妻,唯一的妻。”陆玉庭看着她的眼眸波澜不惊,深不可测,但不可否认,是温暖的。   “妻?”她望着他的脸,笑了出来,但笑容却带着一丝自嘲:“那我请问,你把作为你妻子的我置于何处?”   “自然是臣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赵绾定定看着他,视线却模糊得厉害,声音带着些哽咽,轻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最重要的位置?陆玉庭,时至今日,你就不能对我坦诚相待一次吗?”   他的心很大,装着那么多东西,但最重要的位置绝不会是她。   “臣绝不敢欺瞒……”   “你住口!”赵绾转过身去,吸了口气,让水雾退散,视线恢复清明,才又转身道:“你欺瞒本宫的事做的还少?只怕连娶本宫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来别院也不是为养伤吧?”   赵绾话落,本就安静的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并瞬时在房间蔓延开,持续了许久。   陆玉庭看着她睫毛上未干的泪迹,唇齿间溢出一个字:“是。”   平平淡淡,并不算坦荡,也没有任何愧疚,听不出情绪。   “你娶本宫不过是需要驸马的身份,地位高且并无实权,让父皇不起疑心,方便你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因为古往今来驸马仰仗的从来只是公主的宠爱,即便可以出入朝堂也做不了权臣。   “是。”   “你派去山东那些人也是先太子的人,你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五哥铺路,即便被我误会,被我刺伤仍不肯解释一句,也都是不想父皇怀疑到五哥身上。”   陆玉庭静静看着赵绾没说话。   “那日若不是我让风无忌拦住你,你本是要进宫向父皇坦白一切,对不对?” 在他的计划里,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会如何。   陆玉庭的表情没有半点波澜,他以为可以瞒她久一点,或者说他想瞒她久一点,却没想到,毁于一夕之间。   “是。”   赵绾闭了闭眼:“那你之前为我做的那些事都是蓄谋已久,也都是利用,就像露浓一般,若有一日再无用处便弃如敝履。”   “绾绾,”陆玉庭看着她,表情有些无奈,语气温淡的问:“你和她不同,已经过去的事你又何必执着。”   赵绾的眼睛慢慢染上了一片红,脸上的神情似乎痛到了极点:“作为你棋局中的一步,我不该知道吗?”   “是,我从一开始对公主就是利用,”   赵绾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脸色更加苍白,是绝望的白。   其实她该谢谢他终于对自己坦诚了一次,这些她已经猜到了,又何必要逼他说出来,这是她自找的。   陆玉庭看着赵绾的表情,心里并不像他的表情那般平静,只是事情已经摊开,便再无法隐瞒。   他知道她迟早会知道这一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即便没有曾江的事,臣也会想办法破坏你和他的婚约,后来也是臣让人提醒皇上可以用和亲换得边塞和平,逼的公主走投无路,不得不同意嫁给臣,因为臣娶公主对太子有利,对陆家有利,对臣……”   啪!   安静的房间里巴掌声格外的响亮。   赵绾双目赤红,充满恨意的看着陆玉庭。   “你混蛋。”   “惹公主伤心,是臣的错。”   赵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是想看透他的心。   那些甜言蜜语,言犹在耳。   此刻种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都说你智计近妖,算无遗漏,为什么不干脆瞒我更深些……” 赵绾摇头失笑。   是她太天真了。   陆玉庭看着她发红的眼角,心头似是被针扎,密密麻麻的心疼,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想起了当年的事?   “公主可记得幼时落水……”   赵绾眼眸一深,随即想到什么:“当年救我的是你?”   “是!”   “为何救我!”   “因为……公主当年便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赵绾已经崩溃,她去掉那些虚伪的面纱,将血淋淋的伤口亲手撕开摆在自己面前时她才发现,即便有心理准备,可她也无法承受。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深秋那么冷的莲花池,他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救了她上来后悄悄就离开了。   她因落水,高烧了几日,再去查那个少年,可找不到了。   那日参加宫宴的少年不少,可会凫水的寥寥无几。   母妃说表哥会凫水。   可她总觉得不是表哥。   后来,表哥救落水的魏荣。   也是那个莲花池。   她也以为是表哥。   可偶尔做梦,梦到她落水的场景,她却总是看不清那少年的脸。   那少年一身蓝色锦袍,和眼前之人渐渐重合。   蓝色……   原来她是从那时开始喜欢蓝色。   原来是因为他。   就像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暴尸荒野,赵绾的眼泪越发汹涌。   曾江死的时候她以为疼到极致。   如今发现,原来还可以这么痛。   “你不是最会哄女人,最精于算计,为什么找个理由随便打发我的,为什么告诉我当年的事?”赵绾捂着胸口,原来喜欢一个这么疼。   “因为臣发现,臣算计许多,却算漏了一样东西。”陆玉庭上前为赵绾擦着脸上的眼泪。   “臣算漏了自己的心,臣心悦公主,不想再瞒公主。” 第614章 心悦公主   陆玉庭看着赵绾的眼神里藏着深不到底的幽深,像极了深情。   可赵绾知道,并不是。   他精于算计,知道即便他不承认她也不会相信,倒不如置死地而后生,全部坦白。   然后重新给她制造一个日久生情的假象。   真不愧是他,这么短时间内就想好了后路。若不是她太了解他,只怕真会信了他的话。   赵绾看他半响,轻声开口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话吗?”   “绾绾,除了信我,你别无选择。”男人温浅清润的眸子看着赵绾的眼睛。   “你威胁我!”赵绾一双美目,盛满愤怒。   “臣没有!”陆玉庭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想靠近她些,可刚抬起脚步,赵绾就立刻朝后退去:“你离我远些!”   “绾绾,之前种种,做了便是做了,时至今日,我亦不悔,”陆玉庭顿了下:“但,绾绾你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不会变。”   赵绾自嘲的笑了笑。   不悔?   她闭了闭眼,身子一点一点朝后退,失魂落魄的在椅子上坐下,满是水渍的脸变得疲倦和溃败。   在他的心里,先太子,太子,陆家,哪个都比她重要。   他能为他们豁出命去,可她,只是棋子一般的存在。   身心疲惫,一败涂地,这就是她此刻的境地。   到了今时今日,他的确没必要骗她。   可到了今时今日,他们中间隔着一道谁都跨不过去的过去,他们还能继续做夫妻吗?   她抬眼看他,眼周还是红的,可眸光极为平静:“你说的对,你确实没必要骗我,我们之间本就是……本就是一场交易,如今表哥回来了,,你亦得到你想得到的,我们这场交易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陆玉庭瞳眸被墨色填满,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绾绾,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   “和离吧,我会亲自和父皇说。”赵绾没有理会他的怒气。   漂亮的眼睛浮着淡淡的水雾,让平日清冷的眸子难得显出几分令人怜惜的娇柔。   可眼中的决绝的,不可忽视。   陆玉庭慢慢走到赵绾面前,双手撑在她的身侧,迎面而来的阴影将赵绾笼罩。   赵绾有些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陆玉庭的声音极软,明明是哄人的语气,赵绾偏听出了几分威胁。   “绾绾,你的父皇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他不会同意的。”   以他物尽其用的性子,便是最疼爱的女儿,也会让她发挥最后价值。   和离不可能,丧夫倒更可能。   “你觉得父皇知道了一切,还会让我嫁给你?”   陆玉庭摇了摇头,轻笑“他大概不会给我活的机会,可是绾绾,你会告诉皇上吗?”   赵绾眼睛泛红,脸色却泛着白,她会吗?   可依旧故作强势道:“本宫为什么不会?本宫为什么要和一个处心积虑,满目算计的人一起生活!”   “就算和你和离,本宫依旧是公主,想做本宫驸马的男人能从宫门口排到城门楼子。”   “公主说的没错,想做公主驸马的人很多,尤其,如今小曾大人平安回京,春风得意……”   陆玉庭凑近她的耳畔,说话时的鼻息都喷到了她的耳蜗里,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可是有臣在,一个都休想。”   赵绾冷笑:“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早了。”   “公主可以试试看。”   “陆玉庭,你别以为本宫不敢告诉父皇!” 赵绾被男人气得肝颤,她讨厌他这副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绾绾,你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天之娇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素来聪慧,可你想想,你这一切荣宠仰仗的是什么?曾经最得宠的长公主在先皇薨逝后可还有以前那般风光?”   赵绾瞳孔一缩,声音都是抖的:“陆玉庭!”   “臣心悦公主,舍不得公主。” 男人的手指轻轻的扶上她的下颌,眸如春水般温柔。   “是心悦还是利用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他了。   “公主,臣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臣确实有要做的事,有先太子的未竟之志,臣愿为此付出一切,不管臣是因为什么而跟公主在一起,臣心里的的确确有公主的位置。”   “大齐的江山迟早是师兄的,如今即便是没有臣,他以后一样坐上那个位置,可公主非要用和离逼臣,臣不介意早一点让师兄坐上那个位置,臣愿背骂名,就只看,公主殿下愿不愿意付出那个代价了。”   “啪!”   这一巴掌比刚才的两记更加用力,赵绾浑身颤抖,唇瓣发白。   “陆玉庭,你简直是魔鬼。”   弑君这样的话竟然这般轻易从他口中说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陆玉庭轻笑,像是挨巴掌的人不是他。   他确实骗了她。   但也够了。   敢这么打他,她是唯一一个。   “臣并非和公主说笑,公主要跟臣和离,臣真的会掐灭公主所有希望……臣只怕那个代价公主承受不住。”   赵绾扬手又一个巴掌要扇过去,却被陆玉庭捉住了手臂:“公主若再对臣动手,臣就要对公主无礼了,臣虽身上有伤,但此刻侍奉公主一次也不是不行。” 陆玉庭眸底尽显危险邪佞的暗色。   赵绾几乎是震惊的看着他,她还是不了解他,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魔鬼中的极品,没有他不敢做的。   “陆玉庭,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歇斯底里的形象和平日冷清的赵绾判若两人。   到最后,她基本已经是扯着嗓子在尖叫了。   “臣以前只求辅助明君,天下太平,以后惟愿和公主执子之手,白头偕老。”陆玉庭拱手朝赵绾深深一揖:“臣还望公主成全。”   赵绾的眼圈红的嗜血,却一直强忍着,死活不让眼泪掉下来,仿佛这样就能维持她的尊严与高傲。   她吸了口气,然后才低低开口,声音已经哑了,沙沙的,让人心疼:“陆玉庭,除了威胁,你还会什么?”   “臣不是威胁,臣对公主无计可施,唯有如此!”陆玉庭嗓音越发温柔,连笑容都是。   “你说你心悦本宫,可你的心悦本宫要不起。”   “今日让公主不痛快是臣的过失,公主放心,臣以后不会再让公主难过!”陆玉庭蹲在赵绾面前,拉着她的手,眼神温柔且缠绵。   赵绾没有说话,头偏向一边,陆玉庭却没有生气:“公主一路劳累,臣让人传膳可好?”   “本宫没有胃口!” 第615章 不寒而栗   “公主便是要和臣赌气,也不要伤了身体!”   “本宫说了没胃口,不想吃,你没听到吗?”赵绾闭上眼,冷淡道。   “公主,”陆玉庭的语气分外温柔:“你是非要逼我用些非常手段吗?”   非常手段?   赵绾冷眼看他,嘲道:“你想怎么样,欺负一个被你算计到无还手之力的人很得意是吗?”   陆玉庭微笑,那双多情的眼睛,仿佛两湾深潭,漾着让人沉沦的温柔缱绻:“臣怎么会欺负公主,臣只想对公主好。”   语气亲昵温柔又风度翩翩,完全无法让人把眼前的他跟狠心冷情精于算计的男人看做同一个。   她从来都知道他非善类,可在知道真相后,她还是觉得骨寒。   她现在实在提不起精神去跟他计较,脑子里乱的很,也无话可说。   甚至他的那些话让她有些害怕他,他说的没错,她承受不了失去的后果。   可是那些欺骗和利用就像是梗在心头的一根刺。   拔掉,鲜血淋漓。   不拔,荆棘丛生。   “我不想和你吵,我想休息!”赵绾看着陆玉庭,语气里有些妥协的意思,或者说示弱。   “那好,公主先休息,待会儿我再让人送进来!”陆玉庭无声的笑笑,语气依旧宠溺。   赵绾却觉得这个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怎么可以在做下那些事后,依然可以这样平静的面对她。   她也是傻,落雪院的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陆玉庭到别院养伤这么严密的消息若不是他故意让人放出来,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的目的就是让她和他一起出京,京中肯定是出了更大的乱子。   陆玉庭此刻出京,将的父皇的军,可惜她现在才明白。   论算计,她真是差太远。   怪不得沦为鱼肉。   可笑,她还自觉自己是可以和他博弈之人。   陆玉庭甚至扶她躺好,体贴的将她掖好背角才从房间离开。   当房间门闭合的那一刹那,男人唇边的弧度便慢慢冰冷了下来,笼着一身寒意朝院门外走去。   “风无名!”陆玉庭道。   “公子有何吩咐!”风无名看陆玉庭脸色不好,不敢多问。   “管家怎么是他,谁安排的,让他来见我!”陆玉庭眼中闪过一抹幽暗的冷光。   “是,属下这就去!”风无名不敢耽搁,立马去叫管家。   管家听到陆玉庭要见他,立刻欢天喜地就去了。   他就说吧,在京城才能能见到公子,说不定还能遇到太子殿下,这才能做大事。   这几年在外面,做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小事,完全帮不到东宫,纯属是浪费时间。   “武卫拜见公子!”武卫恭恭敬敬给陆玉庭行礼,一揖到底。   “你叫武卫?”   “正是!”武卫听陆玉庭的声音只觉得后背阴森森的。   “是谁让你到的京城?”他并不记得,安排在京城的人里有他。   “这……属下是自己回京的!”然后托人找了丁飞,这才能在别院谋个差事。   没想到才刚到别院几天就有机会见到公子,武卫的内心是窃喜的。   “自己回京?”陆玉庭的目光越来越冷:“违背我的命令回京,你胆子倒是不小?”   今日也幸好是赵绾看到,若是皇上的人看到还不知会引来多大的乱子。   武卫看陆玉庭脸色不对,立马跪了下来:“公子,属下是想帮公子,这么多年,属下一直在外面……”   剩下的话武卫没说,但言外之意,这么多年他一直被派在外面,也该回京了。   他是东宫旧人,是先太子心腹。   如今,皇上已立太子,他回京听令也是理所当然。   “很好!”陆玉庭语气淡漠,武卫是先太子身边的人,大家共侍一主,便是罚也要罚的明明白白:“你可知为何这些年为何派你在外面?”   “属下……不知。”   曾经在东宫侍奉的人大多都被派出了京,甚至一些隐姓埋名,彼此之间也不联系,各自有各自的任务,甚至以前一起共事的兄弟现在都不知在何处。   若不是他知道香满楼跑堂的小厮是自己人,也找不到丁飞安排这个差事。   “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们都曾在东宫出入,是熟面孔,若要继续为先太子做事便只能在京外,为何那么多人都不回京,独独你回了京,武卫,你可知你坏了多大事。”陆玉庭的声音越来越低,可声音却是越来越冷,像是血腥的罗刹一样,他眼神太冷,像是要要了他的命。   武卫开始害怕起来,陆玉庭接手东宫势力后不久他就被派出了京城,所以,他并不了解陆玉庭,只听说十分有手段,如今无人敢不服。   “公子,属下只想回京帮太子,并不想坏公子的事。”武卫急急辩解。   “帮太子?凭你的鲁莽,凭你的蠢?你可知公主今日认出了你,她在东宫见过你,你可知认出了你这代表这什么?”   “公子,属下只去过太子府一次!”武卫开始求饶,太子曾召见过他一次,就一次。所以,他才抱了这样的心理回的京城。   “一次?一次也足够有人看清你的脸,记住你的身份,你死不足惜,可坏了大事,死一万次都不够。”听他的语气,已经回京有几天,这几天他可曾见到过什么人,有没有人被人认出来。   “属下知罪,求公子开恩。”武卫不傻,自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发白,顿时开始求饶。   陆玉庭看着他,目光中只是冷酷,他从椅子上起身,向前轻轻走了一步,一双靴子不偏不倚地就踩在武卫的手背上。   陆玉庭不是不轻不重的踩着,他使了暗劲,十指连心,刺痛瞬间从他的手上钻进心口,疼的龇牙求饶:“公子,属下错了,属下知错了。”   武卫不是武将,并不习武,自然忍不了这痛,疼的直叫了出来。   “……嘘。”陆玉庭笑着嘘了声,声音很轻,但却极冷酷:“我最近身体不适,听不得大喊大叫。”   他一边说着话,脚下的力道一边加重,更大的一股痛意又袭了上来,武卫疼的差点晕过去,可用另一只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没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保住他半条命。   陆玉庭看他虽不是武将,但此刻忍住了,倒也算条汉子,这才收了脚上的力道,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回到了椅子上。   “属下知错,属下对先太子一片忠心,绝不敢背叛,也绝不敢忘记自己职责,求公子留属下性命将功补过。”武卫磕着头,砰砰作响,很快,脑门就磕出了血,可仍不敢停。   “武卫,你心里可真的服,可觉得我对你太过苛责?”陆玉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一开始确实动了杀念,可如今想,留着武卫也不是不可以。   “属下不敢,属下坏了大事,无论怎么罚属下都认,只求公子留属下一条性命。”武卫恳求道。   “留你的命也不难,只是……”陆玉庭话顿了下:“只是,我定的规矩不能废,否则,我如何服众?”   武卫愣了下,知道自己只怕是逃不过了,只是,公主认出了他,他死后无颜见旧主了。   武卫从怀中掏出匕首,想要自刎,却被陆玉庭一脚踢开:“你若要自刎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当着我的面不就是想让我不忍,好留你一命。   武卫忙低头:“属下不敢。”   “我看你很敢,你能瞒过一路,顺利回到京城,又联系上旧人让丁飞替你谋这个差事,看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陆玉庭看着跪在地上的武卫道。   “属下一时头脑不清酿成大错,和旁人无关,求公子责罚属下,不要连累无辜。”武卫忙道。   “你自身尚且不保,没资格替他们求情,再说,既知违反规矩当初为何又连累旁人。”陆玉庭冷道。   武卫不敢再辩解,整个人更加颓丧,陆玉庭再次开了口:“既然你想回京城,我就成全你,只是……”   武卫眼睛一亮,忙道:“但凭公子吩咐。”   “我和公主会在别院住上一段时间,公主既认出了你,肯定会有些事要问你……”陆玉庭喝着茶,漫步惊心道。   武卫道:“公子是想属下否认?”   也只有这样才能撇清公子和先太子关系,不连累公子。   “非也,我要你……”陆玉庭声音低了下来,武卫听清了陆玉庭的话,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玉庭。   公子让他说这些话,岂不是坐实了公子是先太子的人,而且还……   “照我的话去做,公主若信了你的话,你便留在京中,若不信……你自己知道如何!”   ……   陆玉庭离开后回了房间,赵绾已经醒了,确切的说,她一直都未睡,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公主醒了?”陆玉庭慢慢的走近赵绾。   只是赵绾却不知为何,一听到他声音就又红了眼,她本不是爱哭的性子,因为父皇不喜过分柔弱的孩子,为了讨父皇欢心,为了能保住母妃和她在宫中地位,这性子慢慢就磨成了这样。   只是,不知为何,陆玉庭总能轻易的逼出她的眼泪。 第616章 肝气郁结   今天是阴天,房间有些暗,晦暗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削弱了面容的美艳高傲,再加上她眼中斑驳的湿润,整个人有种楚楚动人的风情。   陆玉庭知道,一时间她肯定难以接受,高高在上顺风顺水的小公主,或许见过这世间的丑恶,但何曾被人那么欺负过?   陆玉庭的视线一直在赵绾身上,看着她眼底的氤氲一点一点升起又逞强落下。   比起赵绾的情绪变化,陆玉庭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他在床边坐下,伸出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公主,我知道你心里还生我的气,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我不后悔做那些事更不后悔娶你。”   赵绾一直沉默,陆玉庭扶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和自己对视:“公主,人和人之间的利益是永远存在的,夫妻结合就是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这本身就是利益的最大化,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公主确信离开了臣会过的更好?”   “陆玉庭,”赵绾叫他的名字:“我们之间一开始本就是互相利用,如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   “公主,”陆玉庭慢慢的靠近她,几乎是贴在她的额头上,语气缓缓且深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大齐万世开太平,此乃臣毕生宏远。可臣亦有私心,公主便是臣私心,臣无愧众生,唯愧公主,臣愿以此生做偿,除非身殒,臣不会放手。”   “你……”赵绾瞬间睁大了眼睛,眼泪却在一瞬间滴落。   陆玉庭贴了贴她的脸颊,眼泪沾到他的面容上,湿哒哒的,并不舒服,陆玉庭却不肯放开。   抱着赵绾继续说道:“所以,公主不要逼臣,臣不愿让公主难过。”   他不管她和曾江之间过去是如何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管他过去对她有多好,她有多感激,但以后,她是他的,他不允许任何人试图越过他的底线。   哪怕她是公主也一样。   他可以容忍她的不理解,甚至埋怨,发脾气,但不可以伤害自己,和离更是别想。   赵绾盯着男人熟悉的面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大齐万世开太平。   她想起了太子哥。   陆玉庭他是大英雄,是救世主,可他却不是她的良人。   好一会儿,她才收拾好情绪,开口道:“你既然对不起我,为何不放了我,你利用我,我也利用过你,我们两清了不好吗?”   听到她的话后,陆玉庭唇边勾起了浅浅的弧度,黑色的眸子温浅清润,风轻云淡却又意味深长:“公主不欠我的,是我欠公主的,”他抬手拉起她的手覆上他的胸口:“公主曾在这里刺过一剑,没有刺死我,就说明老天让我活下来还清欠公主的债。”   “可我不需要。”   “公主会需要的。”   “陆玉庭,你是不是疯了?”   “可能吧!我让人重新准备了膳食,我陪公主用些!”陆玉庭不是在和她商量,是在替她决定。   已经快到晚膳时分了,也该用膳了。   赵绾头偏向一边,无声的抵抗,陆玉庭也不恼,笑了笑:“公主若不饿,我们做点其他事。”手已经将她身上的外衫扯了下来。   赵绾是真的恐慌了,尖叫道:“陆玉庭!”   陆玉庭停下了亲吻她脸颊的动作:“公主有何吩咐?”   “传膳吧!”   “我听公主的。”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一桌膳食,赵绾大概看了眼,和中午的一模一样。   就单看这点,就知道他骨子里有多执拗,也是,若是个轻易便妥协的,也不会在先太子薨逝后坚持这么多年。   先太子去世时,他也没比她大几岁,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赵绾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眼底的情绪。   “公主尝尝这个乌鸡汤!”她气血不好,喝这个汤对她身体有好处。   赵绾气血不好,平日饮食本应该特别注意,可她也是挑三拣四,夏日里喜食冷的,冬日里又喜辛辣的,从不忌口。   赵绾觉得有股腥味,应该也放了中药,颜色也不好看,内心特别拒绝,皱着眉头道:“我一会儿喝。”   “一会儿凉了更不好喝!”赵绾的小心思陆玉庭早看出来了。   “我不想喝。”既然他已经看出来,赵绾索性不再掩饰,皱着眉头,是真的很排斥这股味道。   陆玉庭无所谓的笑笑,舔了下唇瓣,凑过去道:“臣喂公主?”   赵绾偏头要躲,却被陆玉庭勾住了下巴:“公主听话,臣会对公主好!”   赵绾已经见识到陆玉庭有多丧心病狂,这会儿也不想和他吵,头挣开他的手指,本来陆玉庭也没用什么力气,他并不想伤着她。   赵绾端起那碗鸡汤,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又腥又带着点苦,比药都难喝,她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   喝下去之后感觉满嘴都是那个味道,这顿饭就更吃不下去了。   可偏陆玉庭就要在此刻给她夹菜,还都是她平日里不喜欢吃的。   赵绾实在忍不了,没办法,她实在做不到低声下气。   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陆玉庭,你就是成心让我不痛快是吧?”   “怎么会,我心疼公主还来不及!”陆玉庭语调仍然带着笑。   “你弄这些东西不就是想成心恶心我,和中午的一模一样,如果我不吃,你就会让人继续做下去,是不是?”   “是!”陆玉庭坦白。   一则,这些食材都是他精心挑选对她身体好的。   再则,他让她吃的,她当然得吃,还得吃上一段时间。   不过,她既然不喜欢这个味道,他会调下方子。   以前未曾觉得,这段时间留在府中比较多,两人相处的也多,发现赵绾体寒严重,肝气郁结,经络不通,晚上睡眠也不好。   她现在还年轻,看不出问题,等过些年,问题就都出来了,会引起早衰,影响寿数。   赵绾吸了口气:“陆玉庭,你不同意和离可以,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涉,驸马若是想要女人,本宫会挑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送进别院好好伺候驸马,本宫要回府,驸马自己好好养伤吧!”   赵绾气冲冲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她堂堂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若要从此过这样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的日子,她赵绾一刻也不奉陪。 第617章 送上死路   可她还没有迈出步伐,便被陆玉庭拦腰搂住,将整个人拉回来抱在怀里。   他用了力道,赵绾知道挣扎没用,索性也不浪费力气:“你想软禁本宫不成?”   “绾绾多想了,天色已晚,城门马上要关了!”陆玉庭笑着不紧不慢道。   赵绾咬唇,她倒是忽视了这点,城门关了之后,若不是有紧急军情,可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陆玉庭也不是没这么叫过她,只是那时两人比较亲密,现在她听他这么叫,只觉得心悸,心里瘆的慌。   赵绾垂眸,这倒是真,城门关闭,用她的腰牌倒是可以进城,只是难免兴师动众,传到父皇那里,若问起来又是麻烦,大半夜的回京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先用膳,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嗯?”“……”赵绾瞪着男人清风霁月的面容,不禁咬牙,她真是讨厌死了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可偏她自己蠢,跟着他出城,落在他手里,想走也走不了,简直让她憋屈死!   赵绾闷着脸,心里把陆玉庭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陆家也是世代忠良,陆瑶的人品自是没得说,陆玥聪慧大方,十分乖顺,陆瑾玉雪可爱,古灵精怪,怎么就生出他这么讨厌的人!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你看我,我看你,陆玉庭脸上挂着笑,倒是很有耐心,反正人都在他怀里,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   最后,还是赵绾让了步。   “我不要吃这个!”赵绾蹙眉,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实在是难以忍受,一看就没有胃口。   说实话,这些菜做的确实有些……药膳也就罢了,别的菜做的品相也都一般,若是旁人也罢,对赵绾而言,确实难以下咽。   她在宫里长大,膳食都是御厨准备的,不管是品相还是口味都是极佳。   “先用些,等会我再让厨房送些过来。”陆玉庭刚才尝了,味道确实不佳。   之前陆玉庭从未来过这里,厨娘也是临时找的,看来要重新找个新的。   赵绾倒是没再和陆玉庭闹,象征性的用了几口,已经给足他面子了,人生第一次吃这么难吃又难看的东西。   陆玉庭让人撤了,让赵绾先休息,又出了房间,赵绾也松了口气。   陆玉庭到厨房不久,武卫就知道消息,匆匆赶去,他现在成了惊弓之鸟,生怕自己再做错事。   陆玉庭倒也不怪他,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这次他来的匆忙,一般的厨娘也就这个水平。   “明日重新请个厨娘,最好要精通药膳的。”   “是!”   吩咐完之后,陆玉庭屏退了厨房的人,挽起袖子,自己动手。   他和师兄陪师父云游,自然不能让师父他老人家动手,他们就只能自己努力。   师兄一开始是不肯下厨的,说什么君子远庖厨,没办法,他只能给师兄的饭菜里动了点手脚。   后来就两人轮流给师父做饭,他不能吃辣,他也没少受师兄荼毒,把之前的都报复回来了。   那段时间,他们卯足了劲要讨好师父,又要投对方所恶,不能说练就了好厨艺,但应该比今晚的厨娘好些。   他和赵恒不是一开始就是互相欣赏的,只要别太过分,师父他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们闹腾。   师父说过,师门情意不是教出来的,要能欣赏对方优点,更能接纳对方缺点,这样才能真正成为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而他和师兄也正如他老人家所言,在对方给的‘磨难’下,磨平了彼此的棱角,有了今日。   想起曾经朝夕相处的日子,陆玉庭忍不住惆怅,师父他老人家已去,那样的时光再回不来了。   陆玉庭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气,最黑暗,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他一定能完成先太子遗愿,才能不辜负先太子还有师父。   厨房里食材倒是现成的,复杂的就算了,简单的弄两个小炒还是可以的。   糖醋鱼,炒波棱,炝炒莴苣丝,又做了鸡蛋饼,很快弄好。   风无名在厨房找到陆玉庭,看到正在做鸡蛋饼的他,愣在了门口,他揉了揉眼睛,用力又看了眼,他是不是看错了,公子居然亲自下厨?武卫疯了吗,让公子自己下厨?   “公,公子?”风无名惊呆的口吃了。   “何事?”陆玉庭面不改色的装盘后问道。   风无名看着金灿灿的鸡蛋饼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还没有用膳呢,这会儿闻到香味是真饿了。   风无名眼睛恋恋不舍的从盘子里的鸡蛋饼上收回,舔了舔唇瓣,上前低声道:“公子,阁老知道消息后进宫了。”   “哦?”陆玉庭挑眉,没想到阁老如此当机立断,倒是有气魄。   陆玉庭将食物放进食盒,这才叫来一个小丫鬟:“给公主送去。”   然后看了风无名一眼:“去书房谈!”   风无名哦了一声,悄悄吸了口气,房间里还有鸡蛋饼的香味呢。   到了书房,风无名才继续道:“皇上和阁老说话时屏退了众人,里面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不过,阁老离开后不久皇上派人去了曲州。”   “你哥可从曲州送回消息?”算时间,风无忌也该传回消息了。   “属下刚收到来信,还未来得及呈给公子。”风无名正要说这事,没想到公子先问了。   陆玉庭打开,很快看完,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风无名有些担心,莫不是大哥又做错了事:“公子,我哥说了什么?”   “陶刺史派刺客去了丰县。”陆玉庭一点都不担心。   “他要刺杀太子殿下?”风无名大惊,这些人也太大胆了。   “他们是去找死!”陆玉庭凉声道。   且不说他派人暗中保护师兄,就师兄的功夫再加上青鸾,那些人绝对不是对手。   以师兄的行事作风,肯定会将此事搞大,借此拿到陶刺史的把柄,到时,不管是矿场坍塌还是谋杀储君,陶刺史都逃不过一死。   他现在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陶刺史出了这么个‘好’主意,将他彻底送上了死路。 第618章 年少有为   陆玉庭太了解师兄,师兄此去丰县整顿的矿山只是其一,肃清整个河东道的官场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陶刺史这次撞他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才不会管他是不是天子旧臣。   皇上若是包庇陶刺史,师兄只怕连皇上的面子都未必肯给。   皇上容不下傅家,容不下崔家,甚至猜疑打压陆家,但对这些没有根基的旧臣倒是容忍的很。   陆玉庭摇了摇头,不过没关系,他会和师兄好好配合,将这群乌合之众统统清理干净。   “太子殿下没事就好!”风无名这才松了口气。   他确实担心太子殿下安危,但也有私心,大哥这次能不能翻身就看曲州之行,若是太子殿下出事,此行去曲州之人都得陪葬,大哥也逃不了。   “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陆玉庭想了下道。   “公子请吩咐!”   “曾侍郎年少有为,完美无缺,堪为百官典范,可……”陆玉庭话没有说完,只看了风无名一眼。   风无名立刻明白:“属下知道了。”   曾侍郎完美无缺,可他总有家人,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人多了,总会有人犯错,他们犯错不要紧,记在曾侍郎身上就好……   陆玉庭倒不是要给曾江找麻烦,只是,曾江先弄出了这么大乱子,整个六部都被搅进来,他什么都不做的躲起来,倒让皇上不安心了,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皇上无暇顾及。   陆玉庭拿起笔,写了封信交给风无名:“这封信交给齐思宇。”   齐思宇如今守着工部,这时候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赵绾正在房中生闷气,外面小丫鬟敲门进来,说是驸马让送来的宵夜。   珍珠接了食盒,赵绾坐在那一直没动,珍珠将菜摆好才道:“公主将就用些吧,虽然有些简陋,但看起来似乎不错,奴婢闻着倒是挺香。”   黄澄澄的鸡蛋饼,绿油油的炒波棱,炝炒莴苣丝看着也十分新鲜,还有糖醋鱼。   赵绾什么都不想吃,连看都不看一眼,珍珠继续劝道:“公主好歹用些,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仔细胃又不舒服。”   公主脾胃虚弱,又不听太医的嘱咐,吃东西也是随心所欲,经常胃心痛,太医说这个不能根治,要慢慢调理。   赵绾想起从前难受的时候,这才起身,先吃了一口炝炒莴苣丝,宫里不会这样做,不过吃起来倒是新鲜爽口,又连着吃了两口。   “小姐尝尝这鸡蛋饼,还冒着热气呢。”珍珠劝道。   赵绾耐不住珍珠一直在耳边啰嗦,这才夹了一块,软软嫩嫩的,倒是合她的口味。   本来是不怎么想吃的,可珍珠嘴甜,再加上这几样菜确实比先前做的要好,清清爽爽,也没之前那种奇怪的味道,赵绾这才觉得饿了。   陆玉庭进来看到赵绾肯吃东西,心情自然是好的。   在赵绾旁边坐下,一身温润清儒的气质浑然天成。   赵绾心底叹了口气,这样的心机深沉真是浪费了这副好相貌。   “这些菜味道如何,绾绾可还喜欢?”陆玉庭饶有兴趣。   “还能吃!”言则,刚才的东西不能吃了。   陆玉庭笑着摇头,满脸宠溺:“能吃就好,绾绾多用些。”   本来或许还能多用些,看到他,真的是吃不下了。   都说秀色可餐,可陆玉庭真没有给她这样的感觉,一看到他心口就堵得慌,别说吃东西了,气都气饱了。   “我吃好了!”赵绾要起身,却被陆玉庭拉住手臂:“那绾绾陪我用些,我也有些饿了。”   赵绾不得不坐下,吃个饭还要人陪,可真够矫情的。   陆玉庭也不嫌弃这些菜赵绾用过,直接用她的筷子吃了起来,倒是让赵绾说不出话来。   陆玉庭也是世家名门子弟,可真是一点都不讲究。   “你刚去哪了?”赵绾语气随意,但带着试探。   没办法,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天生的敏感多疑,她能猜到,肯定出了什么事。   “风无名刚带回来一个消息,绾绾想知道?”陆玉庭看着赵绾轻笑道。   赵绾撇嘴:“你不想说就算了。”瞧他一脸让她求他的意思,她才不要。   “你倒是个急脾气!”陆玉庭打趣,其实一些事告诉她也无妨。   毕竟,即便他不告诉她,她也会知道,她是皇家公主,对政治天生敏感。   “你说就说,做什么卖关子!”赵绾瞥了他一眼。   “是,公主息怒,臣说就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魏家出了点事。”陆玉庭语气随意。   “你说魏家,魏阁老?”赵绾不可置信道,魏家低调,能出什么事。   父皇打压世家她也知道,可魏家是文官,难道……赵绾捏紧了手心,有些搞不明白情况了。   “嗯,魏通则在丰县有些私产,前些日子丰县矿场出事就牵连到了魏家。”   赵绾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不是父皇要打压魏家就好。   “这种小事也算不得什么。”赵绾道。   京城有头有脸的都有家族私产,朝廷是允许有私矿的,这也不算什么。   “是不算什么,可丰县的矿场死了一千多人,里面的矿工大多是官府私设名目抓来的百姓,这事河东道不少官员都有参与,你说这事算不算大?”陆玉庭勾了勾唇。   “一千多人?朝廷没有人管吗?”这种事该上报朝廷才是。   “公主该看一看京城外的地方,那些地方可不像京城这般繁华。”更何况,京城的繁华只是看得到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   赵绾沉默了会儿,看陆玉庭的眼神有些茫然,他此刻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骗她,利用她,心狠手辣,精于算计,可他做的这些又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他是先太子的人,可在父皇中毒时,他义无反顾,若不是清虚道长心疼弟子,死的就是他,从这方面看,他又是个好人,或者说是个英雄。   她真的有些看不懂他了。   他做这些就只是为了完成先太子遗愿?可先太子都故去多年,他坚持这些有意义吗? 第619章 无尽缠绵   “陆玉庭,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赵绾静静的凝着他,语气缓缓却仿佛别有深意。   “那我在公主的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呢?”   “……”赵绾怔住。   陆玉庭的瞳色深了几分,嗓音仿佛有无尽的缠绵:“公主,其实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比你以为的,要重得多。”   无论动机如何,她都是他想要得到的人,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从未改变。   赵绾盯着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眼睛不由慢慢红了,她咬着唇:“谁要信你的话。”   不管她相不相信他这句话,她听到他说这句话时,心里的委屈多过质疑。   说实话,陆玉庭在她心里的地位,没有第二个人享有这种特殊性。   包括她表哥,曾江。   京中爱慕表哥的女子不少,其中就包括她的七妹妹,甚至为了能得到表哥,做出那些事来,可她从不曾为此难过过。那种笃定不知是自信还是,不爱。   陆玉庭不同,她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露浓,不能对那些女人的示好视若无睹。   上次玉宁姑姑寿宸,她和陆玉庭一同出席,玉宁姑姑那双眼睛一直在陆玉庭身上打转,她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玷污了。   没多久,她便借口有事和陆玉庭提前离席了。   玉宁姑姑虽不算得宠,但到底是皇家公主,公主府里养了十多个面首,十分荒唐,但她是父皇的姐姐,父皇也不好训斥。   后来,玉宁姑姑私下又提及此事,说是,若是有日她和驸马和离,她有意将陆玉庭收入府中。   那时她方知,陆玉庭在她心中是不同的。   陆玉庭见状,起身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在她头顶轻轻叹息:“若我对公主无意,为何要留公主在身边,等公主再刺我一剑不成?”   赵绾抡起拳头往男人胸口砸了一下:“谁让你骗我,我那时险些要和你一同去死!”   这该死的男人,她上辈子是杀他全家了吗,要被他这样折磨。   “臣愿与公主,生同衾死同椁。”他的意思说的不能更明白了,若她想明白,便愿意去明白,若她不想,只能暂时让她不高兴了。   生同衾死同椁?   感动不是没有,可更多的是迷茫,   赵绾就觉得自己好像如同他的掌中之物,在他的安排下,一步步的往他的方向走,这样被操控的感觉不好。   在这个过程中,她永远是被动的,而他却永远那么冷静,连感情都是计划之中,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算是爱吗?   她不知道,只觉得控制不住眼泪,赵绾觉得这一生的眼泪都耗在这狗男人身上了,索性将眼泪尽数蹭到男人的衣服上。   陆玉庭幽深的眸子里渐渐浮起了一层笑,他在她心中亦是有份量的。   ……   丰县   赵恒还未从鹿鸣山庄离开,撇开别的不谈,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而且,真的有呦呦鹿鸣。   最关键,瑶瑶喜欢。   夜深,陆瑶已经熟睡了过去,确切的说,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睡了过去,连赵恒离开都未曾察觉。   赵恒出去的时候,交代夏竹守好陆瑶,昆仑看到赵恒出来,讨好的摇着尾巴。   赵恒想了想,解开了它脖子上的绳索,揉了揉它脑袋:“机灵点!”   昆仑委屈的小声嗷了声,在赵恒腿上蹭了蹭,示好之意明显。   昆仑在山下客栈等不到他们,趁着青鸾下山办事,悄悄跟着溜上了山。   狼本就野性,到了这里,尽显本性,山上的野兔,野鸡都不得安生。   今日为了讨好窈窈,这白眼狼倒是个谄媚的,猎了两只野兔,丢到瑶瑶面前显摆,血淋淋的,差点吓到她,直接被赵恒绑院子里检讨去了。   赵恒离开后,昆仑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然后在门口卧好,耳朵竖着,一点动静也不放过。   赵恒今夜并没有离开鹿鸣山庄,晚膳后不久,他听到瑶琴的琴声,若他猜的没错,瑶琴在向他求救。   记得以前,瑶琴先生误会了师父,怒气冲冲的对师父说了不少无礼的话,后来发现自己错了,便在师父院里弹了三天这首曲子道歉。   看来,他是发现了什么。   赵恒到的时候红袖也在,他也并不意外,瑶琴先生是孟祥禾的师父,红袖对他自然是信任的。   瑶琴看了红袖一眼,红袖立马起身:“红袖参见太子殿下,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勿怪。”   赵恒也不说让她起身,也没说不让,而是看向瑶琴:“你这是要讹上我了?”   瑶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师父至交,勉强也算是长辈,虽然有些为老不尊。   “子恒啊!”赵恒不摆太子的款,瑶琴也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这件事你还必须要管了。”   “我可不管人命案,我只管赵家天下。”赵恒揶揄道。   “天下百姓皆为你赵家子民,你不管谁管,再说,这丰县应该不止有铜矿,还有一处铁矿,你不想知道在哪?”瑶琴也卖了个关子。   赵恒在听到铁矿时眼神闪过一抹诧异,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既然瑶琴都叫他过来了,自然不会不说。   “铁矿?”朝廷允许民间开采铜矿,但铁矿是不允许的。   母后曾留给他一座铁矿,傅家在自家封地发现了一处铁矿,为不让皇家忌惮,将此交给了母亲。   大概是老头子对母亲有所亏欠,并没有收回她手中的铁矿,这铁矿母后留给了他,之前一直是太子哥安排人经营,但这也算是皇家报备过的。   可小小孟家敢私留铁矿,胆子可真是不小。   “正是!”红袖接过话道:“民女之前听孟公子提起过,说孟家发现一处铁矿,他说他父亲把这件事告诉了陶刺史,打算将铁矿进献给朝廷……”   可是事后不久,先是孟祥禾殒命,接着是他父亲,红袖查了这么久,发现或许跟这座铁矿有关。   她本来以为能从庞知府这里取得消息,但在他身边这么久,发现庞知府对这件事似乎并不知情。 第620章 义无反顾   赵恒眼睛稍微抬起了点,如墨海一般的深眸里流淌着几分深意:“竟是如此。”   红袖脸色微变,可还是道:“民女句句实言。”   赵恒没有看红袖而是看向瑶琴:“不管孟家有没有私矿,就矿场坍塌和私铸钱币这两件就足够抄家灭族。”   红袖刚才讲的或许是真,但绝对有所隐瞒,铁矿的事不会像她说的如此简单,到这个时候她还不说实话,他也爱莫能助。   瑶琴自然听出赵恒话里的意思了,他这小子,猴精猴精的,和他那师弟一样,没个好东西。   这件事的确有隐瞒,因为这铁矿不是现在发现的,孟家暗中经营有一段时间,确切的说是孟嘉业在经营,孟祥禾的父亲其实一直知道,因为能为孟家带来更多利益,他自然是赞成的。   有了铁矿,自然能冶炼兵器,当时江源自立陈国谋反,有一部分兵器就是来自孟家的铁矿。   后来,孟祥禾察觉了此事,便将二叔和江源做生意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并将其中的利害告诉父亲。   孟祥禾的父亲这才知道了原来这些年铁矿的生意都是和江源做的,也是胆颤心惊,生怕东窗事发。   便萌生了退意,可孟嘉业却说这铁矿就是孟家的摇钱树,会让孟家成为大齐首富,到时就连朝廷都会礼让孟家几分。   孟嘉业打算通过陶刺史的关系送女儿进京,若再能攀上朝中权贵,孟家就不再是商户,说不定还能得到爵位。   而这边孟祥禾一直劝说父亲,孟祥禾的父亲最终听从儿子意见,虽然二弟说的那些很让他心动,但儿子说的没错,先守好祖上家业才能更进一步,将来孟家迟早是要交给他的。   孟嘉业谋划的商业帝国被破坏,自然是不甘心,刚好丰县矿场坍塌,孟祥禾去了丰县,再加上……孟祥禾死在了丰县。   孟嘉业早就对大哥不满意,觉得他无能,却占据着家主之位。   孟祥禾突然死亡,孟祥禾父亲大受打击,又被亲弟弟算计,不久之后便一命呜呼,孟家家主之位彻底的落在了孟嘉业手中。   “太子殿下,陶刺史对铁矿的事也是知情的,也许孟公子的死不是孟嘉业而是……陶刺史”红袖急急道。   “可有证据?陶刺史是官身,怎会出手对付他一个不理事的商户?”赵恒这一问,意味深长。   “孟公子和他父亲去世后,孟家和陶刺史关系更加亲密,孟嘉业还在鹿鸣山庄为他专门设了别院,铁矿的事若没有陶刺史暗中支持,孟嘉业也不可能蒙混过去……”   “红袖姑娘认得陶刺史?”赵恒忽然道。   红袖快速摇头:“不曾。”   赵恒抖了抖袍子:“瑶琴先生,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休息,你们慢聊。”   “你……”瑶琴欲要挽留。   赵恒却不为所动,专门把他叫过来,却什么都不肯说。   这位红袖姑娘倒是不简单,竟然能让瑶琴对她直言他的身份。   “太子殿下请留步!”红袖突然跪在赵恒面前。   “民女刚才确实有所隐瞒,其实孟家已经经营几年,民女觉得,他们父子已经去世,红袖私心不想孟公子和他父亲父子死后还背着通敌谋反的污名,便隐瞒了他们知情的事,但民女敢肯定,陶刺史和这件事一定有关系。”红袖表情倒是情真意切,眼睛通红,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真正的高手说谎,说的大多都是真话,红袖姑娘对孟祥禾或许真的情真意切,也确实在调查他的死因,但她一定还有自己的目的。   赵恒眼睛眯了眯,也许孟祥禾的真正死因不是因为铁矿,而是别的。   铁矿或许是一个因由,但绝不是全部。   “子恒,老夫就这一个徒弟,如今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了,而且,这里面或许还能查到有人通敌,这可是国之大事,你不能不管。”瑶琴放话道。   瑶琴是性情中人,如今已经完全信任了红袖,毕竟,红袖是世上唯一一个和他徒弟有关的人了,而且,还为他徒弟牺牲至此。   “我可没说不管,但依红袖姑娘所言,这铁矿还牵扯到陶刺史,我自然要好好查查。”   “太子若要查,倒不如派人去曲州查一查陶刺史便一切都清楚了。”   赵恒英俊的脸上漾出一层轻薄的笑,他长腿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红袖姑娘一直在提陶刺史,怎么,你和陶刺史有仇?”   红袖一顿:“民女只是怀疑。”   “陶刺史毕竟是朝廷重臣,若没有切实证据,孤也不好贸然去查,这样,红袖姑娘再好好想想,看是否有忘记的地方,若改日想起,便告诉瑶琴先生。”赵恒说完越过红袖径自离开,不做丝毫停顿。   院子里并未点灯,不过,好在月色皎洁,淡银色的光线如流水般从窗外渗透进来,再加上习武之人,视力极好,并不影响他看东西。   赵恒动作极轻的上了床,他刚从外面回来,怕过了凉气给陆瑶,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才上床的。   陆瑶仰躺着,长发铺枕,手攥成松散的拳头搁在耳边,压住了自己的头发,慵懒而静谧。   每次看到她,都有种这样的时光是偷来的,过一日便少一日的感觉。   自从背上了这个大担子,他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他不记得上一世如何,即便从七宝佛珠看到也没有感觉,但这一世瑶瑶为他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她本不用如此颠沛,可为了他的大业,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陪着他,离开了舒适的生活,离开了她的亲人。   若不能让山河清明,海晏河清,大齐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他真对不起他们兄妹为他的付出。   陆瑶睡得颇稳,呼吸均匀,并没有被赵恒吵醒,赵恒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睡梦中的陆瑶乖顺的很,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安安静静的不动了。   赵恒却并未睡着,那个红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今日才敢直言和陶刺史有关,看来是庞宇对她透露了什么。   得让青鸾好好查一查红袖的身份,只怕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他并不怕陶刺史派来的那些杀手,只担心伤到瑶瑶,毕竟上次宫变的事真的让他心有余悸,若不是他回来及时,只怕再见不到她。   以前他做事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如今她就是他的软肋。 第621章 我有分寸   第二日早上,在一片鸟鸣声中陆瑶悠悠转醒。   低沉又略沙哑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醒了,睡得好吗?”   陆瑶一睁开眼就看到赵恒一张放大的笑脸,白色的里衣随意的敞开着,这样侧躺着内看到整个胸口,头发微乱,不过眼神清明,正看着她,显然醒来很久了。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那你怎么还在床上。”他每日都是要晨起练剑的。   赵恒挽唇,没有一点惭愧的道:“大概昨晚太累,起不了床。”   陆瑶抬脚要踹他,自己腿抬起来时反倒酸疼的很,那一脚对赵恒来说跟挠痒痒似的:“你活该,谁让你不老实。”   赵恒眉梢挑得更高:“那我给你按摩?”   陆瑶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还想赖在床上:“谁要你按!”   赵恒看着使性子时娇憨的模样,忍不住凑了过去在她唇上吻了下:“那我给你穿衣?”   陆瑶的手随意搁在枕头上,一副躺着不准备起来的样子:“不要!”   “那我去准备洗漱水,你再眯会儿。”赵恒声线低沉温柔,在外面怼天怼地,皇帝老子的面子都不给,可到了陆瑶面前却温柔的很。   赵恒大跨步下了床,捞起架子上的衣服,很快收拾好自己。   陆瑶懒懒散散的躺在那儿,人虽然醒了,但却一点都不想起床。   她以前也没有赖床的习惯,可如今却是起床一天比一天晚。   夏竹看着赵恒从房里出来,不过没敢进去,太子爷霸道的很,抢了她所有的差事,害的她一个贴身丫鬟变成了守门的侍卫,有时,连侍卫的活也不让干,搞得她一个丫鬟,清闲的跟二小姐似的,真是气死人了。   只得嘟着嘴巴对旁边的昆仑嘀咕道:“你说这叫什么事,主子天天抢着奴才的活干,我也只能喂喂你了。”   昆仑嗷了一声,对夏竹的话似乎很不满意,什么叫喂它,它最近都是自己捕食的好不好?   俩人正各说各话,赵恒一手提着木桶,一手端着盆,从不远处走过来,直到赵恒进了房间,夏竹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一人一狼正闲得无聊呢,青鸾匆匆而来,看到夏竹在院子里问道:“主子呢?”   夏竹努努嘴:“房里呢?”   “还没起床?”青鸾不可置信。   “起倒是起了,你主子正伺候我们小姐洗漱呢,你等着吧!”   青鸾搓了搓手,那是不敢进去,不然得被主子打爆头。   过了有小半时辰,赵恒出来道:“传膳!”   夏竹巴巴的朝厨房跑去,生怕青鸾和她抢似的,总算找到差事做了,一天也只能送饭,可还不准进屋,只能送到门口,唉,这丫鬟没法当了。   青鸾看到主子身影正要汇报消息呢,主子又进去了,他也不敢大喊,更不敢进去,抓了抓脑袋,去看昆仑:“你说这叫什么事?”   昆仑耷拉着脑袋不肯理人,一个个都找它诉苦,它还满肚子委屈说不出呢,瞧瞧这才出京多久,它都瘦了,多久没吃炖牛肉了?   陆瑶还是男装打扮,出门方便,也容易打理。   女子的发髻赵恒不会,可男子的发髻完全没问题,很快,就帮陆瑶弄好了,最后用发带固定。   虽然男子打扮,但感觉还是……娘里娘气,小白脸似的,一点不像男人。   不过,这话赵恒可不敢对陆瑶说,穿这个总比穿女装好些:“好了!”   陆瑶左右扭了扭头:“我怎么觉得有点歪了。”   “哪里歪,好的很,好了好了,不照镜子了,先用膳。”赵恒直接把人从这边凳子抱到了桌子前的椅子上放下。   陆瑶不满:“我都还没看好呢。”   虽然说她也不算多在意容貌,可最近真的很少照镜子,刚才都没看仔细就被他抱过来了。   “不用照,好看着呢,放心!”   “谁要信你,就会糊弄我!”每次让他看一下哪个钗环好看,他就会双手环胸站在那儿,然后不停点头,重复一句话,好看,这个好看。   然后问到底哪个好看,就开始糊弄了,刚才那个,对对对,就是那个。   “我能糊弄自己亲娘子,要糊弄也是糊弄别人,赶紧用膳,等下要冷了。”赵恒催道。   陆瑶也有些饿了,院里的小厨房做的早膳,小笼包,小米红枣山药粥,冰糖炖燕窝,玫瑰金丝饼,还有几样小菜。   赵恒吃东西大快朵颐,一笼的小笼包很快就剩了两个,他特意给陆瑶留的。   陆瑶看他吃东西就特别有食欲,这段时间天天和他一起用膳,比以前丰腴不少。   “我不吃了,你全吃了吧!”陆瑶正在喝燕窝,已经吃了一个小笼包了,差不多够了。   “那不行,再吃一个,天气冷,吃的少不禁寒。”就这小身板去西北,一阵风过来,人都能吹跑了。   “我真的吃不下了,你把我喂成大胖子,小心以后抱不动。”陆瑶皱着眉头,连连摇头。   “笑话,两个你爷也能抱的动,还能拎起来跑你信不信?”赵恒就觉得陆瑶还是瘦。   什么叫拎起来跑,她是沙袋吗?陆瑶想起洞房花烛夜时他打的那个结扣,算了,和他讲什么道理。   陆瑶拿起包子,直接塞赵恒嘴里了:“你赶紧吃,食不言,就你话多。”   赵恒大口吃下,他吃东西虽快,但十分赏心悦目,不然,陆瑶也不能每次看他吃东西都食欲大增。   赵恒自小在军营长大,西北气候不好,粮食总欠收,而且也没这么丰富,所以,他没浪费食物的习惯,每次都不会弄很多,但一定吃的干干净净。   陆瑶知道每天早上青鸾都会来汇报消息,催着他道:“你去忙吧,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和夏竹去找红袖姐姐。”   赵恒听她提到红袖,眉毛挑了挑:“你还真拿她当姐姐,那红袖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   这么久了能在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身份藏的这么好,可不是个简单人。   “我有分寸,你放心!有夏竹陪着我你怕什么。”夏竹的功夫虽比不得赵恒这样的高手,但对付一般人没问题。   “她知道我们的身份了。”赵恒也不瞒着陆瑶,她自己有防范意识对她安全有利。   “瑶琴先生告诉她了?”陆瑶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赵恒点头:“嗯,瑶琴现在十分信任她,完全拿她当他那个短命徒弟的遗孀对待。”赵恒把昨夜的事尽数告诉了陆瑶。   陆瑶慢悠悠道:“这也不意外,红袖姑娘的仪态十分有风范,一举一动都不似青楼女子那般轻浮,瑶琴先生自然感动她为孟祥禾的付出,对她高看几分也是常情。”   “你真觉得她是为了孟祥禾?”   “至少有一半是。”   “为何这么肯定?”   陆瑶单手托腮看着赵恒,细白的手指在鼓着的腮帮上轻轻的敲着:“大概是女人的直觉,我不否认红袖身份可疑,但若她真的是只为自己,就不会在孟祥禾死后才自卖自身,也许孟祥禾曾是她唯一希望,孟祥禾死后,她的心也跟着死了,人生就只有复仇……”   赵恒俯身在陆瑶额头上亲了亲:“你这么一说,我知道该怎么查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我要去找红袖姐姐喝茶,太子殿下赶紧去忙吧!”陆瑶假装不耐烦的催促道。   赵恒在陆瑶唇瓣上狠狠亲了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走到门口又转回头交代:“不许待太久,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陆瑶恼道:“知道了,赶紧走!”   赵恒走了之后,夏竹才欢天喜地的跑进来:“小姐,奴婢现在是越发没事做了,活都被太子殿下抢了。”   陆瑶笑:“让你休息你还不高兴,好了,京中可有消息?”   “也没什么消息,就是三少爷被小曾大人弹劾了,不过,小姐不用担心,三少爷有办法。”夏竹现在对陆玉庭印象大改,在她眼中,只要对陆瑶好的,都是好人。   “曾江?”陆瑶提到曾江名字时有些意味深长。   按说,曾江可不是如此莽撞的人,不会为过去的事对三哥发难,这其中必有蹊跷。   “魏家呢?”   “魏家一切都好,魏荣小姐也都好,小姐放心便是。”夏竹并不知道丰县矿场的事牵连的魏家,只以为陆瑶只是关心魏荣。   陆瑶蹙眉,按说消息应该传到京中才是,魏家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小姐想什么呢?”夏竹伸手在陆瑶面前挥了挥。   “没想什么,走吧,我们去找红袖姐姐!”陆瑶笑着起身。   夏竹瘪嘴,红袖姑娘有什么好看的,小姐都不能陪她多说几句话吗,她都闷坏了。   红袖也住在这个院里,不过,并不在一座房里,在院子的后面。   陆瑶去时,红袖正在作画,论画工陆瑶比不得魏荣,不过品鉴能力还是有的,红袖的画虽比不上魏荣的洒脱,但却笔法工整是有功底的。   琴棋书画她其中两样都是上乘,一般的门庭可养不出这样的才女,红袖肯定出身不凡。   “红袖姐姐这画工,便是在京城贵女中也少有人能及。”   “方妹妹谬赞了。”这几日相处下来,红袖对陆瑶也十分热络。   她虽知赵恒是太子,但并不知陆瑶就是太子妃,毕竟……   “红袖姐姐这样说真是羞煞我也,不瞒姐姐,我自小便跟着家中老师学画却不及姐姐半成。”陆瑶虽是夸赞却是话里有话。   红袖如此画作,定然是有高人指点,大齐民风还算开放,但女子学堂只有两处,一处在京城,一处在泰安,河东道是没有的。   如此便知,红袖的画技若非家中老师所教,就是父母长辈所教,不管是哪种,必然是大家闺秀。   果然,红袖眸光闪了下:“不瞒妹妹,我的画是我爹爹教的。” 第622章 得偿所愿   “那令尊的画技一定十分不凡!”陆瑶语气就像是两个人聊家常一般十分随意。   “可惜我爹爹已经不在了……”红袖说完这句迅速拿起帕子沾了沾眼睛,神情十分哀伤。   “人死不能复生,姐姐莫要太难过,若是伯父泉下有知也希望姐姐好好的。”陆瑶拍了拍红袖的手臂道。   红袖摇头:“是我对不起爹爹,若是他知道,”红袖欲言又止,低下头,声音带着细细的哽咽:“我是没脸见他老人家了。”   “姐姐莫要这样想,我说过的,姐姐若想离开那个天香楼,不管多少钱,我都帮姐姐付。”陆瑶捉住红袖的手,一脸的诚恳。   红袖却迅速摇头,用帕子擦干脸上的眼泪,看着陆瑶道:“我知方妹妹一片好意,可是我不能离开天香楼,我好不容易才在天香楼站稳脚跟,再说,这天香楼也不是有钱便能离开的。”   “有钱也不能离开?这是什么规矩,便是再京城也没听过。”陆瑶一脸气愤道。   “妹妹可知这天香楼是谁的产业?”红袖一双眸子看着陆瑶,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谁的,总不会是郭家的?也不对,若是郭家的,只怕我们那日不能那么轻易离开了,那肯定也不是庞知府,那会是谁?”陆瑶皱着眉头,一副很是认真思考,但无奈智商有限的模样。   陆瑶此刻的分析任谁都能想到,红袖却十分认同的点头道:“妹妹聪慧,确实不是郭家产业,也不是庞知府,这天香楼是河东道陶刺史名下的产业。”   陆瑶做出大吃一惊状:“你,你说陶刺史?怎么会,他可是朝廷命官。”   “绝不会错,是我亲耳听到的。”红袖笃定道。   天香楼虽不是曲州最大的青楼,绝对是最赚钱的,丰县有矿山,往来的客商多,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起初这天香楼的确不是陶刺史的产业,是被他巧取豪夺去的,虽然明面上的老板是秋娘,但秋娘是陶刺史的人。   “这个陶刺史真是胆大包天,我一定要将此事告诉太……告诉傅公子。”陆瑶做出一副说漏嘴的模样,惊慌失措的看了红袖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   夏竹暗自撇嘴,小姐又开始骗人了,人家红袖姑娘都为了情郎自卖自身到青楼了,那么惨,小姐还那么骗人家,真是……小机灵鬼,演技太好了。   唉,摊上这样的主子有什么办法,她也只能装聋作哑,红袖姑娘还是自求多福吧。   陆瑶假意的喝了口茶,掩饰了下自己的尴尬才再次开口道:“红袖姐姐放心,我一定告诉傅公子,让他好好的查一查这个陶刺史,一定让姐姐脱离苦海。”   红袖看着陆瑶,有些歉意道:“方妹妹,其实我知道傅公子就是……太子殿下,是瑶琴先生告诉我的。”   陆瑶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啊,姐姐知道了,那就好,那就好,刚才可吓死我了,差点说漏嘴,幸好姐姐知道了,不然我可要被他罚了。”   陆瑶拍着胸口松口气的模样要多天真有多天真。   “让方妹妹受惊了是我的不是,只是太子殿下很凶吗,我看他对妹妹十分体贴。”红袖试探道。   “体贴?你可算了吧,他就是看上我们家的钱,说要娶我,结果……”陆瑶一副为情所困,黯然神伤的模样。   夏竹:演,使劲演,小姐这表情,她都要当真了。   太子殿下哪里是看上小姐的钱,明明是看小姐长的好看,就是见色起意,小姐怎么能这么低估自己的美貌呢。   “妹妹莫要难过,他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这次出行带了妹妹随行,可见他心里是有妹妹的。”红袖劝慰道。   “那还不是因为太子妃……算了,不提她了。”陆瑶摆摆手,一副不欲再说的模样。   “妹妹如此美貌就是太子妃又能拿你怎么样?男人都是美色当先的。”红袖一副很懂的模样。   “姐姐是不知道,那太子妃就是个母老虎……”   陆瑶话没说话,身后的夏竹一阵咳嗽,不好意思,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姐这样败坏自己的名声真的好吗?   “你瞧瞧我这丫头,就是被太子妃吓的,不能听人提她,一提就是这样,吓破胆了……”陆瑶摇头,十分惋惜的模样。   红袖朝夏竹看去,夏竹猛烈的点头,其实小姐说的没错,母老虎都没小姐厉害,还能让太子殿下巴巴的给她端茶倒水的跑腿。   “原来妹妹日子如此艰难,难得妹妹还能如此纯善,太子殿下一定会好好珍惜妹妹的。”   “太子殿下对我倒是不差,他说了,若是这次能……”陆瑶一脸娇羞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回京就迎我入东宫。”   夏竹吸了口气,有点听不下去了,小姐忽悠人的技术真是……太高明了。   “原来如此,那我要再这里提前祝愿妹妹得偿所愿了。”   “红袖姐姐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告诉太子殿下,只是若是姐姐得空……”陆瑶悄悄在红袖耳边耳语一句,说完满脸羞红道:“姐姐可不许告诉旁人,不然我可不依的。”   “妹妹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红袖笑的一脸神秘。   夏竹吸了口气:小姐啊,你都把太子殿下迷成那样了,还要求教别人,想当苏妲己啊,呸,呸,呸,什么破比喻,苏妲己哪有小姐厉害。   红袖把陆瑶送到门口,两人依依不舍的模样跟亲姐妹似的。   待转过身子,陆瑶脸上的笑意收起了些,走了几步后转身,笑着对红袖道:“姐姐快回去,外面风大,仔细着凉。”   夏竹不想再吐槽自家主子了,待彻底转过弯才道:“小姐,您这演技绝了。”   “我演什么了?”陆瑶嗔了夏竹一眼。   “太子爷哪里是看上小姐钱了?”夏竹一向什么都敢说。   太子爷之前去陆府跟财神爷似的,见人就赏,入了王府后,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小姐,小姐嫌麻烦,让青云继续打理,只是每半年报一次账。   “从我入府,太子吃的,用的,外面花的是不是我的钱?”   夏竹点了点头,这倒是没错,小姐衣食住行都是从方家铺面里出,顺便也给太子爷买了,就一起出了。   “那还不是看上我钱了?”   夏竹:……   小姐要这样说,她还真是无言以对了。 第623章 倒贴银子   “那小姐也不能说自己是母老虎啊,多难听。”夏竹想了想,就算那个勉强说的过去,这个总不对吧。   陆瑶叹了口气:“你想想京中人是怎么说我的?”   夏竹想了想,太后和皇上几次三番的要给太子纳良娣,结果都没成,还死的死,伤的伤,京城人都说,太子殿下惧内,娶了个母老虎。   “那都是谣传,小姐怎么能自己认呢。”   “我没认啊,我属虎,不是母老虎难道是公的。”   夏竹:……   行,你有理,你说的都对。   回到房中后,陆瑶摊开纸,快速写了封信吹干后才放进信封:“派人送去曲州。”   “小姐是要查红袖姑娘?”夏竹问道,小姐今日做那么多就是为了套红袖姑娘的身世,可红袖姑娘也没说多少啊,就说她爹爹擅字画,她娘亲琵琶弹的好,她哥哥文采风流可惜英年早逝……   “还不算笨嘛,红袖姑娘处处针对陶刺史,听她今日所说,应该出自官宦之家,查起来应该不难。”   “可查红袖姑娘的身份有什么用?”红袖姑娘为家人报仇说明她是受害者啊。   “查案要一步一步来,有时候剑走偏锋不失为好办法,我把重要信息都写在信里,你让人赶紧下山交给掌柜的,一刻也不能耽搁的送往曲州,最多两日我要看到回信。”陆瑶叮嘱道。   “是,奴婢这就去。”夏竹一脸佩服的看着自家小姐,小跑着出去送信了,可不能耽误了小姐的大事。   赵恒回来时,看到夏竹跟小疯丫头似的跑了,连招呼也没和他打。   这是什么丫头,简直是二小姐,眼里越发没他这个太子爷了。   “那丫头捡到银子了?”   陆瑶愣了下,随即笑了:“那丫头性子跳脱,惯来如此。”   “我没见过十三皇姑,若是那丫头的模样,我还真难以想象。”赵恒摇头失笑。   只听闻舅舅死后,十三皇姑万念俱灰,几次要寻死,所以才会答应了先皇的赐婚,只是仍是不得善终,也是个可怜人。   “我也从未听爹爹提起过,不过我也庆幸这丫头没心没肺,有时候忘了那些身份,名利才能继续好好生活。”夏竹倒是难过过一阵,如今都过去了。   如果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可比什么徒有虚名的南疆公主有用的多。   “瑶瑶说的没错。”赵恒点头,然后岔开话题道:“明日我们下山。”   “怎么要下山了,你不是要……”陆瑶没说完,但意思赵恒明白。   “陶刺史派了杀手,我总得给他换个容易得手的地方。”   陆瑶眼神一冷,杀意瞬间而过:“他好大的胆子。”   “河东道的土皇帝,只怕他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也敢动手。”赵恒哼笑道。   “若真如此,那你这个太子殿下可当的够窝囊的,下面的官员都不怕你。”陆瑶勾唇淡笑道。   “所以呀,我得做点什么证明下存在感。”   “我支持太子殿下!”陆瑶点头,一脸笑意的看着赵恒,但心里却远没有她脸上这般平静。   “你不怕?”   “有太子殿下在我怕什么,他们又不是来杀我。”   “你不怕他们捉了你威胁我?”   “我好怕,太子殿下可得好好保护我,别让他们抓了我去。”陆瑶配合赵恒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恶趣味的模样自己都受不了。   俩人演完之后,陆瑶幽幽道:“我倒是有些担心京城,三哥一个人不知能不能接得下皇上的震怒。”   他们离开了京城,京城的担子就压在三哥一个人身上了,如今爹爹可是赋闲在家养伤,帮不了三哥。   “你放心,我给昭华去了信。”赵恒劝慰道。   “可是顾将军他……”长公主去世后,顾大将军备受打击,也是许久没有上朝了。   “顾家满门忠烈,他不会袖手旁观,再说,你忘了云泽。”赵恒从容道。   他答应了云泽,将来继位后,重查云家案子,为他祖父翻案,以后云家子弟便不用再背着罪臣之后的罪名了。   “你有安排就好,我这两日右眼皮子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陆瑶瞄了他一眼。   “我听说右眼跳是破财,大概最近花的银子比较多。”赵恒咳了一声,刚才又花出去不少。   陆瑶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到时都会还回来。”   “那是自然,帮老头子做事,总不能咱们自己倒贴银子。”   等案子查清了,这些银子统统要收回的。   他这是出公差,替老头子处理烂摊子这银子自然是要记在老头子头上的,账单都要送回京城,找他报销的。   京城   远在京城的皇上打了喷嚏,有种不好的预感。   常贵听到皇上打喷嚏,赶紧拿了披风替皇上披上:“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太子还在丰县?”   “是,御林军传回消息,太子还在丰县。”常贵据实道。   “还在丰县?传高鹏觐见,朕有事要问他。”   “是!”   很快高鹏便出现在皇上跟前,跪在那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安。   “太子最近都去了什么地方?”皇上关心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   “这……”高鹏有些不好说了。   “怎么,还有什么朕不能知道的。”皇上不悦了,声音陡然抬高了几分。   高鹏连忙告罪:“皇上,太子殿下他……他去了天香楼,如今在鹿鸣山庄……”   “那是些什么地方。”皇上追问道。   高鹏悄悄抬头看了皇上一眼,鼓足了勇气道:“天香楼是,是丰县最大的……青楼。”   皇上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什么楼?”   “青,青楼!”高鹏快速的道。   皇上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奏章摔龙案上了:“混账小子,堂堂大齐太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他都没去过,气人,太气人了。   “太子妃呢,太子妃都不管吗?”不是听说那陆家丫头挺厉害的,怎么出了京就管不住太子了呢。   “这……”高鹏在想怎么开口合适。   “说,一个子都不许漏,朕倒要知道他在外面都干了什么。”   “听说,太子殿下在天香楼买了个姑娘……是,是太子妃付的银子……”高鹏迅速说完,低头装死,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皇上一定要放过他。   他替皇上挡多少刀他都愿意,就是能不能别让他再查太子殿下了,他害怕啊。 第624章 替臣做主   皇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手里捏着白玉镇纸,随时都能丢出去砸爆高鹏的脑袋。   什么玩意?   在青楼买了个姑娘,太子妃出的银子,这是大齐太子该干的事?京城的花酒不好喝?还跑到丰县去丢人。   这死孩子,一点都不注意影响,这要是那帮御史知道了,他这个太子还做不做?   疯了,真是疯了,丢人丢到家了,他没这样的儿子。   皇上最终没把镇纸丢高鹏脑袋上,这也不是他的错,不能迁怒。   常贵的一颗心在皇上放过镇纸时终于放下了,悄悄的松口气。   常贵对着跪在下面的高鹏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每次他一来就惹皇上不开心,能不能少调查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高鹏的内心是绝望的,他也想调查点好的,可密探送回来的就这些,他当时就想把消息毁尸灭迹了,可皇上问起来,他有什么办法。   皇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传平宁侯进宫。”   这事告诉了平宁侯这暴脾气,没准他派人杀到丰县去了,到时……   咳,他自己的女儿总是要管管的吧。   高鹏心道,这是没他啥事可以退下了吧?   陆伯山正在家里带孩子呢,最近陆伯山迷恋上了做木工。   先给小儿子做了一个摇篮床,还做了两个木马,一大一小,没办法,做了个小的后女儿也要爹爹做的木马,便给女儿做了个大的。   陆伯山最近正在加紧练习木工手艺,先做些小车,小木马,小玩具什么的练练手,将来就可以给外孙做。   没办法,最近心情比较低落,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会好受些。   瑶儿从丰县来信,丰县那边乱成一锅粥了,他眼看着帮不上忙,在京中干着急。   正在锯木头呢,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见。   陆夫人正在屋里逗孩子呢,听说皇上召见,顿时不乐意了。   这还有完没完了,腿伤还没好呢,兵权也没了,倒霉成这样了,还想怎么着?   上次瑶儿出京,皇上居然把老爷召进宫怪罪,这次又想搞什么?   陆夫人抱着孩子出来了,一脸的不悦,她现在可不管什么宫里不宫里的,最烦的就是他们。   陆夫人敢拉着脸,小太监可不敢,陪着笑脸,赶紧给陆夫人请安。   这可是太子妃娘娘的母亲,将来皇帝的岳母大人,他可得罪不起。   陆夫人也不针对人家孩子,跑腿的,谁都不容易,让人上了茶点,倒也不算怠慢,只是说话的语气不好,针对的是谁,大家都清楚。   不过,陆夫人也不是第一次针对皇上了。   据说有一次,直接把陆侯的东西收拾好,丢出去,让他上宫里过去,到宫里还能跟谁过……   听说皇上知道了,也没怪罪陆夫人,反倒安慰了平宁侯,还赏赐了不少东西。   所以呀,他们这些当差的受点夹板气怎么了,这不是还有打赏银子吗?   陆伯山进宫了,卑躬屈膝的走了,陆夫人不高兴,还交代他早点回来带孩子,陆夫人还说孩子的尿布还没洗呢,孩子就喜欢用爹爹亲手洗的尿布……   外面有皇上专门派来接的轿子,这可是别人没有的殊荣。   皇上体恤陆侯爷的腿受伤,骑马不方便,马车又不舒服,特意派了轿子。   陆伯山这轿子可是直接抬到了华清殿,这待遇,也只有后妃有了。   当然,皇上就是体恤陆侯爷的腿,大家不要想多。   皇上愁眉苦脸的坐在那儿,看到陆伯山准备行礼,直接免了礼,让常贵备了座。   两个人于公是君臣,于私是亲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皇上叹了口气:“爱卿最近可有收到太子妃来信?”   陆伯山表情顿时垮下来:“皇上,臣已经许久没有瑶儿消息了,你说这外面人心叵测,天也一天比一天冷了,他们怎么就好好的京城不待,非要去流浪呢?”   这得被逼成什么样?逼走自己儿子就算了,连累他闺女算什么事。   皇上:……   什么玩意?流浪,他们是出去流浪吗,他们逍遥快活着呢。   “伯山呐,这两个孩子在丰县呢!”皇上意有所指的看了陆伯山一眼。   “丰县?那皇上快派人把这两孩子接回来啊!”陆伯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砸吧了下嘴,他倒是想接,只怕那死孩子不肯回来。   “你也知道太子的脾气,向来喜欢和朕对着干,朕是这样想,你给太子妃写封信,让她劝着些太子……”皇上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规劝太子?”这差事他女儿可办不了,免得落个什么干政的罪名,不背。   皇上点了点头:“伯山呐,朕一直拿你当亲兄弟,如今我们君臣又做了亲家,这是天赐的缘分啊。”   陆伯山:我信你个鬼!   “臣不敢,在臣心中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可不敢背宗忘祖。   “陆瑶那丫头是朕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朕一直想,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道朕哪个儿子能有这福气,没想到便宜了老五,朕对这个太子妃是十分满意啊……”皇上滔滔不绝说了半天,都是夸陆瑶的。   陆伯山:这谎话说的,幸好这时节天上不霹雷,不然……   “皇上谬赞,愧不敢当,能嫁给太子殿下是瑶儿的福气。”陆伯山才不要上他的套。   自己没本事把儿子弄回来,他要是接了这差事算怎么回事?比皇上还能耐?他是在找死吧?   “老五能娶到陆瑶才是他的福气。”   “皇上,可是瑶儿做错了什么事,臣这心里提心吊胆的。”陆伯山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皇上一副为难的样子,让人叫了高鹏进来。   “高统领,你把太子和太子妃在丰县的情况告诉陆侯,也好让他安心。”皇上把锅推给了高鹏。   说实在的,那些话,他真说不出口。   唉,当爹难啊。   高鹏都快哭了,这是让他把陆侯也一起得罪了吗?   老天,快来一道雷劈死他吧。   高鹏欲哭无泪,可皇命不能违,就把刚才汇报给皇上的,告诉了陆伯山。   陆伯山听完捂着胸口,一副喘不过来气的模样,过了会儿,平宁侯噗通跪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皇上,你要替臣做主啊!” 第625章 责无旁贷   皇上坐在龙椅上的身子有些不自在的挪了下:“伯山呐,朕对太子也是无奈,可朕若废了他,那大齐的江山……”   言外之意,这事你得想想办法。   陆伯山用袖子擦着眼泪:“太子是一国储君,想纳个女人也没什么,臣是……臣是心疼银子,那是瑶儿的陪嫁,太子他怎么能……”   陆伯山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皇上看的傻眼。   什么?心疼银子?   好好的一个骁勇善战的侯爷,百官楷模,怎么如今这般……俗气,竟为了银子哭成这样。   咳!   皇上咳了声,示意常贵把陆伯山扶起来,堂堂侯爷,哭成这般,若让外面侍卫听到,影响多不好。   常贵哪敢不应的,连忙弯着身子小跑着到了陆伯山跟前:“侯爷,您先起来,地上凉,仔细伤了身子,您这腿可受不得寒。”   “我瑶儿的陪嫁银子都没了,我要这腿做什么……”   但凡有点脸面的家族都以花夫人陪嫁银子为耻,偏偏这个大齐最有脸面的皇家太子,不但花了,还一下花了一百多万两,这要传出去,皇家哪还有什么脸面。   皇上搓着手指,有点急了,平宁侯这一嗓门下去,外面的侍卫都能听到了。   这些侍卫大多是世家子弟,他们知道了就等于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都知道了,他想冲过去把平宁侯的嘴捂上。   “侯爷,您先起来!”常贵看了皇上一眼,说实话有些同情平宁侯了。   家业被亲弟弟坑了,岳父的产业捐给朝廷了,好不容易为女儿凑了嫁妆银子还被太子败光了。   太子爷这次也真是,缺银子找皇上不就行了,怎么能花太子妃的。   “我可怜的瑶儿,以后没钱可怎么办……”   皇上揉着太阳穴,他是在和他说钱的事吗?他是让他派人把太子妃给接回京城。   只要太子妃回来,那臭小子肯定乖乖回京。   可平宁侯怎么就满脑门的钱呢?   “伯山呐,银子花已经花了,现在重要的是人。”皇上提醒道。   陆伯山哭声突然停了,皇上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想明白了。   陆伯山抹了抹眼泪道:“皇上说的没错,皇上应该派人给太子多送些银子。”   皇上:……   他是这个意思吗?平宁侯怎么自从得了个儿子之后就变傻了呢,再也不是过去的平宁侯了。   “皇上,臣建议让高统领前去,他最清楚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高鹏正想着找个借口偷偷溜走呢,突然被点名了,膝盖一软,跪下了:“皇上,臣……”   高鹏一时间找不到借口,偏头去看旁边的平宁侯,平宁侯像是没看到他的目光似的,接着高鹏看向了皇上。   皇上被陆伯山气的七窍生烟,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忍着才没有发火。   “伯山呐!”皇上语重心长:“朕是希望你劝劝太子妃,让她不能由着太子的性子。”   将来他们一人为帝,一人为后,太子妃有规劝的职责。   陆伯山心道,总算说出心里话了,想让他做坏人?想的美,还不是怕太子把事情搞大。   “皇上放心,那些银子花就花了,既然是瑶儿的陪嫁,她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陆伯山委屈的很。   “伯山,你误会朕的意思了。”   “皇上,臣都明白,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先告退,家里还有尿布等着臣洗……”陆伯山一脸恳求和无奈的看着皇上,一脸我都这样了,你就别为难我的表情。   皇上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那叫一个难受。   最后无奈的摆摆手:“朕就是和你聊聊孩子们,也罢,既然你有事就回去吧!”   “是,臣告退!”陆伯山走的很慢,尤其是左腿,还有些僵硬。   皇上本来心里有些怪他不上道,可看到平宁侯微微佝偻着身子的背影时叹了口气,唉,平宁侯是真的老了啊。   平宁侯退出之后,高鹏连滚带爬的上前了些:“皇上,臣无能,臣请不回太子殿下……”   太子刚离京时,他派了人去追,太子让人放下话了,若他再敢去追,先送他脑袋的回京。   皇上瞥了高鹏一眼,平宁侯就不过随口说了句,就是想拉他下水,他还当真了。   若真要派他去把太子押回京,他还请平宁侯进宫做什么。   这个死小子,真是要气死他。   陆伯山回到府中才松了口气,皇上这个老狐狸,想让他出来当坏人,想的美,什么都可以背,黑锅他可不能背。   瑶儿在信里都和他说了,让他一定不要插手这件事,免得陆家被拖下水,幸好他机灵。   比起煎熬的皇上,赵恒很是悠闲,甚至盼着那些刺客早点来。   网都撒出去了,总得有点收获,哪怕是小鱼小虾也好。   “皇上派的人应该把消息带回去了吧?”陆瑶问道。   赵恒点点头:“老头子估计正生气呢,不过,应该很快他就气不起来了。”   “为何?”陆瑶问道。   “朝堂又要热闹了!”   “魏家?”   “瑶瑶,你对魏家太过关注了。”到底是因为魏荣还是……   他从未把赵穆放在眼中,可魏铭绝对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因为他的不争,他的成全,反倒让陆瑶对他心怀歉疚。   也许,没有上一世发生的那些事,没有他的出现,魏铭才是瑶瑶心中的良配。   陆瑶倒是十分坦荡:“我只是不想魏家成为第二个云家。”   “瑶瑶多虑了,家族兴衰,起起落落都是正常的事,若魏铭真有本事,难道还怕不能重振门楣?”   “你是说……”陆瑶吃惊。   “不错,魏阁老已经卸任阁老一职,亲自送了魏通则进大理寺,为的就是保住魏家。”赵恒语气淡淡。   他也是刚刚收到陆玉庭送来的消息,魏阁老的这招壮士断腕确实高明。   用魏通则和自己的仕途换了魏家清白,没有让魏家背上罪臣的骂名,错事是魏通则做的,阁老自认教子不当,责无旁贷,可其他人没错,这也挑不出毛病。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老大人,将自己一生的荣誉踏在脚下,只为为孙子铺路。   这么短时间,先人一步,自断前程,阁老大人不愧是阁老。   陆瑶过了许久才道:“这样也好!”至少保住了全族性命。   陆瑶垂着眼眸,睫毛在白瓷般的脸蛋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淡然。   以后的魏家落入低谷,他们仍会尝尽人情冷暖,慢慢的疗伤。   是就此没落还是重新站起来,这就要看魏铭了。   魏铭此刻远在岭南,应该还不知道魏家的变故吧。   赵恒握住陆瑶的手,有些用力的捏着,陆瑶吃痛,不过并未挣扎,只听他道:“瑶瑶,我并没有针对魏家,而魏家也绝对不是完全无辜。”   陆瑶点头:“我懂,你不必解释。” 第626章 划算买卖   赵恒眼角抽了抽,若是换了旁人,他倒是能把人揪出来打一顿,可魏铭他是了解的,再没有比他更端方的君子。   打也不能打,想起就生气,难受。   “不过,”陆瑶话题一转:“如今所有的事都由丰县而起,我担心父皇会不会迁怒三哥。”   “你放心,他早躲起来了!”而且,还把公主也带出了京城,老头子若想女儿守寡,就使劲折腾。   “躲?”   “魏家的消息就是你三哥透露给魏家的。”这已经是卖了个面子给魏家,不然,若等陶刺史的事情爆发,就算是魏阁老有天大的本事,也回天乏力。   “只怕父皇不会由着你继续查下去,要快速解决此事。”陆瑶道。   毕竟陶刺史是皇上的人,事情闹大,丢的是皇上的颜面,御林军传回的那些消息也只能蒙蔽皇上一时,皇上很快就会回过神来。   “很快就会了结。”   是夜,月黑风高,山上风大,在房间里就能听到簌簌的风声,像狼的叫声。   陆瑶睡的很熟,赵恒听到了动静,虽然脚踩在瓦片上的声音很细微,暗夜里,他睁开眼睛,神情清明。   自他知道陶刺史派了杀手,这几日就格外警醒,没想到,他们竟然等不及他下山就在鹿鸣山庄动手。   很好,倒省的麻烦了。   赵恒慢慢起身,并没有点灯,毕竟他对房间里的地形最了解。   他将衣服穿好,听到窗户发出熟悉的暗号,是青鸾。   赵恒给青鸾开了门,青鸾从一道缝隙中挤进身来,然后才压低声音道:“主子,来了二十多个人,屋顶有六个,我们已经被围了,属下是先发制人,还是等他们露面。”   “留活口,这些人我留着有大用处,一个都不许死了。”   青鸾虽不解主子这是何意,但并没有问为什么。   “是!”   青鸾悄悄出去时碰到一个人,黑乎乎的看不清,差点拔了剑。   “夏,夏竹姑娘!”青鸾压低声音。   黑乎乎的,看不清对方表情,夏竹翻了个白眼,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院里进贼了!”   “嘘,有刺客!”   “那小姐怎么样?”夏竹一惊。   “有主子在,无碍!”青鸾快速道。   “我知道屋顶上有人。”夏竹说完就要轻功上房顶。   好久没有动手了,竟然有作死的谋害她们小姐,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青鸾一着急:“主子让留活口,夏竹姑娘一会儿小心些,别把人弄死了。”   “活口?”这些混蛋不杀了,还留着过年吗?   “这是主子吩咐,不可违背!”青鸾虽然压低声音,但不容置疑。   夏竹不耐烦,丢下句知道了,拔出短刀上了屋顶,不过一瞬的功夫,听到有人一声惨叫从房顶上滚落下来。   青鸾摇了摇头,夏竹姑娘还真是……猛,这摔下来也没比死好到哪去。   惨叫声太过凄厉,连陆瑶都瞬间惊醒:“出了什么事?”   “他们等不急了!”赵恒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担心:“别担心,他们进不来房间。”   青鸾三天前已经悄悄安排人潜进来在瑶琴先生周围,这边一有动静,他们就会过来增援。   他倒是希望今晚陶刺史多派些人,让他算算,一个人十万两,二十个人就是两百万两,这买卖划算。 第627章 民生凋敝   陆瑶也不是担心,更大的阵仗也不是没见过,这些刺客又能成什么气候。   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父皇既派了人去河东道,陶刺史怎会不知你身份,派人刺杀?”   谋害太子的罪名也没有比弑君好多少,这个陶刺史是当真不想活了。   赵恒眉角扬起,笑意弥漫:“父皇是派了人,不过,应该被你三哥拦下,至于去的是谁,那我就不知了。”   陆瑶恍然:“原来如此。”   也是,赵恒和三哥铁了心要整顿河东道,又怎么会让皇上把消息送出京。   “瞒不了老头子几日,不过,等他醒过神咱们已经离开河东道了。”顺便还能大赚一笔。   他派去曲州的人带回消息了,陶刺史在河东道,一手遮天,俨然就是个土皇帝,曲州最繁华的街市上铺面有近一半是陶家的。   陶刺史不止掌握了丰县的矿业,还有酒业,河东道的粮食大多被他强取豪夺,以极低的价格强征粮食,若有百姓反抗便会被谋逆的罪名抓起来,然后送到矿场做苦工。   以前曲州最大的酒坊是谭家酒坊,可就是在陶刺史巧取豪夺之下逼的谭家酒坊走投无路,落在他的手上。   陶刺史少年穷困,由寡母带大,做了还是七皇子的的家臣,后来皇上登位,重用追随他的人,这些人在京中都无背景,用起来放心。   陶刺史对钱财的欲望便是从那时一点点膨胀,越发不可收拾。   曾经富庶的丰县,曲州等地民生凋敝,民穷财尽,甚至还有人吃人的现象。   “你打算何时动手?”这段时间他看似荒唐,其实不过为了掩饰罢了。   赵恒有一次一大早便出去,到半夜才回,那日她没问,但他风尘仆仆,必然是出了远门,若是她猜的没错,应该是去了曲州。   曲州离丰县并不算远,这么久时间足够他去曲州办完事再回来。   “择日不如撞日,那便……明日!”赵恒笑道。   “你要去曲州?”   “那倒未必,毕竟是别人地盘,我们总要给东道主几分面子,让他决定。”赵恒手搭在陆瑶肩膀上,笑容更甚:“时辰不早,我们早些休息。”   陆瑶:……   外面打成这样,太子殿下倒是能睡着。   忽然,窗户哗啦一声,有人从窗户跌进来。   陆瑶吓了一跳,赵恒拍拍陆瑶肩膀:“别怕!”   赵恒一手揉了揉眉心,刚还和瑶瑶夸口说进不来,这么快就打脸了,让他这个太子爷的面子往哪搁。   那人进来后躺在地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接着又是一道声响,窗户又进来一个人。   赵恒动了杀念,这一个个的没完没了是吧。   正准备动手,听到进来的人道:“小姐没事吧?这人也太不禁打,奴婢不过轻轻推了下,他就自己跌进来了。”   夏竹有些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吓到小姐实在不好意思。   赵恒冷脸,若是青鸾他一脚都踹过去了,偏是瑶瑶的人,他教训不得。   不过,还是语气颇不好的挥了挥手:“拖出去!”   窗户破了个洞,风呼呼的灌进来,陆瑶打了冷颤,赵恒忙拿起被子将她裹住。   不久,院子安静了下来,不过,赵恒心里的火气却是越升越高,窗户破成这样,还怎么睡觉。   青鸾在外面不敢进来,主子的怒气他感觉到了。   大半夜的,主子找了工具在修窗户呢,为什么?因为窗户被人砸坏了。   外面那些刺客被堵了嘴巴,跪在冷风里半个多时辰了,不知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是死是活倒是给句话,他们都快冻僵了。   赵恒勉强算是把窗户修好了,只是不甚美观,反正明日便要离开了,美不美观也不打紧。   赵恒修窗户时陆瑶一直被裹在被子里,倒不是她怕冷,赵恒生怕她吹风受了寒,只能把她裹成这样。   “瑶瑶先休息,我去去就回。”赵恒又替陆瑶掖了掖被角。   “我同你一起去!”肯定是要审那些刺客,她还未见过他审案,想去看看。   “审案十分枯燥,窈窈不会喜欢。”最关键是血腥,他不想瑶瑶看到,会影响他在窈窈心中形象。   “好吧!”陆瑶也不勉强,赵恒不让她去,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赵恒在陆瑶脸颊亲了亲,这才离开,待出了这扇门,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   他不想院子里声音被陆瑶听到影响她睡眠,便让人把这些刺客提到了侧院的厢房。   这些人中有怂包,也有硬骨头,尤其为首的那个,是陶刺史的心腹董来。   董来的功夫确实不错,可惜他遇到的是青鸾,西北第一刀的徒弟岂是浪得虚名。   刑讯这种事就要会挑人,挑个软柿子威胁,挑个硬气的开刀。   赵恒指了指那个身子缩成一团的:“我知道你们是陶刺史派的人,说吧,陶刺史为何要杀我?”   那人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恒并不怒,脸上略带着笑意:“不知道?连自己名字,父母妻儿都不知道?着实没什么用处。”   那人还不明白赵恒这话何意,只听那道声音继续在他头顶上方道:“昆仑今日还没吃东西吧,就他吧!”   “昆仑是谁?”那人对着就要提着他出去的青鸾哆嗦着问了句。   一直在一旁瞪着眼睛的昆仑嗷了一声,明显的不满,本狼殿下才不要吃这种烂东西。   那人顺着那一声狼嚎看了过去,青鸾点点头:“不错,算你走运,昆仑今日还没吃东西,若它吃的快些,你也能少受折磨。”   那人险些晕死过去:“不要,不要,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   赵恒皱眉:“太吵!”   青鸾找了东西直接把他嘴巴堵了起来,还没到昆仑跟前,昆仑嗷的一声便扑了过来。   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那人居然吓尿了。   昆仑嫌弃的从他身上起来,站的老远,不停的摇着尾巴,它不要吃这么怂的东西。   而其他的刺客也吓的不轻,今日这到底什么人物,竟然要将活人喂狼,这也太……   赵恒坐在椅子上轻描淡写道:“丢到外面水缸里冲洗干净了,昆仑可不喜吃脏东西。”   “是!”青鸾当即就要把人提走。   “我说,我都说,是陶大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人惊恐道。 第628章 天理难容   “我的身份,我的什么身份?”赵恒眯眼。   “你是,”   那人话没说完被董来打断,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孔五,你若敢胡说八道,大人定不会饶了你!你别忘了,你还有妻儿!”   闻言,孔五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见此,赵恒不禁勾了勾唇角。   其实今日这些刺客当中,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个董来,据陶刺史身边人传出的消息,董来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看来还真是如此,还没等到问他,他就露破绽了。   赵恒偏头看向董来,讽刺道:“看来陶刺史是知道我是太子派来的人了。”   被叫做孔五的人微微点了点头,又很怂的看了董来一眼。   董来冷眉,一点都不怕:“老子不管你是不是太子的人,在京里干什么的,老子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我们大人的。”   赵恒挑眉问他,“那董护卫的家眷呢?董护卫就不顾念自己的妻儿吗?”   董来冷笑反驳道:“你以为你抓了我们能离开丰县,老子告诉你,你们不可能活着离开丰县的!”   赵恒看着董来,忽然笑道:“董护卫,你的性命尚不能保,何来的底气威胁我呢?”   “不信你试试看!”董来嘴硬道。   “那若是我说,董护卫马上就会高升呢?”赵恒勾唇缓笑。   董来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面前这个人绝不像这么好说话的。   “我会修书一封给太子殿下,说董护卫举证有功,应得嘉奖,若是快马加鞭的话,最多后日便能收到消息,你说陶刺史若知道,会如何对你家人?”   “你卑鄙,陶大人不会上你的当!”看着金尊玉贵的人没想到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董来话刚落,赵恒便拔过旁边的剑,手起剑落,董来的手筋已经被挑断,血流如注。   赵恒把剑随手一丢:“看来不见点血,你们都是不肯说了,青鸾,将这些人手筋都挑了,每一个时辰放血一次,用上好的药材吊着,总之,不能轻易让死了……”   “我说,我说……”一开始是一个,接着两个,三个……   “因为你是太子的人,知道了太多丰县的事,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丰县。”   “是庞知府出卖了你……”   “还有孟家……”   一个个七嘴八舌,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董来看着这群贪生怕死的小人气的破口大骂,可有什么用。   他越挣扎,他手腕上的血就流的越快,更快死而已。   赵恒让这些人把口供都签字画押,然后又收起来,这才又开口道:“董护卫,太子殿下派我来是要查一查丰县的矿场经营的如何,但至于怎么回复他老人家这就在我如何说了,如今有条康庄大道,就看陶刺史肯不肯走了?   董来是粗人,压根听不懂赵恒说什么:“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不喜打打杀杀,今日包括董护卫一共二十一人,一人十万两,一共二百一十万两银子,就看陶刺史有没有这个诚意了?”   董来这次总算是听懂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恒:“你只是求财?”   “人不为财,天理难容!”   青鸾:……   他差点就信了主子的话,主子对银钱压根就没什么概念,这些银子是用来填补太子妃最近的花销吧?   董来觉得自己脑子真不够使唤了,不过,当赵恒把那些人的口供交给他时,他还是收下了。   赵恒笑了笑:“这才是合作的态度,告诉陶刺史,这是我的诚意,明日把他的诚意告诉我,我好把这些人放了。”   青鸾带着人连夜把董来送回了陶刺史府,陶刺史看到董来回来,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露出笑来:“他放了你?”   “大人,那个傅恒就是个无赖,他根本就是一早就知道我们要刺杀他,早早下了套,将我们擒住后又是一番威胁,说让大人带两百一十万两银子赎人……”   陶刺史突然大笑:“本座倒是有些欣赏这位傅公子了,敢在河东道向我要赎金,他是第一个。”   任务失手,他第一时间便得到消息,他已经点了兵准备堵住前往京城的各个路口,若能他要将这些人押送回京审讯,那便绝无活的可能了。   他派了能猜出他身份的董来去刺杀,本就有些试探之意。   没想到,他竟是个识相的,主动示好。   不过,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上了他的船可就没那么容易。   “那大人要不要给?”那些人还在他手中,若是他再录份口供,送到京城,那可就完了。   “给,当然要给,既然他开了口,那本座就亲自将银子送去。”   ……   果不出所料,赵恒很快收到了陶刺史的回信,约他晚上在天香楼见面。   “你真的要去?”陆瑶有些担心。   就算赵恒准备的再妥善,可到底不是京城,陶刺史手里有兵,他们孤立无援。   “你放心,今日必须得有个了结。”赵恒揉了揉陆瑶的肩:“放心,你男人的本事你不知道?”   陆瑶无奈,赵恒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便是上一世赵穆逼宫,他也是毫不动容。   “那我陪你一起!”   “便是你不愿去,我也要你陪着!”他不止在丰县布局,曲州那边也是同时进行,抽调了不少人,他怕人手不够,只有把陆瑶带在身边才能放心。   ……   陶刺史也是个有本事的,能得皇上重用就绝非一般人,不过,他这条路也走的不容易。   陶刺史年逾四十,皱纹叠生,身材微胖,并不显年轻,但因为为官多年,周身上下倒是十分有气势。   “陶刺史!”赵恒进了包厢,一眼便认出了陶刺史,而陶刺史也认出了赵恒:“本座早就听闻傅公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大人过誉了。”赵恒道。   陶刺史伸手示意他入座,赵恒坐下后,陆瑶也紧随其后。   陆瑶仍旧是男装打扮,可陶刺史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女儿身:“傅公子好福气,有这样的佳人相伴在侧,艳福不浅。”   赵恒索性也不隐瞒,手随意的搭在陆瑶的肩上:“没办法,黏人的很。”   陶刺史哈哈笑了两声,更加放松警惕,连这个时候都要带着女人,看来是真心示好了,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第629章 摔杯为号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赵恒朝陶刺史举了举杯。   陶刺史也端起杯中酒,借着喝酒多看了陆瑶一眼,坐到他这个位置,见过的美女自是不少,眼前这位便是比先皇后也不差。   赵恒这样的说辞让陆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目前的身份是赵恒的小妾,自然不可能像正妻那般被尊重。   “之前的事多有误会,还请傅公子海涵!”陶刺史举起酒杯道。   不过这次赵恒却没有配合,歪歪的坐着,一条腿伸的老长,一手搂着陆瑶,表情也是要多放肆有多放肆。   陶刺史看赵恒不举杯,表情不大乐意了:“傅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赵恒吊儿郎当:“陶刺史,我们之间的误会可不是一句海涵便能说的清的,董来没有把话带到吗?”   陶刺史虽然笑着,但心里是不高兴的,毕竟,两百多万两银子就这么出去,谁也不乐意。   “傅公子,既然我们已经见了面,有些事可以慢慢谈。”   “事情可以慢慢谈,不过,两百一十万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赵恒不紧不慢的道,说这话时偏头看着陶刺史,目光不善。   陶刺史到底年纪大些,哼笑道:“傅公子未免太不给面子!”   赵恒接过陆瑶倒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才道:“陶刺史,不是本公子不给你面子,只怕陶刺史要不起。”   赵恒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羊脂美玉的玉佩在灯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陶刺史脸色微变:“傅公子,这……”   陶刺史认得这玉佩,这是当今还是七王爷时的玉佩,如今却在这位傅公子手中……   “陶刺史可认得此物?”赵恒一字一句道。   陶刺史浸淫官场多年,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赵恒的表情。   直到那枚玉佩让他乱了心神,他听说太子和皇上不睦,若不是三皇子和四皇子斗的两败俱伤,五皇子也不会有此机会。   所以,他是有些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自然也不把以太子人自称的傅子恒放在眼里,毕竟皇上龙体康健,太子即位也是很久以后的事,到时新皇登基,朝局不稳,也未必敢动他。   可这枚玉佩让他有些怀疑,这傅子恒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皇上的人?   陶刺史晃了晃酒杯,笑着感叹:“时光如梭,老臣已经多年未见皇上,不知他老人家可好?”   “那就要看陶刺史如何做了。”   陶刺史眼神微眯,他也不是吓大的,几番试探,可这傅子恒是油盐不进,毛头小子年纪不大,谱摆的倒是大的很。   “傅公子的意思我不大明白了!”陶刺史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不懂?也罢,那我便直说了,两百一十万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还有,丰县的矿我必须有股份。”赵恒理直气壮。   说实话,态度不好,可比起陶刺史做的那些事,没有直接弄死他已经很仁慈了。   “傅公子,”陶刺史笑了笑:“两百一十万两银子好说,但矿场……这可不是我说了算,毕竟朝廷是允许民间开采,我无权干涉的。”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   赵恒也不着急:“是吗,那我便和陶刺史说说,铸私币,设私堂,囤私兵,走私兵器,你说这些够不够诛九族!”赵恒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楚。   赵恒一点也不怕得罪陶刺史,他今日便是要把他拖在这里。   青鸾已经先一步带着太子令牌和潜伏在曲州已久的宋毅等人会合。   然后和陶公子里应外合,在众将士面前公布陶刺史的罪状。   这些年河东道的百姓被他荼毒的不成样子,这些将士都是热血男儿,也有家人,得知这些,自然不会再替他卖命。   说到底,手握重兵才是他的底气,兵权没有了,他便什么都不是。   到时,眼睁睁看着亲儿子夺了他的位,还要带兵剿灭他这个乱臣贼子,一定很好看,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在回来的路上了,赵恒想想都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傅公子慎言!”陶刺史眉梢挑了挑,这是动了杀意。   说实话,不管他是皇上的人,或是太子的人,只要来了河东道,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这里他说了算。   他今日之所以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给太子留几分面子,可这个小子实在太过放肆。   陆瑶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就差撕破脸了,天香楼是陶刺史的地盘,赵恒是要活捉陶刺史押送回京的,自然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不过,陶刺史底气这样足,显然是有备而来,赵恒把人都调去了曲州,这里才是一场硬仗。   赵恒嗤笑:“慎言?我这个人便是在皇上面前也从不慎言,你算什么!”   “傅公子,这可是在丰县!”言下之意,他便是在京中如何风光,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丰县便由不得他了。   他便是收集到证据又如何,能不能活着回去,那还是两说。   “呵!”赵恒嗤笑:“在丰县你就能臭不要脸?欠银子不还?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你……”陶刺史指着赵恒,话未说完,脸突然变得涨红,吐出一口血来。   陶刺史脸色顿变:“你下毒?”   “陶刺史慎言啊,这是你定的包厢,你让人送的酒,而且,这酒我也喝了,我却没事,很明显,你人品不好!”   陶刺史越是愤怒,感觉身体里血液翻腾越来越厉害。   “解药在哪,你就是杀了老夫,你一样逃不掉!”离开丰县的路口已经全部堵上,他不可能带着证据活着离开。   “谁说我要杀你,我还要送你回京领赏,对了,还有两百一十万两银子。”赵恒语气放缓,让陶刺史的脑子能跟的上他的节奏。   “你……到底想怎么样?”陶刺史意识是清醒的,浑身无力不说,说话也不利索。   “其实也不想怎么样,就是试试我那师弟新制的毒,也不知道好用不好用,陶刺史一定要好好感受下!”赵恒摸了摸下巴。   陆瑶也吃惊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恒:“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他的一只手臂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喝酒,那酒是在他们进来前就喝的。   “你想学,今晚回去教你!”两人肆无忌惮的聊天,完全无视陶刺史。   其实很简单,这些年被那个无良师弟坑了太多次,这点真是小意思了。   不过,他还是要给他这个毒差评,还要激怒对方,让他气血翻涌才能起效,真是麻烦。   陶刺史抬手要将杯子推到地上,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就会杀进来。   赵恒看了眼,笑道:“陶刺史想摔杯为号?这主意不错,来,孤来帮你一把。”   陶刺史意识是清醒的,听他自称孤,整个人呆住:“你是……太子!”   “你不知道吗?”赵恒一副吃惊的模样:“那你这个消息可真够不灵通的,怪不得这么惨!”   赵恒摇头,一副对方无可救药的模样。   “你……”   “如何?还要杀我吗?”赵恒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又要喝。   “你怎么还喝!”陆瑶想夺了赵恒的酒杯,陶刺史却是一脸期待。   赵恒看着陶刺史把酒喝干净,还扬了扬酒杯,一滴不剩:“孤提前服了解药,怎么样,很气吧?”   陶刺史本就说话困难,这会连呼吸都不顺畅,可偏偏意识清醒,更是气血翻涌。   赵恒丢了酒杯,碎在地上发出啪的声音,很快,十几个人立刻冲了进来。   赵恒一点都不着急,拍了拍手道:“你们先别着急动手,你们的陶大人派了一批人昨日到鹿鸣山庄刺杀我的事想必你们知道的?”   “废话少说,别和这小子啰嗦。”说话的是董来。   “董护卫,骗人可是要遭报应的,你看陶刺史就遭了报应,说要拿银子赎人,却悄悄杀了人家一家老小,你说这样的人,你们怎么还给他卖命,眼瞎吗?”   “别被他骗了,我们杀了他,立了功,大人是不会亏待我们的,到时拿了银子就可以和一家人离开了!”董来自然编不出这些话来,这些自然是陶刺史说的。   “离开?是,可以在阎王殿和家人团聚!”赵恒点头,十分认真道。   “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反正你们大人已经中了毒,你们杀了我,他也活不成,你问问你们大人舍不舍得我死?”赵恒朝陶刺史很善意的笑了笑:“陶刺史,你说呢?”   陶刺史已经说不出话了,咿咿呀呀的,那些人也听不明白。   “大人,你怎么样?”董来去扶陶刺史,赵恒也没有拦。   人家要对主子尽忠,他也不能不讲情意不是?   陶刺史身子是软的,这会儿倒在董来什么,话也说不出,眼神却是清明的,他知道了,这小子就是在折磨他,他要让他眼睁睁看着他是如何败在他手里的。   他早听说,太子殿下睚眦必报,不是个好相处的,果然如此。 第630章 猫捉老鼠   赵恒看了眼陶刺史,笑出了声:“看来陶大人身边倒是有忠犬,也不算太失败!”   “废话少说!”董来凶狠道:“大家一起上。”   赵恒爱莫能助的摇摇头,一副救不了他们的模样:“孤提醒你们一句,最好别动手。”   孤?   什么孤?   那些刺客下意识去看董来,董来去看陶刺史,陶刺史指着赵恒:“他是,他是,太……太子。”   陶刺史说完,赵恒点点头,不错,还能说出话。   “不可能,他要是太子,我还是太上皇呢,大人别被他骗了,这小子就没有一句实话。”   陶刺史没有力气说话,但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傅公子’就是当今太子赵恒。   怪不得他第一眼看他时总觉得有几分亲切,却一时想不起,如今终于想起来,傅公子,好一个傅公子,可不就像极了那个誉满京都,完美无瑕,被众人尊称一声无缺公子的傅世子。   那时的他,便是连仰视他的资格都没有。   陶刺史抬头看着赵恒,似是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风华绝代挥斥方遒的无缺公子,他陶知望输在傅家后人手里,虽败犹荣。   不过,他也未必真会败。   他是太子,这棋局反倒是柳暗花明了。   “太,太子殿下,臣自知有罪,臣,臣有重要事要……禀报。”陶刺史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化为泡影。   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能攀上未来皇帝是他现在唯一的一条路,也是最好的路。   他做的这些若到太子殿下这里到此为止,那整个河东道也可以成为太子日后的助力。   若这是笔交易,太子也不亏。   “重要的事,何事?”赵恒挑眉。   “劳烦殿下……先为臣……解毒!”陶刺史每说一个字都格外吃力。   “陶刺史你的这些罪证加起来死一万次都不冤,你也别在这儿装什么顿悟,在孤这里可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说。”赵恒冷笑。   解毒?   他看起来有那么傻?就陶刺史在河东道的作风,弄死太子的事他也未必做不出来。   “臣……不敢!”   “你这话孤不敢信,兴许老头子到时会听你解释。”   陶刺史表情更加难看,虽然河东道每年都给朝廷不少赋税,但那只是极少一部分,若皇上知晓他做的这些事,必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进京,他是死路一条。   如今只有搭上太子这一条路可走。   “太子……不想,不想做皇上吗?”陶刺史诱惑道。   赵恒似笑非笑,眼中情绪不明,今日陆三郎的招牌要砸了,他这毒药到底有什么用?   “你说呢?”赵恒给了他一个你自己猜的表情。   陶刺史觉得有戏,想笑,但已经做不出表情了,整个身子,连嘴巴都是麻的,说话十分费劲。   陆瑶如今算是看出来了,今日太子殿下他老人家兴致好,玩猫捉老鼠呢,她就在一边好好看戏。   以前,她总觉得赵恒三哥虽是一个师父教的,但并不像,今日,她发现,她错了。   只是,清虚道长那样神仙似的人怎么教出了这么两个让人‘喜欢’的好徒弟呢。   赵恒在软席上坐下,离陶刺史很近,离那些刺客的剑更近,一副要好好听听陶刺史说话的样子。   陆瑶忍着没笑,赵恒往日是不喜跟人废话的,今日却说这么多,他是在等陶刺史的儿子带兵过来亲自押送他老子去京城吧。   诛心啊,真是诛心。 第631章 以儆效尤   “只要,只要太子殿下……放了臣……臣愿支持太子殿下……登基!”陶知望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中了毒的缘故,嘴唇煞白,但求生的本能让他长吸了一口气艰难的开口道。   比起陶知望,赵恒显得淡定多了,他起身时旁边的杀手下意识的手中的刀举了起来,但身子却在往后退。   赵恒笑了笑:“陶刺史,照你这么说,孤以后能不能继位还要仰仗陶刺史了?”   “臣……不敢!”   “孤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殿下……”陶刺史这声殿下情绪复杂,有恳求,也有不甘。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先把毒解了。   “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谁都别想从这里走出去。”董来是个实心眼,陶知望救过他的命后,便对他死心塌地。   再加上董来右手手筋是被赵恒挑断的,自然对他有些敌视。   这些杀手虽然忌惮赵恒的身份,但毕竟是陶知望的人,下意识的去看陶知望,而陶知望并没有开口阻拦的意思。   陶知望起了杀意,陆瑶也看出来了,图穷匕见,这个陶知望已经被逼急了。   “殿下不交出解药,臣只能……无礼了。”陶刺史是跟着皇上争过江山的,什么也都经历过。   天香楼可不止他们这些人,外面还有人,眼前人虽是太子,可这里到底是丰县,山高皇帝远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有办法抹平痕迹。   赵恒一笑:“无礼?陶刺史想要对孤如何无礼?”   这样丝毫不把陶刺史放在眼里的表情让陶刺史更加上火。   一触即发。   陆瑶的心提的老高,赵恒的功夫自然不怕这些人,可她并不会功夫,难免成为他的拖累。   她知道,赵恒这是在逼陶知望,他要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谋杀储君。   或者说,赵恒这一局是在逼皇上,逼皇上看清局势,逼皇上不得不严惩陶知望,让皇上过去的旧部以此为戒,以儆效尤。   毕竟,作为未来的储君,他不能把皇上以前的旧臣都杀了,总要拿个典型的开刀。   那些刺客收到陶刺史的指令,一个个举起兵器准备动手。   只要屋内一动手,外面的人就会冲进来。   赵恒表情云淡风轻,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模样。   陶刺史被赵恒的表情刺激到,看了董来一眼,董来立刻会意:“兄弟们,上,留活口,一定要让他交出解药。”   赵恒出来并没有带兵器,或者说,除了偶尔上朝,要吓唬下那些大臣外,一般不带兵器。   赵恒喝完了杯中酒,随手就把酒杯丢了出去,那酒杯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的砸在前面那个人的脸上,接着又借着惯性飞出去,砸了几个人的脸。   哀嚎一片,可赵恒却是云淡风轻,还不忘对陆瑶眨眼:“怎么样,你夫君厉害吧?”   陆瑶无奈,只得道:“你厉害,你最厉害。”   赵恒又丢了一只出去,总之,那些人根本进不了他的身。   很快,外面又冲进来一波,手持弓箭,赵恒单手搂着陆瑶的腰从座位上飞起,转了一圈,轻松躲过那些箭羽。   另一只手,一挥手,刚才抓的箭羽飞速挥了出去,然后又抱着陆瑶稳稳落地。   陶刺史知道傅家人擅骑射,但没想到,赵恒徒手投箭羽竟能百发百中。   “没事吧?”赵恒担心道。   说实话,若是今日能腾出人手,他也不忍让她看这种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   “你忘了,我也是将门之后!”陆瑶不是担心自己,是怕青鸾他们赶不及回来,赵恒受伤。   她现在有点了解母亲,为何爹爹每次上出征,她就提心吊胆,日日为爹爹诵经祈福。   “我的窈窈果然……厉害!”赵恒顿了下,左手又多了支箭羽,毫不客气的丢了过去,正对那人咽喉,当场毙命。   “抓了那个女人。”陶刺史看出来了,太子殿下可不是一般在乎那个女人。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赵恒眼神一凛,这是他第一次对陶知望动了杀意。   不过,他知道,陶知望不能死在他手里。   那些人得了令,箭羽齐齐对准陆瑶,陶知望拼尽力气道:“太子殿下……也不在意……怀中美人吗?”   赵恒脾气一向不大好,陶知望这话简直在找死。   “你以为孤不敢杀你?”   “那太子殿下……也别想走出这里!”   赵恒功夫好不假,可要护着陆瑶,又要动手也并不轻松。   他以少敌多,一开始或许感觉不到,可坚持不了多久。   陶刺史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就要看着赵恒被擒,他要看着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向他低头求饶,到时,看他肯不肯交出解药。   赵恒抱着陆瑶躲过了射向她的箭羽,那箭从他左臂擦过,虽然是皮肉伤,陆瑶却也是紧张的不得了。   “你怎么样?”   “没事!”像这样的皮外伤在战场上没有几百次也有几十次,比起那些重伤,这根本就不叫受伤。   看到又有箭射过来,连忙按动自己的袖箭,这袖箭虽精巧,可缺点就是不能装很多箭羽,只能关键时刻保命。   ……   青鸾已经带着人快马从曲州赶往丰县,主子怕他控制不住场面,带走了大多数人,剩下的人又派去保护瑶琴先生,主子身边就只有一个夏竹。   而此刻夏竹被拦在外面,着急的不得了,可她根本进不去,天香楼到处都是陶刺史的人。   青鸾在外面已经听到了打斗声,恨不得立刻飞身上前。   陶知望的儿子陶惊蛰也紧随其后,大刀毫不留情的砍了守门的人,和青鸾对视一眼,冲了进去。   陶惊蛰带了三千骑兵,很快控制局面,青鸾踹开门,冲了进来:“主子!”   夏竹也冲到陆瑶身边:“小姐!”   陶知望看着一身铠甲,刀上还沾着血的陶惊蛰,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总觉得最近身边人不对劲,原来竟是他,陶知望脸色涨红,身体气血翻涌的更加厉害,登时一口血喷出来:“逆子!”   “逆子?我在你眼中什么时候不是逆子了?”在他逼死他娘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父子情份了,又何来逆子一说。 第632章 打晕抗走   陶惊蛰的目光迅速从陶知望身上离开,下跪行礼道:“臣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陶惊蛰一句救驾已经定了陶知望的罪,且不说别的,就谋杀储君这一条,陶知望就必须死。   赵恒淡淡的笑:“小陶将军这次大义灭亲,孤十分佩服,孤会上报朝廷,嘉奖小陶将军!”   “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之事。”陶惊蛰拱手道。   陶知望已经气的彻底说不出话了,可他清醒的很,赵恒和亲儿子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接下来就交给小陶将军了,相信小陶将军不会让孤失望。”   “臣定不辜负殿下信任!”   赵恒点头,带着陆瑶离去,他走之后,太子府的暗桩也跟着离开,接下来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了,总该给他们父子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先找个地方处理下你的伤……”陆瑶道。   “无碍,先回客栈!”赵恒拍拍陆瑶的手,让她不用担心。   回到了客栈,陆瑶先给赵恒处理了伤口,然后去了厨房。   青鸾在一旁给赵恒汇报:“殿下果然料事如神,河东道官员虽各有心思,但一致排外,那艘船刚出了丰县地界便起了大火,幸好殿下提前安排,纵火之人也已经捉了,宋毅看着,属下担心殿下,还未来得及审。”   陶知望老奸巨猾,到底浸淫官场多年,疑心和戒心都非常重,在见赵恒之前,驻守在各州县的兵便井然有序地行动了起来,像是有准备似的。   很显然,陶知望在带兵方面确实很有一套,整个河东道被他严防死守弄的铁桶一般,否则,出了那么大的事,朝廷也不会没有收到一丝消息。   这次,他也是出其不意,和陶惊蛰里应外合,才能端了陶知望的老窝,否则,就凭他们这点人,还真是困难。   赵恒自然不会把证据放到船上。那条船就是用来转移视线的。   若无意外,最迟明日下午,老头子就能看到陶知望的罪证。   而接下来,陶知望刺杀太子,被押送回京,老头子没有任何为陶知望脱罪的可能。   陶知望被关在了丰县的牢房里,庞知府听说了傅公子就是太子殿下,要来拜见,可惜被青鸾打发了。   河东道自上而下贪官污吏横行,赵恒这段时间把基本情况摸透彻,两日后,赵恒要到曲州,八品以上的官员都要齐聚曲州拜见太子殿下。   到时候,该撤的撤,该提的提,至于刺史的人选,就交给老头子安排吧,打了重重的一巴掌,总要给颗甜枣。   赵恒招手,青鸾立马附耳过去,听完之后愣了下,然后迅速退出了房间。   陆瑶从厨房那边过来看到青鸾匆匆离开的背影。   “这么晚了青鸾出去做什么?”陆瑶把食盒放下问道。   “我让他派人暗中守着陶知望,一定确保陶知望活着回京。”赵恒接过陆瑶盛的汤道。   “怎么,你怕有人对他下手?”   赵恒点头:“今晚肯定有人浑水摸鱼。”   越是混乱,越是有机可乘,而且,还能顺势推给别人。   毕竟,陶知望落马后,不少人盼着他死,他安静的死能掩盖不少秘密。   “你是怀疑……红袖。”陆瑶一下就想到红袖。   陶知望今晚被捕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出去,红袖做这么多就是想杀了陶知望报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红袖自然恨透了陶知望,但只怕有个人会先她一步。”   “难道是瑶琴先生?”   赵恒点头:“瑶琴先生知道红袖和孟祥禾的关系后就视红袖做女儿一般,怎会让她去冒险。”   陆瑶点头:“红袖的身世也的确是凄惨。”   红袖本名白婉,本是河东道成县知府白城州的女儿,她父亲是庆历八年的进士,善书画,可惜性子腼腆,没有别人的长袖善舞,便显得有些老实木讷,这些年一直外放。   白城州也是河东道官员中为数不多的没有被陶知望拉进他的关系网里的。   白城州带着当地百姓种植药材,百姓虽不说富庶,倒也安居乐业。   可白城州在贫瘠的成县发现了一处铜矿,白城州觉得这是件对成县百姓有益的事,打算带着百姓开采矿山,除了交给朝廷的税收之外,剩下的就分给百姓,全民致富。   白城州这想法自然得到了百姓的拥护,而每家每户也确实分到了银子。   可后来风向突然变了,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说铜矿的盈利比百姓分到的更多,剩下的都被白城州据为己有了。   后来,风言风语越传越甚,百姓怨言就越来越多,在矿场闹事。   陶刺史派人搜查白城州的府邸,在书房搜到了两箱银子,当即便要把白城州押回衙门候审。   白城州自然大呼冤枉,可陶知望不给他解释机会,而且,在白城州书房搜出两箱银子的事不知怎么就被百姓知道,在押送府衙的途中便被群情激愤的‘百姓’丢过去的石块砸中了脑袋,当即晕过去。   后来,百姓一拥而上践踏……白城州死后连个全尸都没落下,还背了一身骂名。   白城州死后,白家被赶出府衙,白夫人身体本就不好,丈夫蒙冤而死,深受打击,再加上成县所有的郎中都不肯为白夫人看诊,白夫人没几日便郁郁而终。   白婉本是要冒死为父申冤,可不知为何死的是她的贴身侍女,不过,在成县,白婉也成了死了的人。   白婉从父亲以前的手下得知成县百姓是受了陶刺史挑唆,陶刺史不倒,她父亲便要背一辈子骂名。   那个手下帮她逃过一死已经十分难得,他也有一家老小,只能悄悄送了白婉出城,希望她隐姓埋名度日,白婉自是不甘,到了曲州暗中查访,便是在那时结识了孟祥禾。   那时的白婉对谁都有敌意,是孟祥禾真心相对,暖化了她的心,并答应她一定帮她查清她父亲的案子。   孟祥禾在查白城州案子时被陶刺史察觉,再加上他反对二叔继续做铁矿生意的事,终是丢了性命。   孟祥禾的死让白婉再次受打击,万念俱灰,差点了结自己。   再后来发现陶知望在丰县的天香楼出入,便自卖自身进了天香楼,寻机报仇。   如今陶知望罪行马上要大白天下,白婉大仇得报,没了生的念头,自然要手刃陶知望,为他父亲和孟祥禾报仇。   瑶琴先生不会让白婉做傻事,无论如何都会让她活着,以他的处事,为了让白婉好好活着,自然会替她前去。   果不出赵恒所料,瑶琴先生被青鸾抓个正着,瑶琴先生自然不肯配合,青鸾得了赵恒吩咐,无论如何都要把瑶琴先生带回来,只能打晕扛走了。   …… 第633章 仁至义尽   赵恒只把证据和陶知望送回了京城,他既没有开堂,也没有审理。   京中能人不少,审案这种小事,自然不用他操心,听说顺天府和刑部最近都闲的很,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至于那些河东道的官员,人人自危,都不用赵恒审理,一个个上道的很,相互举报,狗咬狗,撕相难看。   曾经一个桌子吃饭,一个锅里分银子的好兄弟这时候是生怕对方比自己死的慢。   赵恒都不用审理,就他们互相举证的证据都够判斩立决。   河东道的刑台都不够用,每日处斩的刑台血流成河,百姓却拍手叫好,阴云多年,河东道百姓终于能看到朗朗乾坤。   赵恒倒是放了庞宇一马,没有追究他的罪责,只把知府贬为县令,让他好好为百姓做事。   红袖,不对,该叫她白婉,白婉父亲沉冤得雪,在陶知望被押送京城那一日,在父亲的衣冠冢前喜极而泣。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只是,陶知望虽然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死去的人却再无生还可能。   比起河东道的天翻地覆,朝堂也翻了天,曾侍郎弹劾陆驸马竟牵扯到了整个六部。   六部惶恐不安,除了自保,还要想办法把罪名推给别人,这已经让朝堂乱成一锅粥了。   可就一夜之间,魏阁老辞官,礼部尚书魏通则入狱,皇上依赖,大臣仰仗的魏家一夕覆灭,这下谁都看得出来,朝堂真的变天了。   这是真正的利益之争,赢了,名扬天下,输了,身败名裂。   只是,所有人都在好奇,为什么身败名裂的会是如日中天的魏家,且没有一点先兆。   很快,陶刺史的罪证先一步快马送回了京城,送信的人说,陶知望会在三日后押解回京候审。   这些罪证,让不少人提心吊胆,在丰县矿山有股份的绝对不止魏通则一个。   皇上大怒,朝野震惊,而魏家因何获罪,一时间传遍京城。   阁老朝野内外数千门生,竟无一人敢为魏家求情。   而吏部冯尚书两次密诏进宫,魏通则先是被判流放,接着皇上又改判半个月后问斩,魏家抄家,皇上念魏阁老乃三朝元老,没有收回宅院,一时间冯家和魏家的关系让人琢磨不透。   魏家和冯家这是撕破脸了吗,变脸的速度未免太快,毕竟冯家魏家可是姻亲,冯家的嫡长媳正是魏家的嫡长女魏芬。   魏阁老上次退隐除了不想参与睿王和景王的太子之争,身体也出了问题,这次魏家遭受这么大打击,魏阁老一下就病倒了。   这个时候魏家哪还有太医肯上门,许璐悄悄去了魏府,魏荣的眼睛哭的肿的像个桃子:“许姐姐,我祖父他真的……”   许璐握着魏荣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阁老年事已高,这些年在为朝政亦是呕心沥血,若是没有这些事或许能多活两年,可如今便是多活一日是一日了。   “阿荣,人总是要有这一天的,这个时候你更得坚强!”许璐神情惆怅,拿出帕子替魏荣擦眼泪。   她六岁便没了娘亲,和哥哥一起被赶出家门,打那时起,她就知道,眼泪没有用,只会让那些看笑话的更加耻笑你。   魏荣抽泣着:“我知道,许姐姐谢谢你还肯来。”   “快别说这话,我们的关系,说这话就外气了,我最近不用进宫当值,我会每日过来,你也照顾好自己。”许璐看魏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一张小圆脸瘦成了鹅蛋脸。   魏荣要送许璐被她拒绝了:“你快进去吧,魏家的路我认得。”   许璐走后,魏芳从外院进来:“你还有脸哭,祖父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冯家害的,爹爹本来也可以保住性命的,都说你长姐如何厉害,这个时候怎么不见她为魏家说句话。”   魏荣怒极,一巴掌打在魏芳的脸上:“凭你一个庶女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我长姐,我长姐如何还轮不到你说道,再敢多说一句,我立刻叫人牙子过来将你姨娘发卖了去,你也看到,魏家遭难,不养无用之人。”   魏芳没想到魏荣这个时候还耍大小姐脾气,魏家这样明明就是冯家害的:“你敢!”   “你试试看我敢不敢!”魏荣威胁道。   “你……我这就告诉祖父去。”魏芳要往房间里冲。   现在外面都传遍了,偏他们不告诉祖父,也好让祖父看清冯家的面目。   “不许去,回你的院子好好待着,不然我可不客气了。”魏荣这个时候可不是与她说笑。   祖父的身体眼看不行了,若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在这时候在背后给魏家捅刀子,对他身体更不好。   事情已然这样,能保住全族性命已是万幸,这事要怪也怪爹爹,做出那种事来,连累全族。   可惜,大哥不在京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书信。   “你……”魏芳看着魏荣身后的嬷嬷,不敢再逞强:“我改日再来看祖父,你休想阻拦。”   魏荣擦干了眼泪,对金橘道:“我去厨房给祖父熬点粥。”   “让奴婢去吧,小姐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快去歇着。”金橘见不得自家小姐受累。   “祖父他……还未吃过我做的东西,我想给他老人家做些。”魏荣声音哽咽道。   金橘欲言又止几次,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给太子妃写封信吧,她一定不会不管小姐的。”   魏荣摇头:“你以为圣上真是念在祖父的功劳放过了魏家众人,又留下了宅子?这已经是太子看在阿瑶面上给魏家最大的体面了。”   魏荣以前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懒得费神去想,并不是傻,她也曾是公主伴读,常出入宫廷的,那些大家族的起起落落她见过的不少,远的不说,就说去年的崔家,曾经是何等的荣耀。   可圣上又何曾念着崔家的功劳?   满二十男子问斩,未满二十流放,家里女眷皆充为奴婢。   以爹爹犯的那些罪状,魏家只怕比崔家好不到哪里,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了,至少不是罪身,哥哥未被革去功名,还可以入仕。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金橘为小姐担心。   “有,等我大哥回来。”魏荣讲起大哥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金橘却没有那么乐观,大少爷去了岭南,这一来一回要好几个月,赶得及回来吗?   魏荣在院子里教训魏芳时,魏夫人就在不远处,不过,她并未上前,魏夫人身边的嬷嬷道:“夫人,二小姐越来越有夫人的风范了。”   魏夫人既欣慰又心酸,可女人再有风范再得体又能如何,这一生还不是要仰仗家里的男人,若他们好,便都好,若他们不好,便是灭顶之灾,就如现在。魏夫人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陆瑶在河东道,消息自然不如京中灵通,最先知道魏家消息的赵绾。   赵绾和魏荣关系虽一般,但她们二人并没有什么矛盾,因为七公主做的那些事,对魏荣一直有些内疚。   陆玉庭虽不许她离开别院,却也并不限制她自由。   如今连别院的的下人都知道魏家倒台了,可想而知,这事在京中传的有多大。   魏家不像崔家,魏家是文官,是清流,如今落的如此,要寒了多少学子的心。   赵绾疾步匆匆,直接去了陆玉庭书房,风无名要拦,却被赵绾推开,冷冷道:“滚开!”   陆玉庭正在书房和齐思宇议事,赵绾突然闯进来,面色不善。   齐思宇不等陆玉庭开口,识相的退下,反正谈的差不多了,他今日来也是因为魏家的事。   陆玉庭笑着从椅子上起来,步履从容的朝赵绾走去:“公主找臣何事?”   赵绾甩开陆玉庭的手臂,转个身子在椅子上坐下:“魏家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陆玉庭,我一直以为你虽不择手段,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都不会糊涂,可你竟然为转移视线,拿魏家出来当替死鬼。”   “原来在公主眼中,臣的本事竟那么大,连魏家都能拖下水。”陆玉庭在赵绾边上坐下,表情仍带着笑意,那双桃花眼看向赵绾时永远都盛满了宠溺。   赵绾别过脸去,不和他的眼神对视:“魏阁老三朝元老,是有功于社稷的,即便他不能为太子所用,但也不该是这个结局。”   陆玉庭给赵绾倒了杯茶:“公主可以说臣任何不是,但太子如何,公主还是慎言。”   陆玉庭这个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护短,这是陆家人的通病,他的师兄,他可以吵,可以损,可以反目,但别人说不成,哪怕是他的妻子。   “慎言?”赵绾冷笑:“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如今朝中太子一派和父皇的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每日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   “公主,这次魏家的事和臣,和太子都无关,魏通则瞒着阁老在丰县的矿场入了股,包括丰县的铁矿他都知情,你可知丰县的铁矿都卖给了陈国后裔江源做谋反之用,魏通则还参与了景王逼宫,这次若不是太子看在阿瑶面上,整个魏家都要没了,太子对魏家已经仁至义尽,而且,阁老他早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所以才会在景王谋反后不久就将魏家分了家,让魏铭出了京……” 第634章 懒得理你   陆玉庭抬手扶住赵绾的脸,大拇指在她下巴摩挲着,眼神温柔而缱绻:“公主若是想臣,直接来找臣便是,不用找这些借口。”   赵绾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他这句,顿时羞恼:“谁想你了。”   “公主无论什么事情都怀疑是臣做的,难道不是因为对臣太过关注?”陆玉庭盯着赵绾的眼睛。   赵绾急了:“我才没有,不过是因为太子妃离京前交代我照拂魏荣。”   她确实担心魏家,可也担心他。   他现在就是太子殿下手中的一柄剑,这柄剑对准的是父皇和他背后的守旧派。   若是有一日太子护不住他,那他又当如何?父皇不会在意她一个公主的感受,朝臣更不会。她不想他落的那样的结局。   “臣知道公主担心臣。”   “谁担心你!”   “公主!”   “……”   房间陷入沉默好一会儿,陆玉庭才再次开口:“魏家如今是暂时的,就看魏铭能不能担起魏家的担子。”   “虽是如此,可当下的魏家要过段艰难日子了。”惹祸的人死不足惜,可活着的人却要受千夫所指,要面对所有的不幸。   “没有天降的富贵,也没有天降的灾祸,每一步都是该承受的,起起落落的事在世家还少见?”位置就那么几个,大家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有人进去了,自然有人就要出来。   若是当年的文家没有出事,便没有今日的魏家。   “魏通则一向惧怕阁老,这其中……”赵绾总觉得太过突然。   陆玉庭倒是不以为意:“有个能耐的爹,又有个神童儿子,他怎么会甘心。”时间久了,明面上不敢,可背地里就会搞些小动作来证明自己。   说到底,这个锅还得魏家来背,若是阁老及时发现,便也没有今日这滔天大祸了。   “那你呢,你做这些又是为什么?”赵绾看着陆玉庭,连呼吸也跟着滞住。   “无愧于心罢了!”陆玉庭端起茶喝了口,然后放下,漫不经心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公主觉得臣身体康复了?”陆玉庭笑问。   赵绾:……   他这话分明就是心怀不轨,可她偏偏不能说,若是说了,那便……   “你自己的身体,本宫怎么知道。”赵绾低头,手指绞着手里的帕子。   “公主试试不就知道!”   赵绾面颊微红:“我懒得理你。”   然后起身,从他书房离开,陆玉庭并未阻拦,赵绾吹了会儿冷风,脸上那种滚烫的感觉才消散了些。   她不是急躁的性子,可如今却是越来越不冷静了。   赵绾吸了口气,爱情真是一场残酷的博弈,磨人磨己。   她看不清陆玉庭的心,更看不清自己的。   陆玉庭很忙,在京中时忙,出了京还是一如既往的忙,说是调养身体,不过是换个地方处理公事罢了。   赵绾知道,风无名每日都要将京中的消息送回给他,他人不在朝堂,却知天下事。   “公主,奴婢见到魏小姐了。”珍珠今日也进了一趟城,陆玉庭的人并未拦着。   “如何?”赵绾道。   “魏小姐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不过她说一切都好,还让奴婢替她谢公主你惦记。”珍珠把今日的事都告诉了赵绾。   “她到底还是和我离心。”赵绾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不过,那丫头脾气也是倔的很,又爱面子,不会轻易服软。   罢了,若是她有困难,她私下里帮衬一些,免得她面子过不去。   “对了,可请了太医去看阁老大人的病?”赵绾那日听下人说,阁老大人病的很重。   京中向来拜高踩低,这时候只怕太医未必肯登门。   “阁老的病有小神医许太医看着,奴婢离开的时候正碰上许太医,便多问了几句,阁老的身体不容乐观……”   赵绾抓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越发的担忧,这朝中势力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哪有和平共处。   今日越是得意,来日反噬就越厉害,不管是表哥还是他,她都不希望他们出事。   两人正说着话,陆玉庭从外面进来了,带着一股寒意。   陆玉庭解了身上的斗篷,并没有立刻靠近赵绾,在暖炉边站着,手架在暖炉上来回烤着,过了会儿才过去赵绾身边坐下。   珍珠很快奉了热茶,陆玉庭接过喝了口,才开口:“公主今日没去泡温泉?”   “日日都泡,都要泡出褶子了。”赵绾这话带着些埋怨。   这别院不算大,外面又冷,来来去去的就是房间这么大地方,能不闷?   陆玉庭挥手让珍珠退下,珍珠不敢违逆,给二人行了礼,连忙退下,到院子外面的时候看到消失已久的墨青惊喜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次驸马带兵出京把墨青也带出了京,自那之后边再没见过。   公主为此还和驸马发了好大的脾气,驸马说派了他去执行任务,到底是什么任务也没说,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刚回来。”墨青还是惜字如金的很。   “公主……”珍珠本想说公主在里面,可一想不对,驸马这会儿也在,进去就不方便了。   “我知道!”他在院子里等着便是。   外面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雪,冷的厉害,墨青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厚,可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房间内陆玉庭一边喝茶一边道:“臣今日有个惊喜要送给公主?”   赵绾不以为然的瞟了陆玉庭一眼:“你的惊喜我还真不敢受。”   认识他这么久,惊喜她是不敢期待,惊吓倒是不少。   “公主真不要,那臣这就去打发了他。”陆玉庭作势要起身。   “那不行,”赵绾连忙阻止:“既是惊喜,总得让我看了才行。”   “既如此,那臣便依公主便是。”陆玉庭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说实话,他这副表情倒是取悦了赵绾,其实,两人在一起,不谈国事,不谈过去,倒是也有岁月静好的时候。   只是太少,少到总觉得像是做梦。   赵绾难得眼睛里盛满笑意,带着少见的甜蜜和期待:“是什么?”   陆玉庭拍了拍手:“进来吧!” 第635章 爱屋及乌   陆玉庭话音落,墨青才敢进来,推门的手蜷缩了下,像是在空中顿了下才推开了门。   赵绾眼中的笑意在看到墨青时变成了惊喜:“墨青!”   墨青行礼:“属下见过公主,见过驸马!”   赵绾看向陆玉庭,陆玉庭道:“我说过,之前让墨青去帮我办件事,如今平安归来,他本就是公主护卫,以后自然还是要听候公主差遣。”   赵绾听他这样说眉梢挑了挑,他们成婚时父皇送了她一队护卫,可都被他忽悠上了战场。   虽然后来回到了公主府,可早不把她这个公主当唯一的主子。   不过,墨青自她十岁起便做她的护卫,七年的时间,与父皇赐给她那些总是不同的。   “你回来的正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本宫身边确实少了个可信之人。”赵绾丝毫不避讳陆玉庭。   墨青不在,赵绾确实不少事情处理起来麻烦,珍珠毕竟是女子,内宅的事情还好,外面的消息就不弱墨青了。   墨青拱手:“属下但凭公主吩咐。”墨青低着头,并不敢去看赵绾的脸。   赵绾点头:“本宫知道你的忠心,今日回去好好歇息,明日本宫有事吩咐你做。”   “是!”墨青拱手退下。   待墨青出去后,赵绾才红唇轻启道:“陆大人这又是何意?”   陆玉庭低笑的声音通过胸腔震动出来:“臣除了讨好公主,还能有何意?”   “讨好?你几时讨好过我?”若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是假的。   “臣讨好公主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看来臣得继续努力才行。”   赵绾抬起头,正对上男人充满调笑的眼眸,脸忍不住一红:“谁要信你的话!”   “那是要臣证明给公主看?”陆玉庭直接把人捞怀里,坐在他腿上。   赵绾去推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可箍在她腰间的大手却又用力,两人贴的更近,呼吸炙热。   赵绾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俊脸,心悸,“陆……陆玉庭,你想干嘛?”   “想。”   “……”   赵绾被噎了一下,瞪着陆玉庭:“你放肆!”   陆玉庭敛眸失笑,接着,勾手扶住她的脸,轻轻摩挲着,眼神温柔且多情。   “臣是放肆,可也只对公主才有放肆的感觉,公主是不是在臣身上施了魔法?”安静的房间里,男人的声音低哑,越发暧昧。   “休得胡说八道。”她几时给他施了法。   陆玉庭的手指移到她的眉眼处:“公主实在荼毒臣不浅,臣要讨个说法。”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情而专注,如漩涡般要将人彻底吸进去。   赵绾呼吸瞬间屏住,目光颤颤,心跳比脑子先作出了反应,整个身体忍不住蜷缩起来。   陆玉庭眼神没有丝毫的回避,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明知道这个男人巧舌如簧,善蛊惑人心,可他现在的表情却让她忍不住流连忘返。   一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也清晰的自内而外的坍塌着。   这难道就是……爱?   陆玉庭可不是见好就收的类型,酝酿了这么久,怎么也得讨点好处。   他手指在她下巴处微微用力,赵绾的唇瓣因为他的力道微微张着的唇,一排整齐的牙齿白白糯糯,犹如上好的珍珠。   俯首,薄唇缓缓压了下去,唇瓣相连,陆玉庭感受到赵绾轻轻战栗了下,陆玉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越发的放肆起来。   赵绾只觉得四肢发软,天旋地转,乖顺的不可思议。   可就在男人正要进一步动作时,突然传来一道女子声音:“珍珠姐姐,要传膳吗?”   珍珠忙拦住:“晚些吧!”   “是,那珍珠姐姐派人提前说声,落雪了,奴婢怕膳食冷了。”   ……   赵绾一惊,满身倒流的血液迅速归位,她伸手推开身上的男人,手遮着被他扯开的领口,一脸羞恼的看着陆玉庭:“你快松手!”   陆玉庭大笑:“外面落雪了,公主可要去看看?”   赵绾脸上红潮未褪,支支吾吾:“本宫要整理。”   赵绾又急又慌,越发系不上领口的扣子。   陆玉庭捉住她的手:“别动,臣为公主整理!”   赵绾不再动,很快,便将她衣服整理好,头发上歪了的珠钗也重新弄正。   “好了,公主看看。”   “还不是怪你!”赵绾嗔道。   “是,怪臣,那臣以后日日为公主更衣恕罪。”   赵绾听他又不正经,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下,陆玉庭顺势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做了请的手势:“公主请!”   赵绾出了门,身体忍不住缩了缩,外面确实是冷,从晨起就一直阴沉沉的,没想到真下了雪。   陆玉庭伸手接住雪片,很快在他掌心融化,刚进入冬月就落了大雪,今年应该是个好收成。   天降瑞雪,五谷丰登,让大齐百姓人人有食,人人有衣,大齐才能国泰民安。   陆玉庭看着这场雪,像是看到了心中那幅画面,连表情都跟着欣慰了。   赵绾抬头去看他,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像个孩子。   “这么大的雪下一夜,明日便能在院子里堆雪人了。”赵绾突然起了童心。   宫里日子无聊,人也无聊,记得她小时她和表哥曾一起堆过一个雪人,那雪人是只肥肥的小老虎,憨态可掬的。   可惜第二日就放晴了,雪人融化,再后来,她和表哥都大了些,男女设防,再加上,母妃怕她将来和亲,早早便求父皇将她指给表哥。   宫里的女人向来长舌,为免遭人非议,便不能像小时一般一起玩耍。   “你会堆雪人吗?”赵绾突然问道。   “公主想要什么样的?”雪人他也是少年时堆过,哄妹妹开心的。   后来跟随师父,便是遇到下雪天,也是煮酒吃茶,没有再做过那般幼稚的事。   “无拘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   “公主金口玉言,便是要天上的星星,臣也要想办法给公主摘来。”   “你就尽管诓我,你是看今夜没有星月才如此说吧?”   “臣怎敢诓骗公主!”   “我不要星星,不要月亮,就要你亲手给我堆个雪人,不许旁人帮忙,”赵绾指了指:“就堆在那,堆一只……”   赵绾话未说完,突然传来“喵呜”一声,低低弱弱的,因为院子里格外安静,所以也听的特别清晰。   赵绾问道:“哪里来的小猫?”   “本想给公主一个惊喜,没想到是这个小家伙耐不住性子。”   “抱出来吧!”陆玉庭道。   风无名这才从院外进来,身上落着不少,显然已经站了很久。   可他哪里敢埋怨,公子没让他进院子,他可不敢。   陆玉庭从风无名手里接过小猫,风无名把它藏在自己披风里,宁肯自己冻着,也不敢冻着这位小祖宗,这可是公子费了好些功夫才弄来的。大概是闷着了,所以才叫出了声。   猫咪不过巴掌大小,应该还不足月,乖顺在陆玉庭的大掌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通体雪白,连一根杂毛都没有。   宫里的女人多爱养猫,不过,赵绾没有养过,倒是她母妃曾养过一日,后来那猫没了,母妃还难过了好一阵,自那起便再没养过。   当它被陆玉庭捧到赵绾面前时,小猫费力的抬起眼皮,露出湛蓝色的眼睛,然后冲赵绾“喵”的叫了一声。   又细又弱,奶声奶气的透着几分讨好,赵绾的心一下就被融化了,瞧这小可怜的,倒是伶俐。   “你哪弄来的小猫?”赵绾从陆玉庭手里把小猫抱过来,靠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眼神爱怜。   “喜欢吗?”   赵绾正低着头,用手轻轻给小猫顺毛,小猫缩着身子,又怕又舒服的模样。   “喜欢!”赵绾的表情也是难得的柔软满足。   陆玉庭目光深深,唇角勾着笑意:“公主这是爱屋及乌吗?”   赵绾轻嗔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解释,抱着猫转身往屋里走。   但赵绾不知道,在某些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公主即便是这样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也是别样的风情。   陆玉庭敛眸低笑,让人传膳,也跟着进了房间。   房间里炉火烧的正旺,和外面是冰火两重天,暖和极了。   “这么小,是不是应该给它喝牛乳?”赵绾把小奶猫放在桌上,偏头问陆玉庭。   “厨房里有,一会儿派人送来便是。”   “那我要亲自喂。”她还没有喂过这么小的小家伙吃东西呢。   “一切依公主便是。”   陆玉庭笑笑,倒是少见她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平日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送只小猫过来,是近期不打算回京城了?”赵绾一边逗着小猫,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赵绾虽对这小猫爱不释手,可也没有失了理智。   陆玉庭可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先是召回了墨青,接着又送小猫,肯定是要将她拘在这里长住了。   “公主聪慧!”   “你倒是承认的坦荡。”   “臣对公主向来是知无不言,只要公主问,臣绝不欺瞒公主。”   “那你倒说说,你接下来又有什么动作,朝堂都乱成那样,你倒是能放心?” 第636章 皇上恩泽   陆玉庭俯首靠近了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公主希望我在这时候干些什么?”   他说话时的呼吸都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扰乱着她的思绪。   赵绾轻咬着唇,不自然的稍别过脸道:“我什么时候能干涉你的事了,你快让开。”她已经听到脚步声了,应该是送晚膳的。   陆玉庭自然也听到了,没为难她,让开了身子,很快,小丫头们提着食盒进来。   菜端出来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菜式丰富,新换的厨娘手艺不错,药膳也十分拿手,至少赵绾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嫌弃。   赵绾心情不错的吩咐道:“等下送盏牛乳过来。”   “是!”小丫头行礼退下。   赵绾用膳的时候将小猫放在腿上,不时的低头看一眼,很是喜爱,气氛也是难得的温馨。   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问道:“上次的是你做的?”   赵绾虽问的含糊不清,但陆玉庭却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嗯!”语气漫不经心且随意。   “真的是你?”赵绾这次更吃惊了。   她还是后来听小丫头们议论起,但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毕竟,无论陆玉庭的身份地位都用不着他做这些事。   “公主很意外?”陆玉庭抬头笑道。   “是有些意外!”   “以前我和师父师兄游学时学的,不过为了填饱肚子。”   那时候别说摆陆三公子的谱没用,就是皇子不做饭也得饿肚子。   “你说太子殿下会做饭?”赵绾觉得不可思议。   都说君子远庖厨,这两位师兄弟倒好,学做饭。   “他一开始就把厨房烧了。”陆玉庭想起那件事仍觉得好笑。   赵恒第一次做饭,从黑烟滚滚的厨房掩着口鼻跑出来,身上的袍子烧了一角,脸上都是黑灰,别提多狼狈了。   为了掩饰尴尬,他说,他在西北也起过灶烧过火,是这灶台不行。   不过,农家的灶台确实和行军不同,比如,不能一次塞这么多柴火。   师父听到动静太大,从房里跑出来,看着一身狼狈的师兄,冒着黑烟的厨房,静默了好一会儿:“子恒,今日你上山摘些果子果腹吧。”   他们只是临时借住了三间茅草屋,若是把茅草屋烧着了,就只能流落荒野了。   他现在还记得师兄的表情,想冲进去抢救下那锅饭,可惜,有时候功夫好也没用。   不过,他也没真让师父吃果子果腹,上山打了两只兔子,就在院里起了火,直接烤了吃,别说,那烤兔肉的味道确实不错。   后来师兄做饭倒是没再闹出过那么大的动静,但也经历了一段不是饭烧糊了就是夹生的辛酸历程,也是难为师父他老人家每次看到师兄期待的目光还得违心的说句尚可,尚可。   “竟是如此狼狈……”赵绾有些难以想象堂堂皇子一脸抹黑,拿着锅铲的模样。   “他狼狈的时候多了……”陆玉庭喝了杯酒,对于黑自己师兄这事他从来是不甘示弱的。   “你这么说五哥糗事,不怕他将来报复你?”赵绾似笑非笑。   “难不成公主会告诉他,他近日可不会回京。”陆玉庭表情也是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赵绾眼眸动了动:“那可不一定,这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元日,难不成五哥也不回京,父皇定不会同意。”   “太子任性也不是一日了。”否则,皇上还能真废了太子?剩下的几个也不是当太子的料。   “这话本宫当没听到!”敢这么说太子殿下的满京城除了父皇,大概也只有他了。   不过,太子真不打算回京?   赵绾说完低头继续喂怀里的小奶猫,陆玉庭看了她一会儿唇角勾出一抹笑来。   雪下的很大,不多时便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响声。   陆玉庭出来的时候赵绾已经睡着了,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陆玉庭走过,留下一串脚印。   书房的灯亮着,风无忌已经在里面等着,看到陆玉庭进来,立马抱拳行礼:“公子!”   陆玉庭在主位上坐下:“曲州那边如何?”   “一切顺利,太子殿下在曲州百姓心中声望极高,太子殿下离开曲州时,百姓感恩载德,下跪感谢,高呼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斩首贪官那日,太子殿下说,他受皇命调查此事,如今贪官污吏除尽,还百姓一片青天,都是皇上恩泽,还说皇上鼓励农桑,春日会由官府派发种子,减免曲州等地三年赋税……”   陆玉庭大笑:“闹出这么大乱子,他倒是会做好人,好一个受皇命调查!”   河东道商家富贾不少,百姓本就重商轻农,再加上这些年陶知望胡作非为,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耕地荒废。   如今太子借皇命鼓励恢复农耕,倒不失为最快安民心的好办法。   如今河东道百姓都夸皇上英明,奉若神明,皇上也不好打自己的脸下诏令说,这都不是他让做的,都是太子自作主张。   好一个太子殿下,师兄果然还是师兄。   “陶知望什么时候到京?”陆玉庭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明日午时前。”太子殿下怕路上出事,让他一路亲自护送,他因为要给公子汇报消息,先行了一步。   陆玉庭点头,只听风无忌又接着道:“太子殿下还有封信让属下带给公子。”   说完,从怀里取出信双手递给陆玉庭,陆玉庭看完笑了笑,还是同往常一样,将信丢入了火盆里。丰县   赵恒离开丰县那日,庞宇亲自送行,诚惶诚恐,恨不得变成太子殿下的踮脚凳。   “庞宇,若敢再为虎作伥,孤派人亲取你的狗头!”赵恒上马车前道。   吓得庞宇再次跪下:“臣不敢,臣定当尽心竭力,弥补所犯罪过。”   赵恒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行,许久,庞宇都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陆瑶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不解道:“你处置了那么多河东道官员,怎么独独留了庞宇?”   这个庞宇拜高踩低,阿谀奉承,着实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他就算有心悔过,只怕也没这个机会!”赵恒勾唇,眼里透过一抹狡黠。 第637章 江南美女   陆瑶下意识的接过话道:“这是何意?”   “你莫非留了人在丰县?”   赵恒摇头:“要杀他还用不到专门派人,这次河东道官员罢免的罢免,斩首的斩首,剩下的都是和陶刺史没有私下往来的,庞宇身为丰县知府必为同僚不齿,他如今就是众矢之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的就是他。”   “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太子殿下你的人?”陆瑶最生气的就是这个庞宇狐假虎威。   自他知道赵恒身份后,但凡赵恒出现的地方,必会有他的身影,别说曲州,整个河东道都认为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赵恒不以为然:“你以为你三哥的人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三哥的人?”陆瑶吃惊,三哥什么时候把人安排到曲州了。   “你忘了我之前告诉你先太子的少年强国计划,游四海就是你三哥的人,我已提拔他为曲州知府,这河东道就是他大展宏图之地。”赵恒对游四海十分欣赏。   “曲州知府?这么重要的位置父皇可会同意?”毕竟曲州知府这官职不算小了。   而且,这个知府是离刺史府最近的,就如同在皇上的人身边放了个钉子。   若是游四海能做出成绩,三年考评后入京,至少也是正四品的京官了。   “刺史的位置留给老头子安排,他还有什么不满意,他若不同意,新上任的刺史也别想做的安稳。”赵恒笃定道。   京城   河东道的消息皇上很快收到,也只不过比陆玉庭的慢了半日。   皇上起初听说太子斩杀官员,血流成河,觉得太子行事太过张扬,难免让百姓觉得皇室残忍。   而且那些个官员都是朝廷培养多年的,说杀就杀,还提拔了一个年轻没有经验的后生做知府。   那个后生也曾是进士及第,可毕竟太年轻,没有经验,真是胡闹。   本来是十分生气,可听到百姓称赞他英明神武,明君典范时,心里那些掩藏不住的小窃喜都出来了。   这件事那臭小子还算是办的不错,没有把他的面子彻底踩脚底下了。   朝臣皆知陶知望是他的人,在河东道做出这些事,他也没有办法和朝臣,和百姓交代。   如今这样也好,太子奉旨查案,还将丰县的矿山收回国家管制,倒也是一举两得。   皇上看着内卫传回的消息,心里欣慰不少,末了问了句:“太子何时回京?”   出去闹腾了这么久,弄出这么大动静,若是想杀鸡儆猴,效果也达到了,马上就是元日,也该回京了。   谁知道内卫支支吾吾,十分为难的样子,皇上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实说。”   过了半晌才敢道:“太子殿下说,说……”   “说什么!”皇上这急脾气又着急了。   常贵眼睛一闭,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殿下说,皇上您身体康健,又是百姓心中的明君,大齐有您,必定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皇上火气又收回了些,这都是好话啊,这臭小子,倒是难得说些好听的哄他开心。   “他还说了什么?”皇上的语气明显松缓了,还有点期待。   期待什么?   自然听自家儿子多夸他几句,毕竟太子殿下在朝堂上从来都是和他对着干的。   “太子殿下还说……皇上您老人家一闲下来就爱挑他毛病,他干脆躲得远远的,省的惹皇上您心烦,还有不让皇上再派人跟着他,不然他就只能做丢皇上您颜面的事,比如,比如挑选几个民间美女,送进宫里……”   皇上的茶盏终于丢了出去:“逆子,逆子……太子现在在哪,给朕立马把他捉回来。”   皇上气急了,竟然连捉都用上了,听说过捉拿朝廷钦犯的,捉拿太子倒是第一次听说。   内卫快哭了:“太子他不让属下等跟着,属下等不敢跟,不过,太子好像去了江南,属下隐约听到太子说江南多美女……”   内卫说到这里不敢看皇上,怪不得高统领不自己进来汇报,说什么给他个亲自面圣的机会,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给他升官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了。   一开始汇报河东道的事,皇上是挺高兴的,他也以为要领赏了,可最怕的还是来了,皇上还是问起了太子殿下。   皇上听到那句江南多美女,整个人要爆炸,他这生的什么儿子,给他爹进献美女,他这才刚在百姓心中得点好名声,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他往昏君的路上逼。   这死孩子,上次下江南就没安好心,这次又是,他这是欠了他的。   皇上扶额,差点把桌上的东西都踹了,胸口起起伏伏,常贵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就怕皇上的无影脚又发作了。   “常贵!”   被突然点名的常贵噗通一声跪下了,发出巨大的响声,把皇上吓了一跳,瞅了眼常贵:“你这是做什么?”   他不过叫他一声,他就吓成这个样子,当他是昏君吗?   “奴才,奴才是老寒腿犯了。”这不是下雪了吗,腿冷。   “驸马的病养的如何了?”皇上觉得,满朝文武,除了在家洗尿布的平宁侯也只有驸马能把太子殿下劝回京了。   “据说病的很重,前段时间呕了血,去了郊外的庄子,公主也一同去了……”   皇上不耐烦的打断了常贵的喋喋不休:“这些朕都知道。”   这都是快一个月前的事了,朝中人人都知驸马病重不理事。   “驸马前几日重金寻了一只波斯猫,那猫通体雪白,品种极佳……”   “说重点!”   “是送给公主殿下的,奴才听说公主殿下极喜欢那只猫,因为昨日下了雪,所以公主为它取名银雪……”   皇上脑门突突的跳着,常贵这老东西故意的吧,他就打听到这点消息?   “还有呢?”   “……没,没了!”常贵身子微微向后缩了缩,怯怯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躲过皇上的无影脚,当然,这一脚压根也没用什么力气。   可常贵还是配合的假摔在地上,还夸张的哎呦了一声。   “皇上,老奴该死,老奴这就派人再去打听。”   “不必了!”皇上气道。   打听,打听个屁。   能打听到的那都是陆玉庭愿意让他打听到的。驸马分明就是故意躲着呢。   他有点想念清虚道长了,比起他的两个逆徒,还是清虚道长诚恳些。   皇上无语望天,正在这是,内侍来报:“皇上,兵部曾侍郎求见皇上。” 第638章 戏精本精   “快宣!”皇上来了精神。   可算来个能指望上的了,朝堂乱成这样,老五那个逆子不在,驸马又病着,脑壳疼。   曾江大步进来,头戴乌纱,脚踏皂靴,一身深绯色官服被他穿的正气凛然。   “臣叩见皇上!”曾江行了个常礼。   “免礼!”皇上挥手让内卫退下。   那内卫心里对曾江的感激无以言表,麻溜的退了出去,可算救了他一条小命。   升官发财走向人生巅峰?   呸!   高统领忒坏了。   “皇上,臣近日汇总了各方刺史和将领的信件,军中兵器受损,战马老化和粮草都不足,军中将士难以过冬,臣请皇上拨粮拨钱,派发新的兵器战马……”   曾江俨然准备许久,各地情况说的清楚明白,尤其西北的傅家军。   傅家军将士最多,朝廷每年拨给西北的军粮守备都不宽裕,西北的将士要守着大齐边界,还要垦荒以充粮草。   这次西北百姓为支持傅家军能够打退突厥,不少人家将家中做饭的铁锅都捐出冶铁制兵器。   若朝廷再不准备好将士过冬粮草,会寒了将士的心,谁还给大齐守疆土。   皇上的头更疼了,本来指望曾江给他解决问题,可曾江给他带来个更大的难题。   要钱,要粮,要兵器,要衣物战马……没有他不要的。   一下子这么多钱,让他去哪筹备,年底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朕知道将士不易……”皇上叹了口气,愁眉不展,酝酿着接下来的话。   “臣知道皇上有难处,国库不富裕,可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跑着腿,赤手空拳的上战场,臣为三军将士请愿,恳求皇上。”曾江撩起袍子跪下,一腔赤诚,一片忠胆。   常贵眼皮子跳了跳,这小曾大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为三军请愿,这兵部侍郎才坐上几天就敢为三军请愿,兵部尚书都未必敢对皇上说这话。   皇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一个个的都逼他,干脆他退位得了,这皇位谁爱坐谁坐去。   “小江,”皇上语重心长,一副长辈的语气。   可不是长辈吗,差点成他女婿:“朕近日也是为将士们忧心啊,朕答应你会想办法解决此事。”   “臣替将士们多谢皇上。”这件事不可能一次解决,也不能逼的皇上太紧,慢慢来,无论如何,那笔银子他必须为兵部争取到。   君臣两个说完了正事,又寒暄了几句,曾江终于告退,皇上也松了口气,这一天总算过完了,可还有明天的早朝。   曾江刚离开不久,外面又传户部尚书严明舟求见,户部尚书是皇上的人,自然不能不见。   严明舟现在成了惊弓之鸟,但凡朝中有点风吹草动就觉得户部又要大事不好。   户部十天前终于将方通的账目清算清楚,陈安说了,只要所有人按流程做好自己的事绝不会出现一笔烂账的情况,不出三个月,方通就能运转自如。   可他还没松口气呢,河东道出事了,户部又有官员牵涉其中,真的是哪哪都有户部的事。   听说抄陶刺史家,搜出了数百万两雪花银,奇珍异宝更是无数,这笔银子要是给了户部,那各部再向户部要钱,户部这底气可就足了。   他今日来就是向皇上哭穷的,不对,不是哭穷,他是真穷。   自打进了京城,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手下的人不停的拖后腿,他的日子是真苦啊。   严明舟酝酿了下情绪,噗通跪下了:“臣无能,求皇上治臣的罪……”   常贵:这是要唱戏还是怎得,瞧这一嗓门,要不要给配几个乐师?   “这又是怎么了?”皇上快被这群大臣烦死了。   别人家的大臣都是给皇上排忧解难,他们呢?每天不遗余力的找茬,惹是生非,不用说,严明舟这是又在六部受气了。   “皇上,兵部,工部,礼部,刑部每日都向臣要钱,国库空虚,臣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严明舟一个大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其实一个大男人哭天抹泪这事确实挺难的,但只要哭了第一次,那以后就……顺利多了。   自从户部那次犯事,严明舟被太子吓哭了之后,就落下后遗症了,看到皇上就想哭。   皇上被严明舟哭的心烦气躁的,这一个个是怎么了,去到后宫,那些个妃子动辄哭鼻子掉眼泪的,怎么前朝的大臣们也一个个学成这样。   要是能把自己卖了换银子,他也把自己卖了,咳咳,这话他收回,气疯了。   “严尚书,起来说话,你哭的朕都……想哭!”谁还能比他更难。   常贵闻言,立马夸张的跪下了:“天子落泪,万万不可啊。”   严明舟内心吐槽:戏精!   可常公公不能得罪,不然,不知什么时候他就能在皇上枕边,不对,耳边给你穿小鞋。   “是臣的罪过,臣不该惹皇上心烦,臣有罪!”严明舟自请罪责。   他现在倒是巴不得皇上能把他贬出京城,过逍遥快乐的日子。   他这个户部尚书真是比狗都难,接手了一个烂摊子,摊上了一群猪队友,户部确实是有笔银子,但不能动啊,那是给方通周转的。   这次方通要是不能救活了,死他一个是小事,遗臭万年,大齐的罪人他可背不起,所以,现在谁打那笔银子的主意他都不能给,拼死也得捂严实了。   严明舟是皇上的人,空了几个月的户部尚书等他回京接任的,他若撂挑子不干,没人敢接这个位置了。   皇上连动用私库银子的话都说了,就为安抚严明舟,户部尚书难,他这个皇上更难,他这是伺候了一群祖宗。   皇上一晚上唉声叹气,差点把自己天灵盖给戳破了,第二日早朝顶着俩黑眼圈上朝了。   ……   赵恒这边正逍遥自在,已经马上要出河东道地界,出行这一个多月,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陆瑶倒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以前日日在京城,眼见繁华,虽也想过百姓生活不易,可并不如亲眼见到这么震撼。 第639章 野狼传说   如今陆瑶越发觉得赵恒这个决定是多么正确,大齐积弱非一天之弊,朝堂反映的只是一小部分。   肃清朝纲,不止在朝堂,百姓好,国家才能好,只有心怀百姓之人才配坐拥天下。   再走两日便是淮北地界了,虽没有下雪,但冷的厉害。   今日路上又出了点小意外,没有赶上进城的时辰,赵恒不愿兴师动众,所以,他们只能在破庙将就一晚,他倒无所谓,就是委屈了陆瑶。   幸好,马车上有被子,不然那才叫一个惨,赵恒架了火堆,青鸾打了只野兔,昆仑抓了只野鸡,晚餐倒也十分丰盛。   赵恒最擅长的便是烤兔肉,今日这只兔子格外肥,油滴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响,还不时的爆出火花,很快香味就飘出来了。   昆仑卧在陆瑶边上,眼睛却不时的看向那只兔子,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已经快熟了,赵恒不停的翻转,不然很容易烤焦。   陆瑶不时的伸出手在火堆旁烤烤手,赵恒看了眼道:“冷吗?”   陆瑶摇头:“不冷!”   就是坐在火堆旁,下意识的就想伸出手取暖罢了。   “明日进了城,我们休息两日再出发!”赵恒也是尽量走的慢些,这样陆瑶也能舒服些。   “不用,我可以!”她虽没问,但知道,赵恒的路线并不随意,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一定是有要事要处理。   她也是将门之女,哪能那么矫情,她以后可是要辅佐他治理好这万里河山的,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臣子。   兔肉烤好,赵恒撕下一个兔腿递给陆瑶,陆瑶放到鼻尖闻了闻:“真香!”   “快吃吧!”赵恒一脸宠溺的笑。   “看来烤野味,还得到外面起大火烤了才有味道,后厨还真做不出这个味!”陆瑶夸道。   外焦里嫩,咬一口有肉还有油,味道真不错。   “你喜欢就好!”   侯府嫡女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怎会真的稀罕一只兔腿,不过是安慰他罢了。   赵恒撕下另一只腿给夏竹,夏竹连忙摆手:“奴婢不饿,殿下先用。”   她一个做奴婢的,怎么能比主子先吃,这不合规矩。   还是陆瑶开口:“让你吃就吃,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   陆瑶知道,赵恒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认了夏竹这个表妹的,只是有些事不能放到明面上罢了。   夏竹这才接过:“多谢殿下!”   四个人吃完,把骨头丢给了昆仑,昆仑在火堆旁一边啃骨头,一边听主子聊天,这是他狼生最大的乐趣,毕竟,若是平日,它已经被主人踹出去了。   青鸾要护卫,夏竹去收拾草埔,今晚要在这里将就一夜,总不能让小姐一直坐着。   “有没有后悔随我出京?”赵恒把陆瑶裹在自己斗篷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当然后悔,”陆瑶语气顿了下,看到赵恒表情越发惭愧,笑了出来:“我后悔没早些出来。”   “窈窈学坏了,连夫君都敢打趣,不过,接下来路上会更辛苦,到时可不许后悔。”赵恒捏着她的手,柔若无骨,爱不释手。   “若我这几日行程便叫苦,那百姓的日子才叫水深火热,我现在有些明白先太子的少年强国计划了,我会陪你一同完成他的遗愿,让百姓安居乐业,大齐海晏河清。”   大齐就像是一个垂垂老者,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需要心怀梦想,有干劲的实干派,而不是权衡利弊,偏安一隅的保守派。   地方官员更有机会接近百姓,更能看清这一切,若是他们隐瞒朝廷,报喜不报忧,那大齐就从根上烂了。   “若是他还在那多好。”赵恒极少提起先太子,也许更多的是不敢提。   他四岁离京,后来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只记得他的笑,总让他想起母后,觉得很温暖。   外祖对他很好,可太子哥给他的温暖却是无可取代。   母后去时他还太小,记不得母后的模样,但他记得母后走了的那一夜,太子哥一直抱着他,醒来的时候他腿都麻了,站不起身,可愣是一声不吭,他那一年也不过不到九岁而已。   外祖接他到西北时,太子哥其实也想离开,可还是一脸大人模样的压抑情绪,交代他:“听定国公的话,不可放肆。”   九岁的太子哥已经懂得人前他是君,外祖是臣,连一声外祖都不敢叫,可二十多岁的他却还不肯担下这担子。   他确实差太子哥千里,若是他活着,一定是位千古明君,流芳百世。   “你也可以,我信你!”信他是位体恤百姓的仁君,一定不会让先太子失望,陆瑶的手反握住赵恒,一脸的坚定。   “我既接了,便要做好,总不能让他笑话我是个懦夫。”赵恒像是在对陆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四面八方的风似乎都向这破庙吹来,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墨色的天空,星星寥寥,格外寂寞,赵恒看着星空给陆瑶讲西北野狼的传说,不知过了多久,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抱起陆瑶将她在草埔上放下,夏竹垫了好几层干草,又铺了一床被子,不算太硬,然后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对一旁的夏竹道:“你也休息会儿,明日要赶路!”   不待夏竹回话,赵恒便已经转身离开了,他拿起旁边的干枝,架在火堆上,火烧的更旺了些。   青鸾又检查了遍周围的情况,并无异常,赵恒让他在边上的坐下,开口问道:“京里如何?”   “陶知望已经到京,户部和,兵部,礼部都在争陶知望贪墨的那笔银子,曾侍郎想要为兵部争取丰县的铁矿,兵部的武库司郎中研制了一种新的箭弩,对铁的质量要求非常高,曾侍郎想争取铁矿用作兵器研发……”这是驸马着人送来的最新的消息。   “若真能制作成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传信,说曾江此举可行。”赵恒道。   “驸马会同意吗?”青鸾跟在赵恒身边久了也知道陆玉庭的脾气,这俩人意见不合的时候经常打起来,这会儿虽说肯定打不起来,但会不会听那就两说了。   “若他不同意便不会告诉我知道。” 第640章 情难自禁   赵恒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神情却是十分肯定。   “主子为何这样肯定?”青鸾不解。   驸马和曾侍郎那可是有新仇旧恨的,他们两人的恩怨如今在京城可比话本都精彩,听说茶楼馆子的说书先生场场爆满,大家每次都意犹未尽呢。   曾侍郎弹劾了驸马,又要争取铁矿,驸马可不是吃素的,肯定会报复的。   “因为没人比我更了解他。”陆玉庭那个人的确是睚眦必报吃不得半点亏,但有功于社稷的事他不会阻拦。   青鸾点点头:“主子说的是,对了,驸马信中还有一封阁老亲笔信是给主子的。”   赵恒打开信件看完,阁老大义,只可惜将来不能辅佐他了。   赵恒捏着信件久久没有说话,只觉得空气稀薄,越来越压抑。   阁老在信中道,臣谢太子仁慈,保全魏家众人。养子不教父之过,魏家有罪,罪不可恕,臣愧对大齐,愧对皇恩,愧对先师云阁老所托。   臣有憾,有生之年不能看到殿下登基,不能亲眼看到大齐革新、气象万千,舍阁老之位,弃魏家荣华,为新政开路,乃臣最后能为殿下所做,望殿下成全,臣死而无憾。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予动容,必入其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殿下珍重,老臣拜别。   皇上一开始并未怪罪阁老,更未迁怒魏家众人,魏阁老的请辞折子皇上更未批。   毕竟以阁老的功绩,最多判魏通则流放,不至于牵连魏家。   冯尚书两次入宫,将魏通则和景王私交,甚至平白让魏家背上参与兵器走私的罪名,皇上态度大怒,下令抄家,而这一切都是阁老安排。   阁老一生筹谋,犹如朝中的定海神针,有他在,稳朝局,安人心,如今便是离去也要用魏家做新政的垫脚石。   魏阁老说的没错,他若不倒,魏家若不倒,内阁不重组,新政便无法真正开始。   若说私心,或许有之,阁老这样的举动让他不得不记住他的功劳,可这样的‘私心’谁又能有?   魏家本可不必被抄家,魏通则或可不必死……   赵恒吸了口气,空气中的冷意让他更加清醒,这条路无论多难,他都要走下去。   京城   赵绾起床陆玉庭并不在,他这个离京‘养病’的人每日起早贪黑的也是不容易了。   珍珠为赵绾梳妆时,脸上的笑意藏不住,赵绾透过铜镜:“什么事这么高兴?”   “公主一会儿就知道了。”珍珠卖了个关子。   赵绾笑着摇头,也不问了,珍珠很快挽好了发髻。   不用进宫请安,也不是在公主府,赵绾这段时日发髻都格外简单,有时连簪子都懒得簪,这样能松快些。   赵绾一出门看到院子里的雪人就知道珍珠刚才的那句公主一会儿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脸上藏不住的喜悦。   “驸马天未亮就开始堆了,说人多了会吵着公主睡觉,不让人帮忙,一个人亲自堆的,瞧这小老虎头是昂着的,多神气,它旁边还只小狗,抬着爪子,这是是在给小老虎作揖吧……”   珍珠一说作揖,赵绾忍不住笑了,她属虎,陆玉庭属狗,狗给老虎作揖他可真能想的出来。   陆玉庭外面披着鸦青色色大氅,踏雪而来,一头银丝,格外的耀眼。   “公主可喜欢?”   珍珠看到陆玉庭回来,施礼退下,不打扰二人。   “我只说让你堆个雪人,你堆这些做什么,傻乎乎的……”赵绾虽是如此说,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   “公主喜欢就直说,臣又不会骄傲。”陆玉庭神采飞扬,面容如玉。   赵绾:……   她伸手弹去他肩上的雪:“驸马那么聪明,什么都猜到了,还用得着我说?”   陆玉庭捉住她还未及收回的手,大笑道:“得公主一句夸赞可真是不容易。”   “你今日心情很好?”   “日日能见到公主,臣心情自然好!”   赵绾:信他的话才怪。   昨晚半夜她醒来了一次,他并不在,迷迷糊糊的等了他有快一个时辰也一直未见他回来,她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你昨晚出去了?”   陆玉庭面色未改,十分坦荡:“嗯,有些事要处理。”   “哦!”赵绾哦了一声,态度不明。   “公主莫不是担心臣出去厮混?放心,臣如今的身体伺候公主一个已是不易。”陆玉庭话里带着调侃。   “陆玉庭!”赵绾跺脚,转身要离开,可俨然忘记是下雪天,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直直朝地上栽去。   陆玉庭伸手要拉住她,可赵绾因为身体失控挥舞着手,地上又太滑,拉住赵绾后,他身体也失去了平衡。   砰的一声!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耳边只有扑簌簌的雪声。   两人齐齐摔倒在雪地里,陆玉庭怕摔到赵绾,在倒地时垫在了她身下,所以赵绾并没有觉得身体摔疼,只是有些狼狈罢了。   这时,陆玉庭低笑清晰传到赵绾耳中:“公主投怀送抱的方式总能让臣有新的惊喜。”   赵绾闻言,脸颊热了热,攥起拳头就往男人肩膀上锤了一下。   撑着陆玉庭的胸膛,准备起身,可是,刚起了一半就被一双手臂给牢牢桎梏住腰部,让她动弹不得。   “你干嘛?”赵绾低声道。   这是在院子里呢,若是让下人看到成何体统。   “臣起不了身了。”陆玉庭幽幽道。   “你受伤了?”赵绾有些着急了。   她都忘了,他如今的身体不能可不能和从前比。   “嗯!”   “伤到哪里了,这里吗?”赵绾伸手去摸陆玉庭腰的位置,还来回的确认了下。   “公主这么关心臣的腰?”陆玉庭低声耳语道。   赵绾急恼:“你……我与你说正经的。”   “臣何时不正经了!”   “你到底伤到哪里?”赵绾是趴在陆玉庭身上的姿势,这会儿听说陆玉庭受伤,下意识的寻找伤处,身子就扭来动去,手也摸来摸去的,寻找他受伤的地方。   “公主殿下再摸下去,臣可要情难自禁了?”陆玉庭的声音从赵绾头顶响起。 第641章 得寸进尺   赵绾闻言,整个动作僵住,脸倏的红了,他真是……   “你到底伤哪了?”   赵绾还是有些担心,他这么高的个子,这样毫无防备的摔下去,还是两个人的重量,必然摔的不轻。   “公主陪臣躺会儿就好!”   “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躺雪地里,你若起不来身,我去叫风无名过来。”   赵绾要起身时一只手按到了雪上,也摸到了雪下面一颗颗的鹅卵石,顿时明白陆玉庭为什么起不来身了。   这里正好是鹅卵石铺的一道小路,一个个凸起的石头,身体倒在上面肯定疼。   “不用,”陆玉庭用胳膊将女人环住,淡声道:“公主让我抱一会就不疼了。”   赵绾:“……”   不过,为了避免加重他的疼痛,赵绾不敢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还疼吗,能不能起身?”   “公主亲我下就能了。”   “陆玉庭!”   “公主不亲,那臣就躺这里等人来。”   再躺下去,雪都要化了,他现在的身体应该也受不得寒。   赵绾无奈,蜻蜓点水似的在他脸颊上啄了下,可陆玉庭不满意,微微嘟嘴:“这里!”   “陆玉庭,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玉庭抱着赵绾的后脑勺,抬头贴上她唇瓣,冰凉软糯,像夏日的冰豆沙,赵绾身子微微战栗了下,却并未挣扎。   陆玉庭也见好就收,离开赵绾唇瓣,低声道:“公主果真是治愈臣的良药。”   赵绾:……   二人从雪地里起来,在外面站了许久,赵绾脸冻的青白,手也是冰凉的,陆玉庭顺势握住她的手:“臣给你暖暖!”   赵绾嗔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对,陆玉庭牵着她手回屋,屋里的小丫头们才松了口气。   刚才听到动静,珍珠本是要出去的,可看到公主和驸马……谁敢出去打扰。   不过,珍珠是为公主高兴的,在公主府的时候驸马和公主总是怄气,在这里关系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她一个做奴婢的,为公主做不了什么大事,只求公主这辈子平平安安,欢欢喜喜的。   很快传了早膳,热热的羊汤,再配上汤饼,用完早膳,整个人都暖和过来了。   陆玉庭正陪赵绾下棋,风无名来报,陆玉庭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所为何事,不紧不慢道:“说吧!”   “阁老……殁了!”   赵绾手中的棋子吧嗒落在棋盘上,竟这么突然。   陆玉庭挥手让风无名退下,并不意外,昨夜他便是去了魏家,那时阁老已经大不好,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   “你昨夜是去了魏家?”赵绾语气肯定。   陆玉庭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是!”   入夜后魏阁老派人传的消息,说阁老想见他一面,论公,他是众臣之首,论私,阁老和师父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他自然不能不去。   赵绾没有问他大半夜如何能随意出城,陆玉庭肯定有自己的办法,且能不被父皇知道。   “那魏家以后……”   “魏家人无碍,只是肯定不如阁老在时风光。”陆玉庭捏着棋子的关节发白,显然是用了力道。   阁老为大齐操劳一生,却不想走的如此仓促,着实让人惋惜。   他原本是想利用魏通则在丰县的事激化皇上势力和魏家矛盾,让阁老支持太子新政。   因为丰县的矿场查下去,迟早扯出魏家,阁老提早一步知道,便会有所准备。   却不想阁老知道后的做法完全出乎他的意外,他居然没有保儿子的意思,毫不犹豫的就把魏通则推了出去,而自己以养子不教的罪名卸去阁老一职,撇清了魏家众人。   皇上可以杀了魏通则,可以抄了魏家,但魏家众人无罪,魏阁老先一步堵上了众人之口。   陶行知是皇上的人,满朝皆知,犯下这么多罪死有余辜,从侧面也说明了皇帝对自己人有多纵容。   可魏家在众人眼中不过是被陶行知连累,被皇上迁怒,做了平息众怒的替死鬼。   像魏家这样的清流世家你说他入股铜矿非法经营,隐瞒不报这些都说的通,可私造兵刃这就是扯犊子了,难不成还指望他们弃笔从戎上战场吗?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魏通则自进了大理寺死牢就大呼冤枉,说压根不知道什么铁矿,什么兵器的事,这可是死罪。   孙天得也是老狐狸,请旨说案子太大,超过了大理寺的职责范围,请求刑部同审。   曾尚书在朝中属于老好人,都不愿得罪的类型。   他一想大理寺现在是毫不掩饰的太子地盘,吏部尚书呈上的证据据说是阁老在儿子书房亲自查到的书信。   而阁老已经被儿子气的一病不起,皇上大怒,已经让从普通牢房打入了死牢,这不是明白的吗,皇上要魏通则死,魏阁老也放弃这个儿子了。   不管魏通则是真有罪还是假有罪,他都必须死。   于是,很快,大理寺和刑部就定了魏通则的罪。   陆玉庭想不到的是,阁老连自己的死都算计在内,他用自己筑起太子新政的台阶,甘愿做垫脚石。   阁老一死,他的门生自然是不平的,这股不平会发向谁?   阁老的确是个狠人,也是个伟人,不得不承认,他的办法成全了所有人。   而将来太子继位,念着阁老的这些好也会善待魏家。   更何况,魏家还有个远游在外的魏铭,自始至终,他都是清清白白。   赵绾叹了口气:“可惜魏铭是见不到他祖父最后一面了。”   “这也许都在阁老意料之中。”想必有些话,早在魏铭临行前已经交代他了。   “到底是生死离别。”魏铭可是魏家的嫡长孙。   宫中   “皇上,阁老殁了。”高鹏疾步匆匆来报,丝毫不敢耽搁。   魏家虽出事,但阁老对大齐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   “什么时候?”皇上手抖了下。   “今晨发现的!”   “可说了什么?”   “并无,阁老昨夜喝了药睡下,今晨去叫的时候发现没了,在睡梦中走的,很安详……”阁老昨日很清醒,用了晚膳,喝了药后屏退了众人,说想睡了,不许人打扰。 第642章 最后一程   皇上坐在龙椅上久久都没有出声,他倒是听说阁老病了,只是那会儿正愤怒,若不是当时曾江为魏家求情,他当时是要将魏家抄家流放的,所以,阁老病重他并没有派御医前去。   他不发话,以魏家如今的光景,自然没有太医肯去。   说起来,他少时魏通则曾做过他伴读,那时他在诸位皇子中最不显眼。   而如日中天的魏家没有选择庆王而选了他,其实也是表明态度不想参与太子之争,所以才让儿子做了他的伴读。   后来,他入主东宫,老师虽是周太傅,但阁老也曾指点过他功课,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情。   过了许久皇上才道:“厚葬。”   魏府   魏府已经挂上了白绫,哭声一片,魏阁老还有一个小儿子,虽然分了府另过,可父亲去世自然是要回老宅的。   魏阁老小儿子叫魏德则,因为身体不好,生性胆小,走的是恩荫,在翰林院领了份编修的闲职和陆家的陆季山是同僚,关系不错。   如今魏家能理事的也只有他和他的长子魏晋,其余都是女眷。   魏夫人虽是魏家妇,但阁老待她如亲生女,多年来不曾亏待她半分,连娘家嫂子做出那种事也没有迁怒于她,情份更胜父女。   夫君被判斩首她虽难过,却并不痛心,如今公爹去世,却是发自真心的哀痛。   魏家众人并无获罪,皇上又下旨厚葬,魏阁老出殡这日来了不少官员吊唁,尤其阁老的学生,在京城的十之八九都来了,就连冯尚书今日也来了。   因为魏通则的事,冯尚书也引来不少流言蜚语,都说冯尚书能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全靠阁老举荐,如今竟然密告自己的亲家,实在是小人之举。   冯尚书面不改色,在老师灵前上了香,魏家人也还了礼,魏芳悄悄对冯尚书呸了声,暗骂一声猫哭耗子。   魏荣倒是听到了,这么多宾客在,懒得同她计较。   魏荣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一张小脸惨白的可怜,再看不到往昔的笑脸。   肖从安出现的时候,魏芳悄悄抬起头打量,肖从安也是个美男子,如今在户部当差,听说前些日子差点就升了主簿。   他和大哥是同榜的进士,他还这么年轻,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否则祖父也不会要把魏荣嫁给他。   如今魏家虽未获罪,可没了祖父,没了爹爹,眼看是要败落了,若是以前,这肖从安她必然是瞧不上眼的,可如今就另说了。   嫁过去至少是官夫人,总比嫁给那些不入流的凡夫俗子强。   祖父可真是偏心,临死还要为魏荣的终身大事考量,都忘记她也是他的亲孙女。   魏芳看到肖从安落在魏荣身上的目光,手揪着衣角,越发的不服。   魏荣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压根就没注意魏芳这些小九九。   曾江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一则,他是皇上宠臣,再则,曾侍郎和驸马的那点事最近传的可是满京城都知道。   曾江虽年轻,可官居四品,不少人都要向他行礼。   他今日穿着黑色大氅,身量高,在一众或胖,或瘦,或矮或老的官员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魏芳暗道,怪不得当初七公主要使一石二鸟之计,坏了魏荣和赵绾名声,要自己嫁给曾江。   如今六公主择了陆玉庭做驸马,七公主被贬为郡主在皇庄禁足。   前段时间曾家倒也传出要为曾江选适龄世家小姐,不过,好像还没有订了哪家。   曾江无论是长相家世都在肖从安之上,能嫁给他自然是好的,可问题是曾家的门第太高。   魏芳瞪向魏芬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她似的,都怪她那个无情无义的公爹,若不是冯家,爹爹也不会被判斩首,一定会为她做主。   可如今……能想个什么办法?   “六公主到,驸马到……”负责管事的人喊道。   不少官员刚给曾江行完礼,还未回过神来,又要行礼。   这下场面更尴尬了,最近流言的三个主人公齐齐登场了。   幸好是阁老的葬礼,否则指不定议论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也没耽误有些人在心里看热闹。   曾江和陆玉庭倒是面色平静,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手腕能力是一般人都比不上的,让人不敢小觑。   因为场合不对,赵绾也只是和曾江点头打招呼,一些人期待的名场面并没有发生。   赵绾先安慰了魏夫人,又去看魏荣,魏荣哭的厉害,眼睛肿了,脸上的眼泪被风一吹脸皮也皴了,红肿的一片,看着要渗出血似的,可她压根也顾不上这些。   金橘心疼的厉害,可她替小姐擦泪的速度赶不上她流泪的速度,只能晚上给她敷上厚厚的面脂。   小姐昨日又守了一夜的灵,谁劝都不听,说长房不能无人守灵,魏夫人也由着她去。   魏荣内疚,祖父离去时她竟不在身边,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听祖父的话,祖父说他身体已经大好,不日便能下床走动,是她照顾有功,还说她是他的小福星……   都怪她太傻,怎么能信祖父宽慰他的话,她可真是蠢。   也许是皇家人凉薄,赵绾体会不到这样的难过,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说了几句节哀的客套话,知道魏荣也听不进去。   魏芳倒是觉得奇怪,魏荣和七公主不睦,和六公主关系也一般,赵绾居然会亲自来。   魏芬见妹妹哭的要喘不过气,忙安慰:“阿荣,你当心身体。”   魏芳闻言,小声酸道:“大姐姐就别劝了,哭出来兴许能舒服些,祖父生前最疼二姐姐的。”   魏芬自然听出魏芳的这话的刻薄,祖父最疼阿荣,她便得比别人更悲痛些,若是不悲痛,反倒是她的大不孝了。   魏荣如今也听不进劝,她也想振作,可脑子里全是祖父对她的好,她控制不住自己,盖棺钉钉时,魏荣几乎要哭晕过去,要金橘扶着才能站稳身子。   上山的路远,魏夫人本让她不要去,可魏荣不肯,一定要跟着队伍一起,她要亲眼看着祖父下葬,陪他最后一程。 第643章 坏了规矩   烈烈北风,卷着雪砸到脸上又冷又疼,魏荣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从始至终又跪又拜,不曾有半点偷懒。   曾经娇滴滴吃不得一点苦,做什么事都没有一点耐心的魏家二小姐今日俨然换了个人。   魏铭不在,魏芬已经出嫁,魏家长房小辈也只有她一个。   按说女子是不用这般行礼,但今日魏荣替的是她大哥的位置。   魏家族人也并没有说什么不合礼仪之类的,这次魏通则的事没有连累全族,这都是阁老的功劳,谁会在他灵前难为他最宠爱的小孙女。   魏夫人要忙的事多了,自然也不可能时时照顾到她,一切都由着魏荣性子来。   待葬礼结束,回到府中,连口热茶也没有喝,直接躺下,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去。   金橘看她醒来,忙去扶她:“小姐觉得怎么样了,可还难受?”   魏荣摇头,身体的难受哪里及心里的难受。   “小姐昨夜起了一夜的烧,还说胡话,可把奴婢吓坏了。”连夜叫了许太医过来,喝了药,早起退了烧,许太医才离开。   “我没事,娘呢?”魏荣问道。   “夫人忙着,今日有批人要离府。”金橘道。   前几日管家就通知要裁一批人,因为阁老大人葬礼需要人手便迟了几日,但凡离开的,每人多发三个月月钱。   魏荣点头,如今魏家不比往日,可养不起这么多下人。   魏荣起床喝了一小碗粥,身上也有了力气,她本来身体就很好,这段时间太累加上太难过所以才会发烧,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外面在在吵嚷什么?”魏荣放下碗道。   “奴婢这就去瞧瞧!”金橘小跑着出去又很快回来:“是玉笙居的闹起来了,说夫人处事不公,独独遣了她院里奴婢。”   按规矩,每个小姐院里配一个嬷嬷,两个一等大丫鬟,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六个,因为魏荣是嫡出,阁老又一向宠爱这个孙女,自上次魏荣差点在九王府出事后,就给她配了两个会功夫的丫头,这样的确比魏芳多了两个丫鬟,之前有阁老在,谁也不敢拿这来说事,如今阁老才走,玉笙居就按捺不住了。   若是搁以前,魏荣早就住冲出去指着魏芳鼻子骂了,可今日却只是摇了摇头,魏家出事,外面人还没怎样,自家人倒先闹起来了。   “去看看吧!”魏荣从圆凳上起身。   “小姐加件披风,仔细着凉!”金橘拿了披风给魏荣系上。   魏荣脸上皴的地方还没好,冷风一吹,又疼又痒的,魏荣下意识的用手捂脸。   金橘忙道:“小姐千万别挠,仔细留疤。”   “我晓得!”魏荣这几日被金橘的唠叨吵的头疼。   魏夫人这段时日因为家里的事,懒得和魏芳计较而已,老太爷葬礼那日处处给魏芬脸色,魏芬不想把事情闹大忍了去,没想到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魏荣才一进院子便听到魏夫人不紧不慢却又不乏威严的声音:“你既然喜欢那几个丫头也可以留下,但月钱可不能从公中出,得自己出,不能坏了规矩。”   “可她们的月钱以前一直是从公中出的。”魏芳不服道。   “你也说是以前,魏家如今能和以前比吗?”   魏芳小声嘟囔:“那还不是因为冯家。”   魏夫人咯噔一声放下茶杯,声音抬高了几分:“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母亲总不能因为大姐姐嫁到冯家连句实话也不让人说,本就是冯家人告密,外面人都知道了,爹爹后日就要问斩,母亲一点都不着急吗?”魏芳倒不是冲动,而是她太清楚,在魏家她能依仗的只有魏通则。   她没有一刻不巴望着奇迹出现,皇上改了心意,判爹爹无罪。   爹爹就要问斩了,可全家人竟没有一个为爹爹的事奔走的。   “着急就能改变圣意吗?你既听说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也该知道爹爹犯了何事?做错了事便要认罚三岁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还要我说予你听,圣上没有责怪咱们全家,没有将咱们充为官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还想怎样?”魏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魏荣走到魏夫人面前微微屈膝:“母亲!”   魏夫人看着女儿消瘦的小脸,脸上又带着伤,愈发心疼:“身体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我已无碍了。”   魏芳倒是没想到魏荣什么时候能这般语调说话了,若是搁以前不是冲上来骂就是打的,最后一定会被爹爹训斥。   “如今我院里就一个老嬷嬷和一个丫鬟,梳妆的,洒扫的,做针线的统统都没了,以后如何够使唤。”魏芳虽是庶出,可除了阁老额外给魏荣的两个丫头,这些年和魏荣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魏夫人还未开口只听魏荣道:“母亲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三妹妹可以把人留下。”   “可是月钱却要自己出,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留。”   魏荣沉吟了一瞬接着道:“那既如此,不如以后府中馈交给你打理,府中一切皆由你说了算,这样你院里丫鬟你想留几个便留几个,或者你再加几个也没问题。”   魏荣觉得这简直就不是魏荣了,魏荣哪里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魏芳把视线看向魏夫人,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   魏夫人倒是点点头道:“也好,我之前教你们如何打理内宅,如今也好拿来实践下。”   魏荣道:“正是如此,只是母亲把中馈交给三妹妹之前,把前几日母亲用私房贴补家里的银子一定要算清楚……”   “私房?什么意思?”怎么就用着私房了。   “府里被抄家,庄子铺子,家里的古董玉器也都尽数收了去,如今帐上还有多少银子,三妹妹派人去管家那里问一问,随时可以接手。”魏荣自始至终也没有发一句火,十分的平静。   管家朝魏芳拱了拱手:“禀三姑娘,帐上还有三百七十二两银子,其中有二百八十三两要打发下人们的月钱,还有老太爷葬礼一些未清的银子,或能剩下个三五两,三姑娘看是否要老奴一会儿连同账册一同送到玉笙居去?” 第644章 不要胡闹   魏芳的一张脸表情精彩极了,什么,就剩三五两银子让她主持中馈,摆明了让她贴银子,她就知道这对母女没安好心,如今爹爹出事,越发欺负她了,连一个小小的管家都敢对她阴阳怪气的。   “你……”魏芳负气离开,身边的小丫头也跟着她匆匆离开。   魏夫人摇头:“如今她是越发没规矩了。”   “以前爹爹疼她,如今爹爹……她自然是难过,一腔火无处发泄,到娘跟前生事我倒是能理解她。”魏荣语气伤感,眼睛微红。   祖父刚去,后日爹爹又要问斩,就算她再不与爹爹亲厚,可到底是她的爹爹,怎么能不难过。   魏芳自小就和爹爹亲,她这几次一直拿冯家说事,给长姐下马威,说到底也是想替爹爹出口气。   “倒是难得今日你竟为她说话。”魏夫人是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她的荣儿终于长大了,可又心酸懂事的太快,让她心疼。   “娘,明日我们去看看爹爹吧?”魏荣轻声道。   说实话魏夫人对丈夫早没什么感情,再加上他做的那些事,毁了魏家,毁了他铭儿的大好前途,让芬儿夹在中间为难,荣儿本来可以嫁的更好,如今都被他给毁了,她怎么能不怨恨他。   可再怨,再恨,也是孩子们的父亲,夫妻一场,她确该送他最后一程。   魏夫人点点头:“好!”   “也带着魏芳一起吧!”   “你怎么……”   “爹爹应该是想见到她的。”   魏夫人叹了口气,点头:“也好,我吩咐厨房做些你爹爹爱吃的。”   魏荣回自己院时,金橘不解:“小姐今日怎么总替三小姐说话,还帮她解围?”   “我不是帮她,只是不想让我娘为难,让别人平白看了魏家的笑话罢了。”府里的下人离开后多半会去了别家府上,这些事便成为她们茶余饭后,拉拢人心的最好谈资了。   金橘笑了笑:“小姐如今说话都不像小姐了!”   魏荣苦笑,如今她总算能理解阿瑶为何当初在平宁侯出事后性子大变了,让人长大的从来不是岁月,是经历。   若是可以,她宁愿永远不长大,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岁月漫长的魏荣。   大理寺大牢   魏通则被下了大理寺牢房之后,魏家的主人没有一个人来过,阁老下了令,魏家不孝子,不得探视。   “爹爹,我来看你了!”魏芳迫不及待的上前,手握在栏杆上,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爹爹……”魏荣知道爹爹的处境不会太好,可没想到竟会这般落魄,头发披散着,一缕一缕的,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   魏通则听到声音,抬头去看,自然也看到魏夫人,先是愣了下,接着飞奔上前手握着栏杆:“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我让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酒菜,带了孩子们来看看你……”魏夫人并不接魏通则的话。   “我不要吃什么酒菜,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没有做那些事,父亲不能不管我,敏慧,你去求父亲,让他救我……”   “通则,父亲已经去了。”   “你说什么?”   “父亲已经去了,这几日我便是在府中处理父亲的身后事,昨日已经下葬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能丢下我不管!”魏通则像是疯了一样,身子朝后退了几步,又冲上前:“不可能,我绝不信,你这毒妇骗我。”   “爹爹,是真的,祖父前几日病逝了,而且那些诬告你的罪名都是冯家呈上去的。”魏芳含着泪道。   “冯家?”   魏芳拼命点头,魏通则捶胸顿足,然后指着魏夫人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他当年本是……”   “夫君这是糊涂了吗?”魏夫人喝止了魏通则的话。   “我没糊涂,我清醒的很,我是背着家里入股了丰县的铜矿,可铁矿的事我压根不知道,还有景王……”   “老爷先吃点东西吧!”魏夫人打断了他的话。   魏芳掏出一副护膝:“爹爹,这是我做的,你留下吧!”   魏荣也把自己的包袱递给魏通则:“这件斗篷爹爹穿着吧!”   “荣儿,芳儿,你们先出去等,我和你爹爹有几句话要说。”魏夫人冷静道。   这死牢里阴森森的,实在不适合未出阁的女儿家来。   魏芳不肯走,她还有好多话要对爹爹说,她希望爹爹能出去。   不过,到底还是离开了。   外面雪虽停了,可还冷的厉害,魏荣的脸上的伤养了这两日倒是有好转,不过还是红彤彤的。   她眼神还看着牢房的方向,有些茫然,她和魏芳自小都不对付,自然没什么话说,两个人也离的老远。   魏芳像是看到什么,突然奔了过去,待魏荣回过神的时候,魏芳已经跑出去老远,且她还看到一个人,曾江。   只听魏芳道:“曾大人,求你救救我爹爹,他是被冤枉的,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求你救救他。”   曾江一时没有认出来眼前这姑娘是谁,直到魏荣叫了一声:“魏芳!”   然后跑了过来拉住魏芳道:“你不要胡闹!”   魏芳今日在大理寺喊冤,不仅打了大理寺和刑部的脸,更打了皇上的脸。   难道他们所有人都错了,就她魏芳一个人明白事理?   再说,刑部尚书是曾江的父亲,他更不可能插手此事。   魏芳甩开魏荣的手:“你和你娘都不救爹爹,难道也不许我救?”   曾江今日来是来拿大理寺的公文的,也确实和魏通则有关。   魏通则明日斩首,除了大理寺,刑部尚书,他也是监斩官之一。   “魏三姑娘,令尊的案子已判,本官无权过问亦帮不上忙。”曾江的声音冷的像这冬日的西北风吹在脸上,生疼。   “曾大人……”魏芳被他这句没有丝毫缓合的拒绝惊诧的不知该说什么。   曾江这态度魏荣倒是意料之中,曾江一向孤傲,对谁都是爱答不理,被他拒绝打击过的人魏芳不是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   到底不想魏芳太难堪,毕竟他们是一家人,魏荣俯身对曾江道:“打扰曾大人了,抱歉!”然后拉着魏芳转身就走。   曾江看着魏荣走远的身影,打扰?抱歉?魏家二小姐何时这样知礼了。 第645章 向往光明   魏荣个子比魏芳高,力气也比魏芳大些,拖着魏芳朝前走,魏芳挣脱不开,踉踉跄跄的跟着。   待魏荣停下,魏芳才得以挣脱,甩开手臂大声道:“你拉我做什么?”   “不拉你过来,让你连同魏家的面子被人放在脚下踩吗?”魏荣声音也抬高了几分。   不知为何,魏荣不想让曾江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时候。   “我丢我的面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没有看到爹爹刚才的模样,难道你不心疼?你不是和陆瑶交好吗,她如今是太子妃,你怎么不去求她,求陆玉庭?我知道你嫉恨爹爹疼我,可他也是你的爹爹,你就这么盼着他死!”魏芳有私心,但也真心心疼魏通则。   没办法,她是庶女,有些事魏夫人不会教她,阁老从来也看不上她,她自小学的便是如何去争得父亲的宠爱,如何讨好父亲获得更多利益。   以她的眼界,看不到有些东西,只会一切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这是她的可怜之处,也是可恨之处。   魏荣看着魏芳的眼神,有愤怒,有怜悯,有痛惜,若是以前,她也会同魏芳针尖对麦芒的吵,甚至不介意给她几巴掌。   可如今,她知道,出身世家,从一出生,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便不是你一个人,代表着整个家族,任性不得,更错不得,行错踏错一步便是整个家族的万劫不复。   魏家众人能免于责罚,都说是皇上开恩,她知道,阿瑶她一定尽力了,再去求,便是她无理取闹,不知感恩了。   “你非要闹的要赔上整个魏家才甘心,你想想崔家,你可知道曾经风光无限的崔锦唐现在何处?魏芳,我知道你为爹爹难过,别再闹了,若能救,祖父怎么会不救?”魏荣难得语重心长和魏芳说这么多。   祖父去了,爹爹要问斩,她当然难过,可难过有什么用,哭过之后,那些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同为魏家人,她不想任何人再出事了。   魏芳听到崔锦唐的名字身子一僵,崔锦唐多风光啊,崔家有意让她做肃王正妃,可惜崔锦唐看不上肃王,当着众人面羞辱肃王,说肃王空有其表,不过依附睿王和崔家,配不上她。   结果呢,崔家出事,崔锦唐被充为官奴,她之前得罪的人太多,被人使坏卖到了教司坊,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女成了世家子弟取乐的玩物,她姐姐是睿王妃又如何,可也救不了她,更救不了崔家。   曾江隐约能听到姐妹二人的争吵,不过并未上前,他捏了捏袖袋,想了想还是罢了,迈步进了大理寺。   魏夫人出来,看到魏荣和魏芳脸色不对,问道:“出了什么事?”   魏荣道无事,魏芳也摇了摇头,只是脸色难看的厉害。   回去的路上,她们都未开口,各怀心思,魏芳下了马车给魏夫人敷衍的行礼告辞后便回了自己院子。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魏夫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忍了一路。   “不过是骂了她几句,和她讲了崔锦唐如今在哪。”魏荣惆怅道。   魏夫人:……   过了半晌才握住魏荣的手道:“荣儿别怕,娘就是拼死也会护着你,那样的事绝不会在你身上发生,别怕,有娘在。”   “我知道,我那是吓唬魏芳呢,省的她总惹娘心烦。”魏荣挤出一丝笑容道。   魏夫人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久才回过神:“这孩子以前有心事都明明白白挂在脸上,如今藏在心里连我也不愿告诉了。”   “二小姐懂事了,夫人该高兴才是。”嬷嬷劝道。   魏夫人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独自转身,回了屋里。   ……   陆瑶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总是做梦,夜里又从噩梦中惊醒:“阿荣……”   “窈窈……”赵恒被惊醒,连忙去拉陆瑶,手触到她额头,一头的冷汗,忙叫醒她。   陆瑶从梦中醒来,却是惊魂未定:“赵恒,我梦到阿荣了……”   梦到阿荣像上一世般,被人算计,香消玉殒,而她却眼睁睁看着她含恨而终。   “别怕,梦都是反的,魏荣和魏家都不会有事,你信我。”   “你告诉我魏家到底如何,有没有被皇上迁怒?”陆瑶问道。   “我前日收到阁老亲笔书信,阁老病重,大抵是……时日无多了。”赵恒怕陆瑶担心便没有告诉她。   “时日无多,怎么会突然时日无多?”魏家若没有阁老护着,下场不会好到哪里。   文官清流又如何,云家当年也是清流,如今还不是沦为罪臣之后。   “阁老本就身体不好,再加上……”赵恒把阁老的所有计划告诉了陆瑶。   陆瑶用手掩面,眼泪从眼中流出来,她知朝堂光鲜亮丽的背后是诡诈算计,可当这些阴谋落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才会多痛恨这些阴暗丑陋,多向往光明。   上一世魏家被斩首,魏荣曾来求她救她大哥,可便是到最后魏荣也只是说,瑶瑶,你会后悔的,可终是不忍心告诉她,景王为何一定要灭了魏家,又为何一定要杀了魏铭。   而她也是自得了七宝佛珠后慢慢想起了许多事。   原来,魏荣死后,她曾偶遇金橘,金橘说魏荣死前,给了她一笔银子,要还她自由身。金橘不肯离开,便嫁了王府的一位小厮,那时睿王已死,睿王府不过徒有虚名罢了,金橘此举便是想要一直留在魏荣身边。   金橘说起魏荣被算计的真相,说徐贵妃人心不足,本要算计魏荣为景王侧妃,可惜那日不知为何睿王会进了房间,而皇后得知后硬是向魏家下了聘,所以魏家绝对不会支持睿王和景王。   金橘说:“小姐入睿王府为侧妃后,得宠过一些时日,也曾出入睿王书房,平宁侯的案子的确不是睿王做的。”   而魏家之所以被景王记恨,乃是因为魏铭下江南后向皇上进言要求再查平宁侯江南税银一案,并谏言皇上取消景王和她的赐婚。   金橘当时虽未明言父亲的案子是景王一手策划,可言外之意处处暗示。 第646章 君主如船   可她当时却是不信,觉得金橘是因为她没有帮魏家心生挑唆。   后来她倒是让迎春去找过金橘,迎春回来说金橘和她相公回乡下老家了。   只怕回乡是假,金橘已经被赵穆杀人灭口,只是她当时并未多想。   上一世,是她对不起阿荣对她的一片真心,亦对不起魏铭,乃至连累整个魏家。   这一世她却仍是不能弥补,眼睁睁看着灾难再次降临。   ……   “窈窈,有你三哥在,他定会护好魏家众人的,你放心……”赵恒抱着陆瑶的肩膀。   天刚亮,青鸾便又送来一个消息,阁老殁了。   其实,看到阁老那封亲笔信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今日,可当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不忍。   看他接了太子之位就知道,他踏上的是条不归路,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位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堆砌起来的。   赵恒握拳,写了封信让青鸾立马派人送回京城。   陆瑶一觉醒来,赵恒坐在她床畔,她想起昨夜自己做噩梦的事:“我昨日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陆瑶记得自己昨夜问赵恒,若有一天为了新政,为了大齐繁荣永昌,要牺牲她,牺牲陆家,那时他会怎么做?   赵恒说,不会有那一日,若真到了那时,大不了,他不做这皇帝便是。   陆瑶知道,她说了傻话,赵恒的话更傻,如今他们做的便是为了更好的大齐,以德化民,以法治国,以义待士,以武定国,以文安邦,内圣行,外王道,圣行王道造王者……   那是他们的愿望,亦是大齐百姓的愿望。   赵恒握着她的手,郑而重之的道:“窈窈,阁老如此决绝,确是我意料之外,但你信我,无论是我还是太子哥想实现的愿望,都不是牺牲一些人去拯救另一些人,若是那样无异于饮鸩止渴,只有无休止的牺牲。”   “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陆瑶睡一觉也想明白了。   魏通则就算不被按上走私军械的罪名,他勾结景王的事若被人知晓,也一样是重罪,如今的确已经是两全的局面了。   “我今早接到你三哥书信,阁老殁了。”赵恒说殁了两个字时,看到陆瑶睫毛轻颤了下,手指也越发冰凉。   “淮北下了雪,不知京城有没有下雪。”陆瑶看着窗户的方向幽幽的问了句。   昨日夜里便开始下雪,看到雪映在窗户上白花花的光,应该下的不小。   “应该下了吧!”   这是他们离京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提起京城的人和事,没想到竟是因为阁老的死。   ……   淮北的情况没有比河东道好多少,淮北春日干旱,秋季蝗灾,百姓几乎颗粒无收。   朝廷拨的救济粮被层层盘剥下来,也没剩多少,这一场大雪还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陆瑶和赵恒走在街上,街上空荡荡的,格外萧瑟。   倒是在街角看到几个人坐在那里,青鸾上前查看,已经冻死多时了。   看到粮行外摆的牌子上写着今日米价,陆瑶以为自己看错了,竟是京城的十倍,且还是限量发售,就算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粮。   粥棚前排着长队,施粥的小吏骂骂咧咧,不停说着这鬼天气冻死人,骂这些穷鬼大雪天还出来领粥。   有不少人还未领到今日的粥便已经冻晕了,有些是冻死了,有个刚领到一碗粥的瘦汉,摔了碗骂道:“这是什么粥,一日比一日稀,今日竟一粒米也未见,这和白水有什么区别。”   那瘦汉一说,另一人附和:“是啊,一日比一日稀,别说看见米了,连米味都闻不到了。”   立刻从后面冲出来几个拿着棍棒的官吏,对着两人便是一通打:“你们这些个穷鬼,知府大人一片好心,可怜你们,你们倒还敢嫌弃,这群刁民,就该把你们饿死……”   那两人刚开始还能骂几句,可最后却是连骂的力气也没有。   剩下的百姓低着头,不敢言语,更不敢上前,有这一碗稀水,总比饿死了强,兴许,朝廷的赈灾粮马上就到了。   赵恒看了青鸾一眼,青鸾立刻会意,上前道:“几位官爷消消气,何必和这些无知小民一般见识,早些派完了这些粥,也能早些收工不是?”   青鸾塞了几枚铜钱到为首的官差手里,那官差这才作罢,对着排队的百姓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以后这两人不许再来领粥。”   “官爷,我家公子有些口渴,可这一路店铺都关着门,可否向几位官爷讨碗粥喝。”青鸾带着讨好的笑意。   那小吏朝赵恒的方向看了眼,衣着挺光鲜的,看着也不像穷人,既是口渴了,那喝一碗也无妨。   小吏示意盛粥的人盛一碗粥来,那掌勺的小吏特意在锅里搅拌了几下,可盛出来的粥也堪堪只有一粒米,清澈见底。   青鸾感激的笑了笑,捧着碗,把粥端到赵恒面前。   赵恒看了碗中的一粒米,说不上什么感受,西北的风沙虽大,百姓虽苦,可也能填报肚子。   这样的粥,他真是第一次见。   京城虚无的繁华迷了人的眼,高居庙堂之上的官人们,谁能知道大齐还有人喝着这样的粥呢。   赵恒端起碗要喝,青鸾却拦住了:“主子,这粥喝不得。”   且不说这粥如何,这水看起来也不甚干净,主子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赵恒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如何就喝不得,我是比他们高贵多少!”   赵恒端起碗,一饮而尽,把碗递给青鸾:“把碗送回去,替我谢了他的粥。”   窈窈总自责,上一世他丢了江山是因为她,只怕这才是他做了亡国之君的真正原因。   君主如船,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失尽民心,又如何坐拥得天下。   怪不得赵恒突然改道要来淮北,原来淮北灾情竟如此严重。   淮北的灾情让陆瑶没有机会再为魏家难过,也让她彻底看清了一个事实,大齐若不改制,任由皇上偏听偏信,不广纳谏言,让地方消息直达上廷,没落的不是一个魏家,而是整个大齐,陪葬的是大齐百姓。 第647章 盛世繁华   陆瑶伸手握住赵恒的手:“你既来了淮北,淮北的百姓便再不会受苦了。”   赵恒低头看着陆瑶,有时,她说什么,做什么不重要,有她在就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刹那就能踏平他愤怒的气焰。   “先回客栈!”大雪封门,街上铺子十之八九都关着,而街上多是排队等粥的饥寒百姓,他们也没力气回答他们的问题。   陆瑶点头:“也好!”   今日雪倒是停了,可路上的积雪无人清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幸好今日出门穿了鹿皮靴,否则整个脚都要湿掉。   “我背你走?”赵恒看陆瑶走路有些费劲,便要背他。   陆瑶推开他的手:“不要,我自己走!”   陆瑶自小娇宠,但也是将门之后,虽不能领兵打仗,但骑马射箭尚可,真没一般闺阁3女子那么娇弱,走几步路还要人背。   这种天气出门的大多是冲着那碗见不到一粒米的清粥去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厚实,冻的哆哆嗦嗦的。   一路走来,听到人说,城东也有施粥的,那里的粥还能见到米粒,不过,那里人更多,粥也派完的早,他们这离的远,过去就没了。   方家在焦县没有产业,所以住的环境没有之前那么好,他们到淮北界后,青鸾先一步进城的,整个焦县,这已经是最好的客栈了。   如今生意不好,青鸾包下了二楼南侧的房间,一来安静无人打扰,再者这里的房间朝阳,不会阴冷。   到了客栈后不久赵恒就出了房间,应是京城又传了消息过来,陆瑶没问。   夏竹把手炉递给陆瑶:“小姐,淮北的灾情朝廷不是已经解决了,怎得还这样严重?”   她记得那都是刚入秋的事,过去好几个月了。   “地方官员为了政绩隐瞒当地灾情是常有的事,待他们熬过了任期高升离开,这里如何都与他无关了,又或许……”   “或许什么?”   “那些朝廷的赈灾粮并没有如数发放给百姓。”   “这也太可恶了,小姐要让殿下好好惩罚这帮贪官蛀虫。”夏竹愤愤道。   惩罚?   这又如何是惩罚两个字就能解决的,大齐大大小小官员成千上万,让未来储君一个个去揪出来惩罚,这显然不合实际。   大齐的律法不能只针对百姓,上行下效,君王为百官典范,百官为百姓典范。   怪不得先太子的少年强国计划中有一条便是以德化民,以法治国。   可惜,先太子壮志未酬身先死。   “小姐叹什么气?”夏竹听到陆瑶叹息了一声。   陆瑶摇摇头:“没什么?”   太子如此雄才伟略,她这段时日听他的计划也心生佩服,怪不得他能得三哥如此敬重,而赵恒也愿意接下这个担子。   ……   赵恒回房时情绪不高,平日里用膳从不挑剔,风卷残云,可今日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却是提不起丝毫食欲。   陆瑶夹一个花卷放他碗里:“先吃东西,便是我们在这里愁眉不展也无济于事。”   赵恒摇头,放下筷子:“不是这个。”   “那是为何?”   “我在想,没有人想去当一个坏人,也没有哪个皇帝想做一个昏君,可历朝历代总有个丢了祖宗江山的倒霉蛋。”赵恒摇头,表情有些寂寥。   虽然他早知这万里江山不会是一家之姓,那些曾经的国主早已湮灭在朝代更迭的洪流之中,能在史册留名的要么是昏君,要么是明君,这一行下来,他方知要做个千古流芳,百姓称颂的明君比他想象的难太多。   以前他总觉得,守好西北边疆,不让邻国滋扰大齐百姓,便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了。   他厌恶皇子的身份,讨厌朝堂的诡诈,甚至在心里不止一次埋怨过老头子的冷酷无情,将傅家的前程淹没在西北的风沙里。   外祖虽没有过任何不甘,可他替傅家不值,尤其在得知舅舅的死因,更无法原谅那些光鲜背后的丑陋。   自从接了太子的位置,发现一些事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他有时会陷入极度困惑和否定自己的困境。   就如同此刻。   “一般家族家主若不能事事顾全,家里都要出乱子,更何况君王。君王的责任更大,更重,要时时保持清醒,因为出错了受过的便是群臣百姓,想要改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一言一行更要谨慎。”要当好一个帝王真非易事。   陆瑶见惯赵恒踌躇满志神采飞扬的样子,看他如此,也是既心疼又担忧。   他自小不在宫闱长大,习惯了西北的洒脱自在,他像过那样的日子也没有错,可回京之后,世事弄人,看似太子的位置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但也像枷锁,像牢笼,将他困住了。   “窈窈,我在想,若我有一日坐上了那个位置,会不会也被这权力迷了眼,做不了一个好皇帝?”   “臣妾相信殿下定能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臣妾也愿一直陪着殿下,共看盛世繁华。”   陆瑶的眼睛长的极美,就像是春日阳光照耀的湖面上泛起的波光,动人心魄。   尤其这样一动不动看着人的时候,便是要你的心肝你也情愿掏出来给她,更何况她说的话。   “窈窈,若没有你,我的人生大概一片荒芜,又何来盛世繁华。”   ……   夜色沉沉,长夜漫漫,四周阒然无声,房间只有女子的低吟和男子的喘息之声……   陆瑶很快睡着,赵恒却格外清醒,静静地看着她,眉梢都不曾动一下,半晌,他抬手卷起了她的一缕发丝,放在指尖慢慢揉搓。   陆瑶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在眼帘下投出一道阴影,大抵是潜意识察觉到被人盯着,虽未醒来,但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在外所见的大齐满目疮痍,而朝堂中亦是波诡云谲,这大浪一旦掀起便无法平息。   陆玉庭在信中还说,老头子欲趁他不在京中,赐两个良娣给他,连人选都定好了。   其中有一个是户部韩侍郎的女儿韩穗,另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择吉日便要住到府上。 第648章 为夫遵命   朝臣中无人反对,毕竟在他们看来,身为储君多纳嫔妃,为皇家繁衍子嗣是正事,亦是大事。   之前太后选的郑家女老头子之所以会站在他这边是因为老头子也不满意那郑家女,因为郑家并非他的人。   如今形势不同,他不在京中,只能任凭老头子做主,若他不满回京,他正好借此把他困在京中。   而且,此时为他选良娣对老头子来说一举两得,一则缓合朝中紧张气氛,再者在他身边安排自己人,待他回京之时,已经成定局。   他刚才本欲告诉窈窈,但又不想她为此忧心,反正那两个女人他自会处置了,绝不会让她烦忧。   赵恒俯身在陆瑶脸颊亲了下,这才抱着她躺下,当晚,竟做了一场梦……   夏日的夜晚,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树上,正要往下跳,却发现院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小姑娘,身着白色的中衣,外面披着杏色的裙衫,散着头发,那一脸吃惊的表情仿佛是连喊救命都忘了。   “无意冒犯姑娘,得罪了!”少年越过院墙,飞到隔壁院子去了。   接着画面一转,便听到玉嬷嬷的声音:“娘娘,陆小姐求见!”   “传!”   待人进来,他才发觉是隔壁的女孩,已经换了衣裙,挽了发髻,只是年岁尚小,只用了金丝线做的红绳缠在头上。   “陆瑶见过娘娘,小殿下!”女孩自称陆瑶。   她居然是窈窈?   再仔细看,女孩身量虽小,可眉眼和现在的窈窈并无太大改变。   赵恒再去看躲在屏风后的少年,那可不正是年少时的自己?   赵恒摇头失笑,原来,他那时便见过她,赵恒想说话,却发觉自己是在男孩的梦中根本说不得话,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免礼,不知陆小姐有何事?”姜瑜对陆瑶很客气,如日中天的平宁侯的女儿,便是皇上见了也是和颜悦色。   “臣女深夜打扰,望娘娘恕罪,臣女养的小白兔调皮,方才往这个方向跑了,不知娘娘院里的人有没有看到,若是看到可否派人告诉臣女一声?”   小白兔?   赵恒摇头失笑,原来她是把他当成歹人,还编个这样的理由。   不过,那时她还不到十二岁,有如此胆识,倒不愧是将门之后。   若真有歹人对皇嫂不利,她那时前去,便是送死了。   姜瑜笑笑,便猜到怎么回事:“好,若本宫见到,一定派人送还陆小姐。”   陆瑶俯身:“多谢娘娘,那臣女不打扰娘娘休息,臣女告退。”   少年从屏风后出来:“皇嫂,我是想问,皇兄为何走的这样突然,之前在书信中他并未提及,可是遭人毒害?”   少年脸上虽稚气未脱,却是英气十足,眉目和太子十分相似,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太子温润如玉,少年英气桀骜。   ……   赵恒倐的睁开眼,天还未亮,陆瑶还在他的身边,已不再是梦中少女模样,而他也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   他竟忘了那段记忆,大概是太子哥的去世对他打击太大,他下意识的想忘却那段记忆,却连她一同忘了。   赵恒伸手摸她的脸蛋,她睡的熟,并未丝毫要醒的迹象。   赵恒也不起,索性陪她躺着,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你皇兄他本就先天不足,又操劳过度,忧思成疾……”姜瑜的声音缓缓,带着一丝悲切入骨的空洞。   太子哥在那时便看出大齐积弊,大齐虽威名在外,灭了南疆,北疆,西凉,契丹皆有大大小小战事,外患虽除,国家积弱,再加上打压猜疑将门世家,提拔亲信,甚至还要提防太子。   太子壮志难酬,夙夜难寐,积劳成疾,一场风寒,竟就这样去了。   他当时骤然得知太子哥薨逝,便是抱着与所有人为敌,大不了反了的心思回的京城。   可皇嫂的话却是让他的一腔愤怒不知如何发泄,又悲伤又无助。   “五弟,太子走的十分安详!”   “我哥他可给我留了什么话?”   “太子他希望五弟……随心而活。”   随心而活,活在这世上有几个人能随心而活?   过了许久,陆瑶终于缓缓醒来,耳边响起一道戏虐的声音:“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陆瑶觉得全身困倦,不想起身,声音有些微哑:“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陆瑶一惊,从床上坐起:“那你怎么不叫我?”   赵恒轻笑:“我叫了你,你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继续睡,还让我别吵!”   “有吗?”陆瑶脸一红,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前几日赶路,初到淮北那日又一直做梦,昨夜……谁知竟一下子睡到现在。   “我能诓你不成?”   “你既醒了,怎得不先起床?”陆瑶嗔道。   幸好不在王府,若是在王府睡到这个时候,叶嬷嬷又要念叨说这个不成体统,那个不合规矩了。   “窈窈压着我的手臂不放,这会儿倒是不认账了。”   “你可以拿走。”按他所言,她睡的那么熟,手臂拿走应该不会察觉才是。   “我怕你舍不得。”   陆瑶:……   反正她都不记得,随他怎么说好了。   陆瑶脸一热,低着头推他:“你快起床帮我拿衣服啦!”   “是,为夫遵命!”   赵恒把两个人的衣衫混在一起,往床上一丢,然后自己大剌剌的只穿个里衣翘着腿横靠在床边,一点都不怕冷。   陆瑶穿完自己的外衫,使坏的把赵恒的衣服丢到他头上:“你不穿衣服拿东西吃还等人伺候不成?”   赵恒伸手拉掉衣服,一脸委屈的看着陆瑶:“窈窈对我这样凶作甚,难道是对昨晚不满意?”   “你……”赵恒脸皮厚的程度时常刷新她对他的认知,敢情昨晚那一副食不下咽,难以安枕的模样都是骗她的?   很好,很好,看她以后还信他的话,还巴巴的安慰他,一脚踹赵恒的后腰上了:“你起开,我要收拾床铺。”   乱成这个样子,她都不好意思让夏竹进来,免得那丫头每次都问,怎得奴婢铺的好好的床单就不见了呢? 第649章 监守自盗   “这种小事,我来便是!”赵恒伸手,毫不费力的把陆瑶从床上抱下,放到旁边椅子上,又找了她的鞋子过来,要给她穿时,陆瑶迅速夺过:“我自己来。”   “怎得,我穿鞋子的技术你还不放心?保证不会反!”赵恒想起第一次看陆瑶的绣花鞋,感觉两只左右都一样,没什么分别,结果摆反了,被陆瑶笑话了好久。   从此,赵恒就和陆瑶的鞋子卯上了什么绣鞋、锦鞋、缎鞋、凤鞋、金缕鞋,鹿皮靴,他不但能分清左右,连名字由来,什么季节穿都门清。   “你不是要整床铺,我自己来便是!”陆瑶很快脚塞进鞋子,不给他机会。   赵恒悻悻的转身,十分遗憾,失去了研究陆瑶鞋子的机会。   他力气大,偌大的绣花被被他拿起一抖,再在床上甩两下,很快就收拾好了。   赵恒一出门就看到夏竹站在门口不远,很明显站了有段时间了。   若这丫头不是窈窈的人,他真怀疑她是谁派来的细作,哪哪都有她。   赵恒摇头,去厨房拿午膳,夏竹看赵恒走了才小跑着进了屋。   一看房间都收拾好了,陆瑶衣服也穿好了,也不敢说什么。   陆瑶摇头失笑,在府上时这些小丫头就总是打小报告说赵恒抢了她们差事。   她也不是没说过,让赵恒注意些影响,那些言官大臣都看着呢,可赵恒浑不在意,说这些小丫头就是多事,挑拨关系,若是言官连太子内宅都盯着肯定是个不正经的狗官。   看到陆瑶还未绾发才一脸兴奋:“奴婢给小姐梳头吧。”   “好!”   之前陆瑶一直是男装打扮,发髻也不用怎么梳,如今到了淮北后天气变冷,没有带厚的男装,便恢复了女装。   就简单地绾了一个髻,头上斜插了一枚白玉簪,瞧着是格外素净雅致,客栈里没有铜镜,陆瑶也看不到。   夏竹要去找妆匣里的镜子被陆瑶拦住了:“不必照了,就这样。”   “也是,小姐梳什么发髻都是好看的。”夏竹这是真心话,反正,在她眼里,她们小姐最美。   很快,赵恒回来,客栈的饮食比较简单,他挑了几个常见的菜式,份量也刚刚好,赵恒在吃食上一向是有原则的,可以做的精致些,但吃多少就准备多少,不能浪费。   因为刚入京的时,参见宫宴,赵恒把自己面前的食物都吃干净,没少被睿王他们笑话他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连皇上也觉得这个儿子在外面受了苦,常常叫他进宫里用膳。   当然,父子二人用膳的场面不太融洽就是。   陆瑶这一路也不挑,出来本就不是为享乐的,再说,今日早膳没吃,实在饿的紧,吃了一碗米饭,还加了一只鸡腿,一碗汤。   赵恒看她吃的香,调侃道:“这才对,冬日里就要多用些,否则,风大了我都不敢撒手,怕风把你吹跑了。”   “那么大的风,也就太子殿下能吹起来,一般人可真不行。”陆瑶调侃了回去,她一个女孩子哪里能和他的食量。   赵恒被陆瑶逗乐:“那我本事挺大,赶明儿出门不用骑马,直接吹一口仙气,想去哪去哪。”   “那臣妾可能跟着殿下沾光了。”   ……   两人这也是苦中作乐,否则,这日子便是越发枯燥没趣了。   越往北越冷,陆瑶前两日赶路赶得紧,一直在马车上坐着,脚上生了冻疮,昨日上了药,今日痒的厉害,所以早上赵恒要给她穿鞋才不肯。   她知道他心系淮北灾情,不想让这些小事让他分心。   赵恒用完膳不久就离开了,这一离开便是快两日,到第二日晚上才回来。   陆瑶在客栈等的有些着急,毕竟不是在京城,无论是州府官员还是当地恶霸都不会给他这个太子殿下面子。   赵恒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股凉意,手触到他身上的大氅时,像结了冰一样的冰凉。   “你去哪了这是?”昨夜一夜未归,她一整夜都无法安睡,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出事。   “去了一趟河县和绥县,放心,无人知道我来了淮北。”赵恒知道陆瑶担心什么。   陶知望已经押送京城,他去了河东道的事已经传遍,对地方也起到一定震慑作用。   但这震慑只是一时,风头一过,该怎样还怎样。   不过,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没有继续南下,反倒去了淮北。   陆瑶倒了杯热茶给他:“喝口茶暖暖,晚膳可用了?”   “用过了,你快坐着!”赵恒伸手拉过陆瑶让她坐下。   “可有什么发现?”赵恒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焦县。   “整个淮北,这三个县的灾情最为严重,可自蝗灾以来焦县却没有一粒赈灾粮!”赵恒道。   朝廷的赈灾粮两个月前就到了淮北,然后酌情发放到受灾的各州郡县,可焦县的赈灾粮却一夜间不翼而飞了。   “那么多的粮怎么会一夜消失,定是有人里应外合的。”陆瑶想起,爹爹当年下江南,那些税银也是一夜变成了石头。   “所以焦县的前任知县才因此被罢了官。”   “若他真的监守自盗,只是罢官,这处罚未免太轻,可若和他无关,又太冤枉,这其中原委只怕也只有他知道了。”   赵恒点头:“我也是如此想,可惜,这位前知县不幸落水而亡,如今是死无对证了。”   “死了?”陆瑶先是吃惊,可一想便明白了。   前任知县一死,无论和他有没有关系,这位知县大人一死,将来就算朝廷追究起来,也有人背锅。   知县身亡,自然要任命新的官员,这位廖知县便是在这时接了差事。   廖知县本是绥县的八品县丞,这时候突然升了官,且不偏不倚的被调到了焦县,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那粥棚……”焦县没有收到赈灾粮,官府如何设的粥棚?   “那是新任的知县大人用自己的俸禄买的米。”可惜杯水车薪,衙门里的人看不过去,便也凑了份银子,大雪天连衙门都放了假,可粥棚却不能停,所以那些小吏才骂骂咧咧,甚至对灾民动了手。 第650章 不敢劳驾   他们那日回来后,青鸾又出去了一趟,借机和那几个小吏套上了近乎,那小吏不断诉苦。   不过,他们也说了,知县大人还亲自在城东派粥呢,没办法,衙门人手不够,只能自己上了。   “若果真如此,这位知县大人倒是位难得的好官!”陆瑶点头,常言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廖知县能在这时如此绝非一般人可比。   赵恒手指敲着桌子,若有所思:“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会一会这位廖知县。”   “若按那小吏所说,他每日都在城东派粥,想要见到他也不难。”   赵恒第二日用过了早膳便要出门,陆瑶没有跟着一起,外面未融化的雪结了冰,路不好走,她跟着,反倒耽误事。   “你自己小心些,你放心,我不会出门,就在客栈!”陆瑶叮嘱道。   赵恒摸了摸陆瑶的脸:“我不过是去见一见廖知县,你莫担心,说不定中午便能回来。”   赵恒离开后,陆瑶在房里将衣物整理了一遍。   夏竹进来时,陆瑶正把赵恒的斗篷抖平了,挂在架子上。   “小姐,京中来信!”夏竹将信递给陆瑶。   陆瑶打开,不知看到什么,捏在纸上的手指用了些力气,信纸都被捏出了褶皱。   夏竹看陆瑶脸色不对,忙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瑶收好信纸:“都是些朝中的烦心事。”   “朝中的事自有殿下,小姐别太烦心了。”夏竹最见不得小姐不高兴了。   “好了,我知道,今日早上的汤有些咸了,你去借客栈的厨房做些糕点。”陆瑶笑道。   “奴婢做的最好的是绿豆糕,不若做绿豆糕如何?”夏竹一听陆瑶想吃糕点,乐开了花,总算能帮小姐做点事了。   “好,那便做绿豆糕。”   待夏竹欢天喜地的出去,房间才恢复了安静。   陆瑶展开信又看了一遍,皇上为赵恒挑选两个良娣,兵部尚书的女儿她倒是能理解皇上的用意,兵部尚书是皇上的人,可韩家……   这个韩柏铭跟随爹爹下江南时还是户部一个主簿,爹爹落难时,他并未受牵连,税银案水落石出,皇上封赏时,他受封提拔为户部侍郎。   不久,韩穗便被封景王侧妃,景王出事后,就连嫣姐姐和赵穆解除婚约都是她求了赵恒,皇上念在周太傅是他授业之师的份上才取消了嫣姐姐和赵穆的婚约。   可韩家不止未受牵连,连韩穗也轻轻松松从景王侧妃变成了太子良娣,如此,这韩家还真是不简单。   陆瑶嚯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难道……韩柏铭是皇上的人。   从一开始皇上就知道爹爹是冤枉的,却依然让爹爹入狱,事态就此恶化下去崔家,陆家,景王,睿王都因为此事束缚其中,而皇上坐收渔翁之利。   陆瑶捏着信,脸色顿时变得更不好看,皇上可真是好算计,如今又把韩穗封为良娣,是为了监视太子还是制衡她?京中只怕要更不平静了。   京城   “公子,韩良娣,上官良娣已经入了太子府。”风无名汇报道。   “皇上倒是心急!”陆玉庭唇边的笑意带着些嘲讽。   皇上给太子选良娣这事之前倒是未露过半点风头,这么急就送入东宫,还真是一点都等不及。   “皇上还给两位良娣各配了一个管事嬷嬷,四个宫女,两个内侍。”   虽说都是几个奴婢也算不得什么,可良娣到底是妾,这样重视打的就是太子妃的脸,或者说是陆家的脸。   看来,皇上对伯父和他没有派人去请太子这事是耿耿于怀。   “要不要派人……”风无名提议道。   “太子不在府中,她们两个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浪来,对了,叶嬷嬷伺候过太后一向最守规矩,太子妃不在,东宫的后宅就要多麻烦她老人家上上心了。”   陆玉庭写完了一幅字,把笔收好,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   风无名不懂陆玉庭这话何意,什么规矩?不过陆玉庭也没指望他懂:“想办法将此话传给常嬷嬷便是。”   “是!”   内宅折腾人的手段多了去,皇上不是也看重规矩吗,主母虽不在,但妾室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皇上想让陆家人难受,那他就先让他的人体会体会什么叫哑巴吃黄连。   那叶嬷嬷可也是皇上派去太子府帮着太子妃打理内宅的。   “还有事吗?”陆玉庭看风无名不走,开口问道。   “曾侍郎要见公子。”   “他?”陆玉庭勾唇,笑容带着几分深意:“他见我何事?”   “这属下不知,曾侍郎说明日戌时他在茶楼等您。”风无名紧张的直冒汗,毕竟公子和曾侍郎可是……情敌。   “戌时?”陆玉庭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告诉他,戌时太晚了,回府太晚公主会不高兴,明日申时我在茶楼等他。”   风无名道:“是,属下这就派人通知曾侍郎。”   曾江找肯定是为铁矿一事,他虽是侍郎,又是皇上宠臣,可兵部到底还是上官峰说了算。   尤其,上官峰的女儿刚被封了良娣,皇上的心思难测,小曾大人想要将兵部的武库司握在手中,上官峰未必肯甘心放手。   “你怎么过来了?”赵绾正趴在桌边逗小猫玩耍,看到陆玉庭进来把小猫递给了珍珠。   这几日他似乎格外忙,中午一般是不过来的。   陆玉庭低声笑了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臣来陪公主用膳。”   “驸马公务繁忙,本宫可不敢劳驾。”   “臣怎么听着像是公主在抱怨臣这几日没有陪公主用膳?”   “谁抱怨了,你爱来不来。”赵绾扔给他一个白眼。   “公主在这里,臣自然是爱来的。”   赵绾努嘴,和陆玉庭斗嘴,别想赢他,她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语调缓慢而随意:“你公事处理完了?”   赵绾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自他受伤,交了暂代禁中的差事,顺天府那边也不再去了,根本就是个无官无职的大闲人,可除了晚上睡觉,白天里极少看到他。   晚上使劲折腾人,白天没个人影,赵绾心里自然是有些气不过的。   驸马大人的一日十二时辰分配的可真是好,真真是一点都不肯浪费呀。 第651章 艳福不浅   “公事哪及公主重要,臣想公主了便来看看!”陆玉庭这张嘴惯会哄人开心的。   赵绾心里突然就漾起了几分甜蜜,但是面上却不显,只是轻声哼了哼:“无事献殷勤,还不是想着……”   “想着什么?”陆玉庭挑眉,十分期待赵绾的下句话。   “文太医没有告诉驸马莫要贪恋床底第之欢吗?”赵绾说话时慵懒放松,甚至带着些从未有过的柔软娇俏。   让一贯冷漠疏离的她如春日里的花朵多了几分鲜活。   陆玉庭靠近了赵绾些,眼神里藏着几分幽深:“既如此,我以后该对公主更殷勤,嗯?”   赵绾拍开他的手,起身别过身子,发出闷闷的声音:“懒得理你。”   陆玉庭眉梢一挑,跟着起身,抱着赵绾肩膀,弯唇笑:“求公主看在臣殷勤的份上,开恩理一理臣?”   赵绾漫不经心地瞥向男人,未着粉黛的脸上一派慵懒从容:“你倒是有心情,今日可是两位良娣入东宫的日子。”   “太子殿下艳福不浅!”陆玉庭闻言面色微变,与赵绾近在咫尺地对视着。   “艳福不浅?”赵绾冷笑,眸子里有一层薄薄的光芒浮浸出来,别有深意。   若是太子在京中,父皇这么做,定会闹个天翻地覆,之前那个什么小姐的不是死在大理寺牢房了。   “不然呢?”陆玉庭眯眸。   赵绾伸手,拽着陆玉庭披风的带子,微微用了几分力气,将他拉低几分,陆玉庭也十分配合的朝前倾着:“听驸马的语气十分羡慕呢?”   陆玉庭压低声音调侃道:“公主这是吃醋了?”   “若真要吃驸马的醋,本宫怕要淹死在醋缸里了。”京城谁人不知驸马年少风流,这个花魁,那个红粉,叫的出名号,叫不出名号的不知有多少。   陆玉庭凝着女人坦然自若的脸蛋,垂下眼睫,一把搂住她的腰,低眸睨视着她:“公主可知你和其他女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赵绾蹙眉,不知他这话又是何意:“公主是臣无可替代的妻,独一无二的容貌,聪慧理智的头脑,臣非公主不可,非公主……不睡。”   前面的话虽有恭维之嫌,但至少听着还挺舒服,但后面那两个字……   赵绾用力的拽了下手中的带子,恼羞道:“陆玉庭!”   陆玉庭揽在赵绾腰上的手猛地用力,提起女人的臀部,将她整个人抱起,赵绾身子陡然失重,手臂忙环着他的脖子,连腿都下意识的用力圈着他的腰,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下来。   两个人身子贴着身子,赵绾心脏跳得很快:“你,你要干嘛?”   “臣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陆玉庭抱着赵绾刚压到榻上,刚被珍珠抱到外间,放在竹篮里的小奶猫喵的叫了声。   陆玉庭不理,那小猫又不折不挠的叫了两声,喵喵,喵喵……睁着琥珀色的眼睛好奇的盯着不远处的二人。   赵绾看陆玉庭的脸都黑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伸手推他的胸膛,声音娇柔:“驸马如此猴急,连初雪都笑你呢?”   初雪便是陆玉庭送给赵绾的那只波斯猫,因为在今年的初雪送给她的,所以取名初雪。   陆玉庭吸了口气,有些气恼,又很委屈:“它是在嫉妒臣……”   赵绾被陆玉庭的话逗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般,眼神因为情动,有些迷离,泛着淡淡的红晕十分勾人。   其实赵绾笑起来很好看,只是她平日过于端庄,冷傲了些。   陆玉庭喉结上下滚了滚,欲望明显,待要继续时赵绾伸手推她:“白日宣淫,驸马是嫌言官太闲了?”   喵喵……   初雪又叫了两声,陆玉庭终究还是起了身,大拇指在女人的唇上有些用力的摩挲了几下,目光灼灼,嗓音沙哑:“今晚把那只该死的猫弄隔壁去。”   赵绾轻笑:“那可不行,这猫是驸马送给本宫的,本宫一定要时时看着才行。”   “臣还比不过一只猫好看,臣晚上让公主看个清楚?”陆玉庭握着赵绾的手,在她手指上亲着。   湿软的触觉让赵绾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喉咙干涩的很,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谁要看你!”   “公主说的是,是臣要看公主,臣脸皮厚,不知羞耻,可还行?”陆玉庭心情好,愿意惯着她的脾气。   她受不住陆玉庭这样说话,轻轻咳嗽了一声:“你都不饿吗,还不传膳。”   “美人在侧,食髓知味,忘乎饥渴。”陆玉庭笑容优雅,翩翩公子的模样,可赵绾却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潜藏的欲望。   陆玉庭这样的男人,也怪不得让外面那些个女人日日惦记,难以忘情,就这张嘴真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赵绾无计可施,只能在他肩上狠狠捶了下,然后起身,拢了拢衣领在椅子上端庄的坐好。   陆玉庭也若无其事的起身:“公主稍待,臣这就让人传膳。”   陆玉庭开了房门,叫了声,才有小丫头敢靠前:“传膳。”   很快,几个小丫头提着食盒鱼贯而入,新来的厨娘也琢磨住了赵绾的口味,药膳也做的越发得心应手。   这一个月来,赵绾的气色倒真好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毫无血色了。   “今日的菜公主可还喜欢?”陆玉庭问道。   “本宫今晚要吃你做的鸡蛋饼,还有那几个小炒!”   陆玉庭眸子扬起笑意,看着赵绾脸上的傲娇之态,十分配合道:“是,臣定做到公主满意。”   陆玉庭似是而非的话让正喝汤的赵绾成功呛到,一阵咳嗽。   陆玉庭起身帮她拍着后背:“公主小心些。”   赵绾推开他的手:“你少说些话吧。”   陆玉庭挑了挑眉:“臣遵旨!”   赵绾睨了陆玉庭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低头喝汤,不再开口。   陆玉庭是大忙人,不可能一直在后宅,更不可能一直陪着赵绾,今日能抽空一起用膳,已经是极难得了。   待用完膳后就离开了,赵绾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眼角才慢慢荡开一丝浅浅的柔波,他可真是……讨厌。 第652章 翻云覆雨   陆玉庭在府养伤,不出门知天下事,他和太子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翻云覆雨,搅起朝堂风云。   这样的人拨弄风云的人却愿意耐下性子哄她……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做戏,又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住?   赵绾捏着手中的帕子,只是他和父皇……父皇已经开始提防他了。   大齐并无驸马不得在朝中任职的先例,不过,之前高鹏负伤后,禁卫军是由陆玉庭暂代的,父皇召回高鹏,陆玉庭便一直赋闲在家了。   父皇还是忌惮他和太子的势力了,太子出了京,他这个鬼谷谷主就成了父皇的眼中钉了,虽不至除之而后快,可他往日的优点如今也变成了缺点。   父皇他是要用户部和兵部的势力来和陆玉庭抗衡了,或者说和东宫抗衡。   赵绾捏着手帕的手指骨节渐渐泛白,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初雪喵的叫了声,赵绾走过去,抱起初雪,突然觉得这房间闷的厉害,想去院里走走。   雪已经停了,太阳白花花的,不过还是很冷,珍珠本要陪着,赵绾却说想一个人走走,这是陆玉庭的地方,安全是不用操心的。   常走的路上的雪已经铲好了,比如通向陆玉庭书房的路。   赵绾看着那条小路,唇角勾出了几分笑容,接着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赵绾到陆玉庭院里时风无名愣了下,公主是从来不来这里的,怎么今日……   不过,之前公子说过,只要公主不出大门,这院里任何地方公主都可以去,所以便没有阻拦。   ……   陆玉庭进去书房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今日,陆玉庭约了几个人在这里议事,他因为陪公主用膳,已经迟了一刻钟了。   “抱歉,让诸位久等。”陆玉庭开口道。   “不敢!”众人拱手道。   陆玉庭书房的门紧闭,赵绾抱着初雪,正要正要推门,忽听到里头传出一道声音来。   “属下改良的臂弩,十分轻巧,便于携带,不影响使用其他兵器,若这次箭头能改良成功,能连发数十弩……”   “属下近日在太医院每日研究公子的毒经,又有新的发现,属下研制一种新的毒药,无色无味,初用时让人兴奋,产生自己最想看到的幻觉,最后死于幻觉,和心悸死状无疑……”   “京城的丰泰米行最近有些猖狂,哄抬米价,大有欺行霸市的趋势,是九王妃内侄的产业,我们的人要不要出手解决?”   ……   “嗯。”低沉熟悉的嗓音,这是陆玉庭的声音:“林墨,你的武库司守好了,最近可是有不少人打武库司的主意……”   武库司,兵部?兵部有他的人?还有太医院什么时候竟开始研究毒了,那些毒只怕是给父皇……赵绾硬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子一抖,怀里的猫喵了一声,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脸色顿变,林墨去摸腰间的暗器。   陆玉庭倒是十分淡定,起身去开门,只看到赵绾那一抹蓝色裙角。   他看向风无名:“公主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公主朝书房走去时,他也犹豫着要不要拦的,可见公主并没有进去,便没有开口。   不过,公主走的时候脸色并不好,有些惊恐似的。   陆玉庭并不担心赵绾听到了什么,方淡淡道:“替我送送公主,说我晚些过去陪她。”   说完后又进了书房继续议事,林墨问道:“刚才门外是公主殿下?”   陆玉庭抬起眼皮朝林墨看去:“如何?”   “公主和曾……”林墨看到陆玉庭的眼神没敢继续说下去。   林墨想说,公主和曾江关系匪,曾江如今是兵部侍郎,正巧是他这个武库司郎中的顶头上司。   若是被他知道,他是太子的人,那以后他在兵部可不好过了。   “她是我的妻!”   陆玉庭此话一出,所有人默默闭嘴,公子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质疑公主,不想活了吗,是想用自己的弩射死自己,还是要用自己研制的药毒死自己?   坐在陆玉庭下首的齐思宇和丁飞一言不发,丁飞是因为前段时间管家的事犯了错,被陆玉庭家法伺候,身上伤还没好,至于齐思宇,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点小内幕,公主是公子的逆鳞,提不得。   赵绾快步奔回自己院子,迅速关上门,背靠着房门不住喘气,心跳如鼓点。   她早就知道陆玉庭手下能人无数,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到这里名为养伤,实则掩饰,可真让她听到他做的那些事,她真的是胆寒。   那些个手段任何一个放到人身上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门外响起珍珠的声音:“殿下,风侍卫有事求见?”   风无名站在门外,心道,公主今日走的忒快了,他追都追不上,公子是传授了公主轻功步伐吗?   赵绾听到风无名来了,心道一声糟糕,陆玉庭不会是想……灭口。   赵绾吸了口气,陆玉庭心狠手辣,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本宫身体不适,不见。”赵绾捂着扑通扑通跳着的胸口道。   风无名就在门口自然听到了,越发纳闷,公主刚才的步伐,也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怎得就突然不适了,不过他也不敢问。   只站在外面道:“属下是替公子传话……”   “本宫不要听!”赵绾打断他的话。   风无名:……   这让他说还是不说?   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公子说他一会儿来陪公主。”   说完,带着满满的疑惑离开了,公主平日里虽说高傲些,但对他们还算是客气,像今日这般拒之门外的还真是第一次。   风无名走后,珍珠给赵绾泡了一壶热茶进来,赵绾看是珍珠才松了口气:“公主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冷到了?”   赵绾摇摇头,神色并不好,赵绾看到珍珠端来的茶,正要喝想到了什么:“这茶可有人碰过?”   “并无,风侍卫说公主从外面回来可能冻到了,便让奴婢泡壶热茶来。”   赵绾脸色一变,想到刚才那人说的无色无味的毒,伸手推倒茶杯道:“这茶不能喝!”   珍珠不解:“公主不是最喜喝云雾?”   赵绾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告诉珍珠她刚听到的话。 第653章 问心无愧   陆玉庭从书房议完事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书房里议事的那些人就像悄无声息的出现一般,离开也是毫无动静。   风无名看到陆玉庭出来立刻上前:“公子,公主说身体不适,并未见属下……”   身体不适?   陆玉庭勾唇淡淡道:“知道了。”   陆玉庭先去了厨房,照上次的样式,重做了一份,装进了食盒。   赵绾看到陆玉庭进来,看他的眼神复杂,明显的心绪不宁。   她在房中坐了一个下午,仔细想了许多,陆玉庭方才让风无名过来应该不是要下毒害她,而是试探她的反应。   她当时听到那些话太过震惊,又太害怕,那些反常已经把自己出卖了,他肯定已经知道她听到了。   “公主不是要吃臣做的菜,怎么不过来?”陆玉庭将菜摆好,侧首看她,蓄着笑意的眸仿佛要看见她的眼睛深处,嗓音低醇好听。   赵绾看了眼桌上冒着热起的菜,又去看陆玉庭。   他能操控朝局,势力肯定不小,可她没想到居然太医院和武库司都有他的人。   兵部是父皇的心腹,而太医院就更不必说,他到底还在暗处埋了多少眼线,在帮他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我还不饿。”赵绾摇头道。   陆玉庭踱步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手搭在赵绾的肩膀上时明显感觉到她身子僵硬的缩了下。   陆玉庭挑眉:“公主放心,无毒。”   赵绾急急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才是她太害怕了,如今冷静下来自然明白,她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正好给父皇治他罪的机会。   陆玉庭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授人以柄。   “公主可是听到那些话,有些……怕臣?”陆玉庭双眸幽深暗静,嘴角的笑意不减。   从他进门到现在,她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连身体都在下意识的如此排斥他的靠近。   这个时间房间光线有些昏暗,赵绾低头,垂着眼眸,睫毛在白瓷般的脸蛋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有些郁郁。   “我是听到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赵绾声音很低,保持着姿势未动。   陆玉庭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还有细长的脖颈,他笑了笑:“便是你告诉你表哥也无妨,我本不打算再瞒他。”   赵绾大惊,这才抬头看向陆玉庭:“你这话什么意思,在你心中我便是那样不堪。”   陆玉庭眼眸微动,看来东宫的事她不是从曾江那里得知,不是曾江,那便是……皇上。   陆玉庭笑了笑,拍拍她肩膀:“公主莫急,罢了,臣都告诉公主便是。”   陆玉庭一脸的宠溺,赵绾不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却因他此刻的眼神越发觉得委屈:“我与表哥从无私下往来,你居然如此怀疑我。”   “是我的错,绾绾快别难过,你听我解释,兵部以前是崔家的势力这些公主知道,林墨在皇上未接收兵部之前便在武库司任职,臣并非针对皇上。”   崔家能在太子薨逝后如此跋扈,那是因为太子在世时皇上用崔家来打压平衡东宫势力。   崔家贪婪,只图私利,大齐兵器数十年没有变化,太子看出弊端,可直接让能工巧匠进入兵部太过扎眼,便寻了几个孩子,想办法让他们进入兵部武库司库房做学徒。   崔家可以霸占兵部,但武库司却不能就此荒废。   林墨便是当年送进武库司的几个孩子之一,他们一开始只在兵器库跟着老师傅们打杂。   林墨不愧是墨家嫡传子弟,天赋惊人,能坐到武库司郎中的位置,也是凭自己本事。   “你表哥曾大人如今任兵部侍郎,他的一些想法和先太子倒是不谋而合,深知兵器对一个国家的重要,于是便想为武库司争取铁矿,为日后方便,但你表哥毕竟只是侍郎,上面还有尚书,若上官峰张口向皇上要铁矿,你觉得皇上会把铁矿交给谁负责?”陆玉庭抖了抖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紧不慢道。   赵绾一想便明白了,表哥虽得宠于父皇,但上官峰却是父皇几十年的旧部,若上官峰开口要铁矿,父皇肯定不会拒绝,再说,他是尚书,将铁矿归于兵部更名正言顺。   可将铁矿归于兵部,上官峰未必会为武库司开通便利之门。   上官峰虽说万不会做出对不起大齐之事,但难免会做出谄媚上司的事,动机就不那么纯粹了。   尤其,如今上官峰的女儿做了东宫良娣,陆玉庭更不会让他白白捡了武库司的功劳讨皇上欢心。   所以,陆玉庭自然是希望表哥能为武库司争取到铁矿。   而表哥想要得到铁矿就必须要和陆玉庭合作。   那林墨到底是谁的人就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是真心为大齐着想,在这件事上,他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你就不怕你安排的这些人被父皇知道?”赵绾问道。   “公主会告诉皇上吗?”陆玉庭眼睛一眯看着赵绾。   皇上善猜忌他知道,他对亲儿子都信不过,更何况他这个外臣。   赵绾能如此清楚圣意,自然是和宫里有联系,他虽不让赵绾出府,但对他身边的人却并不阻拦。   皇上虽不至于让赵绾监视他的行踪,但肯定少不得从赵绾这里打听他的消息。   赵绾和陆玉庭对视着,过了会儿才开口:“我并未向父皇透露过你任何消息。”   陆玉庭聪明,她和宫中有联系的事自然瞒不过他。   赵绾这话虽避开了陆玉庭的问题,但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就像陆玉庭是太子的人,他身后有陆家一样,赵绾身后是曾家,还有她的母妃,她有顾忌,有些事无法违逆父皇。   “其实,便是公主告诉皇上也无碍,臣问心无愧。”陆玉庭笑容坦荡。   林墨和他年纪差不多大,林墨进武库司库房那会儿,他也还是个孩子,且不在京城,就算他入京后收买的林墨,兵部的人如此轻易就被收买,是不是该好好查一查兵部尚书驭下无方呢? 第654章 慢慢体会   于私心而言,他倒是希望皇上能睁大眼睛好好的看一看,放开了手好好去查一查,把来龙去脉都查清楚了。   “你还是不信我?”赵绾闻言,身体彻底僵在那,半晌才开口道。   陆玉庭不言,可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更强烈了,如潮汹涌,如丝缠绕。   赵绾只觉胸口堵的厉害,抬高声音道:“你既然如此怀疑我,又为何留我在此,遣我回京便是。”   陆玉庭极低了笑了声,随即摇头,语气有些无奈:“绾绾,到底是我不信你还是你不信我,你我相处这么久,你觉得我为何要花心思讨好一个女人?”   驸马的名头或许好听,但驸马的身份对现在的他而言,更多的是束缚,如今连四品的小官都丢了。   赵绾眼睛一亮,纤长的睫毛因不可置信而扑闪着:“我……”   他总是让她很迷惑,患得患失,有时觉得他是在意她的,可有时又觉得他不在意她。   “太子迟早要继位,这大齐的天下终究是他的,你现在又何必做那些事让父皇面子不好看,惹他猜疑呢?”   一开始,父皇也是很看好信任他的,可就是因为他帮太子,在朝中和父皇的人口诛笔伐毫不相让,乃至到了今日。   听着她一连串地质疑,陆玉庭气定神闲道:“绾绾,一支发钗旧了你就会要换新的,而不是等它坏到不能用了你才会换。”   “可父皇他不是一支用旧的发钗,说换便能换的。”赵绾眼眶通红,只是并未流出眼泪。   “若皇上只是一支用旧的发钗,我倒不必如此费力,绾绾,若你看到的只是赵家天下,赵家人的利益,赵家人的荣耀,你便不会明白我,更不会理解。”陆玉庭神色不自觉染上了严肃。   “可我生来便在宫中,生来便是父皇的女儿,是赵家人,你要我如何自处?”赵绾苦笑。   她从未出过京师,的确不知民间疾苦为何?   可她知朝堂党政之争腥风血雨,见过听过太多家族的陨落,胜者为王败者寇。   让她夹在他的夫君和父皇之间,谁又想过她的处境?   父皇密诏给她,让她留意驸马养伤期间和朝中哪些大臣交往过甚。   还让她劝说驸马年轻,担心他被人蛊惑做出不利朝中和谐的事。   又让韩家女和上官家女儿入东宫,打压太子,打压陆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平宁侯如今因伤赋闲,陆家军已经不复当年辉煌,父皇倚重上官尚书,如此势头,未必就没有动和陆瑶一争的念头。   如今剩余皇子中虽唯有太子有能力继承皇位,可如今坐在宝座上的到底还是父皇。   若太子将来一日不得不服软,就要借上官家的势力,他这个头号心腹,太子妃的三哥,便是拿出来平息众怒的最好人选。   “我会护好你,你的表哥曾江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弱,你只需做你高高在上的公主便是。”他承认之前确实利用赵绾来达到一些目的,可成婚后,他便只希望她做他自己。   他在外面的事不会告诉她,但也不会再利用她。   “或许有一日你连你自己都护不住。”赵绾摇头,有些伤感。   陆玉庭笑了笑,极尽张狂:“绾绾多虑了,我有今日并非一日所成,有人想要我命,也非一日能成。”   “可你总不至日日防备,总有疏漏的时候。”他为救父皇身受重伤,到现在还未彻底恢复,不能动用内力。   陆玉庭脸上笑意更甚:“绾绾,你把你的父皇想的太过不堪了。”   赵绾一愣,有些窘:“我不是……”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这样想她的父皇,真的是……   “皇上虽对我有成见,也确实想打压我,打压陆家,但并未对我动杀念,他还要留着我辅佐太子。”陆玉庭明明在笑,可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皇上确实不会杀他,毕竟他可救过皇上的命,他的师父清虚道长更因此丧命,皇上不会做这么蠢的事,顶多像这样,用些手段让他不痛快罢了。   皇上最擅长的便是借力打力,就像当年借崔家打压东宫,后又借陆家打压崔家。   如今他怕太子妃母族势力过大,便借上官家来打压他。   可惜户部的严尚书家没有适龄女儿,否则只怕也不会轮到韩侍郎的女儿。   皇上要是能把这些心思用在治国治民上,大齐也不至如此。   “你在太医院安排的人可是要对父皇不利?”这是赵绾最担心的。   朝堂争斗归朝堂争斗,可她终是不想看到那一日。   上次他就在她面前说过那种话,他为了太子,只怕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做,不敢担的。   陆玉庭挑眉,眸中一派沉稳通透,勾起嘴角道:“若你的父皇让你对我下毒什么的,说不定我会忍不住动手。”   “你不是说父皇不会杀你!”赵绾登时从榻上站起身道。   她这会儿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居然没看出他不过在开玩笑。   陆玉庭伸手一拉将赵绾扯回怀中:“瞧你紧张的模样,你放心,你的父皇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杀我,而我也不想平白担上谋害君上,国之佞臣的罪名,你别忘了,你的父皇也是太子殿下的父皇,我便是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他的。”   什么叫即便不看她的,也会看太子的,难道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就只有太子殿下。   可太子毕竟是太子,是未来的皇上。   “你就那么死心塌地的相信太子,你不怕他登上皇位有一日也会猜疑你,防备你,打压你?”   屋中火炉烧的正旺,鼎炉里焚着香,屋内幽暗且静谧,连空气也变得粘稠沉重起来,教人无法呼吸。   陆玉庭过了半晌才坚定道:“他不会。”   “你为何那般肯定,人总是会变的,曾经的傅家,崔家,还有你们陆家,哪家不曾是父皇的宠臣?”   “绾绾,这个答案我无法回答你,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公主可以慢慢去看,慢慢体会。” 第655章 很是妥当   赵绾抬起眼,目露担忧,一字一句道,“太子在宫外长大,性情如何我的确不了解,可我在宫里长大,最清楚我的父皇性情如何。”   众人皆知,先太子是父皇一手带大,护如眼珠,连看折子都要先太子陪在身边。   先太子幼时,父皇上朝,先太子就坐在父皇的脚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满朝皆知皇上爱护太子,太子亦孝顺皇上,父慈子孝。   可谁又知道父皇最不喜太子和傅家人来往,为限制东宫势力,选了刚入京不久的五品知府的女儿为太子妃。   而她,父皇也不是没想过把她嫁给西凉王太子为侧妃。   陆玉庭一挑眉,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陆玉庭一直是十分欣赏赵绾这种不经意间的示弱和坦诚。   高高在上的美人示起弱来,格外令人怜惜,更何况赵绾的示弱不是那种哭哭啼啼,让人心疼又不至厌烦。   她虽在试探他的底线,但也毫不掩饰对他的担心。   “绾绾到底还是心疼我的!”陆玉庭嘴角牵出一丝弧度。   “谁对我好,谁利用我,我自然知道,只是,这些事即便我不告诉父皇,父皇也会知道,这府中……”   父皇已经对他起了打压的心思,便不会只让她留意这些,大内那些密探可不是摆设,只怕府中已经潜入了密探。   陆玉庭眼中笑意不减,顺势捉住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缓缓道:“我知道,不要紧,京师近日混入北疆细作,皇上虽要打压我,但不会不顾全大局。”   丁飞说,这几日牡丹楼频繁出现几个外邦人,虽衣着打扮和大齐百姓无异,但口音明显不同,且不让姑娘作陪,也不听曲,在牡丹楼只怕是借人多混杂掩饰身份。   “北疆细作?”赵绾刚松开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陆玉庭点头:“我今日刚收到的消息。”想必皇上的密探也会很快得知。   “你可会有危险?”陆玉庭当时和太子联手废了北疆摄政王,难保他们不会报复。   “不会,我一个小小驸马对他们有何威胁?”陆玉庭笑了笑,接着伸手抚摸着赵绾的脸蛋道:“我这一生也许机关算尽,算不得好人,唯独你,我不愿伤及分毫,绾绾,你信我便好。”   赵绾心中一动,心中的疑虑和担忧已去除大半,只剩下若有似无的惆怅。   她在陆玉庭的怀中动了动,手臂亦缓缓的回抱着他,靠在他肩膀道:“我能信你吗?”   “绾绾不妨信我试试?”陆玉庭眼中深情不减。   ……   陆玉庭很快安抚好了赵绾,陆家人不止有副好皮相,哄人的本事也俱是一等一的,只要他愿意花心思,就没有他们哄不好的。   他同赵绾一同用了膳,又亲自伺候她梳洗完毕,上了榻没多久,赵绾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在陆玉庭怀里寻了个舒服的角度,不多时便发出绵长安稳的呼吸声。   陆玉庭却神思清明,望着怀中赵绾安静的睡颜,眼神在跳跃的烛光中明暗莫辨。   过了会儿,他在赵绾的脸上轻轻吻了吻,才缓缓抽回手,从榻上起身,将衣服穿好后,将房间里最后一盏灯灭了,出了房间。   冬日的夜又黑又冷,墨色的天空,星星寂寥,刚才还是软玉温香,美人在怀,此时便是像刀子一样的西北风刮在脸上,就像这风起云涌的局势。   陆玉庭到了书房,正是去而复返的丁飞:“公子,属下刚接到消息赵穆失踪了。”   “失踪?”陆玉庭眉头紧皱。   “是,属下接到传回的消息,不敢耽搁,立刻来回禀公子。”   赵穆从八月十五被流放出京至今也有三个多月了,消息从那边传回京城也需要时间,那也就是说赵穆失踪至少一个多月了。   赵穆流放之地是漠北,过了漠北就是北疆界,如今北疆细作混进京城,他们之间可有关系,难道赵穆也已经悄悄回京?   “让人继续查赵穆的下落,另外,盯紧了牡丹楼的那些细作,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草惊蛇。”陆玉庭狭长的眼中已经没有方才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肃杀的冷血。   “是!”   “北疆细作在这时候混入京城,应是对京中情况极其了解。”   丁飞道:“公子可是怀疑朝中有人通敌?”   陆玉庭拇指摩挲着扇柄:“但愿我是想多了,让齐思宇传消息给顾将军,让他留意城防营的动静,还有肃王的金吾卫,你只需告诉顾将军,他知道如何做。”   丁飞道了声‘是’,随即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陆玉庭漫不经心道。   丁飞这才小心翼翼道:“属下返回时在周围发现几个人行踪可疑,属下担心是公主的人,并未要其性命……只是将其迷晕。”   陆玉庭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并非公主的人,不过你这次做的很是妥当。”   那些肯定是皇上派的人,从今日赵绾的话中,她应是知情的,今日,便看她的面子,不过,很快皇上应该就没有精力对付他了。   丁飞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上次因为武卫的事情,他真是被吓怕了。   “都是公子教导有方。”   陆玉庭哼笑:“我的脾气你知道,有功便赏,有错便罚,刚才交代你的事情务必办好,不可出任何差错。”   “是,属下遵命!”   焦县   陆瑶睡到半夜就醒了,伸手摸了摸身侧,被褥微凉,早已没有了赵恒的温度,这几日他常常半夜外出,她早习惯了。   不过,陆瑶也彻底没了睡意,睁着眼睛躺在榻上,心里有些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正迷迷糊糊的要睡去,突然听到了一阵极轻的动静。   她心生警惕下意识去摸枕下的袖箭,然后轻轻的从床上下来,躲在墙角。   房间的地形她更熟悉,只要不掌灯,再加上袖箭,即便是有歹人,她也不用怕,陆瑶安慰自己。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陆瑶捏着袖箭,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第656章 独守空房   陆瑶握着袖箭,只要那人再走近些她便按动机关。   忽然,察觉出不对来,这脚步声……   不过,陆瑶并不敢掉以轻心,躲在角落,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忽然,那人停下脚步,掏出火折子,发出一缕微光,只这缕微光,也足够陆瑶看清前面熟悉之人。   陆瑶起身,直接朝赵恒扑去,赵恒倒是没想到陆瑶会醒来,若不是身影太过熟悉,他都会误以为是刺客。   “你去哪了?”陆瑶又惊又怕,看到赵恒鼻子一酸,现些哭出来。   赵恒刚从外面进来,身上的大氅都结了一层冰碴,陆瑶身上只着中衣怕冻到她,忙退开些身子:“我身上冷,别冻着你。”   陆瑶却不肯离开,执意的抱着他的手臂:“我不怕!”   赵恒只得先把陆瑶裹进斗篷里,陆瑶头紧紧靠在胸口:“你这几日每日都半夜离开,到底去了哪里,我很担心你。”   “我找到那些丢失的赈灾粮了。”赵恒脸上挂着笑,自进入焦县,很久没见他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陆瑶登时也忘记了刚才的害怕,惊喜道:“真的?”   赵恒点头,手臂用了些力道抱起陆瑶:“先上床,我慢慢说与你听。”   赵恒单手解了斗篷,随手一丢便落在那边的椅子上,然后抱着陆瑶躺下:“那么一大批粮食,自然要过了风头才能运出。”   “可是那么多粮食也不好藏。”城中就这么大的地方,如今这淮北,最扎眼的便是运粮的车子了。   若没有官府或者镖局护送,很容易被山上那些土匪抢了去。   “是不好藏,你可知丰泰米行?”赵恒问道。   “丰泰米行?”陆瑶略一思索:“可是和京城的丰泰米行是同一家?”   赵恒点头:“正是,你可知这是谁的产业?”   “以前是万仞山的产业,如今只怕不是九王妃便是朱家。”陆瑶猜测道。   万仞山死后,九王妃本要接手万仞山的产业的,可……总之,便是九王妃的娘家人也盯上了这笔产业,如今丰泰到底在谁名下,她倒是不知了。   赵恒点头,手在陆瑶鼻子上捏了捏:“我的窈窈果然聪明,万仞山死后万夫人的大哥借着帮外甥打理产业的名义,接去了大半家业,剩下的落入了九王妃手中,这丰泰米行如今正是朱家孙子辈的朱明礼负责。”   “这些赈灾粮进了丰泰米行?”陆瑶瞬间想明白了。   这笔粮食目标太大,又出不了淮北,米行是最安全的。   而且,淮北地的米价比京城还贵好几倍,米行更能趁此大赚一笔,待到风头过了,再将粮食转运出去,这主意对他们来说是妙极,可对这三个县的百姓来说却太过阴损,这可是十多万百姓的救命粮。   “正是。”赵恒正色道:“朱老爷子也是为数不多能从尚书之位安然退下的,却不想一辈子英明要毁在孙子辈手里了。”   朱家当年也十分风光,朱家老爷子祖上曾是商户,后来,家族有了钱,便想摆脱商户的身份,供家中子弟读书,子弟也的确是有几个优秀的,渐渐由商转士。   朱家也是由商户转士族最成功的代表,而朱老爷子继承先祖优点,生财有道,在他任户部尚书期间,国库充盈,极得先皇信任。   后来皇上继位,虽然提拔心腹,但并没有动户部的位置,直到朱老爷子主动致仕,前一任的冯尚书才接过了户部尚书之位。   冯尚书的才能比起他的前任可就差远了,再到如今的严尚书,都无法和朱老爷子比。   皇上愿意抬举朱家,还把朱家的女儿嫁给了九王爷做正妃。   要知道,九王爷可是皇上这一辈中唯一的亲王,也曾是最年轻的亲王,可想当时的风光。   想做个好官不容易,想做个好皇帝更是不易,如果这赈灾粮继续查,势必要得罪朱家,还有东宫那两位良娣……树敌便越来越多。   “你想如何做?”   赵恒一笑:“明日我会传书信进京,如何做,朱家人自己心里有数。”   如今并不仅仅是赈灾粮了,朱明礼手下的人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谋害朝廷命官,可整个淮北地竟无一人敢出来为同僚喊冤,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他们身为大齐官员竟对大齐的律法如此失望,更何况下面的百姓。   “若朱家能补齐赈灾粮,还给百姓,倒也能减轻些罪孽,这事也算了结,给百姓交代了。”陆瑶轻声道。   “若是顺利,过不了几日,我们便可离开淮北,说不定能在元日前赶往江南同你外祖一起过节。”赵恒这几日每日外出,也是想尽快解决此事。   “真的?”陆瑶惊喜道。   上次下江南是因为爹爹的案子,那时哪里顾得上江南美景,只想着早一日查清案子,早还爹爹清白,这一次心境自然是不同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赵恒手环在陆瑶的腰上,手臂稍一用力,便将人贴的更近。   “殿下当真没有事情瞒我?”陆瑶挑眉看着赵恒。   赵恒心里一紧,莫不是窈窈知道了老头子赐了两个良娣的事?   应该不会,陆玉庭不会告诉窈窈这种事情给她添堵的。   “绝无!”赵恒正色道。   他已经传信回京,交代人好好‘照顾’两位良娣,相信她们很快便会受不了,主动离开东宫的。   “殿下还是快些坦白从宽,否则,我可真不理殿下了。”   “这个真没有!”赵恒发誓。   陆瑶伸手推赵恒胸口,没推开,又踹了他一脚,正好揣在小腹处,赵恒疼的差点流眼泪,可又不好让陆瑶看出来,只能忍着。   陆瑶也并未察觉赵恒表情异常:“你如今是越来越没句实话了,我看,江南也不必你陪我去了,殿下还是快马回京好好陪两位良娣,省的她们长夜漫漫,独守空房……”   “哪个混蛋告诉你的!”赵恒又疼又气,窈窈的人大多都在河东道,上次丰县的事结束后,他们又接了镖,并没有回京城,她是从哪知道消息的。 第657章 并无此意   “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吧?”陆瑶语气不乏调侃。   赵恒气的坐起身子,盘腿坐在床上,一副马上要出去和人干仗的架势:“到底是哪个混蛋,当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他三令五申的交代下面人不许泄露消息惹窈窈生气,没想到还是这么快知道了。   这些混蛋!   陆瑶收到这封信时以为是三哥送来的,可后来觉得不是,这种事三哥只会告诉赵恒,不会让她烦心,爹爹和娘就更不会了。   宋毅他们押镖离开淮北后并未回京,而她改道淮北,还未通知京中人知晓。想来想去,只怕也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了。   “那殿下可要好好查查。”陆瑶轻瞪了他一眼。   赵恒被陆瑶一瞪,嚣张的气势立马没了,转过身子,赔着笑脸,伸手拉住陆瑶的手按到胸口上,“窈窈,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殿下心怀天下,装的事多了,人也就多了,别说再装两个女子,便是十个二十个那也装的下。”   赵恒摇头,拉着陆瑶的手往下移:“装不下,绝对装不下,窈窈若不信,我可以身体力行的证明!”   陆瑶迅速抽开手,脸忍不住起了红晕:“谁要你证明!”   陆瑶身上就穿着中衣服,如此身子一侧,领口处裂开一道缝隙,凹凸有致的线条便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对于一个正心怀不轨的男人来说,诱惑无疑是致命的。   赵恒吞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滚了滚,眸底晦暗一片,直接把人扑倒在床上。   陆瑶伸手去推他,声音因他的动作有些破碎:“你做什么?”   “窈窈大半夜的吃醋,难道不是变相的……求欢?”   “谁吃醋了。”他一到半夜就消失,她是害怕好不好?   “是我,我也吃醋了,你吃醋,我吃你……”   “……”混蛋,她是在和他说正事,只不过,陆瑶可没有机会再和他讨论。   一夜的疯狂。   等陆瑶睁开眼皮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大雪过后,一连几日都是好天气,晴朗得透亮,房间里也格外明亮。   赵恒已经不在,可身旁还残存着他的气息,陆瑶不由回想起昨晚,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起来,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赵恒这会儿正生气呢,一大早就把夏竹叫走了,问陆瑶近日有没有收到京城来的书信,夏竹自然是一口咬定没有的,她是小姐的人,不能出卖小姐。   赵恒知道这丫头最忠心,这样问是没用的,便皱着眉头道:“既然没有,怎么你们小姐告诉孤说你哥过几日就要到焦县了,来接你回京?”   夏竹着急:“不可能,若是那样,小姐看完信便告诉我了。”   赵恒点头,认同道:“的确如此,你分析的没错。”   “那可不是,小姐才不会让我回京呢。”夏竹一脸笃定。   “行,孤知道了,你出去吧!”   夏竹喜滋滋的出了房间,殿下就是嫉妒她每日能在小姐身边,所以想方设法的把赶回京城,她偏不回。   夏竹出了门便看到青鸾,青鸾凑上来:“主子叫你什么事?”   平日有什么事主子都是吩咐他去做,今日倒是奇怪。   “殿下想把我赶回京城,不过已经被我识破了,再说我们小姐也不会同意。”夏竹语气自信的很。   “让你回京?不可能吧?”太子妃身边不可能没有人伺候,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夏竹姑娘回京。   “怎么不可能,太子殿下还骗我说京中来了信,我哥来接我,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受骗。”夏竹说完一脸得意的离开。   青鸾挠头,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过了好一会儿赵恒从房间出来。   青鸾看到主子脸色不好,走过去道:“主子,可是出事了?”   “出大事了!”   青鸾啊了一声,一脸紧张:“可是赈灾粮又出了问题?”他们可是连着好几日才找到了线索。   赵恒哼了一声,这事若是不能解决,比赈灾粮出问题还严重。   好好的日子非要添点堵,老头子这是非逼着他要弑君是吧?   赵恒回房间时陆瑶已经醒来,正在整理床铺,头发没有挽发髻,就那样散着,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腰间晃动。   赵恒从伸手抱住陆瑶,鼻息间尽是她发丝的香味:“窈窈,我很难过。”   陆瑶见不得他这可怜兮兮的语气,心底一软,再说,她也不是真的生他气。   “怎么了?”陆瑶转过身道。   “上辈子造孽,没投个好胎!”   陆瑶:“……”   “窈窈,你说我到底多倒霉,怎么就摊上那么一爹,他上辈子是我仇家,这辈子来报复我的,简直混……”赵恒忍住了才没把混蛋两个字说出来。   他不过在河东道搞出点动静,撸了他几个心腹,他转眼就搞事情,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陆瑶轻咳了一声,这是他们父子俩的事,她的确不好说什么。   “殿下说什么,我不大明白!”陆瑶装糊涂。   赵恒乐了,挑着陆瑶下巴:“你不知道?你就给爷使劲装。”   “我真不知,殿下可莫要冤枉人。”   “窈窈不就是想借此告诉我,老头子对我在曲州的事很不满意,淮北的事情不要闹大?”   “殿下想多了,我并无此意!”陆瑶摇头,一本正经。   “你三哥的加急信今日刚到的,你自己看。”赵恒把信递给了陆瑶。   陆瑶看完,三哥在信中也劝赵恒不要将淮北赈灾粮的事像河东道那般闹大。   河东道的事已经起到了杀一儆百的震慑作用,如今朝堂朝外淮北如今灾情严重,这些平日里中饱私囊的官员尚且官商勾结贪墨百姓的救灾粮,此刻换一批官员,谁能保证新来的官员就不会有丧心病狂之辈?   此刻杀了这一批肥鸭子,送来一批空着肚子的鸭子,这等于把淮北的百姓交给了一群恶狼,受难的还是淮北百姓,这等于逼他们造反。   只要逼他们把粮食交出来,筹到救灾款,等到灾情过去,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陆瑶也的确是这个意思,淮北和河东道的情况毕竟不同。 第658章 众矢之的   “我哪里懂得这些,这些大事说到底还要看殿下的意思。”陆瑶把信纸叠上,递给了赵恒。   “窈窈可别谦虚了,你若不懂,我也找不到旁人商议了。”赵恒挑眉。   陆家人一个个都是属狐狸的,他是落进狐狸窝了。   “真要听我的意见?”陆瑶唇角牵起几分弧度。   “还请夫人指教!”赵恒装模做样的朝陆瑶作揖。   “那我便直言了,你可不许生气!”   “窈窈莫不是要劝我留下那两个女人?”赵恒脸色一冷,眉毛上扬,明显的不悦。   “我可没那么大度,殿下很失望吧?”陆瑶轻轻瞪了赵恒一眼。   赵恒这才一副赞赏的表情:“窈窈果然不舍得把我让给别人。”   “不过,这时候把两位都送走,只怕不大可能,皇上也会不高兴。”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赵恒很是笃定。   他把人赶走,老头子自然会不高兴,可若是她们自己受不了要回家,那可就怪不了他了。   “你现在是太子不假,可上面还有皇上,总不好太驳了皇上面子,河东道的事已经让皇上很是不悦了,若再加上两位良娣和淮北的事,殿下和皇上的矛盾日益加重,朝局只怕也会动荡不安,我当然知道你是为大齐好,可必要时候咱们也还需忍一忍,不能由着性子来。”陆瑶缓缓抬眼,看着赵恒,眼神如一泓秋水,诚恳且动人。   “是老头子让你劝我,还是你那位好三哥让你来当说客?”赵恒知道陆瑶是为他好,可她越是如此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他就越不想委屈了她,窈窈为她做的够多了,他不想她难过。   “皇上费尽心思把信送到我这里,一则敲打陆家和我这个太子妃,这次我们出京,皇上很是不满,再则就是让我劝你,但我说这番话却不是因为皇上,而是因为你,如果有势可依为什么要让自己孤立无援?”陆瑶反手握住赵恒的手:“赵恒,若你心里有我,我便不觉委屈。”   赵恒摇头:“不行,若连自己后宅都治理不好,何谈治国,我今日因为困境要纳一个女人,明日便能纳十个,百个,千个女人,而那些女子又何其无辜?”   “我自然知殿下的意思,这也只是眼下权宜之计,只是韩穗无论如何不能入东宫。”   “是两个都不能入!”赵恒坚决道。   “太子殿下!”陆瑶加重了语气:“你若和皇上再起嫌隙,那些朝臣会如何想?我不让韩穗入东宫是因为韩穗心术不正,以她的心机只怕会对上官小姐不利。”   “你不担心我,倒是担心那上官家小姐。”赵恒看陆瑶对自己发火,语气酸酸的。   “我是不想无端挑起你和上官尚书矛盾。”陆瑶便将大婚前夕上巳节时韩穗想要算计她,韩柏铭从主簿到侍郎一路高升的事告诉了赵恒。   “你怀疑韩家?”   “若韩柏铭是皇上的人,那顶多驳了韩家的面子,皇上自会想办法弥补,再说,皇上送韩穗入东宫,也不是真心为殿下拉拢韩家,可若不是皇上的人,我们便要早做准备,所以,上官小姐必须留下。”   赵恒不想说话,一直拉着脸,这些他都知道,可一想到后宅里有个不相干的女人,他就火大,没办法平静。   “你若还有话说一次说完,我心脏受不了,”怕忍不住等下出去要打人。   “还有便是赈灾粮的事,我也赞成三哥的话,若严惩,可能一时帮百姓解了气,可羊毛出自羊身,受难的迟早是他们,殿下心里有数,以后徐徐图之便是。”越是病入膏肓,越是不能下重药。   “我本也没打算动朱家,只是他们吃了多少,便要吐出来多少。”这个问题赵恒也想过。   朱家已经致仕多年,若是太过追究,难免会让大臣们觉得有翻旧账的嫌疑。   “殿下既明白稳定朝局多重要,为何就不能容忍上官家女儿,况且,你如今不在京中,待回京之后再想办法也不晚。”陆瑶知赵恒脾气倔的很,只能想出这个缓兵之计。   不过,韩穗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东宫的,想找借口也不难,韩穗可是前景王的侧妃。   “你早想好了如何劝我吧?”赵恒抬起斜飞的眉眼看着陆瑶。   “是!臣妾这两日一直便在想这事。”陆瑶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陆瑶!”赵恒脑门突突的跳着,一副气极的模样。   “若我不是太子妃,只是一个良娣,良媛我绝不会对殿下说这些话,殿下若想我只做一个依附你,奉承献媚你的女人,那就将窈窈贬妻为妾,以后我绝不过问,也不会觉得委屈。”   “你……”要气死他了。   “求殿下三思!”   陆瑶说完,双手交叠置于额前,缓缓屈膝弯腰,一礼到底,这是大齐标准的大礼,若非正式场合,绝不用如此郑重。   陆瑶这一礼弯下,着实把赵恒惊着了,差点跳起来,忙伸手去扶她。   私下里赵恒从不让陆瑶给他行礼,陆瑶虽有时一口一个殿下,也多是调侃,两人之间的小情趣,赵恒便由着她。   自他回京,先是从楚王到太子,没少受大臣们的拜礼,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他……揪心。   陆瑶这一跪,如同跪在他心上,疼。   “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若珍爱我,便莫要让臣妾,让陆家成为众矢之的,殿下逼上官良娣离府的计划暂且搁一搁吧!”   陆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大有赵恒一刻不答应,她便一刻不会起身的架势,固执得令人心疼。   这样的大礼行起来很是辛苦,所以若非重大场合,便是皇上也很少让臣子行这样的大力,陆瑶手臂酸颤,有些支撑不住。   可赵恒却久久不言,就在陆瑶觉得局面僵持不知如何收场时,赵恒也屈膝跪在地上,以同样的姿势和她对视。   咚的一声,在木地板上格外的响亮,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下陆瑶置于额前的双手,一字一句道:“窈窈以真心待我,我亦不会辜负窈窈,我答应上官家女暂时待在东宫,只是回京之后,一切由我处置,你不许再干涉。” 第659章 头晕眼花   赵恒眼眶赤红,声音铮然:“若我负你,必遭天谴!”   陆瑶要伸手去堵他的嘴已经来不及,赵恒握住了陆瑶的手。   “我信你!”陆瑶眸中水光微荡,一字一句道。   “窈窈还不起身,是要和我再拜天地吗?”两人面对面跪着的姿势倒是像极了当初大婚时。   陆瑶:“……”   刚才一本正经的赵恒是真实存在的吗?   赵恒扶起陆瑶:“其实我倒是不介意再拜一次天地,然后……”   陆瑶张了张嘴,不想和他说话了,越来越没正形。   “你不饿吗?”   “饿,当然饿,我这就让人传膳。”   陆瑶喜饮酒,每日都要小酌,只是这一路,诸多事情,少有这样的兴致。   因为天气冷,赵恒一早就吩咐小二送了热锅,又烫了壶酒。   锅中汤水翻滚,热气氤氲,赵恒举着酒杯:“我敬大齐太子妃。”   “我敬大齐太子殿下!”陆瑶亦举起杯中酒。   两人相视一笑,饮尽杯中酒。   食材自然比不上京中,酒的味道也差些,不过气氛却是极好,等丰泰米行和那些贪官乖乖的把粮食吐出来,这事情就算了结了。   一整日,赵恒都没有出门,在房里陪着陆瑶。   陆瑶上一世针线一般,自重生后倒是耐着性子学了一阵,大多做的都是里衣,赵恒的尤其多。   从最初两条不一样长短的袖子到如今针脚密实平整,赵恒真的功不可没。   毕竟,他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两只手臂是不是不一样长短。   陆瑶正在帮赵恒缝外袍上的扣子,出来这么久,她也习惯做这些事,赵恒在一旁看京城送来的书信,偶尔和陆瑶对视一眼,岁月静好。   陆瑶将手中线打了个结,抬起头时发现赵恒在看她,忍不住道:“你总看我作甚。”   “好看,看不够!”   “又没正行。”陆瑶拿了手边的线团砸过去,赵恒随手接住,然后借机过来凑到陆瑶身边:“窈窈,你困不困,不然我们躺会儿?”   陆瑶嗔了他一眼:“谁让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我不困,你若困了自己去躺。”   “一个人躺着睡不着。”   “敢问太子殿下过去的十多年都是谁陪你一起睡的?”   “那可就多了。”   “太子殿下好福气。”   “什么好福气,我年纪稍大些,祖父就让我睡普通士兵的大通铺,那脚臭味能把我熏死……别提了。”不敢回忆当年,说起来都是泪。   不过,他和他们的友情也都是从大通铺开始,那都是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兄弟。   陆瑶扑哧笑出声:“没想到我们太子殿下倒是能屈能伸,连大通铺都住得。”   “我倒是不想住,可抵不过外祖拿脚踹!”赵恒想到当初,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起初到西北时年纪还小,自然不大适应,偶尔还会端皇子的架势。   定国公是武将,脾气雷厉风行,他才不管他是小皇子还是小少爷,要求极其严格。   晨起练兵都把他从热被窝里揪出来,顶着风沙漫天,哪怕是站在一旁。   后来再大些,便把他丢到军营里去了,和那些半大不小的童子军一起操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如今想来倒是叫人难忘。   “定国公用脚踹皇子,也真是大齐第一人了。”陆瑶打趣。   “即便是到了现在,若我犯错,外祖照样会踹我。不过,他现在可追不上我。”赵恒笑着。   他这次回京,本说是半年就回,如今快两年了。他很久没见外祖了,也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你外祖对你真好。”   “是啊。”是他教会了他亲人之间要互相信任,患难与共。   陆瑶靠在赵恒肩膀上:“你比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幸运多了。”   虽然日子苦了些,但至少身边都是真心对他好的人,没有算计,没有陷害。   “我也这样觉得。”若不是骑虎难下,他真是懒得接这个烂摊子。   “待我们到西北,我一定好好感谢定国公他老人家将你教的这么好,又把你送到我身边……”陆瑶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赵恒。   “他现在也是你的外祖,也会对你好。”赵恒捏了捏她的鼻子。   ……   房间里蜜意柔情,淮北却已经人心惶惶,就在昨日,太子殿下改道淮北的事在焦县,河县和绥县传开,很快知州,知府,太守纷纷接到消息,筹集米粮,银钱带着人匆匆赶往这三个县‘赈灾’,生怕自己走的慢了。   乃至,两日后,整个淮北都在四处调粮,各处都是运粮的车马。   相比起这些人的躁动,焦县的知县大人倒是格外镇定,还是每日一早去东城施粥,粥施完了就步行回衙门。   为什么是步行?   衙门的马都卖了,马车成了摆设,至于轿子,衙役都派出去设粥棚了,剩下的也都是饿着肚子呢,所以咱们知县大人只能……步行。   后面的一个衙役受不了自家大人了:“大人,听说太子殿下来了焦县,您要不要去拜访下……”   说不定太子殿下一高兴,这粮就下来了,兄弟们在衙门里谋个差事本来是指望着吃饱饭的,可谁想到,官差竟得饿着肚子。   “拜访过了……”廖知县点了点头,没什么力气。   站了大半天,就喝了碗稀粥,可不得饿的头晕眼花,无精打采。   确切的说是太子殿下找上他,可把他惊的,当时一口茶呛的他连人带茶盏的跪下了,一杯茶尽数洒在袍子上,一大块的水渍,像是被吓什么一样。   “拜……过了?”衙役口吃了:“也没听大人您提起过?”   怎么拜访过了,焦县还是没有见拨一粒粮,今日还是喝的能看见人影的清粥。   廖大人真是他见过最好的知县,可惜就是运气不好,没赶上好时候,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能成为大齐第一个饿死的知县大人。   廖知县站了大半天,就喝了碗稀粥,这会儿饿的头晕眼花,无精打采。   “大人?大人?”衙役叫了两声,发现大人半天没说话。   “先回衙门再说。”说不动。 第660章 伉俪情深   不过,没等廖知县回到衙门,半道就被人‘劫走’了。   衙役想拦,可来人人高马大,一看就是平日里能吃饱饭且伙食不错,他饿着肚子也打不过,没那个能力。   衙役本来是悄悄跟着的,可那人人冷冷丢下一句:“不许跟着。”   廖知县忙回头,怂怂的道:“无碍,无碍,你先回县衙等。”   可不得怂吗?   这位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护卫,别说他一个知县大人,就是太守大人也不敢放肆。   更何况,焦县百姓都指望着太子殿下能从米行把粮食弄出来分给百姓呢。   廖知县进门前整理了下衣衫,前两次见太子殿下都太失礼了。   “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廖元起下跪行礼道。   陆瑶眼睛一亮,这位廖知县倒是个厉害的。   赵恒更加赞赏:“廖知县是如何识得太子妃身份?”   “臣……臣听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伉俪情深……”剩下的就不必说了,既是伉俪情深,太子殿下自然不会放些乱七八糟的女子在身边。   赵恒爽朗一笑:“孤今日召你来便是赈灾粮一事?”   “真的?”廖元起惊喜。   赵恒点头:“今日日落之前粮食必达焦县。”   廖元起闻言,再次跪地:“臣替焦县百姓谢太子殿下。”   “你是孤见过唯一一个和百姓一起饿肚子的官员,廖元起好好做,你做的一切百姓都看得见。”   “臣必当尽心竭力,不辜负殿下,不辜负百姓。”   “孤听说,你在研究新的稻种和药材?”赵恒来了焦县这么久,自然要好好查清楚这廖元起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   这一查,廖元起还真是个……倒霉蛋。   廖元起是江南人士,家境也算殷实,不愁吃穿。   而廖元起本人呢,文采风流,有理想有抱负,小伙子长得虽算不得风流倜傥,也算周正,可就因为文章有些犀利,字迹有些散漫,没有入当年考官的眼,只落了个进士及第。   后来被外放到绥县任县令,廖元起年轻气盛是打算大干一场的,淮北之地,土地肥沃,十分适合搞农业。   廖元起也是有雄心壮志的,花重金引进了些种子,药材,可惜是个倒霉蛋,他没日没夜和百姓一起研究,如何能提高产量,如何能让在别地高产的良种适合淮北的土地,可惜,先是碰上大旱,接着又碰到蝗灾。   那些个种子,药材浪费了不少粮食和土地,上面正愁找不到人发泄呢,廖元起这七品知县就被贬成了八品县丞。   你说他运气不好的,他运气又还不错,焦县的知县失足落水,死了,这可不就被他这个倒霉蛋顶上了吗?   “……是,可惜……未有成果。”廖元起十分惭愧。   “廖知县有此心便十分难得,还望廖知县不要灰心,若能提高粮食产量,于国于民都是大功一件。”赵恒在西北风沙下开垦过荒地,知道农耕乃百姓之本,对农业十分重视。   “是,臣一定继续带人研究。”廖元起其实并未死心,等熬过这个冬天,开了春,他还是要带着百姓耕田撒种,盼着有个好收成。   “好,你且去县衙等着,送粮之人马上就到,不管是粮还是银子,廖大人尽管来者不拒,一切由孤担着。”赵恒喝了口茶道。   “臣遵旨!”廖元起心中大喜,赶紧领旨,有钱又有粮,这是天上掉馅儿饼了。   待廖元起退下后陆瑶才道:“这位廖大人果真不凡。”   “如何说?”   “淮北距京城千里,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他竟能知晓?”陆瑶笑道。   “窈窈是说廖大人不老实?”赵恒惊道。   陆瑶摇头:“非也,廖大人聪明大胆,却又极知进退,若在太子殿下面前夸我如何雍容高贵难免有奉承谄媚之嫌,如此说辞,既取悦了殿下,又保全自己,岂不高明?”   “便是再高明也逃不过夫人法眼,夫人厉害!”赵恒恭维道。   “不过,廖大人能与百姓同甘共苦倒是难能可贵,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官。”陆瑶对廖元起也十分欣赏。   “正是如此,若这位廖大人能有所作为,我倒不介意抬举他。”赵恒似笑非笑道。   “殿下要让他进京?”陆瑶有些吃惊,这两日一直听赵恒说这个廖大人,言语之中满是欣赏。   “非也!廖元起是个务实的,地方比京城适合他。”赵恒道。   “正是!”陆瑶赞同道。   廖元起虽说聪明,但也是个不屑溜须拍马的,而且又是个能和百姓打成一片的,这样的官员的确更适合地方。   “还是太年轻,不够老练,再锻炼几年再说。”淮北之地的官员如今动不得,等灾情过去,再一个个敲打。   丰泰米行虽没有收到京中书信,但淮北太守放了狠话,若不把赈灾粮吐出来,大家一起玩完,太子殿下来了淮北,便是后台是皇帝老子,那也保不住小命。   毕竟太子殿下在河东道惩治贪官,听说斩首示众那日血流成河,百姓拍手称好。   一想到这些,他们就觉得脖子冰凉,饭也不香了,姑娘也不抱了,想方设法的到处凑粮。   太守大人发了话,下面官员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把粮凑出来,淮北百姓这次要是吃不饱,脑袋都等着搬家。   那些个家底殷实的还能把自己腰包往外掏,可那些刚家境殷实起来的,到手的银子转手又送出去了,哪里能拿得出银子买粮,能怎么办?命都没了,还当个屁官。   于是,知县向知州哭诉,知州向知府哭诉,一级一级的哭上去,太守大人在书房摔了茶盏,知道的知道是来哭穷要银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呢。   如今保命要紧,等先把那位爷送走了再说吧。   淮北大多地方都有灾情,但焦县,绥县河县最为严重,尤其焦县,还‘淹死’了位知县。   这也是搞笑了,淮北大旱,那河水也不过到小孩的小腿处,这位知县可真是倒霉。   如今不一样了,刚过戌时,太守派人快马送来的粮食已经到县衙门口了。   太守大人身体不适,受不了马车颠簸,险些颠晕了过去,随后就到。 第661章 大鱼上钩   廖元起身站在县衙院内,看着一车车粮食忍不住感叹,太子殿下当真是活神仙,说太阳下山之前粮食和银子会送到,果真不假。   说实话自当县令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上司给下属如此送温暖,而且,送粮的人一个个谄媚讨好,客气的不得了。   廖元起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飘了,怎么走路轻飘飘的,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绊倒了。   旁边衙役机灵,一把扶住县太爷:“我家老爷这一个多月顿顿稀粥,人都饿的站不稳了。”   这话倒是不假,一听到那个饿字,廖元起觉得自己能吃一屉大白馒头。   不多时,太守大人便到了,太守大人年纪大了,有些富态,因为颠簸了一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   廖元起忙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贤侄啊,行这些个虚礼做什么,都是自己人。”姚太守虽声音有些中气不足,但脸上笑容可掬。   廖元起被太守大人这一声贤侄弄的愣了神,贤侄?姚太守莫非认错人了?   姚太守看廖元起的表情,虚伪又不失尴尬的笑了笑:“贤侄可能不知道,我也是江南钱塘人士,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廖元起只能跟着附和点头:“下官不敢高攀,下官替焦县百姓多谢大人的粮,下官没齿难忘。”   “元起啊,本官知道你不容易,可筹集粮食需要时间啊,整个淮北都在闹灾,本官也难啊……”姚太守叹了口气。   “下官明白大人不易,大人送来的粮食可真是及时雨。”若再不送粮,日子可是真要过不去了。   这一场雪下的,连草根都覆盖了,不过,这雪是好雪,缓解了淮北的旱情,待开春,他就带着百姓翻地播种,继续研究优质粮种,绝不让淮北百姓再有一个饿肚子。   “本官听说,太子殿下在焦县!”姚太守抿了口衙役送来的白水,有些喝不下去,转手便把杯子放下了。   廖元起年纪轻轻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太子殿下来了焦县这么大的事竟愣是瞒着不报。   若不是有好人发‘密信’,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若是等到太子殿下发怒,那他的人头可就不保了。   廖元起点头:“正是,下官刚拜见过太子殿下!”   什么玩意?他拜见太子殿下?   姚太守心里火的要命,恨不得跳起来抽他,他一个小小县官竟然敢越级拜见太子。   可面上不能露出来,这个廖元起还有用,只能压着火道:“元起,太子殿下来焦县这么大的事你该早些通知,若是怠慢了太子,这可不是一个焦县而是整个淮北的灾难,河东道的事你可听说了?”   “下官倒是看到了邸报,不过被斩首的都是些贪官,和我等无关,大人莫要担心。”廖元起不紧不慢道。   姚太守差点没被廖元起这话噎死,这简直是在他心口上扎了一刀,差点厥过去。   “是这样不假,可总不能怠慢了太子他老人家,太子殿下他现在何处?”姚太守急于知道太子的落脚处。   若不是他的人没有打听到消息,他也不至于巴巴的过来问他。   “这……”廖元起有些为难,太子的行踪极其保密,他每次都是一个人去见太子的。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若是太子殿下出了意外,我看你如何担的起!”姚太守急道。   廖元起这才道:“是,是,是,是下官糊涂。”   姚太守抖了抖官袍,语重心长道:“你呀,就是太年轻。”   “大人教训的是,太子殿下现今住在清风客栈。”   “太子殿下他老人家怎么能住客栈那种人多混杂之处呢,你可真是……胡闹!”姚太守是真被这榆木脑袋给气到了。   “大人,实在是这府衙也没别的房间,且都十分简陋……”   “你倒是派人告诉我一声,我来想办法,你,你,你气死我了。”姚太守起身,往外面走去,这廖元起真是气死他了。   “大人,您小心……”廖元起话还未落,只听哎呦一声,太守大人已经摔了个大马趴。   廖元起一闭眼,不敢去看,焦县的县衙也不知是谁修的,门槛特别高,若是不注意,很容易摔倒,他之前就摔过几次,长记性了。   姚太守这一摔,着实不轻,头上的官帽都甩出去了,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跟静止了似的,接着众人一涌而上,这个扶胳膊,那个抬腿的把太守大人从地上弄起来。   姚太守哎呦哎呦的,先是被马车颠的头昏脑胀的,又摔了一跤……欲哭无泪。   还要赶着见太子殿下,姚太守是一刻都不敢耽搁,拍拍身上的灰尘,戴上官帽走了。   焦县衙役看着太守大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这就走了?”   廖元起点头:“走了!”   “真把粮食留给咱们了?”   “嗯!”   “那些银子也留给咱们了?”   “嗯!”   “我总觉得在做梦?”   廖元起伸手在衙役脸上掐了下,衙役哎呀了一声,廖元起点点头:“不是做梦。”   ……   姚太守一行人很快到了清风客栈,外面随行的队伍把客栈门口把了个严严实实,这可把掌柜的吓坏了,连爬带滚的出去了,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而赵恒此刻正盘腿坐在陆瑶对面,这样的姿势更显的他腿长肩宽,听到外面的动静,对身旁的陆瑶笑道:“大鱼上钩了。”   “殿下想好怎么做了?”陆瑶问道,   “淮北的事自然交给他们自己解决。”赵恒得意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那我就等殿下的好消息了。”陆瑶玲珑的双眼满是笑意。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就算丰泰米行的后台再大,可到底远在京城,在淮北之地行事还是要看太守的脸色。   他们又理亏在先,这次可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到时皇上便是要怪,也怪不到太子头上。   毕竟,这粮食都是太守大人和米行不忍百姓受苦,自愿拿出来给淮北渡过难关的,这样的精神着实该表彰。 第662章 谁敢阻拦   赵恒一身黑色锦袍,外面是同色大氅,高大修长的男人。   自河东道一事传开,在下面的这些官员眼里都是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可如今才知太子殿下长得并不像传说中那般狰狞,甚至可以说是俊美非凡。   长眉入鬓,狭长深邃的凤眸之下鼻梁挺直,唇形薄削,给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气,让人不敢小觑。   更可怕的是,他身边还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狗’,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看的人心发慌。   一人一狼刚出现在楼梯口,姚太守就已经双膝不受控制的跪下请安了:“臣姚青松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昆仑站在赵恒身旁,身上的毛没有以前那般油亮,都说狼行千里吃肉,可也耐不住焦县这个穷地方,别说肉骨头了,也就吃点肉渣。   所以,饿的现在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想上去咬两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什么,什么?太子殿下?   他们客栈里住的是太子殿下?   赵恒并没有开口让姚青松起身,拾阶而下,少顷,低沉的嗓音在姚太守头上缓缓漫开:“孤听说姚太守带了粮来。”   “是,臣无能,筹备粮食耽误了些时间,让百姓受苦了。”姚太守言辞恳切,十分真诚。   赵恒睨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这才缓缓道:“迟到总比不到的好,姚太守有心了。”   姚太守忙道:“这都是臣该做的!”   “孤听闻焦县,河县绥县三个地方灾情尤为严重,眼下离播种收获还有半年之久,姚太守打算如何解决?”赵恒在青鸾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很快有人送了茶来。   姚太守跪在地上,头上直冒汗,心里也直打哆嗦,太子殿下如此年轻,没想到是一点都不好糊弄。   “臣,臣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   “臣,臣,臣已经派人前往淮北其他各地买粮,除了朝廷拨的赈灾粮,臣会在淮北官员商户募捐,一定,一定能度过难关……”   “募捐?”赵恒挑眉:“虽说办法不错,但落实起来却是困难,毕竟这讲究自愿,人家的银子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是天上掉的……”   姚太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臣会带头捐款,捐物,困难时刻,齐心协力,方能共度难关……”   “姚太守有心,只是这个时候募捐难免有敲诈勒索之嫌,这种事情还要讲究自愿,姚太守可不能以权压人。”   “臣不敢,臣不敢,臣……臣已经联系了一家粮行,他们愿意捐赠一部分粮食给这三个县的百姓……”   “哦,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姚太守保证道,生怕太子追究赈灾粮的事。   “看来姚太守早有准备,倒是孤多虑了,待孤写封信回京表彰姚太守的功绩,姚太守放心,孤离开后,会派人留下配合姚太守工作。”赵恒一副十分欣赏姚太守的模样:“青鸾,快扶姚太守起身。”   姚太守愣了下,哪敢违逆,谢恩道:“臣多谢太子殿下。”   “给姚太守赐座上茶!”赵恒吩咐道。   姚太守哪敢真坐,也就屁股挨了个边边,战战兢兢的,端着青鸾递来的茶也不敢喝。   赵恒倒是十分平易近人,竟和姚太守聊起了家常,姚太守渐渐放松了心情。   待离开时赵恒才又道:“那筹集粮食的差事孤就交给姚太守了。”   “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姚太守被赵恒一番赞赏弄的有些飘飘然了,竟有种大任于斯的感觉,干劲十足的走了。   姚太守直接去了丰泰米行,丰台米行的掌柜的不认得姚太守,虽然知道他是个当官的,但丰泰粮行上面可是有人的,一点也不怕。   姚太守要给丰泰米行的人一个下马威,一个巴掌就打掌柜的脸上:“让朱德厚立马来见本官!”   朱德厚是丰台米行淮北地的大掌柜,是朱家的亲信。   那掌柜被打的一愣,可看到手握兵器的护卫,也不敢吭声了。   “带本官去你们粮行仓库!”姚太守命令道。   “这可不行……”这仓库里都放满了朝廷的救灾粮,麻袋还未来得及换,那上面还有朝廷的印章呢。   “本官将赈灾粮暂放于你们米行的仓库,如今本官来取回,胆敢阻拦,就地正法!”姚太守毕竟是太守,这官威一上来,谁敢阻拦。   那掌柜傻站在那,被姚太守身后的护卫推开。   到了丰泰的仓库,连姚太守都震惊了,怪不得这个朱德厚敢杀了焦县的前任知县,竟是扣下了这么粮食,当真是大胆,罪不可恕。   姚太守这个时候哪还记得,朱德厚当初是送了好处给他的。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这些粮食会要了他的命,得尽快分给百姓。   此时的怒火,滔天!   姚太守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恨不得把丰泰米行的人揪出来砍了,手一挥:“运粮!”   身后的护卫直接冲了进去,这么多粮食,大人的脑袋保住了,他们的饭碗也能保住。   丰泰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仓库都安排了打手,看到有人抢粮,自然要动手。   “这是朝廷的赈灾粮,太子殿下已经到了焦县追查,若查到这里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可想好了。”   这些人互相看了眼,太子殿下到了焦县?掌柜的也没说过这事啊。   无奈,只能先让姚太守将粮运走,不过,已经派人通知大掌柜了,到时怎么把粮运走的,还怎么运回来,一个小小太守居然敢如此放肆。   ……   赵恒悠闲自得的在炉子上烤番薯,没错,就是烤番薯。   能吃到番薯这还真得感谢赵穆,这番薯可是赵穆先引进入大齐的。   廖元起听说了这种农作物可以大面积种植,而且收成翻倍。淮北一些地方虽是大旱又遭蝗灾,但番薯却并不受影响。   炭火噼里啪啦的响着,屋内香气诱人,赵恒拿着一个铁钳子来回翻着,生怕烤糊了。   青鸾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主子,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喂给太子妃吃,也不知道什么玩意,老远就闻到香甜味道了。 第663章 一切平安   赵恒用勺子挖了一勺杏黄色的果肉,送入陆瑶口中。   “主子!”青鸾吞了下口水,在外面跑了一天,有些饿了。   “何事?”赵恒头也不抬的问道。   “姚太守带着人直接冲进了丰泰米行的仓库,把粮食运走了,打算连夜运往河县和绥县。”青鸾汇报道。   “这姚太守倒是个懂得审时度势又能办事的。”赵恒点头,这样的人不杀有不杀的好处,有些事他们办起来确实更得心应手。   “焦县的掌柜已经快马派人通知朱德厚,他会不会对姚太守下手……”   朱德厚就在淮北,他是朱家管家的儿子,朱家的家奴,那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否则也不会敢对县令下手。   “下手?”赵恒笑了笑:“姚青松能坐上太守的位置你以为真的只靠溜须拍马?他自然有他的本事,若真连一个朱德厚都收拾不了,也活该他丢了这条老命。”   “主子是说我们不必理会?”   “姚太守可以的。”   青鸾:……   主子不是最烦这种脑满肠肥的贪官,怎么突然就……   然后看了眼安静吃着番薯的太子妃,道了声是,退下了。   外面的昆仑在走廊上走来走去,闻着里面的香味就是不敢进去,看到青鸾空着手出来,瞟了他一眼,走了。   青鸾:……   什么狼这是。   青鸾走后,陆瑶道:“你不怕出乱子?”   “豺狼对虎豹,让他们自己闹去。”赵恒浑不在意。   陆瑶美眸瞪圆:“真不管了?”   “放心,闹不出事,就算朱明礼蠢出生天,可朱家但凡有个明白人就该知道破财消灾,保住他这条小命。”   “朱家人有明白人,可到底是在淮北,那朱德厚自视甚高,若不按常理出牌,惹出乱子不还得你来收拾?”总有些光脚不怕穿鞋的二百五。   本就是因利益而聚,如今没了利益,可不得窝里斗起来,难免有些是难以控制的。   “瑶瑶多虑了,姚太守这次是带着兵来的。”赵恒唇角扯了下。   “带兵?”   “这就是姚太守高明之处,我这个太子在焦县,若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人也来了焦县,自然得提前准备,若我有任何意外,就足够他诛九族,他这些年敛财无数可不是为了送死的。”赵恒目光幽深道。   陆瑶恍然:“原来如此,殿下果然厉害,臣妾佩服!”   “我厉害的时候多了,也不见你夸我一句!”赵恒凑到陆瑶耳边道。   “赵恒!”陆瑶羞恼。   赵恒意味不明的笑:“这都要害羞,瑶瑶怎得还是如此不禁逗。”   陆瑶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朱德厚连夜赶到了焦县,不仅如此,还派了杀手劫了运粮的车队。   果然有句话说的没错,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朱德厚是觉得朱家有多大脸面,明知道太子殿下在焦县居然敢当场劫粮。   朱德厚也是没办法,这么多粮在他手里丢了,回京也是一死,小公子不会放过他,倒不如搏一搏。   可这一搏正中姚太守下怀,姚太守可是老狐狸了,他派人押送粮食一明一暗两拨人马,就是等着朱德厚动手,他正找不到丰泰粮行的错处呢。   这些杀手虽然功夫高,但太守带来的都是亲卫,武器也是一流,最关键,人数碾压。   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把人抓了,当然,‘不小心’放走了一个,总得有人回去送消息不是。   姚太守接到手下来报,心里乐开了花,总算找到个替死鬼,丰泰米行这一闹腾,把注意力全都转移了,他这是睡觉摸到了枕头,好,真好。   丰泰米行惹了太子殿下,又失了民心,如今只要他把差事办好,也算是将功补过。   赵恒知道消息已经是第二日,青鸾半夜就收到消息了,可如主子所料,并没有出大事,一切尽在姚太守掌握,便没有去打扰主子。   有了粮,赵恒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客栈的老板自从知道了赵恒的身份,那是……更上心了。   已经不收客人了,已经住进来的也都打发走了。   太守大人交代,一定要伺候好太子殿下,闲杂可疑人等都不许放进客栈。   太守大人给的银子足,他也乐的高兴,只要伺候好太子殿下,且不说打赏,以后他们清风客栈可是太子殿下住过的。   太子殿下住过的房间以后价格可是十倍百倍的涨,如今是龙子,以后可是天子……天子的房间,谁若住一晚那可是沾了龙气。   老板笑的合不拢嘴,走路都带风,连店里的小二都精神抖擞,他们见过太子殿下,他们给太子殿下送过膳……   赵恒用过了早膳,神清气爽,听小二说,如今县城又多设了两个粥棚,百姓终于喝到见米粒的粥,都下跪感谢太子殿下,感谢朝廷呢。   用过了早膳,青鸾才敢进来,说了昨晚发生的事。   “那些人呢?”赵恒问道。   “都在焦县县衙大牢。”   “姚太守没有提审?”   “没有,姚太守昨日忙着调配粮食,今日一早和廖知县去了东城粥棚施粥。”   “施粥?”赵恒轻笑,没想到这位姚太守倒是个演技派。   “朱德厚可有派人到县衙?”陆瑶开口问道。   “不曾!”   陆瑶点头和赵恒对视一眼,然后吩咐青鸾道:“把朱德厚盯紧了。”   “是!”   待青鸾离开,赵恒开口道:“只怕这次朱德厚真要狗急跳墙了。”   “算时间朱家应该收到书信,为何毫无动静?”若是朱家人知道,不该是这个态度。   “兴许路上有别的事耽搁了。”赵恒蹙着眉头,亦是察觉了一丝不寻常的苗头。   只怕京中也落了雪,如此耽误个两三日也是正常。   “但愿如此!”   陆瑶今日起床右眼便跳个不停,但愿一切平安。   早知他们要改道淮北,就不该让宋毅他们接那一趟镖。   赵恒何其聪明,自然看出了陆瑶的心事,不由握住她的手,缓缓道:“京中有你三哥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第664章 倾力配合   “京中有三哥和顾大将军,我自是无甚担心,我是担心……”陆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赵恒眸色暗沉了些许,微微俯身,额头与她相触,鼻尖相抵:“你还不信我?”   “我当然信,可总是觉得不安。”   “你刚不是还夸你男人厉害,英明神武,怎么这会儿又担心了?”赵恒手捧着陆瑶的脸蛋。   陆瑶张了张嘴,真不知该如何说他了,赵恒看着她微张的小嘴,看到里面一排珍珠似的小牙,正要亲上去,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谁?”赵恒不悦道。   夏竹听到赵恒的声音愣了下,怎得殿下一大早就发这样大的脾气。   “奴婢来送……糕点!”夏竹吞了下口水,糕点两个字才说出来。   “不许进来!”赵恒气吼吼道,又是这个没眼力劲的丫头。   夏竹:……   陆瑶:……   太子殿下这醋是越来越大了。   待夏竹的脚步声离去,陆瑶才嗔道:“你怎么总对夏竹这样凶。”   “若是青鸾,我直接踹了。”赵恒哼了一声道。   就说说,坏他多少次好事了?他已经很仁慈了。   陆瑶:……   太子殿下爱踹人他知道,但对女孩子……他也真下得去脚。   京城   夜色渐浓,虽然雪停了,可是天气却比前几日还冷,街上行人寥寥。   赵绾的马车行驶的很慢,有些地方积雪未融,起了一层冰,有些打滑。   赵绾今日一大早就被宫中的马车接回了宫中,宫中内侍说是淑贵妃因这场雪染了风寒,病中想念公主和驸马。   赵绾以驸马身体未愈,来回颠簸,对休养不利,自己一个人进了宫。   陆玉庭今日约了曾江,后来又去见了顾将军,京中出现北疆刺客和赵穆失踪,他觉得这绝非偶然,如今赵恒不在京中,该早些准备。   顾将军因为长公主之死,消沉了一阵,但他也知孰轻孰重,守护黎民是顾家之责,更何况,这是夫人拼死也要护着的赵家江山,他怎能让她在地下不安。   “陆公子放心,若有差遣,顾某定倾力配合!”顾将军道。   顾昭华瘪了瘪嘴,他虽然看不惯这个小白脸,但看在五哥的份上,忍了他了。   “我五哥现在到了哪里?”   “殿下如今在淮北。”顾家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淮北,去那里做什么!”顾昭华不明白,他还以为五哥出京是带着五嫂游山玩水,没想到先是去了河东道,接着又去了淮北,都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顾将军瞪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不许打听太子行踪。”   顾昭华不敢和老爹呛声,哼了声道:“是!”   陆玉庭摇头,这位顾小将军,除了师兄也只有顾将军能收拾得住。   顾昭华待陆玉庭离开后才道:“爹,你怎么那么怕这个陆玉庭,他不过是一个小小驸马……”   说完就后悔了,一时口快,什么叫小小驸马,他爹也是驸马。   只是,自从娘去之后,人们好像忘了顾驸马,只记得顾将军了。   别说京中人健忘,连他都险些忘了。   父子俩人都想到了长公主,一时沉默,过了许久顾将军才开口道:“回家吧!”   只是,家中再无人等他,无人为他立黄昏,无人问他粥可温……   再也,再也无人等他了。   ……   陆玉庭回到府中的时候院里的丫头说公主去汤池泡温泉了,陆玉庭又折身去了汤池。   推门入眼的便是靠在汤池边上的赵绾,如瀑的青丝随意的散在背上,如玉的肌肤,在黑发的映衬下愈发耀眼,白的发光。   陆玉庭轻唤了一声:“绾绾?”   过了片刻,并未有回应,陆玉庭上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赵绾已经靠在汤池里睡着了。   不过进了趟宫,她到底是有多累,陆玉庭叹了口气,找了个毯子,弯腰要将她捞出来。   赵绾瞬间惊醒,本能地扑腾了两下,溅起了不少水花,陆玉庭低声道:“别动,再动我也湿了。”   赵绾看到是陆玉庭这才松了力气,老老实实地挂在他身上不动了。   “怎么睡着了?”   “头有些闷,泡了会儿,没想到居然睡着了。”赵绾揉了揉太阳穴。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未觉得像今日这般累过。   陆玉庭将她身上擦干,穿好了衣服,包的严严实实的抱回了寝殿。   赵绾平日里是不肯陆玉庭这样大庭广众下抱她的,可今日,有些乏,被陆玉庭裹在大氅下一动也不动。   陆玉庭宽衣上床,靠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会儿……   赵绾低声道:“我今日有些累……”   陆玉庭也不勉强她,只搂了她在怀里:“好,不动你!”   赵绾倒是没有拒绝他的怀抱,靠在他臂弯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陆玉庭是被热醒的,伸手一摸怀里的人,烫的像个火炉。   他一下从床上坐起,叫了两声:“绾绾,绾绾?”   可并没有回应,陆玉庭披了衣服起身,点了灯,又为赵绾诊了脉,幸好只是普通风寒,并不是别的,只是要先将烧先退了,不然烧到明日也是麻烦。   陆玉庭叫了珍珠进来照顾她,自己去抓药,幸好这别院里有药材,不然这大半夜的还要进城抓药。   待抓完药后,将药递给小丫头,交代道:“用温水煎,快些。”   赵绾这一发烧,院里差不多都起来了,灯火通明,风无名以为院里来了刺客,身上就穿着单衣就跑出来了。生怕陆玉庭出事自己不在身边。   陆玉庭看了眼冷风中打着哆嗦的风无名:“无碍,你且回去!”   风无名哆嗦着牙齿道了声是,这才退出了院子。   赵绾蜷缩在床上,她本就极瘦,如今看起来越发可怜。   赵绾除了胃不大好,瘦了些,身体还是不错,甚少看到她生病的时候。   陆玉庭在她身旁坐下,亲自给她洗了温的帕子搭在额头上,悉心的将她落在脸上的头发,轻轻的别在耳后。   赵绾整个身子都是滚烫滚烫的,脸因为发烧也是不正常的红,嘴唇微张,像是在说什么,可是因为虚弱,声音极小,陆玉庭只好把头低下去。   这才听她蹙着眉头说的是母妃,难受,病弱的赵绾没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就像是一朵娇弱花朵,不堪风雨,需要人悉心照顾。   珍珠又端了盆热水进来,陆玉庭把她额上的帕子换了一个。   珍珠道:“驸马,让奴婢来吧!”   “不用!”陆玉庭果断道。   不多时,厨房将药煎好了送来,可赵绾是个畏苦的,再加上这会烧的昏昏迷迷,一点都不配合,汤药怎么都喂不进去。   最后陆玉庭只得自己喝一口,再以唇渡给她,屋里的小丫头们看到这一幕个个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赵绾虽然蹙着眉头,但总算是把药乖乖喝了,喝完之后似是无意识的舔了下唇瓣,嫣红的唇瓣,灵巧的小舌,还带着一丝魅惑的呻吟……   让坐在一旁端着空药碗的陆玉庭,眸色越来越深,身子泛起了一股燥热。   陆玉庭摇了摇头,她倒是会折腾人,偏一点都不知道。   赵绾这烧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剂药下去,后半夜烧就退了。   陆玉庭这才放了心,叫屋里伺候的小丫头都回去休息,折腾到现在,她们也累的不轻。   赵绾出了一身汗,汗落之后就觉得身子冷了,一直朝陆玉庭身上贴,又摸又蹭的。   陆玉庭这本来就憋着一身的火,哪里经得起她这样,平日里高贵矜持的公主殿下,这会儿可真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不过,他能拿个病人怎么办,还能和她计较不成?待她好了再慢慢同她理论。 第665章 不必害羞   赵绾醒来,幽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趴在陆玉庭身上,美眸倐的瞪圆,一脸不可思议,趁他还没有醒来忙要从他身上下来。   陆玉庭也睁开眼睛,眼圈下有些淡淡的青,他肤色偏白,昨日熬了差不多一宿,黑眼圈明显。   “公主压了臣一夜,这是又要不认账了?”陆玉庭声音幽幽的在头顶响起。   赵绾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关于昨夜的记忆一点点苏醒,声音捂在锦被中闷闷道:“昨夜……多谢驸马照顾本宫。”   “谢就免了,待公主身体康复,也伺候臣一次便是。”单手撑在赵绾耳侧,俯身看她故意拉长了语调,低沉的嗓音流入耳中,莫名让人心慌意乱。   赵绾在陆玉庭的逼视下缩了缩肩,连耳朵都是红的:“你快起身吧。”   “公主记得欠臣一次!”   “本宫知道了,你快起身。”   耳边落下陆玉庭一串笑声,不过,他倒是起身了,旁边空了一大块,感觉冷了不少。   赵绾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待陆玉庭出去后,才从床上起身。   珍珠看二人都醒来,这才进来为赵绾梳洗,珍珠一边为赵绾梳头一边道:“公主昨日夜里发烧,驸马紧张极了,亲自照顾公主,生怕奴婢们伺候的不当心,就连喂药……”   珍珠及时打住,没有再往下说,赵绾也隐约记起些,低头不语,脸又发烫起来。   珍珠看赵绾害羞,掩唇轻笑:“驸马对公主是真好,奴婢们都看在眼里,都盼着驸马和公主好好的。”   昨日,珍珠也陪着赵绾进宫,有些话不好说,那些朝堂之事她也不懂,但珍珠觉得,公主和驸马才是要相守一辈子的,而且,驸马那么厉害,一定能处理好外面的事。   “珍珠,你觉得本宫和驸马真能好好的?”赵绾的声音有些空洞。   “为何不能,如今没了……乱七八糟的人,驸马也收了心,一心对公主好,奴婢瞧着驸马是真心喜欢公主的。”珍珠本来想说没了露浓,可话到口边又改了。   她知道公主虽不屑提起那个人,但其实是不喜的,之前只是碍于身份,懒得理她罢了。   赵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本宫也……”   赵绾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笑着看着珍珠道:“待你们几个到了年龄,本宫会为你们寻个好亲事,风风光光嫁出去。”   珍珠急道:“奴婢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辈子陪着公主。”   赵绾笑了笑:“不必害羞,本宫现在还舍不得把你嫁人了。”   珍珠嗔道:“公主!”   今日珍珠给赵绾挽了个高髻,衬的人十分有精神些。   陆玉庭陪赵绾用了早膳,说今日有事要出门,可能晚上不回府,让她早些休息。   陆玉庭用完早膳后出门,到第二日天黑还未归。   入夜,寒风侵肌,夜空晦暗,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如鹤唳,让人揪心。   赵绾梳洗完毕,抱着手炉坐在榻上一句话不说已经快一个时辰,两日了,陆玉庭还未归来。   珍珠看赵绾总是朝门口看去,忍不住道:“公主放心,驸马肯定是有事耽搁了,待他回府,一定会来看公主。”   “谁要他看。”赵绾口是心非道,摘了头上的发钗:“时辰不早,本宫要休息了。”   珍珠轻笑:“奴婢为公主梳发!”   赵绾没有拒绝,珍珠一边梳发一边陪着赵绾聊天:“公主如此担心驸马为何不去前院打听?”   驸马虽带走了风无名,但还有其他人在,想必是知道消息的。   赵绾目光一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他的事我不知道反倒好些。”   “可公主明明是担心驸马的?”   赵绾有些无奈的笑了声,望着铜镜里的珍珠道:“免得听了心烦!”   “公主就是什么都不说,驸马才会……误会公主,公主也该像别的女子那般,那般撒娇。”公主的脾气有些像娘娘,有些太过矜持了。   其实以前的徐贵妃也没比娘娘好看,家世也不好,可就是会撒娇,所以,就是比娘娘和柔妃娘娘都得圣宠。   “撒娇?”她也不是没撒过娇,以前也常在父皇面前撒娇,可那是为了在宫中更好生存。   在自己的夫君面前撒娇……她真是从未想过。   “是呢,别的奴婢不知,可公主看宫中便知会撒娇的嫔妃就更得宠。”珍珠也是不解,公主在宫中都能在那么多皇子公主中得皇上宠爱,怎么到驸马这里就不肯再花心思了呢。   赵绾轻笑:“是不是这次进宫母妃又对你说了什么?”   “娘娘都是为公主好,公主别怪奴婢多嘴,娘娘如今放心不下的就是公主了。”珍珠连忙道。   娘娘如今是贵妃了,皇后自崔家的事后就不理后宫事宜了,说是贵妃等同于副后,后宫中没人敢给脸色看,又不争宠,就公主这一个女儿,自然放心不下,外面皆传公主和驸马不合,娘娘着实担忧。   “罢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本宫这里不用伺候了。”   珍珠福了福身道:“是。”   赵绾望着镜中的自己,良久,轻笑一声,这才起身朝床走去。   珍珠已经收拾好了床铺,里面放了个汤婆子,放汤婆子的地方热热的,其它地方还是冷的。   赵绾钻进被子,胡思乱想了会儿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门吱呀一声,接着有人进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赵绾迷迷糊糊的唤了声:“陆玉庭?”   陆玉庭‘嗯’了声,下一刻,被褥被掀开,他应该刚沐浴过,熟悉的梅香,温热的臂膀,紧紧搂住了赵绾。   接着,铺天盖地的吻一路从后背颈窝落到了唇瓣。   赵绾本就没有睡踏实,被他这样一弄,算是彻底醒了。   “陆玉庭,你……”   赵绾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拆吞入腹,毫无招架之力,看她开始配合,才松开唇瓣,低哑道:“想我不曾?”   赵绾不好意思说出口。   陆玉庭低头吻得赵绾喘不过气来。   赵绾忙点头:“想,想的。”   “真想了?”   “想。”   幽暗的房间,看不到对方,但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埋下一串串火种,纵一场爱的烈火…… 第666章 不会饶他   第二日陆玉庭其实早醒了,不过并未起床,抱着赵绾柔软的身躯,听着她均匀的呼吸,看着她熟睡的面庞,怎么也不愿撒手。   以后,他会有很多时间陪她,就如现在一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知过了多久,赵绾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睡眼惺忪,少了清冷,多了慵懒。   “醒了?”陆玉庭捉住她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赵绾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昨夜太疯了,腿动了下,比刚学骑马时更加酸疼,还有腰,感觉动不了。   陆玉庭看到她皱眉,凑到她耳边一吻,低声道:“我帮你揉揉,嗯?”声音带着些暗哑,撩人的很。   赵绾面色一红,推了他下道:“谁要你揉!”   陆玉庭垂着眼看她,笑得有些痞:“昨日公主可是热情的很,这会儿又害羞了。”   赵绾手撑在他光裸的胸口,脸色红的发烫,只希望他赶紧闭嘴,不要再提昨晚:“你不是要去书房处理公务,还不快起!”   “我今日无事,可以陪你躺一整日。”陆玉庭刻意强调一整日。   赵绾身子下意识哆嗦,两个人靠的这样近,自然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   “陆玉庭,我有些饿了……”   也只能以此为借口了,实则,赵绾只想躺着,什么都不做,也没胃口。   “真饿了?”   “饿!”赵绾狂点头。   陆玉庭道了声好,这才起身光着身子下榻,他虽肤色偏白,给人文弱书生的感觉,但身材却是极好,一个大男人腰细腿长,腹肌分明,每一处肌肉都充满力量……   赵绾看了眼觉得不好意思,本要收回视线,可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却被陆玉庭抓个现行。   “公主想看大大方方看便是,臣站近些?”   赵绾拉着被子蒙住脸,不说话了,陆玉庭笑着穿好衣服,看赵绾还蒙在被里,走过去拉开被子:“公主不怕闷坏了?”   赵绾脸上红晕未褪,看着陆玉庭一脸调侃,又羞又恼:“你还有完没完?”   “臣这辈子大概要和公主……没完没了。”陆玉庭此刻穿戴整齐,说这话时的感觉,又刚又欲的,让赵绾不舍得移开视线,   他坐在榻前,亲手伺候赵绾穿衣:“过几日,我们可能要提前回京。”陆玉庭帮赵绾系衣服上的绳结时突然开口。   “提前回京?”赵绾疑惑道:“你前几日不是说要在庄子里过元日,待过了上元节才回京?”   “本就是到别院养伤,如今伤好了自然要回去。”陆玉庭忍不住逗赵绾一下:“臣身体恢复的如何公主不是最清楚,还是公主舍不得离开。”   赵绾在他手上拍了下:“你别打岔,是不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那日她进宫,父皇总是问他的伤养的如何,她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这才过了几日便要回京。   “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便是腊八,我们回陆府住几日。”他接下来可能会很忙,顾不到她,与其把她留在公主府胡思乱想,倒不如回陆府热闹些,且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赵绾问道。   “公主若是不愿,我们就回公主府。”陆玉庭的确早计划好,但也并不愿勉强赵绾。   “我不是不愿,只是……”自成亲以来,他们都是住在公主府,虽说也去过几趟陆府但并没有留下来过夜,而且说实话,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和陆家人相处。   “若是那样你更不用担心,我母亲性子软和从不与人起龃龉,大伯母就更是和气,两个妹妹你也都见过,没什么可担心的,当然,一切都要看公主的意思。”   “瞧你这一番劝我的说辞,还敢说不是早计划好。”赵绾嗔道。   陆玉庭也不隐瞒,恭维道:“公主英明。”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公主府都让你觉得不安全,要让我回陆府住?”赵绾本就多疑,他如此安排,难免多想。   “几个北疆细作,马上中元节,我可能会比较忙,怕你一个人太闷。”陆玉庭顺势在她脸上捏了把。   “北疆细作?”   “嗯,太子不在,皇上召我回京,皇命不可违。”陆玉庭眼眸深邃,语气柔和。   “你什么时候如此听话遵皇命了?”赵绾才不信他的话。   若他真的遵皇命,当初便不会离开京城了。   “被公主看出来了,臣是看在公主面上罢了,皇上毕竟也是臣的岳父大人。”   赵绾撇嘴,肯定是太子不在京中,怕出乱子,不得不回京替太子扛压力了。   “那你自己小心,太医说你不许用内力的。”赵绾又无奈,又为他担心。   陆玉庭功夫好,可如今用不得,等于白费。   “你若担心我就在府中乖乖的,不要让我担心,嗯?”陆玉庭挑眉。   赵绾点头:“我晓得。”   他有正事要做,既帮不了他,便不拖他的后腿。   俗话说,腊八前后冻破石头,腊月初六这日,在京郊休养了一个多月的驸马终于回京,过了腊八,要不了几日就是元日,驸马带着公主回了陆府小住。   公主移驾陆府,陆府蓬荜生辉,前几日就开始收拾准备了。   陆玉庭的院子有些小,陆夫人本要收拾之前二房住的院子的,赵绾却不希望太麻烦了,坚持住陆玉庭的院子便好。   陆夫人最后把隔壁的偏院打通了,方便下人们伺候。   赵绾住了两日,发现陆府的人都很好相处,平宁侯夫人通透和气,婆婆极好说话,陆玥文静内敛,陆瑾鬼马机灵,要说最不好相处的就是她的驸马,已经连着两日没见到他人影了。   陆三夫人看儿子把公主往家里一丢便不管了,着实有些愧疚,再没这样做人夫君的。   “玉庭着实离谱了,公主放心,我定告诉他父亲,不会饶他。”陆三夫人对赵绾态度很是谨慎。   实在是儿子之前花名在外,当母亲的也是难啊。   虽然赵绾说过一家人不必称呼她公主,可陆三夫人觉得礼不可废,人家是君,他们是臣,到底不敢随意。 第667章 大将之风   “母亲不必费心了,他一贯是忙的,回来了反倒聒噪,我们一处说说话,做些针线,倒是清净。”赵绾笑道。   出身高贵的赵绾自是不爱做针线的,也无人敢挑皇帝女儿的刺。   陆三夫人是小官之女,自小便和姐妹一起做针线,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赵绾愿陪着她一起打发时间,也是极有心了。   陆三夫人对儿子做的事都不知道,否则便不会这样说了,赵绾自己也并不是完全知情,为了不让婆婆担心,也不好告诉她。   “公主别总是为他说话,玉庭着实不像话了。”陆三夫人歉意道。   陆瑾点点头:“三婶说的没错,这次瑾儿也不帮三哥哥。”   “那我可要好好谢谢瑾儿。”   陆瑾笑嘻嘻的凑到公主耳边道:“嫂嫂放心,我看过娘亲罚爹爹用的玉瓶,顶在头顶跪着不能摔下来,待三哥哥回府嫂嫂就让三哥哥也顶一个……”   赵绾听完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陆瑶的性子竟有个如此鬼精灵的妹妹,怪不得陆家上下人人宠着她了。   ……   陆玉庭正和顾将军谈事,突然打了个喷嚏,顾丰生道:“陆公子要注意身体。”   毕竟陆玉庭受伤的事,顾丰生是知道的,习武之人都知道,皮肉伤容易养,内伤可就没那么容易好了。   “多谢将军,无碍的!”陆玉庭笑道。   “就是,爹你不用管他,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会有事的。”顾昭华在一旁道。   他旁边的肃王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如今太子哥不在京中,瞧把这小子给嚣张的。   他们一个大将军,一个亲王,一个郡王还要受他派遣。   对了,如今赵煊又是肃亲王了,赵煊这段时日表现不错,皇上恢复了他的亲王封号。   赵煊觉得吧,其实也就这么回事,五哥说过,但凡皇子能活到这个岁数的都能混个亲王当当,和郡王没啥分别。   为什么?   他这个亲王还没顾昭华一个郡王得脸呢。   比不过顾昭华他认了,毕竟还有长公主那一面,可陆玉庭这小子实在太阴险,之前他就着过他的道。   记得当时他在妙音阁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被赶出来后本是要回府的,可被几条大黑狗追了几条街,幸好他跑的快,虽然没被狗咬,可摔了一跤,害的他好几天不敢出门。   后来才知道,这都是陆玉庭搞得鬼,他最会用毒了,听说顾昭华也着过他的道,被蚊虫叮的一脸包。   顾丰生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这死孩子就是不长记性,瞧瞧人家的儿子。   “犬子无状,陆公子见笑。”顾丰生道。   “将军客气,这次能抓住那几名细作郡王功不可没,怪不得太子殿下在信中说,京中之事都可与郡王相商,说郡王虽小却有大将之风。”陆玉庭不吝赞美。   “五哥真这么夸我?”顾昭华十分得意。   “这是自然,可惜陆某今日未将信件带在身上,不然倒可让郡王看看。”   “那倒不必,五哥给你写的信,我怎好去看,对了五哥现在在哪?”顾昭华虽然十分想亲眼看看,但还是忍住了。   陆玉庭看了顾将军一眼,故作为难道:“太子殿下再三交代,千万不能将行踪告诉郡王,他怕郡王会抛下京中一切去找他,说京中无信任之人守着,他不放心。”   顾昭华想到赵恒临走前交代他的话,点了点头,闷闷道:“这倒是。”   他有好几次都想去找五哥了,可还是忍住了。   “你告诉五哥,我会替他好好守着京城等他回来的。”   陆玉庭点头:“一定,一定,郡王如此神勇,太子知道定十分欣慰。”顾昭华虽然心思单纯,可已不是曾经那个懵懂少年了,师兄说的没错,假以时日,他会是大齐最骁勇的将军。   “也就小意思啦。”顾昭华虽是如此说,但脸上却是难掩得意。   等五哥回京可要好好和五哥说说他是如何英勇,以一敌五的。   陆玉庭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赵煊:“肃王殿下和郡王配合默契,若没有金吾卫及时赶到,怕是抓不到那几个细作。”   “马马虎虎吧!”   “肃王殿下过谦了,太子殿下说……”陆玉庭话顿在这里。   赵煊却是等不及了,一脸期待:“五哥在信里也提到我了?”   陆玉庭笑而不答,顾昭华却抢白道:“五哥才不会提到你。”   赵煊现在是人模狗样的,但就他以前做得事,五哥没把他打死就不错了,还给他写信,给他脸了。   最烦这小子和他抢五哥了,整天五哥长五哥短的,好像真的一样。   赵煊一听,脸上明显的落寞,其实五哥离京那日,他也去了,只是没敢上前。   “太子殿下听说肃王恢复亲王封号,很是欣慰,说这次的封号是殿下凭本事挣回来的。”陆玉庭不紧不慢道。   “真,真的?”其实他现在也没多在意郡王亲王的,但如今五哥说他的亲王是自己挣来的,那是不是说他还是有用的?   “当然,太子殿下虽不在京城,但对此还是很关注的。”   赵煊脸上有了笑意:“麻烦陆公子转告五哥,我会好好做的。”   皇上这次召他回来,却并无具体职位,就只是负责剿灭细作,待任务一完成,他便又是‘无所事事’的驸马了。   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人,皇上给他配了两位王爷打下手,可真是看得起他。   “在下一定带到,这次肃王殿下带着金吾卫如神兵天降,真是威风八面。”   赵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没那么威风了……”   当时情况的确危险,驸马就是个绣花枕头,也就动动嘴皮子,还得随时让人保护。   若不是他关键时刻带着金吾卫赶到,配合昭华,肯定有漏网之鱼。   “那以后在下要好好仰仗两位,就按顾将军刚才说的,最近皇城的守卫就靠你们了。”陆玉庭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随后顾昭华和赵煊也举起酒杯一口喝了,顾将军看着俩乖乖上钩的傻孩子,心里叹了口气。   他刚什么都没说,那些计划都是陆玉庭早制定好的。 第668章 可塑之才   顾丰生自然是不会在这时候拆陆玉庭台的,他的这些部署堪称完美,便是他也未必能想的如此详尽。   不愧是清虚道长亲选的鬼谷继承人,只是部署完美,执行起来自然是困难的。   尤其这俩孩子,明显和陆玉庭不对盘,这几日也没少挤兑他。   之前的细作都是些小喽啰,好对付,可往后却是要大家密切合作相互信任,不能出丝毫差错。   “放心,我们是绝不会给五哥丢脸的。”两人拍胸口异口同声的保证。   陆玉庭又饮一杯:“那就一切拜托了。”   四人离开包厢时,顾将军和陆玉庭走在最后,顾昭华和赵煊勾肩搭背的,嫌他们墨迹,走前面了。   顾丰生突然停下脚步:“那封信,你得准备好了。”   自家的熊孩子什么玩意他最清楚了,搞不好哪天他一个心血来潮就要看信。   若是到时知道自己被忽悠了,那后果就……他怕他这个当爹的拦不住。   “多谢将军提醒。”   “好说。”   二人说完,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待顾将军上了马车,顾昭华才道:“爹和陆玉庭说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爹这段时间都没对他这个亲儿子这么笑过,对别人家儿子笑那么高兴做什么。   “没什么,难得有人夸你,我这个当爹的自然高兴。”顾丰生哼哼道。   “瞧爹这话说的,以后夸你儿子的人多了去,有你高兴的呢。”顾昭华得意道。   顾丰生:……   算了,自己养的儿子傻就傻吧,至少比别人家的憨憨强些。   别人家的憨憨此刻也在马车里正准备回府,可走到一半,突然叫停车。“爷,怎么又不回府了?”小厮不解道。   “先送本王回卫所,你回去让管家给本王收拾几件衣物,这段时间本王就住卫所了,年关将至,可不能出任何意外。”赵煊郑重道。   小厮看着自家王爷道:“殿下,小的怎么觉得殿下跟以前越发不一样了。”   殿下以前最喜欢回府和姨娘们饮酒作乐的,怎么现在搞事业去了,变化太大。   赵煊在小厮屁股上踹一脚:“爷当然不一样了,爷现在是亲王。”   小厮更不解:“殿下以前也是亲王。”   “以前的亲王能跟现在的一样吗?”赵煊吼道。   以前是打娘胎里带的,有什么稀罕,如今是自己挣来的,这就是个傻子。   赵煊琢磨着得换个机灵点的小厮,这个憨憨已经配不上他如今亲王的地位了。   马车门一关,不耐烦道:“掉头,去卫所,快些。”   陆玉庭送走他们这才上了马车,风无名道:“公子就是厉害,这下那两个人可不会再捣乱了。”   昨日,若不是公子留了后手,就那两个憨憨,想全身而退只怕没那么容易。   “郡王和肃王俱是心性单纯之人,年纪又小,冲动了些,若引导得当,都是可塑之才。”陆玉庭勾了勾唇道。   “公子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还是要靠公子运筹帷幄。”风无名对陆玉庭绝不是一个佩服便能形容的。   陆玉庭笑着摇头,哪就像表面看起来如此简单。   皇上说是让他负责,暗地里却给他使绊子,有个比他辈分高资格老的顾将军,还有两个王爷,明摆着是要为难他,让他们窝里反。   他们都是太子的人,若因此闹出嫌隙,不等皇上出手,他们自己就出了乱子。   所以,即便他顺利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这份功他也不能领。   一个是皇上亲姐夫,一个是亲儿子,亲外甥,他这个亲女婿还是靠边吧。   “回府!”陆玉庭道。   风无名叫来了马车,待陆玉庭上车后他才跟着上去。   好几日没有回府了,也不知公主和母亲她们相处的如何。   陆玉庭回到院中时静悄悄的,显然都睡下了,廊上就亮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灯,在冷风吹拂下摇来晃去,格外的孤寂。   赵绾虽然早早躺下了,但并未睡着,她有些认床,这几日躺下也都是要翻腾许久。   陆玉庭推门进来时赵绾还以为是珍珠,便道:“你且休息吧,本宫不用伺候。”   “公主殿下当真不需要人伺候?”陆玉庭声音浸满了笑意。   赵绾听出陆玉庭的声音,一下坐了起来:“你回来了?”   陆玉庭拿出火折子,将屋里的灯亮起:“是,我回来了。”   陆玉庭身着藏蓝色暗金纹的大氅,头戴玉冠,配上一头白发,一派风流之态。   屋里烧着地龙,十分暖和,赵绾从床上下来,虽然穿着中衣,但也并不觉得冷。   陆玉庭张开手臂,赵绾愣了下,小跑着过去奔入陆玉庭怀抱,陆玉庭愣了下,手臂回抱住她。   其实,他刚才是想让赵绾帮他解开大氅的领子,毛领上的扣子有些小,不太好解开。   不过,赵绾第一次这样主动抱他,陆玉庭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满了,暖暖的。   “事情解决了?”赵绾低声问道。   这几日她也是提心吊胆,可不想陆三夫人担忧,也不敢派人打听外面的事。   “嗯!”算是暂时解决了。   如今就是太子那边,他怕这些细作知道太子行踪后对太子不利,又加派人前往淮北护卫,但愿一切只是他多虑。   赵绾抬起头来看他:“累吗?”   “不累。”陆玉庭摇头,累当然是有些累,可如今看到她便一点也不累了。   赵绾看陆玉庭一直盯着她看:“你老看我做什么?”   “几日未见,自然要好好看看以解相思之苦。”陆玉庭摩挲着她的脸庞。   赵绾这次倒是没有害羞躲开,也同样抬头看着他。   这几日未见,他倒是消瘦了,下巴上还有新长出的胡茬,不过并不影响他的颜值。   说实话,就陆玉庭的相貌在驸马圈里无人能比,也怪不得……   算了,不提了。   陆玉庭将她拥入怀中,低头看着她,眼底暗流涌动,深邃迷人,动情道:“绾绾再这样看我,我可要忍不住了……”   赵绾差点咬住舌头,对于这种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的直白:“今日不可以的!”   陆玉庭以为她是害羞,自然不肯停下,手从后背摸到了前襟。   赵绾闷哼,声音都发了颤,按住他游弋的手掌道:“陆玉庭,你停下,今日真的不可以。”   “为何?”陆玉庭的嗓音暗哑的厉害,在她耳畔喷出湿热的气息。   “我,我小日子今早刚来。”   陆玉庭:……   什么是晴天霹雳,他今日算是知道了。 第669章 善解人意   陆玉庭堵住了她的唇,哑声道:“亲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说完托着她的后脑,倾身吻得更热烈了些。   陆玉庭刚喝完酒,唇舌还带着辛辣的酒香,如同他的人一般盛气逼人。   赵绾喘着气,脸颊发烫,连眼尾都染上了艳丽的桃红,瞪着眼怔怔地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反抗的话来。   陆玉庭拦腰抱她上床,墨色的眸中欲念叠生,像是夜里能蛊惑人的妖魔,暗哑着声音道:“绾绾……”   长夜寂寥,更漏声声,寂静的夜,被呼啸了一夜的北风吹走,第二日来了,倒是个难得的晴天。   院里的红梅因为主人回归,开的正盛,陆玉庭亲自为赵绾梳妆画眉,赵绾一脸娇羞,陆玉庭深情款款,梳完妆,手牵着手去长辈房中请安了。   冬日里一般都是各院自己用膳,免得等来等去,饭菜容易冷。   所以,陆玉庭和赵绾出现的时候,陆三夫人着实愣了下,也不知是许久没看到儿子还是怎得。   “父亲,母亲!”二人异口同声道。   惊的陆三老爷和陆三夫人从桌前起身,欲要行礼时赵绾拉住了陆三夫人的手:“母亲勿要多礼。”   陆三老爷那一弯身到底没弯下去,睨了自家儿子一眼,什么情况,一大早的来用早膳也不提前通知下。   陆玉庭朝陆三老爷眨眼,一家人热热闹闹不好吗?   父子俩这边眉来眼去,那边已经重新坐下,下面的伺候的丫头们机灵,很快就重新从厨房拿了早膳。   赵绾回来这几日也发现了,陆家的菜品样式虽少,但味道都是极好,比宫中御厨做的还要好。   问过之后才知,陆家所有的食材都是方家的农庄送的,每一只羊,每一头牛都是精心喂养,只取身上最精华的部分送来入膳,且都是最新鲜的,便是冬日里也不隔日,所以味道最好。   早上是羊汤,还有几碟小菜,一家人其乐融融,乃至陆三夫人觉得太不真实。   这是真的吗?她的儿子回府了,还带着儿媳?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的,陆玉庭自把公主送回府这是第一次露面,陆三老爷这个做长辈的当然不能什么都不说。   总之,训斥还是要训斥的,这是做长辈的态度,但他这个儿子主意大,脸皮厚,训斥了估计也没什么用。   他在外面总听闻儿子和公主感情不好,不过这两日下来,他对这个儿媳倒是很满意,不愧是皇家教养出来的,极其守礼,就是这个儿子嘛,不像话。   面对父母亲的训斥,陆玉庭只敢点头称是,说以后不敢。   赵绾倒是想帮他说话来者,可刚一开口就被自家婆婆堵住了:“公主不必替他说话,这事是他做的不好,就该教训。”   赵绾很是恭顺的对婆婆道了声是,忍着笑,看着公婆轮番教训陆玉庭。   平日里威风凛凛好不风光的陆三公子此刻被骂的还不如街边的流浪狗,一个劲的低头认错说不敢了。   怪不得昨日瑾儿说,嫂嫂放心,在我们陆家三哥的地位最低,只要他惹嫂嫂不开心,多的是人帮嫂嫂教训他,这话真真不是骗她。   陆三公子在家的地位可真是……不高啊。   待日子久了,赵绾就会发现,陆玉庭地位不高这事,不是个例,陆家的男人地位都不高,当然,陆三最低。   赵绾一开始怕适应不了大家族的生活,毕竟陆家是世家,作为最初规矩的制定者们,世家大族里规矩不比宫中少,而且,她也不知该和他们如何相处。   如今住进来,倒觉得很舒心,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一家人闲话家常,可以各持已见,可以翻脸,但没有算计,不用耍心眼,这是她活了一十七年从未有过的。   他们从三房院里离开时,赵绾轻声道:“我如今总算知道为何你之前总不在府中了?”   陆玉庭叹了口气:“这下公主知道,我的牺牲有多大了吧?若是公主想回公主府可要早些告诉臣?”   便是皇上也没有如此劈头盖脸的骂过他,若换了人,他早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了,可惜在陆家是不成的。   他能把那些对付外人的手段拿来对付家里人吗?   所以呀,日子就得这么憋屈的过。   赵绾很有气势的睨了陆玉庭一眼:“本宫觉得还不错,暂时不回公主府了。”   说完,不理陆玉庭,自顾自超前走去了。   陆玉庭唇瓣微微勾了勾,加快步伐追上:“臣遵旨便是。”   陆玉庭在府中停了一日,第二日用早膳时告诉赵绾要出府办事:“若是闷就去找母亲或大伯母闲聊,不过,有瑾儿在,你大概也不会无聊。”   陆瑾那小丫头越发的古灵精怪,没她不敢做的事,前些日子宫宴,一张小嘴甜的很,竟哄的皇上封了她为县主。   虽然说有打个巴掌,给颗甜枣的嫌疑,但能让皇上把对陆家的亏欠加封到她身上,也是自己的本事了。   说来也是奇怪,两位良娣同日被送入东宫,可那位韩家小姐却突然大病,险些要了性命。   钦天监监正唐钰说,韩小姐和东宫的气场不合,受不得龙气,若强留在东宫或有性命之忧。   听说韩侍郎爱女心切,跪求皇上收回成命,将女儿接回了韩府。   回到韩府后不久,韩小姐的病就好了。   如今京中都说,韩小姐福薄,才入了东宫不到三日就病倒了……   “那倒是,阿瑶可真是好福气,有个这样可爱的妹妹。”   “如今也是你的妹妹了。”   赵绾一笑,可不是吗,小丫头一口一个公主嫂嫂,嘴上抹了蜜似的。   “她和玥儿都是陆家女儿,性子倒是天差地别。”赵绾道。   “玥儿虽内敛,可最是善解人意,她虽不若瑾儿嘴甜,但对你这个嫂嫂是极爱护的。”陆玉庭道。   玥儿性子慢热,相处久了,就知道她的善解人意了。   “我自然知道,婆婆将她教的极好!”陆玥虽不善言语,但却善聆听,心里是个有主见的。 第670章 一家之主   陆家的女儿就如春日花园里的花朵,各有不同,各有其美。   “若你要出去逛逛,让墨青和风无忌陪你一起。”陆玉庭交代道。   赵绾自小出门便是前呼后拥,多带个侍卫倒也没有不适应的。   “我知道的,你自己要小心些!”赵绾的手几乎是无意识的就抚上他的脸,陆玉庭长了副好面孔,更有双蛊惑人心的眼睛,这样看着她的时候总让她有种他爱极了她的感觉。   陆玉庭唇瓣勾起,笑容如春风消融积雪,低声凑到她耳边道:“担心我?”   “那些细作千里迢迢的来到大齐,必然是有大动作,我自然担心你的,谁让我,”赵绾咬了咬唇:“谁让你是我的驸马。”   那句到口边的谁让我喜欢你到底没有说出口。   赵绾的手每在陆玉庭脸上移动一点,陆玉庭的心痒就更多一分,像是被猫挠了。   陆玉庭眼中笑意越发深:“公主不用担心,洗香香等着臣回来便是……”   赵绾一噎,偏过身子不想和他说话了,前几日他一直没有回府,她每日都睡不好,他倒好,净会说些风凉话。   “我同你说正经事呢。”   “谁让你先撩我。”陆玉庭声音更加低哑。   赵绾拿眼瞪他:“谁撩你了!”   “公主如此摸我,还不是撩我?”陆玉庭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你放心,便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更何况,他还有许多未完之事。   赵绾心中一动:“你说话算话,等你忙完了,陪我进宫看母妃。”   前几日她进宫,母妃得了风寒,咳的厉害,也不知好些没有。   “好,我也许久没有进宫看望她老人家了。”陆玉庭应道。   陆玉庭捏捏她的手:“我走了。”   赵绾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心中却也是有些失落的。   陆玉庭不想家人为他担忧,所以并没有让手下来府中汇报公事。   陆玉庭向来把公事和家事分的很清,不混做一团。   一来保护家人,再者府中人多,有些人不易露面,若是被人认出,对他们呢也是危险。   若说陆三夫人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是不可能,到底母子连心,她隐约也猜到儿子在外的那些风流韵事是为了掩饰,他做的事很危险。   每次看到儿子那一头白发,就忍不住难过。   他才多大啊,连她和夫君都还没有白发呢……   在赵绾面前她得隐忍着,人家毕竟是公主,心里说不定多难过的,她若是帮着儿子说话,那就是在人家伤口撒盐了,可到了自家夫君面前就忍不住了。   “玉庭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问一句。”陆三夫人放下手中针线道。   陆三老爷砸砸嘴,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以前儿子不在府中,夫人还只是唠叨,他什么时候回府,多久没看到儿子了,如今搬回府中住,这问题倒是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夫人,你也知道他的事从不告诉我的。”陆三老爷自是知道北疆细作的事,但夫人胆子小,告诉她,她能吓的睡不着觉,整日在家里掉眼泪。   “他不告诉你你难道不会问,这都是怨你,从小你就没关心过他。”陆三夫人翻起旧账。   陆季山也是委屈,玉庭小时被老侯爷带在身边养,他要管也轮不到他啊。   “夫人,儿子不会在外面胡搞这点你放心,我已经训斥过他了,他不敢了。”陆季山低声道。   “说的好像他怕你似的!”陆三夫人瞪了夫君一眼,又拿起手中的针线,问他也是白问,待有空去和大嫂说说,大哥的话玉庭总是会听几分的。   心里有心事,这针一下就扎到手上了,陆三夫人吃痛,陆季山赶紧过去捉住夫人的手,心疼道:“夫人小心些,小心些。”   陆三夫人抽回手:“我扎我自己关你什么事,走开,看到你烦!”   陆三老爷委屈的呀:“怎么不关我的事,这针虽是扎在夫人手上,但却是扎在我的心上,我也疼,夫人就当是心疼我。”   陆三夫人低头偏过身去:“老没正行,还不快走,扰了我做针线。”   陆三老爷连连道是,走到门口又不甘心道:“那我真的走了。”   “走!”陆三夫人头也不抬道。   陆季山耸耸肩,十分失落的从院里出来,去找大哥讨论公事。   他是玉庭的爹,怎么会不担心儿子,怎么北疆细作就突然出现在京城了,那个拓跋弘不是已经被处理了吗?   陆伯山正在房间里哄孩子呢,可把陆伯山给气到了,在怀里睡的好好的,一放到床上就醒。   他看出来,这孩子不是个好东西,哪有瑶儿和瑾儿小时乖。   所以,稀罕了没几日,陆伯山已经不耐烦了,每日臭小子又尿了,臭小子又醒了,臭小子又拉了……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还有一堆尿布要洗,这才半天就尿了这么多,太折腾人了。   陆夫人到底年纪不小,生了孩子后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别的地方也罢,就是总觉得腰疼。   太医来看过几次,都说要休养一段时间。   正端着尿布要走时,小丫头进来报:“三老爷在书房等老爷说有事商议。”   陆伯山心中大喜,可不敢表现出来,转头去看陆夫人:“夫人,三弟找我,你看……”   “你既有事就去忙,一个大男人在家里洗尿布算什么事。”陆夫人最近日日看陆伯山在眼前晃也看得烦了。   陆伯山:……   我好冤!   陆季山看到自家大哥进来,忙从椅子上起身:“大哥。”   “坐,坐!”陆伯山朝陆季山招手。   唉,如今陆家也只有在三弟这里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家之主。   “大哥可听说北疆细作之事?”陆季山问道。   陆伯山自受伤后便没有上朝,一直在家养伤。   但大哥掌着陆家的暗卫,便是不上朝,消息也比他要灵通。   陆伯山点头:“听说了些。”   “大哥不觉得细作出现的太过巧合?”陆季山蹙着眉头。   “赵穆失踪了。”陆伯山也收到了消息。   皇上召回玉庭,应该也是知道了此事,只是还未在朝堂上传开,只怕赵穆的失踪和北疆有关。 第671章 当街行刺   “怎么好端端的会失踪?”陆季山大惊。   陆伯山点头:“我担心的正是如此,皇上和太子嫌隙渐生,难保不会有人借此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   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这皇位由谁来继承都是未可知。   皇上让上官家女为良娣,这心思满朝谁看不出来?   就算封了瑾儿为县主,也不过是想自圆其说,可却是欲盖弥彰,越发显得他的动机不单纯。   “大哥是说朝中……”上次景王赵穆谋反,朝中已经肃清了他的势力,难道还有余党。   “这倒是未可知,如今也并无郑家,可太子不在京中,若京中真有事,只怕也是鞭长莫及。”陆伯山目露担忧。   他是武将,守护大齐百姓是他的职责,若此刻京中动乱,他亦是义不容辞。   “那玉庭……”岂不是很危险。   陆季山的话没说完,心里却对皇上的安排很不满意。   陆家如此忠心,却被他猜疑,一到有危险倒是记起陆家人的好了。   大哥折了条腿,玉庭倒是侥幸捡回半条命,可那一头的白发,也是他心中的痛。   “三弟放心,我已将陆家暗卫交给他负责,拼死也会护着他。”陆伯山道。   幼子尚在襁褓,玉庭是他亲侄子,也是陆家的顶梁柱,他绝不会让他出事。   “大哥,这恐怕不妥。”陆季山道。   陆家的暗卫只有家主有资格差遣,大哥把暗卫给了玉庭,这是……   若是之前,大哥无子那由玉庭继承便也罢了,可如今是有嫡子的,再交给玉庭怕是不适合。   “没什么不妥,父亲生前也是中意玉庭的,前些年我是糊涂了。”他经常在外,再加上母亲临终所托,对二房是偏袒了些,如今方知父亲的话用心良苦,幸好还不算晚。   “大哥……”陆季山还想再说什么,陆伯山挥挥手:“待开了春,我就会为玉庭请封世子,皇上应该不会拒绝。”   玉庭如今是驸马,皇上若要驳回,岂不打了自己女儿的脸。   若是玉庭有了平宁侯世子的身份,他也能名正言顺将陆家军交予他。   如今虽然比不得从前,但有陆家军的招牌在,一切就可以重新再来。   “一切听大哥安排。”   ……   顾昭华练完兵刚回到营帐,还未来得及坐下喘口气,便听到有人来报:“将军,出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顾昭华不满道。   “顺天府丞当街遇刺身亡。”   “什么?”顾昭华把擦脸的帕子甩到桌上:“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干敢街行凶。”   “不止顺天府丞,今日有不少官员在下朝回家路上遇刺,还有几个受了伤。”属下继续道。   顾昭华拿起刀就往外冲:“小爷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给我洗好了脖子等着,看我不弄死他。”   还没走出军营被知道消息而来的顾将军拦住了:“去哪?”   “找凶手。”   “金吾卫已经在搜捕了,若是城防营再去,百姓岂不人心惶惶。”顾将军道。   这很明显是一场报复,他们前脚抓了几个细作,他们就搞出这样的恐怖事件。   “他们都欺负上门了,我总不能干坐着,他们今日敢当街刺杀四品官,说不定明日就是三品,二品的大员,再以后就是金銮……”   “住口,如今倒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顾丰生呵斥儿子。   今日遇刺的官员基本都是四品官,不算大,可也都是衙门里主事的,为的就是让大臣们害怕,制造恐慌。   最关键,皇上还没发话呢,城防营不能随便带兵进城搜捕。   而此刻,皇上也已经知道消息了,大臣下朝遇刺在京中已经传开了,当街遇刺,想瞒住也不容易。   陆玉庭被皇上紧急召进宫,进宫的时候发现曾江也在。   曾江今日也遇刺了,他身手好,躲过了那一箭,只是对方隐藏在暗处,逃跑的路线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并没有追上。   皇上气的在殿内走来走去:“不是说已经抓到了细作,这又是怎么回事,朕把差事交给你,你到底是怎么办的?”   陆玉庭下跪请罪:“是臣失职。”   “的确是你失职,他们今日敢当街刺杀官员,明日就敢进宫行刺朕。”皇上怒道。   “臣罪该万死,今日是意外,臣回去后一定加强守卫。”陆玉庭道。   如此了解京中地形,金吾卫的岗哨分明岗和暗岗,能如此轻易躲过守卫,要么潜藏在京中许久,要么有人将京中布防告诉了对方。   金吾卫以前是郭凯祥统领,而郭凯祥是赵穆的人,难道,赵穆真的已经回京了?   皇上哼了一声:“马上就是元日,各国使者近日就会陆续来京朝拜,到时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是,还有……儿臣怀疑废景王赵穆已经潜回京中。”陆玉庭道。   皇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已经放他一条生路,没想到他还是惦记着这个位置。   “怀疑?朕不要听怀疑,要有切实证据,永除后患,既然这件事朕交给你,一切由你处置便是。”皇上过了一瞬开口道。   “是!”陆玉庭道。   他等的就是皇上这句话,皇上如此说便是杀无赦死活不论了,毕竟抓个死人可比活人容易。   皇上说完看向一旁的曾江道:“那个铁矿朕就交给你负责,尽快让武库司将新的臂弩投入使用。”   “臣多谢皇上信任!”曾江谢恩道。   弯腰的时候和陆玉庭悄悄交换了个眼神,如今曾江可是如愿以偿了。   二人从华清殿出来,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恭喜曾大人得偿所愿。”陆玉庭轻笑道。   “这一切不是陆大人意料之中。”曾江笑着回道。   武库司居然是陆玉庭的人,不过,之前是谁的人都不要紧,以后总归要为他所用。   二人虽是笑着,却都是笑里藏刀,你来我往。   皇上坐在案前,手里拿着折子,忽然抬头问道:“驸马出宫了?”   “是,和曾大人一起走的。”   “是吗?这倒是稀奇。”皇上将折子放下。 第672章 不负苍生   “不过,脸色都不大好,兴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孙不二又加了句。   皇上挑眉,笑了笑:“兴许吧!”   说完又拿起桌上的折子,批了一上午,都是御史的弹劾折子。   朝堂上如今成了两拨人吵架圣地,早朝吵不够,回家之后还写弹劾折子,你弹劾我,我弹劾你,跟小孩子打口水仗似的没完没了了。   以前有崔家和陆家在朝堂的时候,像这种情况,只要崔侯或者陆侯咳一声,也万不至于吵架成这样。   这些御史文官就是欺软怕硬,给他们脸了,此刻就是太子在也好啊,太子那死孩子吵架也没输过。   总不能让他堂堂皇上亲自下场手撕大臣吧?   皇上不想看折子了,把内卫眼线搜集到的密报拿出来调节情绪。   翻出第一份,某年某月某日江大人新纳一名小妾,甚是爱之,夜夜笙歌,夫人提着菜刀冲进小妾院中……   某年某月某日御史范大人逛牡丹楼一夜未归,被夫人挠破了脸,对同僚谎称被野猫抓的。   某年某月某日大理寺孙大人因和下属喝酒晚归,被夫人罚睡书房三日。   某年某月某日平宁侯尿布没洗干净,哄孩子睡觉把自己哄睡着了,被陆夫人罚跪……   皇上看完,倒吸了口冷气,妈呀,他的这些大臣们家家都有母老虎,怪不得一个个在朝堂上怨气那么大。   还是他的后宫和谐些,近日从来没发生过争宠斗殴事件,他想去哪就去哪。   皇上看完今日送来的密报心情好了很多,果然,密报才是快乐源泉。   京中人心惶惶,可淮北地此刻却是空前的官民一心。   淮北自上而下的官员如今都在想办法弄粮,本地没有的就自掏腰包跨地区买粮,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做的不够,被别的县郡比下去了,将人道主义精神发挥的十分彻底。   有句话果然不假,众人拾柴火焰高,受灾地区的粮食问题得到缓解,这些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赵恒十分看重廖元起,私下里没少接见,发现这个平平无奇,甚至被晒的有些黑的廖大人还是个宝藏男孩。   廖元起说,这个冬季是最难熬的,到了春季,就能配上野菜果腹,再发动百姓种上成熟期短的粮种,待到粮食成熟,就能渡过灾荒了。   廖元起还说,每个努力读书考取功名的官员的理想都是造福百姓,只是在现实中拐了个弯,偏离了轨道。   简单来说就是人之初,性本善。   但人性的恶在丰泰米行体现的淋漓尽致。   朱明礼到底来了淮北,是被他父亲五花大绑打的半死送到赵恒面前的。   赵恒看朱明礼的伤,整个后背血淋淋的,腿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就这伤没个一年半载只怕也养不好,下手够狠的。   朱高齐痛哭流涕,说自己对不起皇恩,对不起大齐,愿捐出丰泰米行全部粮食和朱家一半财产给淮北灾区,以恕朱家之罪。   赵恒觉得,朱家都这样有诚意了,他也不能追着不放,做人还得大度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淮北的粮食解决,朱家的事情解决,赵恒也差不多要离开淮北了。   离开之前,姚太守在城楼上设宴,地方是赵恒选的,喝就是粥棚的白粥,名曰,与民同食。   赵恒盛装带太子妃出席,这一日天气晴朗,但还是很冷,毕竟是一年最冷的几天。   猎猎寒风,滴水成冰,但众官员一个个心情澎湃,内心火热。   毕竟,若无意外,他们大多数人是这辈子都没有进京的机会,更没有机会见到未来的皇上。大概这就是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了。   赵恒一身威严玄黑绣金龙的太子常服,黑色的腰封用金线镶边,陆瑶一身盘金彩绣棉衣裙,外面是软毛织锦披风,好一对璧人。   两人一进来,众官员齐齐下跪:“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下面百姓也齐齐下跪:“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千岁。”   赵恒站在城楼上一挥手:“平身。”   这种场合赵恒一般是不喜欢的,可今日不同。   不论之前他们如何,但在这次,让他看到了人性的闪光。   “诸位这次在赈灾中的表现堪称百官典范,这是值得载入史册的荣光,是淮北之幸,大齐之幸,孤替百姓谢诸位,诸位受孤一拜。”   陆瑶也随赵恒一起弯身行礼,他们这一礼弯下,比任何赞赏都来得郑重,着实把大家惊到了。   他们见过下属、百姓朝他们行礼,可第一次见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对他们弯腰行礼,众人感动到热泪盈眶。   姚太守作为靠狗腿上位的代表,反应最快,率先撩袍跪下:“臣等惶恐,臣必当尽心竭力,不辜负殿下,不辜负苍生。”   廖元起接着跪下:“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接着众人皆反应过来,齐齐下跪,重复廖元起的话:“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   声声震耳,声入人心。   赵恒和陆瑶离开淮北那日万民送行,百官叩拜。   天气阴沉沉的,下着盐粒似的雪,这场雪会彻底缓解淮北的干旱,来年一定是丰收之年。   百姓都说是太子殿下诚心感动上天,这才有了瑞雪兆丰年的气象。   此后多年,淮北风调雨顺,官民齐心协力,励精图治,官员个个政绩斐然,廖元起不负众望,带着百姓研究出了适合淮北生长一季两熟的农作物,还从外境引进不少菜种,大大提高了农作物产量,提高了百姓的生活质量。   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此刻赵恒和陆瑶坐在马车里,身后还能听到百姓此起彼伏的声音。   “殿下可有何感想?”陆瑶问道。   “感触颇多!”赵恒缓缓抬眼,目光看着远方。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愈发让人觉得自身犹如沧海一粟。   赵恒叹了口气:“以暴制暴能平一时之怒,以德化民以礼待士方为上策。”   “此番淮北之行,我亦收获良多,天子有道则人退而为主,无道则弃之.可不畏哉!” 第673章 一举灭之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苍茫一片,马车在道路上快速的行驶,他们要在天黑前到达预定的地点落脚,否则这天寒地冻的就要露宿街头了。   在经过树林时,青鸾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对旁边的夏竹道:“小心。”   夏竹虽总和青鸾抬杠,但在这种事上青鸾经验要更丰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青鸾敲了敲车壁,赵恒听出这是示警的信号。   事实证明青鸾的担心并非多余,马车刚驶进林子数十支羽箭如雨般破空而来,径直射向马车。   这马车看似普通,实则里面内壁由精钢所制,一般的箭根本射不进去。   陆瑶听到外面的响声,心里一紧,她担心的事情终还是发生了。   这一路太子暴露了行踪,那些牛鬼蛇神都闻到味追上来了。   赵恒眯了眯眼,目光锐利,手握住陆瑶的手:“窈窈可怕?”   陆瑶摇头:“我不怕!”   “那好,你乖乖坐着,等我回来。”赵恒拍拍陆瑶的肩膀。   陆瑶点头,她不会功夫,此刻出去就是给他们添乱,倒不如乖乖坐着。   “你小心!”   赵恒勾起嘴角,缓缓抬起下颌对陆瑶道:“乖,看夫君给你现场表演!”   出来这么久,他还没有机会展示他的龙泉宝剑呢,这可是老头子赐给他为数不多的好东西了。   马车的顶盖有机关,赵恒纵身从马车顶跃出,马车顶盖有机关,只能从里面打开,赵恒出去之后,顶盖迅速闭合。   长剑一挥,挡住了数十支箭羽,青鸾和赵恒背对着背,对抗着射来的箭,而夏竹驾着马车,尽量把车子驾的平稳。   这树林有数百米,只要冲过这片树林对他们就更有利。   陆瑶坐在车内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心提的老高。   可惜,她不会功夫,否则便能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一阵箭羽过后,从树上下来约莫百来名刺客:“这片树林已经被我们包围,你们是跑不出这片树林的,大齐太子还不束手就擒!”一位首领模样的人轻蔑的道。   只是他话音才落,赵恒手中刚才抓到的一支箭就这么徒手甩了过去,那人虽躲过致命位置,可手臂还是受了伤。   那人大怒,嘶吼道:“给我杀了大齐太子,赏千金。”   赵恒摇头,他堂堂大齐太子就值千金,实在是……不值钱。   突然那人察觉不对劲,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是有人来了。   为首的正是先太子身边第一悍将,先太子薨后,隐姓埋名隐于市井的铁匠。   他一身红袍,骑马而来:“你袁午爷爷来也,谁敢放肆!”   那声音如雷贯耳,有山崩地裂之感,震的树上的雪扑簌簌的往下落。   袁午手握双刀,踏马而过,飞身一跃便是三五个人头落地,连赵恒也要赞一声,好俊的刀法。   刚才叫嚣的人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竟然被外面突然出现的人包围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现在发现为时已晚,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人称他大齐太子殿下,明显不是大齐人,他也用不着客气。   “杀无赦!”赵恒的眼神却如同浸透了杀气般凌厉如刀。   袁午大声回道:“属下领命!”   袁午提刀一跃而起,又是数个人头落地:“兄弟们,杀光这帮孙子!”   袁午功夫实在是了得,十分鼓舞士气,除了赵恒之外,他也是刺客的重点攻击对象。   突然,大杀四方的袁午的坐骑一声悲鸣,突然倒地,袁午反应快,飞身跳起,否则便要从马上跌落了。   “老大,没事吧?”下属立即关心道。   “无碍!”虽是这样说,可袁午的左臂处却有血汩汩流出,落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他竟然没有察觉。   电光火石之间,袁午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闪过,可他还来不及确认,刚才和袁午说话的那个小将突然倒下,喉咙血汩汩的往外冒。   “小黑……”袁午叫道。   可惜那人已经回答不了他了,只有渐渐凝固的鲜血。   袁午大怒,提刀往前冲,身上像是被什么割了一般,瞬间到处是伤口。   赵恒大惊,大喊一声:“小心!”   这是玄丝银针,这些玄丝都是特制的,说是吹毛削铁也不夸张,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哪里能扛得住。   若袁午再往前冲,只怕和那位小黑一样的下场。   如今袁午已经被困在阵中无法脱身了,赵恒提剑飞身过去,用力一斩,有几根玄丝应声而断,这些玄丝坚韧,断裂的瞬间,向二人弹去,赵恒知道这玄丝的厉害躲的及时,可袁午却未及反应,登时在脸上抽出一道血痕。   袁午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厉害,被抽一下竟如此严重,幸好殿下及时救他,不然,他可要毙命于此了。   赵恒又抬剑砍断几根,袁午得以脱身:“多谢殿下。”   他们手中的兵器一般,砍不断这玄丝,也只有赵恒手中的龙泉宝剑可以。   幸好这玄丝银针珍贵,这些刺客也不是人人都有。   而且,他们知道被困,无心恋战,这是他们最后的脱困之法。   赵恒仗着龙泉宝剑的威力,很快斩尽那些玄丝。   袁午带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卫,没了那些阴损的玄丝,对付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   三下五除二,像切萝卜白菜一般的解决了这些刺客,只余为首那个。   袁午本欲将那人押到赵恒面前,却没想到他在牙齿藏了毒,顷刻毙命。   袁午看那人一死,气的要命,奶奶的,竟没防着他来这手。   “属下失职!”袁午内疚道。   “留着也没什么用,死了倒是省事。”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问不出什么。   而且,他行踪已经暴露,只怕刺杀才刚刚开始。   在焦县时他便察觉不对劲,所以才会着急离开焦县,想办法把这些刺客引出城外,免得对百姓不利。   只是没想到,竟会有人接应,陆玉庭的动作倒是够快。   这人看着莽撞,却也算粗中有细,先让对方大意现身,然后再一举灭之。   若不是这些玄丝,只怕他能更快解决战斗。 第674章 我喜欢你   袁午第一次见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性子如此爽朗不羁,再加上他和先太子有几分相似,便更觉亲切。   “属下谢太子殿下方才救命之恩。”袁午抱拳道。   “袁将军请起,何足挂齿,更何况,若非袁将军赶到,孤也不会这么快脱困。”实在是袁午的出场方式太过令人印象深刻,他想记不住他的名字也难。   “殿下此话羞煞属下,是属下轻敌了,那个什么玄丝的到底是哪个龟孙弄的阴损东西,属下以前从未听过,还是殿下见多识广。”袁午骂道。   袁午之前是太子府的护卫,正四品的骁骑将军。   太子死后,袁午辞官退隐,就在京城几十里外的小镇做了一名铁匠。   这些年隐于市野,打铁为生,说话一时间难以改过来。   不过,人虽不在朝野,也时刻关注着朝堂事。   这次陆玉庭召他回京,保护太子殿下安全,他知道当今太子乃先太子一母同胞亲弟,又知或有人对太子殿下不利,带着人不眠不休,路上骑死了五匹马才及时赶到。   赵恒表情复杂,但笑不语,袁将军骂的好,谁知道哪个龟孙发明的这种阴损东西。   啧啧!   袁午觉得太子这表情有些古怪,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了粗话:“属下失言……”   “无碍!”赵恒并不在意。   他在军营里长大,这几句粗口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客栈距此还有三十多里,殿下请上马车,属下等为殿下开道。”袁午道。   他接到陆公子的命令,此后跟着太子殿下,听从殿下吩咐,保护好殿下。   “不必,人多反倒惹眼,依旧分开行路。”行踪已经暴露,到了前面的城镇,他会乔装而行,免生事端。   袁午称是,让赵恒先行,他则留下给刚才死去的几个兄弟收了尸体。   没想到,护卫之路才开始便死了几个兄弟,着实心痛。   “写信给公子,厚待他们家人。”袁午道。   待太子殿下安全回京后,他会亲来淮北接他们回京。   大雪纷纷,很快覆盖地上的痕迹,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陆瑶心有余悸,看到赵恒袖子处有些破损,手臂上有几条伤口,那伤口虽细却伤的颇深。   幸好是伤在手臂,若是其他地方岂不瞬间毙命。   “那个玄丝银针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这样厉害。”陆瑶一边帮赵恒处理伤口一边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赵恒笑道。   “何解?”   “因为这玄丝银针正是出自你三哥之手。”   陆瑶双眸瞪圆,瞬间失语,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错,正是你三哥。”赵恒看着她道。   陆玉庭对毒感兴趣,有一次上山采药,不慎落入湖中,也幸好他水性好才没被淹死。   这小子运气好,不但没淹死,还在湖底无意拾得一块上好玄铁。   师父用这块玄铁给他做了一把绝世无双的软剑,就是他腰间那柄飞星追月。   飞星追月虽不是上古传下的兵器,可绝不比他的龙泉宝剑差。   还剩下一些材料就被陆玉庭拿去造作,他也是个天才,没想到真被他捣鼓出些名堂,就是如今的玄丝银针。   玄丝吹毛断发,极难被人察觉,飞针走线伤人无形。   那时他还年少,研制出这样的暗器自然要得瑟,银针飞出见血方收。   这兵器好是好,可师父说戾气太重,太过阴损,物极必反,恐伤及自身。   再加上陆玉庭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师父怕他走上清河的旧路,便不许他再使用这个暗器。   陆玉庭也差不多玩腻了,便听了师父的话,于是又研究新的暗器去了,只是再没有能超越玄丝银针的暗器。   师父怕他沉迷此道,毕竟使用暗器不算武学正统,便送了他那柄他常年不离手的春花秋月折扇。   当然,师父不会提那么骚气的字,师父给他的就是一柄白扇,字是他自己提的。   陆玉庭得了师父亲手做的折扇,便常拿着折扇装文弱书生,碎了多少姑娘的一地芳心。   师父后来看他屡教不改,不过也没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也懒得管他了。   陆瑶听完,连连点头,与有荣焉道:“不愧是我三哥,当真厉害!”   赵恒:……   这什么逻辑,刚才还嫌弃讨厌的很,这会儿一听说是陆玉庭发明的就又厉害了?双标太严重了吧。   “你男人差点死在那鬼东西手里,你说厉害?”赵恒醋意很浓。   袁午说的没错,发明这东西的就是个龟孙。   “我是说我三哥厉害又不是别人,对了,既然我三哥以后没再用过,那些人是如何知晓的?”陆瑶好奇道。   听今日那些刺客的话,他们并不是大齐人。   “这我就无从得知了。”赵恒也想知道。   不过,陆玉庭那家伙前些年行走江湖,招蜂引蝶的,谁知道是不是得意忘形,不小心告诉了哪位姑娘。   “那就没有克制玄丝银针的办法?”陆瑶皱眉道。   若是以后再遇到,那该如何对付,万一哪日没有带宝剑,就只有等死不成?   “不然怎么说这东西阴损呢,因为它太过阴柔,所以只能以阳刚克之,除此,再无别法。”不过这东西的材料极其难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得到。   “那你以后还是小心些,这龙泉宝剑要时时带着不可离身。”陆瑶交代道。   赵恒仗着功夫好,极少带剑,今日若不是刚从焦县离开,龙泉剑正好带着那便危险了。   “这会儿倒是知道关心我了?”赵恒眼中带着迷人的笑意。   他伸手要去揽陆瑶手臂时,陆瑶忙道:“你小心些,手臂刚包好,别又裂开了。”   “就这点小伤,也就你当回事。”赵恒满不在乎。   他身上大多数的旧伤都比现在严重,在战场上别说伤了手臂,就是断了手臂也要拿起兵器继续冲锋。   “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若是换了旁人我才懒得管。”陆瑶赶紧去检查他的伤口,果然白色纱布上渗出了一些血迹。 第675章 温柔雅致   陆瑶这句我喜欢你让赵恒心里一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握住陆瑶的手:“夫人说的是,是我不好,让夫人忧心了。”   果然,这世间从来都是一物克一物。   陆瑶嗔了他一眼:“冬日里伤口好的慢,这一路又危险,你自己小心些。”   “为夫遵命!”赵恒抬手拢了拢陆瑶耳边的碎发道。   “是不是京中出了事,怎么会有外邦刺客?”陆瑶之前就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赵穆失踪了,应该已经和北疆联盟,说不定边境又要有战事了。”   “联盟?赵穆已经被夺爵流放,北疆又怎会和他联盟?”陆瑶不解。   赵穆上一世的确和北疆联盟,只是那时他还是皇子,又得皇上信任,纵然后来赵恒继位,在朝中也有其党羽。   北疆人不是傻子,怎么会和赵穆结盟。   “你可记得水月庵?”赵恒道。   “静慈师太,江源的生母,还有江源的妹妹李落羽?”陆瑶对静慈师太印象深刻。   赵恒点头:“李落羽多年前便开始利用水月庵敛财,几乎京中的富商都受过其勒索,李落羽早有私心,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你是怀疑李落羽的那笔银子落入赵穆之手?”   “我当初便怀疑李落羽和赵穆私底下有交易,只是当时事出突然,李落羽一死,赵穆流放,我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没想到赵穆还有这招。”果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京中会不会有事?”陆瑶担心道。   “自上次赵穆逼宫后老头子便有了防范,别说赵穆便是我要逼宫也是不易。”赵恒道。   老头子急于让高鹏回归,便是不想禁军落在他手中。   陆玉庭是他的人,让他掌着禁军,老头子只怕是寝食难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难保京中还会有他的势力。”   “他若有那个势力便不会和北疆联盟了。”没想到除了个拓跋弘,北疆的贼心还是不死。   陆瑶点头:“也怪不得他会派人刺杀我们,这一行更要小心了。”   ……   淮北境内大雪连着下了三日,赵恒只能待在客栈,待雪晴之后再出发。   袁午等人在埋葬好死去的兄弟后很快追上赵恒,不过,并未现身,以各种身份隐藏在暗处。   这几日倒是十分平静,并没有刺客再追上来。   ……   赵恒一行离开淮北境已又是十日后,淮北淮南一江之隔,却是南北之分,一个冰雪连天,一个如北方深秋,河水清冷流畅,树木苍翠。   到了淮南便可乘船南下,之前因为淮北下雪,耽搁了行程,只怕元日难以到达江南了,但上元节一定来得及。   为了低调,赵恒并没有包船,而是搭乘了一艘正好回江南的商船。   而手下人等,有的扮作船工,有的扮作杂役,有不少混入船上。   剩下的人走陆路,或在别的渡口搭乘别的船只。   赵恒扮作京城富商陪妻子回江南省亲。   赵恒一口京城官话,而陆瑶一口吴侬软语,身份上挑不出毛病。   水路顺江而下,沿路风景甚美,每日在甲板上看日出,看夕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恒今日穿了件绘金纹的白色长袍,头戴金冠,白玉簪之,整个人清隽潇洒,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他平日极少穿如此浅色,没想到竟如此好看,连陆瑶都愣了半晌,恍如隔世。   “怎么,看傻眼了?”赵恒搂过陆瑶低声调笑道。   陆瑶害羞的别过脸:“你做什么,甲板上有人看着呢。”   “任他们看去,我抱的是自家娘子,关他们甚事。”赵恒大言不惭道。   船每行三五日都会在沿途繁华的小镇停上一夜,采购船上所需的食材和淡水。   这时候,船上的客人都会下船逛逛,顺便欣赏下当地的风光。   赵恒自然也带着陆瑶下船,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光。   船上的乘客可以下去随便逛逛,不过要在规定时辰返回船只,否则船启程是不会等人的。   这次停靠的小城叫榕城,有着江南水乡的温柔雅致,条条水道交织,河上人家林立。   据说小城本叫绒城,因春日满城的绒花得名,可不知为何传到今日成了榕城。   虽然只是个小城但是交通却是十分便利,南来北往的船只都要由此经过,这里往南是大齐的江南,往西通向白江口,再继续便通向冰国。   一别北方的苦寒,这里温度舒适,再加上要到年关,街上各种铺子琳琅满目的,出售瓷器、玉器、绸缎、街上有杂耍的,卖东西的,行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赵恒和陆瑶在前面走着,夏竹和青鸾紧随其后,比较起赵恒和陆瑶的闲适自在,他们两个就警惕许多,生怕突然冒出来个刺客。   不过,尽管赵恒扮作商人,陆瑶扮作普通妇人,可一个相貌俊朗,一个姝色惊人,一看便知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他们走了一圈,正想找茶楼歇脚,这时候有个小姑娘和老婆婆挎着竹篮,小姑娘清脆地叫卖香包,看见两人过来,小姑娘立刻迎上去。   “公子,给夫人买枝花吧。若是夫人挂上我们的兰花香包,肯定会异香扑鼻的,与公子夫妻和顺……”   赵恒微微笑着,俊美的脸上挂着几分有些慵懒的笑,他看了陆瑶一眼:“夫人可喜欢?”   那小女孩机灵的看向陆瑶:“夫人,买一个吧,这香包香着呢,不信你闻闻?”   陆瑶看小女孩满眼的期待,穿着粗布衣裙,袖子有些短,伸出手时露出手臂上的伤痕累累。   她柔声道:“小妹妹,你是自己做的香包吗?”   小姑娘摇摇头:“是东家的。我负责给他们卖。”   小姑娘看到陆瑶看她手臂上的伤,忙收回手,垂下眼睫,咬了咬唇,脸上弥漫着淡淡的羞赧。   “你这么小,你爹娘怎就让你出来卖香囊?”虽然南方比北方暖和,但小姑娘穿的也着实单薄了,衣服也不合身。   小姑娘摇了摇头,几乎要流泪了,旁边那位老婆婆听见了,靠过来,笑得一脸皱纹,却是朴实的:“好心的少爷和夫人,就买个香包吧。” 第676章 错付真心   赵恒看了陆瑶一眼,见眼中尽是怜爱,陆瑶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看这小女孩的眼神似是十分特别。   能让窈窈如此怜爱,也是这孩子的福气,便递给小女孩一只钱袋,华贵的黑色缎子,绣着精美的花纹,里面都是些碎银子。   “你这篮子香囊我们都买了,快回家去吧。”   那女孩闻言,愣了一下,马上鞠躬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夫人,祝二位夫妻和顺,万事顺遂。”   小姑娘嘴很甜,脸上挂着感激的笑意。   旁边那位婆婆也一起道谢,赵恒给了银子后,把那篮子香包让青鸾提着,便携着陆瑶继续往前走。   “窈窈若是喜欢那个孩子便买下来留在身边?”赵恒发现陆瑶自见到那小女孩便心事重重。   那小女孩身上有伤,在家必是遭父母苛待,想必她的父母一定是愿意的。   陆瑶摇头:“不是。”   “那是为何?”   “那女孩长得有些像……迎春!”陆瑶叹道。   迎春和她一起长大,论情分比夏竹更亲些。   她小时落水,迎春那时年纪也就和刚才那小女孩一般年纪,却不顾一切的跳下水去,将她推了上来。   可她自己却没力气上来,待被人救上来,已经去了半条小命,在床上养了整个冬日才好。   不过,也落下寒疾,每到冬日便会咳嗽。   这些年迎春一直照顾她,除了那件事从无错处。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错付了真心,想要改过却是来不及了。   身后的夏竹也附和道:“那小女孩和迎春是有七八分相似,奴婢刚才险些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赵恒对迎春的长相没什么印象,但知道她做过对不起窈窈的事,蹙起眉头道:“过去的事,莫要多想了。”   陆瑶点头,不过是刚才看到一时在他乡看到长相相似的故人有些感触罢了。   先去茶楼喝了茶,茶楼的糕点陆瑶不爱吃,便只喝了茶,坐在二楼的窗口,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格外有烟火气。   今日船会在码头停靠一夜,明日早上才离开,他们有时间慢慢逛。   趁着喝茶的时间,青鸾已经把刚才买的东西送回了船舱,免得等下主子们再买东西没手提。   从茶楼出来,天已经黑了,没走几步看到路边支着一个馄饨摊,几张小桌,坐了不少人。   味道不知到底多好,但真的是满街飘香,陆瑶竟觉有些饿了。   “想吃?”赵恒问道。   陆瑶点头,说实话,好久没有在路边坐着一边看人群一边吃东西了。   在京中时,这种事也只能扮作男装,偷溜出去才能行。   毕竟,下馆子的小姐们倒是不少见,可吃路边摊的却是没有。   就剩一张桌子了,夏竹和青鸾自然是不会坐的,在不远处站着。   “二位的馄饨!”老板娘操着一口当地口音,十分的热情。   陆瑶拿起勺子盛了一个,咬一口鲜香满嘴,果然好吃。   “没想到小小县城竟有如此美味。”陆瑶忍不住赞赏道。   “的确味道不错。”赵恒不像陆瑶吃相那么斯文,一口一个,一小碗馄饨很快入腹。   方才也不觉得饿,吃一碗馄饨反倒越发饿了,便又叫了一碗。   刚吃了两个,便听到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来:“我打死你这个小贱蹄子,竟会私藏银钱了,还不都拿出来……”   “婶娘,绣儿没有,别打了,我真的没有……”   “没有?老娘都听说了,你今日得了不少银钱,还敢撒谎,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敢撒谎……”   “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婶娘求求你别打了,我再去卖香包,买卖了钱都给婶娘……”   那声音……陆瑶也听出来了,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馄饨摊老板娘摇摇头,一副见惯不惊又爱莫能助的模样。   “老板娘可知道怎么回事?”陆瑶问道。   老板娘叹了口气:“绣娘的爹娘死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了,叔叔婶婶霸占了她的家业,还把她当丫头使唤,朝打夕骂的,也没饱饭吃,每日不论天晴下雨的都赶她出来卖香包,一天卖不到十文钱,就不给饭吃……”   夏竹听的气愤:“怎么有如此可恶的人。”   陆瑶蹙眉,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可惜不是在京城,若是在京城就把这位叫绣娘的小姑娘送她的保育堂了。   如今他们出行在外,实在不易招惹事非,容易暴露身份。   突然那哭声和求饶声停了,陆瑶正要松口气,又听有人道:“那个妇人真是丧心病狂,那么小的孩子,打那么重还不让哭,还要把嘴堵上……”   “这是人家的家事,管不得……”   啪!   赵恒突然放下筷子,朝青鸾看了眼,青鸾会意,道了声是,便朝隔壁二楼哭声的地方寻去。   夏竹看了陆瑶一眼:“奴婢也去。”   不多时,青鸾手里抱着个孩子出来,那孩子头上的血一滴滴往下滴,人已经晕死过去了。   “附近可有医馆?”陆瑶问道。   旁边的人异口同声道:“有的,有的,往前直走便是。”   青鸾抱着孩子走在前面,赵恒牵着陆瑶在后面跟着,安慰陆瑶道:“放心,没事的。”   “早知如此,倒是照你说的,下午见到她时便该买了她。”也省的她被打成如此可怜模样。   “快别难过了,如今买下也不晚。”赵恒捏捏陆瑶的手。   他知道陆瑶重情义,对身边的人格外宽厚,也罢,一个小丫头而已。   医馆的人见过绣娘,毕竟都是一条街上的,但并不认得赵恒一行人:“你们是……”   “看到小女孩被打,便将她送来了医馆。”赵恒不紧不慢道,一派泰然。   “是呀,劳烦小哥赶紧帮她处理下伤口,看看有没有事。”   小哥抬头看到陆瑶如此容貌,竟是愣住了,他们小县城什么时候有如此漂亮的姑娘了。   “姑娘,我劝你莫要管这闲事。”医馆的小厮摆摆手道。   “为何管不得?”陆瑶问道:“我和夫君路过此地,也是好心,还望小哥与我说说?”   小厮看陆瑶漂亮,也愿意多说两句:“也怨不得你们敢管这闲事,绣娘的叔叔仗着有几分功夫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恶霸,还和……那小厮四下看了眼小声道,他是水匪……”   赵恒哼笑一声:“竟是如此?”   “可不是嘛,我们街上的人都不敢管的,今日只怕是他不在,若是在,你们可要倒霉了……” 第677章 安然无恙   “他既行事如此霸道,当地官府都不管吗?”陆瑶蹙眉道。   而且,绣娘的叔叔是水匪,官府有职责剿匪,维护一方安宁的。   正在处理伤口的小厮手一抖,那边一直沉默的大夫出声道:“动作快些,别又偷懒。”   小厮赶紧道:“是!”   手脚麻利的处理好伤口道:“绣娘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过会儿就醒了。”   说完,小跑着进去了,那着急的模样,像是生怕他们再问什么问题。   陆瑶和赵恒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待从医馆出来,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没有再往前逛,直接回了船上。   绣娘被抱去了夏竹的房间,人还未醒来。   陆瑶和赵恒回了房间才道:“那小厮方才听我提到官府整个表情都变了,难不成官府和水匪有勾结?”   赵恒点头:“极有可能,我让青鸾走一趟衙门。”   官匪勾结的事他也不是没听过,官府上报朝廷剿匪,朝廷会拨专款银子、兵器。   可是不是真剿匪朝廷就不知道了,有不少都是做做样子,骗朝廷粮饷。   土匪给官府一定的好处,只要不闹出大事,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年申报个两三次那些银子可不就进了官府的口袋,那些兵器还能私下交易。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地方年年剿匪,可匪患却越来越严重。   青鸾一夜未归,到第二日船快开时才回来。   “出了什么事?”若不是遇到麻烦,青鸾不会这么晚回来。   “榕城县衙就是个贼窝,属下一进去就着了道……”青鸾有些惭愧,险些耽误了大事。   因为对地形不熟,也怪他太轻敌,觉得小小衙门,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一进去就被发现了,不过,他们应该是认错了人,以为他是水匪,青鸾就顺着认了身份。   衙门的人就把他绑了随便丢一个房间里,说是等他老大来了再算账。   那绳索打的不算紧,再加上衙门的官差也没多防着他,他就找了个机会逃了。   “官府真和水匪勾结?”竟真被他们猜着了。   若不是救绣娘,只怕还发现不了这事,看来这闲事是管对了。   青鸾点头:“是,他们应该是要商量什么事,正好约在昨晚谈判,就把属下错认了。”   青鸾又继续道:“主子,那些水匪应该今晚有行动,我们要不要……”   青鸾的意思是直接找到那些水匪的老窝,把他们老窝端了。   “那倒不必,那毕竟是他们地盘,我们不熟悉,再说,我们什么都做了,要那些当差的干什么吃的,今夜我们就在船上,请君入瓮!”那些水匪就是劫往来的商船,他们这只船就是商船。   榕城县衙的人不傻,不会让他们明目张胆的在榕城的地界动手。   所以昨晚虽然船只靠岸,但却安然无恙的原因。   商船到了规定的时间便要开船,陆瑶去看绣娘,她已经醒了,见到陆瑶,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脱离叔叔婶婶,对陆瑶又跪又拜的,说愿意做她的丫头伺候她……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只是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了。   顺风顺水,船行驶很快,但时间过的更快,黄昏渐渐来临,落日溶金,洒进碧水中,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   深夜,船照例要靠岸休息,青鸾和混在船上的护卫都换了夜行衣,潜在暗处,时刻警醒着。   陆瑶已经睡了一觉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什么时辰了?”   “刚过丑时!”赵恒小声道。   船上很安静,所有人都陷入熟睡,可这时候却是那些水匪最兴奋的时候。   突然船舱门被轻轻敲了下,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那些人来了。”赵恒知道这是青鸾的暗号,让他小心。   这些水匪也是提前踩过点的,船只在榕城靠岸他们的人就混上船,把情况摸的差不多了。   谁知道他们会从哪个方向上船,警惕些总是没错。   赵恒发出一声极小的口哨声做回应,青鸾接到信号,这才敢离开。   这些水匪水性极好,江上黑乎乎的,看不到很远,他们都是提前下船然后游过来的。   一个个从船底溜上来,还没等进到船舱就被悄无声息的干掉了。   袁午带的这些人都是以一挡百的好手,这些普通水匪自然不是对手。   他们又已经等候他们多时,很快便将这些人悄无声息的抓住,嘴巴堵上,绑在了甲板上,免得他们大喊大叫扰了主子们睡觉。   水匪在这条江上作恶多年,从没有失手的时候,就连官府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没想到这次一条普通商船竟让他们踢到铁板了。   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人就全部被绑了。   船上的人睡的香甜,这个夜依旧安静,仿佛这些水匪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门口再次响起了暗号,赵恒笑道:“已经解决了。”   “这么快?”陆瑶有些不可思议。   “袁午可是太子亲卫,收拾这些小喽啰实在是委屈他了。”   “这些水匪要怎么处置?”他们和县衙的人是一伙的,待他们一离开,就会放了水匪,这些人就会继续为害百姓。   “让袁午拿了我的令牌去找知府,他会盯着把事情处理妥善的。”赵恒想尽快赶到江南去,并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陆瑶点头,知府看到太子印鉴必不敢糊弄,顺便还能督促官府把这一带的水匪都永除后患。   这样处理确实妥帖,既解决了问题又不会兴师动众的惊动百姓,他们从河东道,再到淮北这一路实在太高调了。   ……   陆瑶第二日是被吵醒的,船上不比在府里,睡了一夜,大家都要出来透风的。   船要开动前,船工要扬帆,在甲板上喊着口号,声音震耳。   而且,在船板上走路,除非特别注意,否则发出沉重的咚咚声,对睡觉的人来说特别刺耳。   所以,陆瑶就这么被吵醒了。   用了些船上厨房的早餐随便将就了一顿,说实话,困的很,没有胃口吃东西。 第678章 柔情似水   陆瑶一个上午都无精打采的,好不容易熬到用午膳,实在是连眼皮都抬不起,随便吃了两口就躺下了,陆瑶这一睡就睡到了太阳落山。   陆瑶伸了个懒腰,阳光从甲板窗户射进来的光柔和,整个房间都是静谧的。   醒来不久,夏竹就进来了,笑嘻嘻的端着银耳粥进来:“小姐睡的可好?”   陆瑶点头:“还好,大概是太困了。”下午倒没有早上那么吵了,走廊也没有咚咚的脚步声。   夏竹掩着嘴笑:“那是因为殿下在外面替小姐守了一下午的门,殿下对小姐是真好。”   陆瑶愣了下,怪不得门口没有听见走来走去的声音,随即笑道:“倒是难得听到你说他好话。”   “奴婢是有一说一,殿下虽有些霸道,对小姐还是好的。”夏竹将粥放好:“船上没有好材料,奴婢借厨房熬了碗银耳粥,小姐将就下,一会儿还有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陆瑶好奇道。   船上的厨娘手艺着实一般,而且船上一般不会放新鲜蔬菜,都是耐放的,口感就更不好了。   “小姐一会儿就知道了。”夏竹神秘道。   陆瑶也不问了,先填饱肚子再说,早膳和午膳都没用好,是着实有些饿了。   很快,一小碗银耳粥就喝光了,夏竹熬了两碗,一碗给陆瑶的,另一碗给了正在长身体的绣娘。   自从爹娘去世,绣娘哪里享受过这个待遇,日子都是苦的,她都忘记甜是什么味道了。   可把小姑娘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夏竹好生劝她才不哭了。   绣娘并不知陆瑶身份,只怯怯的唤她夫人,和夏竹争着干活。   夏竹有点头疼,得,又多了个和她抢活干的,一个她不敢得罪,一个她不舍得骂,只能这样了,命苦呗。   青鸾过来说,晚膳准备的差不多了,等到了甲板上才知道为什么要到甲板上来用了。   赵恒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炭炉,正在甲板上烤肉。   陆瑶吃过赵恒烤过的兔子和鸡,味道极好,今日他烤的是鱼,还有虾,刚上甲板就闻到香味了。   晚风,落日,美食,还有美酒,的确是不可辜负的好时光。   只是,连着吃了三日烤野味的陆瑶,嘴角起了火泡,上火了,嘴疼说话都困难。   这可把赵恒心疼的,可他也不会做别的,唯一拿手的就是烧烤了。   船上的厨娘做菜一般,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擅长的都没有,好生气,早知道当年好好学做饭了,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夏竹熬了好几日的绿豆粥,陆瑶嘴角才好些。   时间晃晃悠悠又是五六日过去,今日已经是腊月十八了,还有十二日便是元日。   终于到了江南地界,往来的船只多了,赵恒打算找个小镇先休息两日,陆瑶好不容养了点肉肉,又全还回去了。   一行人下船,先在城中找了家客栈,打算休息两日。   赵恒和陆瑶一进去,那店里的人都看呆了,小二忘了手中的活计,掌柜的忘了拨弄算盘珠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赵恒道:“住店,可还有上房?”   掌柜的一听要上房,格外热情,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实话实说道:“马上年关了,出门的客商少,二楼的上房都空着呢,公子要几间?”   赵恒一听这家店没什么客人,点了点头,回头唤了一声青鸾道:“今日就住在这了。”   “是!”青鸾道。   赵恒如今扮的是从京城到江南省亲的商人,自然有随从,袁午他们几个抬着东西,大包小包,箱匣无数。   掌柜的越发热情,打发小二去帮着抬东西,瞧这阵仗,一看就是有钱人。   掌柜的悄悄打听赵恒身份,袁午他们也不瞒着:“我们是京城人士,公子陪夫人到扬州省亲的,夫人体弱,走的慢,索性元日前是赶不到扬州了就停下来休息几日……”   掌柜点着头:“那是,那是都到江南了也不着急那几日。”   掌柜的看着陆瑶的背影,原来是京城富商,怪不得能娶这么美的娘子,还这么大手笔,瞧这打赏银子,都赶上一日的房费了。   老板娘从一旁过来,只看到陆瑶的侧脸,大半个身子被赵恒搂在怀里,老板娘哼了一声,看到看直了眼的掌柜的。   揪着他的耳朵往柜台走:“看看看,小心眼珠子掉出来,人家小娘子长得再漂亮,你还不是只能回家搂着你婆娘睡……”   掌柜的被揪的低着身子哎呦哎呦的叫着:“老板娘松手,松手,我是看那公子出手阔绰就多问几句,免得照顾不周,我这可都是为了老板娘你的生意勒,你看这是打赏银子……”   掌柜的把藏在袖笼的银子拿出来,老板娘这才松手,哼了一声。   “人家是京城的大富商,陪夫人到娘家省亲的,老板娘说话可得小心些,别得罪了人那咱们客栈生意可就更差了。”掌柜的揉着耳朵道。   老板娘呸了一声:“就你这张臭嘴,什么夫人?我看可未必!”   “我刚才问过随从,他们就是对夫妻,那些人称她夫人。”   老板娘的冷哼一声道:“什么夫人?你们这样的臭男人老娘我见得多了,哪有男人对正牌夫人这么上心的,还陪着从京城到江南省亲?这种鬼话就你信,瞧那女子的一把杨柳细腰,谁知道是哪个花船上的姑娘……”   “我瞧那位夫人十分贵气,不像……”   老板娘一鸡毛掸子打过去:“给老娘好好干活,不像什么,老娘要是穿上那样的衣服看着也贵气逼人……”   老板娘呸了一声,最见不得这些个勾人家相公的狐媚子,她当年也是一枝花,若不是她的相公被那花船上的狐狸精勾了去,她也不至于被抛弃守着这家破客栈度日。   她倒想柔情似水,可到底把日子过成了惊涛骇浪。   楼下这边吵吵嚷嚷,楼上赵恒已经进入了房间。   这家客栈位置虽有些偏僻,不过倒是清净,窈窈正好好好休息两日再继续启程。 第679章 镇店之宝   今日天色,用过膳后,赵恒让小二抬了水进来,沐浴过后早早的上床休息。   终于睡了个好觉,第二日醒来,陆瑶这才觉得自己是满血复活了。   这客栈房间虽简陋,但却很大,也足够舒适,在外面,已经是极难得了。   赵恒已经不在房间,他一向早起应该是出去了。   她刚醒来不久,绣娘端着一盆水进来了,陆瑶看她一个半大孩子,端着那么重的铜盆,一路上来,整个手臂绷的紧紧的,若是一不小心打翻了,只怕能将她自己湿个彻底。   “绣娘,我不是说过,这些事不用你做。”   绣娘却摇头:“夫人心善,奴婢不能白吃饭。”   绣娘年纪虽小,却是个明白事的,这几日下来,也学着夏竹自称奴婢。   陆瑶怜爱的摸摸她的脸:“我有个妹妹,比你小一岁,待以后回了京,我送你到她身边,你们两个作伴,好不好?”   绣娘点头:“绣娘听夫人的。”   夏竹给陆瑶梳了高髻,冬日里衣服比夏日厚,梳高髻显得人有精神。   不过陆瑶脖子修长,南方没那么冷,所以没有戴围脖,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露,让她平添了几分妩媚。   陆瑶提裙下楼,走到一半,刚好瞧见赵恒在和一个妇人说话。   那妇人三十多岁,瞧着是个利索人,一般外院招呼不会有女人,大概是这店里的老板娘。   赵恒眼眸深邃,语气柔和:“那便多谢老板娘了。”   老板娘被他这样郑重道谢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傅公子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傅公子打听成衣铺子是要给……夫人买衣服首饰?”   “正是。”   他们出来有不少日子,京城和南方气候不同,衣服要么太厚,要么太薄,而且,一路风餐露宿,衣服也有不少破损。   若是在京中,窈窈的衣服少有穿两次的,这一路可受苦了。   老板娘一转眸,正好看到楼梯上往下下的陆瑶,这次也看清了她的正脸,昨天就看到了侧脸,转身后就注意那把杨柳细腰了。   今日看清楚了,这张脸绝了,能甩那些画舫上女人几十条街,活了三十多年,没见过这么美的,那露出的脖颈跟嫩藕似的,可不得把男人迷成这样。   不过,和这位傅公子倒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老板娘半天忘了说话,直愣愣的瞧着陆瑶,直到陆瑶走到赵恒身边,朝她笑了笑,老板娘笑容有些僵。   赵恒立刻拉了她的手道:“窈窈!”   那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万不是刚才和她说话的样子,这样的男人要是能这样叫她名字,她就是死也愿意,可惜,没福分,碰上了狼心狗肺的。   “我刚问了老板娘,说这里东大街的早点最好吃,不过,带过来就冷了,要现吃才好,我们先去吃早点,然后随便逛逛,可好?”   陆瑶点头:“都好,你决定。”   赵恒眼里只有陆瑶,一向是看不到旁人的,陆瑶说好,那自然带着陆瑶视若无人离开了。   老板娘问走在最后的夏竹道:“这真是你们夫人?”   夏竹凶巴巴的瞪了老板娘一眼:“不是我们夫人还能是谁!”   若是殿下和别的女子这般,和她们小姐争,看她不毁了她的脸。   老板娘被夏竹这一声吼吓的,这丫头怎么凶巴巴的,她不过问一句而已。   身后的掌柜的和小二都在笑,比老板娘还凶的女人真是第一次见到。   老板娘吼了一声:“笑什么笑,都给老娘干活去。”   不过,还是朝消失的方向看了眼,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心酸,这世上竟真有如此情深的男人?   赵恒他们从客栈出去,走过一条小巷,便走入了小镇最繁华的的街市。   江南富庶,一点错都没有,就是一个小镇子也是店铺林立,酒肆、药坊、布匹,首饰,一应尽有。   其繁华程度,虽不能和京城比,但比起京郊附近的小镇也是丝毫不逊色。   陆瑶休息了一夜精神很好,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老板娘说的那家早点铺子。   果然,外面排了老长的队,幸好青鸾提前出发已经在排队了,找到座位没多久,包子就上桌了。   小笼包搭配米粉,米粉鲜香,小笼包小小的一个,皮薄馅多,咬一口,再吸一下里面的汤汁,果真味道极好。   怪不得那老板娘说这家的早点一定要在店里吃才有那个味道。   店里位置不多,也就一张桌,赵恒陆瑶,夏竹和绣娘堪堪坐的下,其余的人都是站着吃。   反正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在乎什么形容,赵恒这边才刚开始吃不久,袁午已经吃了两屉包子,手里端着碗汤粉一边吃一边叫:“老板,再要两屉包子。”   “四屉!”   “八屉!”   ……   袁午这一路是真忙,被殿下派去将那些水匪押送知府,那知府一听说是太子府的人,吓的差点跪地上叫爷爷,又帮着剿匪,后来赶上殿下,他一个北方大老爷们,坐不惯船,一路别提多难受了,好几次都想跳船。   后来好不容易适应了,可那吃的,什么鬼,连着几日清汤寡水,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   老板连着叫好嘞,好嘞,稍微等一等。   赵恒看了一眼,他这是带了一群什么妖魔怪物,饿死鬼投胎吗,叫这么多,不怕吓到窈窈,真是一群大老粗,活该单身狗。   算了,他也要再叫一屉,算了,两屉吧,人多。   用完了早点,一路闲走,闲晃,因为过几日就是年关,街上卖什么的都有,顾客也都络绎不绝。   到了成衣铺子,这是老板娘说的,小镇生意最好的铺子,卖的都是苏杭最时兴的样式。   陆瑶觉得也的确该添几身衣服了,这一路惊险万分的,的确没机会好好打扮自己。   以前在府里整日里坐着不动也没有穿破过衣服,出来后穿破好几身了,连夏竹前几日都说没有换洗的衣服穿了。   陆瑶给自己挑了两身,因为马上是元日,都是比较喜庆的颜色,也不忘给夏竹,绣娘挑。   当然,也少不了赵恒那个醋精,最后差点没把这小店给搬空了。   因为连青鸾和袁午他们几个都有,青鸾已经习惯了太子妃的出手大方,太子妃有钱,主子和太子妃比起来,那简直是,穷酸。   主子这么多年送他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太子妃这大半年里送的多,但袁午几个不知道啊。   活了三十多年了,第一次有女人给他们买衣服,还是太子妃娘娘,感动的差点跪了。   袁午倒是想感谢,可看到太子殿下的眼神,他抱着手里的衣服,觉得还是算了。   青鸾顿时给他一个,你习惯就好的眼神。   以后就知道了,太子妃赏赐什么东西收着就好,千万别跑去谢恩表忠心什么的,那会死的很快。   买完了衣服还有首饰,陆瑶在京中,首饰都是婉姨准备好的。   后来嫁给了赵恒,除了婉姨的,还有宫里尚宫局每个月都会送来,王府里就她一个正妃,那些首饰都是她一个人。   再加上赵恒从别地搜罗来,那些首饰头面加起来得有好几大箱,可这次出京,因为是偷溜出京,行李极简,并没有带几样。   赵恒说要买,她当然心动,哪个女人也不会拒绝夫君的好意,再说,他们的确是不差钱。   在河东道陶刺史孝敬的那些个银子最近忙着赶路都没什么机会花。   夏竹以前很少陪小姐逛首饰铺子,她不大喜欢这些,又没什么眼光,小姐一般都不问她。   以前迎春没有做出那些事之前,小姐最爱带她逛铺子,迎春手巧,眼光也好,挑的样式小姐都喜欢。   陆瑶只打算买一两样,因为在路上还不知要多久,买太多首饰不好带。   “这个如何?”陆瑶一眼就相中了那只羊脂白玉簪子。   这样的簪子她有不少,可这个雕刻的十分别致,簪子的头刻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福娃,憨态可掬,是她从未见过的花式。   赵恒点头,很真诚的说:“好看。”   陆玉庭说过了,女人问首饰好不好看,衣服好不好看时,万能答案就是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当然,他还是觉得不穿更好看,但这是在外面不能说实话。   老板先是夸了夫人好眼光,这是镇店之宝,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奉承的话。   陆瑶自己就是开铺子的,自然知道这套商人的说辞,就是想抬高价格,让客人心花怒放的把银子付了。   赵恒听的实在不耐烦,这老板废话真多,上前就两个字:“买它!”   陆瑶:“……”   难道他不懂得买东西要欲扬先抑一下,这样也好讲价钱,哪有像他这样,直接上来两个字买它的,傻不傻。   陆瑶嫌弃赵恒傻气,老板更笑开了花   :“夫人好福气,公子对夫人真好……”   赵恒就是嫌弃老板话多,他一开口就更烦了,蹙眉看向青鸾:“付账!”   陆瑶:……   别告诉她,他之前送她的那些首饰都是这样买回家的,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费钱,得教教他正确的消费观。   买东西能省下,哪怕一文钱都比生意赚到一两银子高兴,因为感觉这钱是白捡的。   怪不得同样是师兄弟,三哥不靠家里攒了那么大的家业,而他喝酒的账单还要寄到宫里讨皇上骂。   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真是差的太远了。 第680章 搅动风云   “可还有喜欢的?”赵恒的声音在陆瑶耳边响起。   陆瑶果断道:“没有!”   她还敢挑吗?到时他一句买它,不知又要多花多少银子。   不过,今日她也看清事实了,赵恒不是一个适合逛街的人,还是回京之后找阿荣一起吧。   “就一个怎么能够,老板,把这几个一并包起来!”赵恒指了指刚才老板拿出来供陆瑶挑选的几个式样。   陆瑶知道这是个败家的玩意,没成想能败家成这样,她想把他嘴巴堵上,能不能闭嘴,能不能让她享受下逛街的乐趣?   可陆瑶来不及把赵恒嘴巴堵起来,那边老板笑的跟弥勒佛似的:“好嘞,好嘞,还要什么尽管挑,小店什么都有!”   老板麻溜的把赵恒指的东西全包了起来,今日是遇到大……老板了。   “那边的也包起来!”   “不要了!”陆瑶在老板反应过来之前,及时阻止。   她现在真是庆幸赵恒不在京中长大,否则,京城第一败家子这个名号就没有顾昭华什么事了,非他莫属。   赵恒不悦:“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要,我们要在江南待一段时日,自然要戴江南的式样。”   “银子都花了,还要不要过日子,大家一起喝西北风不成?”陆瑶瞪了他一眼。   在丰县大手大脚花银子,那是为了引起注意,调查案子,这完全不一样好吧。   青鸾拼命点头,太子妃说太的对了,主子就是这样,花钱没底线,也不知哪学的纨绔子弟的坏毛病,他也不想想,他是历史上第一个没俸禄的太子。   赵恒瞪了青鸾一眼,青鸾赶紧低头,不敢再吭声。   夏竹觉得小姐以前挺败家的,那些簪子,玉镯,耳坠什么的没少买,跟不要钱似的。   当然,大多戴都没戴就给了二房的陆环和陆琅,简直太不把银子当回事。   可如今算见到比小姐还败家的了,殿下和小姐果然登对。   赵恒摸摸鼻子,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但这些东西不买就会被别人买走的。   不过,窈窈说不买那就不买吧,到了扬州式样肯定更多。   “窈窈说不买那就不买了。”赵恒言听计从的很。   青鸾:可算是不买了。   老板亲自送他们出了店铺,走了老远还能听到老板说下次再来的声音。   赵恒:不会再来了,老板太聒噪。   回到客栈,老板娘看着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那羡慕的眼神。   果然,女人长得好看就是好命啊,起先的不屑变成了羡慕。   妈呀,要她长成这样,又有这样的郎君疼,大街上她都能横着走。   夏竹看老板娘笑的一脸谄媚,瞪了她一眼,老板娘吓了一跳,小声道这凶丫头,一看就没男人疼。   回到房间,众人退下,陆瑶脸色马上变了。   “窈窈怎么不开心,你想买什么,我再派人去买。”赵恒凑过来巴巴的问道。   陆玉庭说过,女人开心的时候要带她逛街,不开心的时候更要带她逛街。   “太子殿下!”   赵恒心里一紧,窈窈这么严肃的时候绝对是不高兴了。   他今天也没哪做得不对啊,都安排的挺到位的。   “我在呢!”赵恒赔着笑脸。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笑就对了。   “殿下,我以后买东西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尤其那两个字。”陆瑶被他气到无语了。   “哪两个字?”赵恒不解,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啊。   “买它!”   “我说了吗?”他怎么完全没印象了。   “你说了不止一次,殿下,你买东西都不讲价的吗?”陆瑶也是服气了。   “买东西要讲价?”他的确不知道,以前也没买过什么东西。   “这才是买东西的乐趣好不好,哪里有像殿下这样,什么都不问,直接付钱的?”陆瑶抱怨道。   照他这个买法,不破产才怪。   “我改!”赵恒一脸真诚,他本是要让窈窈开心的,没想到翻车了。   都怪陆玉庭这个坑货,告诉他的都什么玩意,绝对是故意的,回京再和他算账。   “我改,马上改,一定改!”赵恒拉着陆瑶的手臂,眨着眼睛可怜巴巴道。   他居然在撒娇。   这撒娇的本事是跟着瑾儿学的吗?   陆瑶到底没忍住:“好了,这次原谅你了,下次可不许。”   “夫人放心,都记住了。”赵恒点头道。   好不容易把陆瑶哄好了,这才松了口气。   不行,还是气不过,他要写封信回京,陆玉庭这个混蛋。   京城   陆玉庭又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总是招骂,他到底得罪了谁这是。   京城又掀起了一轮风波,陆玉庭回归朝堂,好不容易维系了一段时间的平衡再次被打破。   那些当街刺杀朝廷官员的刺客抓到了一个,可惜这些人嘴巴硬的很,来大齐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什么都不肯说,所以也无从确认其身份。   不过,倒是从冰国细作口中得知,统领北疆暗卫的赫连城也来了大齐。   赫连家也是北疆四大名门之一,尤其在夏侯家被灭族之后,赫连家更是成为北疆四大名门之首,现北疆王的继后正是赫连城的姑姑,北疆公主拓跋素素的嫡亲表哥。   陆玉庭并没有见过这个赫连城,但听说是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人物。   之前拓跋弘虽手握兵权却并没有夺位成功便是因为北疆王赫连家的支持。   这样的人物到了京城,绝对是个能搅动风云的人物。   陆玉庭在朝堂上和曾江因为北疆问题针锋相对。   曾江主张派兵,给北疆一个教训,泱泱大齐岂能如此畏首畏尾。   陆玉庭却持反对意见,大齐刚经过一场内乱,各地还有天灾,西北军和契丹虽已休战,但随时有再战的可能,大齐应休养生息,不易再有战事。   赵家上几代开始就重文轻武,打压世家,导致朝堂上武将不多,大多是文臣。   这些文臣一个个义愤填膺,觉得在朝堂上动动嘴皮子,说说狠话就能打赢战,叫嚣着要给北疆教训,力主战。   “范大人?”顾昭华突然出声了。 第681章 铁齿铜牙   朝中谁都知道,顾郡王和不在京中的太子殿下那关系好着呢,妥妥的太子党。   如今,太子党发言人陆玉庭力主不战,那就代表了太子一派的态度。   这一声范大人,真真是浓浓的挑衅,老远就闻到了。   范大人看了顾昭华一眼:“不知郡王有何指示?”   “指示就算了,本郡王把家传宝刀赠予范大人,派范大人你去攻打北疆,一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顾昭华吊儿郎当道。   “郡王这是什么话,老臣听不懂。”范大人装糊涂。   这小子是个混不吝,最好还是不要理他。   “哦,瞧我这记性,给忘了!”顾昭华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下:“范大人铁齿铜牙,金刚不坏之身,哪里用得着我家的宝刀,是本郡王太小瞧您了,该打,该打!”   顾昭华这话说完,有人忍不住笑了,没错,这人就是肃王赵煊,接茬道:“本王看不止范大人,就你们几个都可以一起嘛,做个伴,不孤单!”   赵煊指了指那几个叫嚣的最厉害的。   这几个在朝中也都是有些身份的了,如今被两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骂,虽然说他们是王爷,但朝堂上各抒己见,不分大小。   “朝堂是严肃之地,两位王爷把这当什么地方。”范大人板着脸,义正言辞。   “范大人,我和你好好讨论北疆问题,你跟我谈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能站在这儿吗,怎么,我没资格?”顾昭华无理还能三分犟,别说这会儿占着理了。   若是搁以前,顾丰生绝对揪着耳朵把儿子拉回来了。   可这会儿顾丰生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交叠放在前方,一副儿大不由爹,他也管不了的表情。   自长公主薨逝后,顾丰生虽偶尔训斥,但再没对儿子动过手。   范大人气的胡子抖着,一副喘不过气要晕倒的模样。   顾昭华忙道:“大家都看着呢,你可别碰瓷啊,我们家除了家传宝刀也没什么了,你可别惦记……”   范大人噗通跪下了:“皇上,还是让老臣去死吧!”   顾昭华也噗通一声跪下了,搞得谁不会似的,他下跪的功夫好着呢,打小练出来的童子功。   “舅舅……”   孙天得:……   不错,不愧是大理寺出去的,真争气。   宋轶:……   大理寺的都是一群泼皮无赖,臭不要脸。   皇上看向引起朝堂之战的陆玉庭和曾江,这俩倒跟没事人似的。   没办法,叹了口气道:“这是做什么,都起来。”   范大人在同僚的搀扶下,费力的起来了:“老臣都是为了大齐!”   “哼,我看是为了祸害大齐!”肃王接茬。   “就是,好像大齐大臣就剩你一个似的。”顾昭华从地上爬起来道。   “整天操些不该操的心,一个文官操心打仗的事干嘛!”   “就是年纪大了戾气太重!”   ……   这俩视若无睹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有点忘我。   皇上:……   这俩死孩子怎么不说书去。   “父皇……”陆玉庭开口打破了僵局。   其实,也就政见不合而已,没什么深仇大恨,别把人气死了,传出去不好。   皇上终于等到一个声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玉庭,你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儿臣觉得不管主战还是主和都是为了大齐,儿臣相信诸位大人都没有私心,只是我们身为臣子,要从大局,从国情出发,不如让严大人说说国库的情况?”陆玉庭把锅成功甩给了严明舟。   严明舟可是皇上的心腹,若支持曾江力战北疆,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变钱出来吧。   严明舟心里叫苦,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他已经尽力的低调了,怎么还是会被点名。   可皇上的目光已经看向他了,严明舟从队伍里出来,看着皇上,差点哇一声哭出来。   甩一个空壳的户部给他,他才刚刚脱贫,让户部步入正轨,让他去哪变银子出来。   “皇上,国库,没钱啊!”严明舟是上位以来最苦哈哈的一个尚书,没有之一,且拒绝反驳。   工部代尚书齐大人心道,严大人若敢说有钱,他立马就找户部要钱去,修缮皇陵的钱还欠着呢。   兵部尚书也盯着严明舟,兵部最近内部消耗有些大,那个武库司每日跟烧钱似的,自从曾江来了兵部,这兵部就不安生了。   虽然都是皇上的人,但上官峰总觉得他俩效忠的不是一个皇上,简而言之就是路数不对。   皇上看着严明舟,看呀看,看了好一会儿,都说户部尚书的财神爷,他到底是召了什么穷鬼进京,每日的给他哭穷,国库没钱这话他都听腻了,他倒是挺直腰杆一次。   “皇上……”曾江再次开口:“战与不战是我大齐的态度,若此次妥协,那其他小国都效仿,刺杀我大齐大臣,扰我百姓治安,我大齐百姓如何安居乐业,大齐又如何立足天下。”   正义凛然,慷慨激昂,顿时有些蔫了的范大人等人又重新振奋起来,小曾大人说的真是太对了,小曾大人就是国之栋梁。   曾经陆驸马也是豪气冲天的,可自从上次受伤后,整个人就怂了,可能吓破胆了。   还有顾家,武将之后竟然如此没骨气,真是丢祖宗的脸。   皇上也为难,不得不说,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问题现在是,得有钱打仗,人选也是个问题,派谁去?这又马上年关了。   皇上手抚额头,常贵立刻道:“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皇上都这样了,再吵下去,那就是逼皇上去死了,退朝吧,明日歇口气再议。   下了朝,顾昭华追着陆玉庭去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北疆都欺负到门上来了,你还不战,我说陆玉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   顾昭华是主张战的,但陆玉庭在朝堂上那么说了,他不能公开拆他的台,毕竟他们都是五哥的人,但这不表示他主张议和。   “郡王,这事稍后我再和你说。”   “别稍后,就现在,我现在就想知道这是不是五哥的意思!” 第682章 开销不小   “太子的确不支持开战。”陆玉庭极其冷静。   顾昭华却是不信:“不可能,五哥怎么会那么怂!”   五哥可是上过战场,打过无数次胜战的人,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小北疆。   “小郡王,这事有些蹊跷,目前还没有查清楚,一切尚不能定断。”陆玉庭目光看向远处,也许这件事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什么没有查清楚,都是借口,人家都来咱们家门口闹事了,你给我说不清楚,陆玉庭,你要是认怂怕了你就直说,别拿五哥当借口。”顾昭华今日也被气的不轻。   “我现下有事要处理,今晚与你细说,地方你选,到时派人通知我便是。”   “好,一言为定!”顾昭华也不是不讲道理,没再为难陆玉庭。   不过,离开时脸色还是不大好看,齐思宇‘正巧’走过,于是两人便顺理成章的一起出宫了。   “公子,小郡王气性大的很,会不会为难公子?”齐思宇有些担心。   毕竟,那也是个皇上拿他都没办法的主。   因为长公主殉国的事,皇上对小郡王越发宠爱了。   听说,本来要封为亲王的,被顾将军拦住了,顾将军说无功受封,于礼不合。   皇上也只是暂时打消了念头,说以后立了功绩或者等他满二十岁时再行封赏。   异姓亲王,也只在大齐开国时封过一个,只是,后辈不怎么争气,慢慢就没落了。   陆玉庭却笑道:“不会,他虽莽撞却也是个心思通透的。”   顾昭华虽胡闹却从未触及过皇上的底线,这就是本事。   “还是公子思虑周全,不过,刚才皇上让孙公公悄悄叫了上官大人去御书房。”刚才陆玉庭正在和顾昭华说话,并没注意到。   “皇上是愈发仰仗上官大人了。”上官峰手里掌着兵权,如今女儿又是太子良娣,虽然太子不在宫中,但也不影响他风光无限。   “最近兵部开销不小吧?”陆玉庭笑笑道。   “是,我知道了。”齐思宇很快会意。   如今皇上最倚重上官峰和严明舟,因为他们都是先前王府旧人,可若是这两人起了龃龉皇上会怎么办?   成年人的不合和小孩子不一样,一块糕点就能哄好,那都是利益。   “对了,”陆玉庭抬眸道:“肖从安最近在户部如何?”   “十分勤勉,但凡经他手的差事绝无一丝纰漏,严大人十分欣赏他。”   陆玉庭笑了笑:“很好!”   陆玉庭并未直接回府,先去见了丁飞。   这几日天气极冷,但并不耽误街上的热闹,过几日便是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祭灶用的东西。   陆玉庭回到府中正赶上用午膳,现在所有人对他何时回府这个问题已经不关心了,也没人问他回不回府用膳,什么时候回。   他若回来便是加双筷子的事,他若不回——那便不回。   陆三夫人也不问了,日子久了,她觉得吧,儿子不儿子的也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儿媳妇,还有……   赵绾的日子倒是不寂寞,偶尔还会到陆夫人那边逗逗奶娃子玩。   陆玉庭回来时陆玥也在,她怕哥哥不在家,嫂嫂一个人在府中无聊,便常常陪赵绾用膳。   如今看到自家哥哥回来找了借口便离开了。   陆玉庭看着妹妹如此乖巧,倒也不勉强,免得她不自在。   “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赵绾似是有些不满。   平日里披星戴月的陆大人今日倒是稀奇了,大中午的就回来了。   “怎得我在家里这么不受欢迎了?”陆玉庭十分受伤。   就回家用膳的时间他也是挤出来的,没想到人家不领情。   “你以为呢,我好好和玥儿吃顿饭,全被你搅合了。”相处下来,赵绾觉得和玥儿十分投缘。   陆家人那股子通透劲像是与生俱来的。   “那倒是我的错了,还望公主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陆玉庭做出作揖的样子。   “快别装了,坐下吧!”看着讨厌。   “我刚回来时听小厮们说二婶来了?”陆玉庭给赵绾夹了菜问道。   赵绾搁下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我以前只听说过陆家二房如何如何奇葩,今日倒算是开了眼了。”   “他们来烦你了?”陆玉庭道。   二叔倒是找过他几次,是为官职的事,不过都被他拒了。   倒不是因为二房做的那些事,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二房若真到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他不会不管。   可想要在朝堂更进一步,那不可能,有的人就适合做个米虫,他若开始思考,开始上进,那便要坏事了。   就像魏通则。   “烦倒谈不上,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只是觉得好笑罢了!”赵绾不必对她们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要把公主的架子端的足足的,他们便不敢放肆。   “何事好笑?”   “就说家里一大家子人,日子过不下去,孩子们婚事没有着落……”赵绾把今日的事告诉了陆玉庭。   “想娶魏荣?”陆玉庭都被二房大胆的想法吓了一条。   虽不至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也基本是那个意思了。   魏家虽然出事,但阁老门生还在,万不会落魄到嫁给陆玉书。   陆玉书勉强也算是个读书人,为什么说勉强,这中间的弯弯绕他也不好说。   但总之是领了个差事,平日里没少炫耀他的文采。   因为大伯无嫡子,三房是庶出,而他是二房嫡子,所有人都认为平宁侯世子会落在他头上。   陆家风光时,他也是京中的风流人物,二婶那时眼光高的很,觉得自己儿子将来是要当侯爷的,高不成,低不就的,谁都看不上,婚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后来陆家出事,二房搬空了陆府,名声也因此坏了,更没有人肯把女儿嫁过去,这婚事可不就耽误了下来。   想娶魏荣,他们倒是不算傻,也是动了脑子的,可他刚说什么来者,一动脑筋就得坏事。   魏荣的长姐是冯家的嫡长媳,吏部尚书冯大人可不正管着官员的考评升迁吗?二房这主意打的真好。 第683章 净说梦话   “我也吓了一跳,可二夫人说什么两个孩子自小就认得,也是两小无猜,这说辞也是服了,认得就是两小无猜了,那若打小认识的是老妈子的女儿,他也会娶回家不成?竟然让我保这个媒,我若敢提,且不说魏荣如何,魏夫人敢给我拼命,魏荣可是魏夫人的眼珠子,谁敢打她主意,真是疯了。”赵绾对魏夫人也是了解的。   周太傅的嫡女,曾经誉满京城的才女,嫁到阁老府为媳,大女儿是京城第一才女,儿子是十六岁的状元郎在民间有文曲星君之称,小女儿虽说没有哥哥姐姐的光环,但架不住命好,曾经的魏家大夫人谁不羡慕。   可就算魏家风光不再,待魏铭回京重振魏家也是迟早的事,二房可真是疯了。   陆玉庭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老天果然是仁慈的。   赵绾接着道:“这事你不用管,我已经回绝,也叫她打消那个念头,大伯娘的话更狠,说让他到院里打把水好好洗洗脸,别白日里净说梦话……”   赵绾没想到陆夫人那么和善,逢人便笑的一个人板起脸来发脾气也是厉害。   “因为伯娘也是当娘的,她大抵是想到当时瑶儿的处境,魏荣和瑶儿交好,她定然是护着的。”陆玉庭倒是不难理解伯娘的心情。   若是伯娘真像看上去那般好说话,陆家出事的时候早叫徐贵妃拿捏住了,都是当母亲的人,自然要为自己的孩子拼命。   二房之所以当时能拿走陆家的家产那是因为大伯和伯娘都念着同根生的情义不屑和自家人争,不然,还会不会有二房都难说。   “我只是担心这背后有人唆使,这京中闺秀多了,怎么就偏相中魏荣。”赵绾有些担心。   她是宫里长大,那些对付女人的下三滥手法见得多,也听的多,若真是有人唆使,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死心。   “我知道,快吃菜,菜要凉了。”陆玉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赵绾说的没错,二房只怕是受人唆使,还特意求到赵绾这里来,明显不怀好意。   师兄和瑶儿都在信中提起让他多照拂魏家,魏荣若被人算计,他也没脸见瑶儿了。   陆玉庭用完膳,陪赵绾下了两局棋就又出门了,赵绾也懒得问他去哪。   陆玉庭告诉她的话倒都是真的,没骗她,只是留了大半没说,她也不问了,最近朝堂的事她也不想听。   表哥之前也不是针锋相对的性子,怎么就……赵绾摇摇头,不去想了。   ……   地方是顾昭华选的,京城半年前开的一家乐馆,名曰清心阁。   和以前的妙音阁有些相似,以曲会友,无关风月,这里的乐师不仅有女子,还有男子。   琴技榜上排名第一的便是位男子,按顾昭华的说法,他的琴音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长公主过世,顾昭华难过了好一阵,后来无意听到他的琴声,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顾公子今日怎么得闲了!”里面的侍从打招呼道。   “这些日子比较忙!”顾昭华最近忙着操练,前段时间又忙着抓细作,着实没空来这里。   “原来如此!”那人说话时目光忍不住在陆玉庭脸上多停留了会儿。   这位公子倒是个生面孔,不过这张脸长得真真是极好,比慕白公子还要好看几分。   只是年纪轻轻的怎就华发早生,不过,倒是并不影响他的容貌,反倒多了几分仙气。   慕白公子便是清心阁的排名第一的乐师,若非有缘之人,想听他一曲可不容易。   据听过瑶琴先生琴声的人说,慕白公子的琴技不逊于瑶琴先生。   陆玉庭这几个月都在府中养伤,没有踏足过这种场所,所以,还真不知京中出了个慕白公子。   “慕白公子可回来了?”   “公子来的巧,慕白公子昨日刚回来。”那人道。   不多时,便有人带他们进去,陆玉庭摇着折扇,一派泰然自若。   慕白公子盘腿坐在蒲团上,头发随意的用一个木簪别着,面容清冷,倒不像是欢场中人,像一位道长。   “顾公子!”慕白公子出声道。   “今日带了位朋友,陆玉庭!”顾昭华说完熟络的在桌前坐下,慕白看到陆玉庭的一头白发倒是十分镇定,朝陆玉庭的方向微微欠身:“陆公子!”   陆玉庭也微微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很快有人送了酒水进来,慕白公子问道:“顾公子今日要听什么?”   “像以前便好!”顾昭华也不是迁就人的性子。   今日把陆玉庭带到这里就是自己想听曲子。   “现在可以说了?”顾昭华喝了口酒,挑眉道。   陆玉庭也举起酒杯喝了口,似是无意的朝慕白的方向看了眼:“之前我们抓到的那些细作未必就是北疆的。”   顾昭华眉头一拧:“怎么可能,那些人不是你的人发现的吗?”   然后他们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又发现几个细作。   “所以我说一开始便错了。”   “可是那些细作讲的是北疆话,身上有北疆图腾,怎么会假。”顾昭华还是不大相信。   辛辛苦苦的忙活了这么久,告诉他说抓错了?   “我也会讲北疆话,再纹上图腾是不是也是北疆细作?”陆玉庭笑容有些阴凉。   “这……”顾昭华皱着眉头思考,过了会儿道:“可这一切也都是你的推测,万一那些人就是北疆细作呢?”   “可若不是,大齐和北疆岂不是糊里糊涂的打起来。”陆玉庭拿着折扇慢条斯理的扇着,目光偶尔往慕白处看一眼。   “你是说有人故意让大齐和北疆打仗,坐收渔翁之利?”顾昭华好像有点明白了。   “郡王果然聪慧。”   “聪慧?哼,你早就想到了,故意气我不是。”   “怎敢,怎敢,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没有找到赵穆,所以,一时也不敢下定论,这话我也只敢告诉郡王,皇上那里是一个字都不敢提。”陆玉庭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顾昭华点头,这倒是,告诉了皇上,到时没有证据,这简直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慕白公子……”陆玉庭总算瞧出些不对劲了。   顾昭华点点头,没错,慕白公子的眼睛看不见,他是个瞎子。 第684章 在下无愧   陆玉庭和顾昭华说话时就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位慕白公子,用唇语说出慕白公子四个字时已经可以确认他有眼疾。   顾昭华也瞬间领悟,只是点点头,他知道陆玉庭其实并不是在意慕白公子是不是个瞎子,而是他可否值得信任。   毕竟,刚才的话题虽比较敏感,尤其,刚才陆玉庭强调,这事连皇上都不知。   不过,陆玉庭既然敢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自然是有把握的。   因为重要的话还未讲,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不过看来,顾小郡王对这位慕白公子信任的很。   顾昭华道:“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朝中这次支持开战的占多数。   当街谋害朝廷命官这事影响太恶劣,谁不怕下次那冷箭射向的是自己的脑袋。   于是便是太子一派中也有不少支持战的,所谓同仇敌忾便是如此。   “自然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陆玉庭目光从慕白公子方向收回后道。   其实朝堂上也不尽然是东风压倒西风,而是皇上心里希望刮什么风。   “哼,你这不是废话!”若真只要看皇上的意思,那还在朝堂上争论什么,皇上直接宣布战或者不战不就得了。   “郡王,你我都是太子信任之人,自然太子说一便是一,照太子吩咐办事,可太子如今也得听皇上的,毕竟皇上才是一国之君,所以,你非要让我说出个结果,我还真没那么大的本事,太子还未有进一步指示。”陆玉庭表情有些愁苦。   顾昭华把酒杯重重放下:“你不是鬼谷传人,最有办法吗?”   “圣心难测啊!”   “那五哥什么时候回京?”   “我和你一样盼着他回来!”陆玉庭喝着酒,神情散漫。   “……”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问了半天等于白问,而且还得出一结论就是,之前做的都是白费。   顾昭华觉得自己抑郁了,怎么就不是北疆细作了呢?   说京城里有北疆细作的是他,让城防营喝金吾卫配合的也是他,如今一句一开始便错了,他们这段时间努力全成了白费。   耍着人玩也不带这样的,顾昭华差点气的拍桌子说,老子不干了,老子就是要打北疆。   可那股火气怎么升起来的,还要自己怎么压回去。   因为陆玉庭已经溜了,说什么公主的家教严,之前年少轻狂,现在是已婚惆怅。   顾昭华一阵鄙视,挥手让陆玉庭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顾公子不开心?”慕白公子一曲弹完,开口道。   “最近事多,是有些烦,不过不打紧,你弹你的。”顾昭华一杯酒接一杯的喝。   他以前酒量不算多好,长公主去世那段时间倒是练出来了,喝醉了才能不想娘,可越是想醉就越是清醒。   ……   陆玉庭出了清心阁后才对风无名道:“让丁飞查查清心阁的来历,还有那位慕白公子。”   “公子是怀疑清心阁有问题?”风无名警惕道。   “有没有问题不会让人一眼看出来,查了才知道,不过能让顾小郡王如此交心的人,总要知道是什么来历。”陆玉庭眯眸道。   这位小郡王太过率性而为,容易被人利用。   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外甥,虽是郡王,可论风光也不比亲王差,还掌着兵呢,年少得志也不外乎此,多少人眼红,多少人嫉妒。   “是!”风无名道。   “太子可有信到?”按说,这两日该有回信,可是出了什么事?   “并无!”   “最近多加留意,若有信,立即送来。”陆玉庭大步向前,暗夜里,身姿挺拔如松。   烈烈北风,到了夜晚就更冷了,陆玉庭上了马车,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接着便听到风无名拔剑的声音。   坐在马车里的陆玉庭勾唇,若真要杀他,就不会逼停他的马车而是直接动手了,毕竟那个时候最无防范。   “无名,不得无礼,不要怠慢了客人。”陆玉庭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马车里传来。   风无名道了声是,退到边上,不过手中的剑却并未收尽。   陆玉庭打开马车门,先迈出一只脚来,接着是整个身子,宝蓝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扬起一角。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头白发。   陆玉庭以前的衣衫白色居多,可如今却是各种颜色的蓝,众人皆知,公主偏爱这个颜色。   “你的头发……”拓跋素素一脸震惊。   “原来是拓跋公主!”陆玉庭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拓跋素素这个时候来了京城。   如此,便越发印证他心中的猜测。   “是我!”拓跋素素一脸笑意:“你头发虽然白了,不过倒是更显英俊了。”   马车顶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着,其实看的并不真切,可在拓跋素素心里,从北疆到大齐,再没有比陆玉庭更英俊的男子。   “多谢拓跋公主夸赞!”陆玉庭不动声色道。   “不请我喝酒吗,我可是一进城就来找你了。”拓跋素素自陆玉庭下马车,一双眼睛没有离开过他。   “拓跋公主的确有诚意,这么快就找到在下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在下再为拓跋公主接风。”陆玉庭眼底滑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幽冷。   拓跋素素表情滞了一瞬:“你这是在拒绝我?”   “……算是吧!”陆玉庭微眯眼眸,看似平淡的话却是明晃晃的绝情。   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说的话和这西北风一个味道。   “你……”拓跋素素瞬间怒了:“陆玉庭,我当初是听了你的话才回北疆的。”   她回北疆的一路都在想,比起北疆女王,她更想他做她的驸马,所以,她说服了她的父王,巴巴的不远千里过来,以为他会欢喜,可进了京城才听说他娶了大齐公主。   “拓跋公主能听得进谏言,的确有男儿胸怀,让人佩服。”陆玉庭忽略她要表达的意思。   拓跋素素北他的态度气的跺脚:“陆玉庭,你对得起我吗?”   “在下……无愧!”陆玉庭依旧波澜不惊,只淡淡道。   “无愧?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在下好像从未做过让拓跋公主误会的事吧?”陆玉庭一双桃花眼漾起了几分阴暗。 第685章 非我所想   当初拓跋公主来京是来挑驸马的不错,可拓跋王是希望她挑选大齐皇族,最好是皇子。   他的身份自然是够不上的,而且,她那时动了做北疆女王的心思,这才回的北疆,所有决定都是她自己做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玉庭,你怎能如此对我。”拓跋素素不甘道。   “还望拓跋公主自重!”   “今夜的酒你不喝也得喝!”拓跋素素目光傲慢,她话落,身后之人皆亮出了兵器。   寒夜里,泛起一道冷光。   风无名也迅速拔出剑,和拓跋素素的人对视着,气氛剑拔弩张。   虽然杀一个北疆公主并不会影响大局,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多生事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北疆是可以争取合作的朋友。   但合作归合作,他不会拿自己来当筹码。   毕竟,他现在是有妇之夫,而且,他更喜欢做大齐驸马。   “拓跋公主确定要在我大齐京城动手?”面貌威仪,气势不减却又一派云淡风轻。   “你知道,这并非我所想。”拓跋素素有些受伤。   当她听说他已经娶妻时她真的要疯了,她无法接受。   她见过那个赵绾,冷冷清清的,除了会端着公主的架子,根本不会喜欢他的。   大齐的驸马都是公主们的玩物,她之前在京中便听说过,大齐不少公主婚后几年都开始养面首。   “拓跋公主,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身处何处,结果如何,若拓跋公主要动手,在下亦可奉陪!”陆玉庭的语气不紧不慢,可说出的话却句句诛心,杀人于无形!   “我不会放弃的!”拓跋素素丢下这句话,这才带着人离开。   待人离开后,风无名才道:“公子,北疆公主这时候进京可是有所图谋?”   “拓跋素素什么时候到的京师我们竟然没有一点消息,这才该好好细究。”陆玉庭说完上车。   先是赵穆失踪,接着细作混入京城,如今又是拓跋素素,他的消息最近总是来的晚一步。   陆玉庭眼神异常幽深,这是源头出了问题,可惜他现在离不得京城。   马车摇摇晃晃在陆府门前停下,陆玉庭先去了陆伯山书房。   陆伯山看到陆玉庭神色肃然便知有事:“出了什么事?”   “北疆公主进京了,我见到她了。”陆玉庭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陆伯山蹙眉:“北疆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已经帮他除去拓跋弘,他怎么还搞出这些是非来。   便是那些刺客真的和北疆无关,可也极有可能是北疆有人通敌,并不无辜。   “伯父,我怀疑北疆边界可能出事了。”陆玉庭直言道。   “北疆边界是耿将军坐镇,应是不会有问题。”耿将军也是老将,守北疆多年,若是有问题,他定会向朝廷汇报。   “话是如此,可如今这些事皆由北疆而起,京中收到的消息却总是晚了一步,伯父不觉得奇怪?”   陆伯山沉默了片刻:“你想怎么做?”   “我想让陆家暗卫秘密出京到边界查清此事。”伯父虽把内卫交给他管理。   但这次暗卫出京不是小事,只怕不止耿将军那边出了问题,他的人也折损了,暗卫这个时候过去是有危险的。   “既已交给你,便由你负责,放手去做便是。”陆伯山对陆玉庭的想法极是支持。   “侄儿多谢伯父。”   “一家人说什么谢字,只是,莫要与那北疆公主过多纠缠。”   “是,侄儿知道!”   陆玉庭离开了陆伯山书房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赵绾应该是刚沐浴过,头发散着,坐在榻上,腿上盖了只毯子,这只毯子的毛皮是他最后一次随祖父打猎时猎的,一整张的老虎皮,他当时高兴了很久。   母亲看他极是爱惜,便将这虎皮做了毯子,可后来祖父去世,他离开陆家随师父学艺,这虎皮便一直放在母亲房里。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一时心中竟有些感慨。   “怎得还没休息?”陆玉庭在赵绾旁边坐下,手搭在虎皮上,触手温暖。   “这是母亲今日送来的,说是你十一岁时猎的,没想到你小时这般厉害。”赵绾极少听他提起小时侯的事。   “怎得我现在就不厉害了?”陆玉庭意有所指。   “我和你说正经,你偏打诨,算了,不理你了。”赵绾嗔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陆玉庭按住她身体,不让她起身。   “你好像不愿提你小时的事?”赵绾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不是不愿,我小时跟在祖父身边时间多些,难免会想起他老人家,那些回忆太过美好,我只想他们停留在我的记忆里。”陆玉庭笑道。   “你这想法我倒是闻所未闻。”别人都是喜欢把快乐的记忆和别人分享,他倒是个例外。   “因为怕别人把我的快乐偷走了。”陆玉庭深邃的眼中俱是调笑。   赵绾无语,没听说过记忆也能偷的,抬脚踹了下陆玉庭:“你别压坏了,母亲今日拿来时很是珍惜的。”   “你若喜欢,待我以后再打一只更好的给你。”   “我就要这个。”他的记忆是独一无二的,这虎皮自然也是独一无二的。   ……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去找他。”一身白衣的男子捏着茶杯道。   “你就会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明知道他娶了大齐公主,为何不早告诉我。”拓跋素素摔了茶盏,尤觉得不痛快,待要再砸东西时被拦住了。   “我告诉你又如何,他是鬼谷传人大齐皇帝怎么可能让他娶外族女人,更不可能让他随你回北疆,你太天真了。”   “我可以为他留在大齐的!”拓跋素素嘶吼。   “不要忘了你是北疆公主。”男人脸色阴沉,盯着拓跋素素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拓跋素素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男人放下杯子:“素素,你若要惹出麻烦,我可护不住你,这里不是北疆。”   男人说完,离开了房间,拓跋素素立刻砸了那只他用过的杯子,骂道:“混蛋,都是混蛋。”   已经出门的男人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声,摇了摇头,离开了。 第686章 又当又立   最近陆玉庭和曾江在朝堂的动静不小,就连不在京中的云泽都知道了。   年底将至,皇上召了云泽回京述职,但是不是真的述职那就不知道了。   如今京中除了兵部尚书,还在休养的陆家军之外,云泽是最年轻且有军功的将领。   当日,景王赵穆逼宫,最后带兵救驾的正是上阳守军云泽。   这个时候召云泽回京,皇上的意图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家又开始揣摩皇上的想法了,毕竟,比起皇上和上官大人的关系,云泽还比不上。   皇上召云泽在书房听皇上发了两句牢骚,说朝廷需要有梦想,敢想敢干的年轻人如何如何,然后就都是些上阳的琐事,甚至还问了上阳王世子如何。   自上阳王刘义和王妃殉国之后,就留下两个半大孩子,世子才十二岁,待他成年之后再承袭王位。   皇上是派了专人教导世子圣人教育的,毕竟不能让孩子长歪了,得让他感恩。   皇上若要问世子情况,直接问先生便可,问他就有些舍近求远了,所以,直到从御书房出来云泽都不解皇上其意。   “常贵,你说云泽明白朕的意思了吧?”皇上待云泽出去后问道。   “该是明白了吧?”常贵不确定道。   “这是什么话,明白就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该是什么意思?”皇上窝了一肚子火,说实话,这次最让他生气的就是上官峰,太让他失望了。   “皇上,奴才就是个只会端茶倒水的蠢货,奴才能明白什么。”常贵赶紧给皇上奉茶道。   “哼,朕看最奸诈的就是你。”皇上指了指常贵。   但凡他给上官峰透露些,他这次就不会这么蠢。   常贵嘿嘿的笑着:“皇上抬举奴才了。”   说实话,皇上说的有些隐晦了,若不是他知道皇上心思,他都不是很明白。   如今只能希望这位云小将聪明些,能揣测到圣意。   ……   云泽这次回京还未来得及回府中看望祖母,途经祖母最喜欢的糕点铺子,云泽自然要帮祖母买的。   云泽一进去就被小二请上了二楼,他有些疑惑,说实话,虽在京中长大,但熟人却没几个。   他没赶上云家的好时候,出生时云家早已落败,哪里会有人注意到他一个落魄户。   若不是当初顾将军的一句话,或许他现在只是个守城门的小兵。   所以小二说他的朋友在楼上等他时着实有些意外。   “云将军,好久不见。”陆玉庭坐在桌前笑呵呵道。   “原来是陆大人。”云泽朝陆玉庭拱拱手,明显放松了警惕。   “是我!”陆玉庭点点头,示意云泽坐下。   “大人怎会在这里等?”云泽不解。   “将军回京述职,盯着大人的眼睛太多,我只能在这里碰碰运气了。”陆玉庭给云泽面前的杯子添了茶。   “碰运气?”云泽笑笑:“素闻大人可看穿人心思,今日果真是……领教了。”云泽端起茶朝陆玉庭敬了敬。   “传言多半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陆玉庭摇头道:“我今日冒昧打扰将军,实在是有个传言要劳驾将军帮忙。”   “陆大人太客气了,若有需要我云某的地方,请大人直接吩咐,云某在所不辞。”云泽道。   云泽能坐镇上阳,掌九千上阳兵,都是因为太子殿下抬举。   不要小看这九千兵马,关键时候就是勤王之师,而上次他也的确救了皇上。   从他答应和太子合作开始,他就已经是太子的人了,毕竟他的以后,云家的未来都要仰仗太子殿下。   而陆玉庭和太子的关系众所周知,大抵,他的意思便是太子的意思。   “云将军言重了,”陆玉庭笑道:“最近朝中局势你大概也听说了。”上阳距京城不远,若是云泽有心,朝中情况如何瞒不过他,他相信云泽是个有心人。   “我是听说了些,只是我好奇,大人这次怎会力主议和?”云泽的确十分好奇。   太子殿下的脾气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太子殿下是个雷厉风行,眼中揉不得沙子的。   当时江源作乱,便是那时还是楚王的太子殿下和陆大人一起领兵,灭了陈国余孽。   “将军也觉得该战?”陆玉庭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云泽沉吟了一瞬:“若按如今局势,北疆挑衅在先,若不战,倒显得窝囊。”   武将都是有血性的,陆玉庭领过兵,所以他才好奇为何他会要议和。   “话虽如此,可这次的事还有蹊跷,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反倒让人生疑,事关社稷无小事,这战不能贸然打,此其中来龙去脉我改日再和将军细谈,今日是想请云将军明日早朝时主动请战。”   云泽捏着茶杯的手抖了下,越发不解陆玉庭到底是何意了。   “大人的意思我不明白了。”云泽满脸的问号。   “皇上召将军回京实则为鼓舞士气。”陆玉庭笑道。   “鼓舞士气?”即便要鼓舞士气,他和顾将军比起来差太远了,而且还有陆侯和上官大人。   “云将军也知道朝中武将凋零,多是文官,文官的力战呼声再高,可上战场不是喊口号,谁的声音大就能赢,眼下顾将军也主张议和,上官大人觉得大齐军备不足,不宜开战,至于陆家,我伯父伤势未愈,且”皇上已经猜疑陆家,怎会让这个得民心的机会让陆家去做。   陆玉庭语气顿了下接着道:“且皇上心中未必就想战,但没有武将出征,目前的形势逼着皇上不得不同意不战,皇上便觉得自己的权威被藐视,于是请回了云将军……”   上官峰是皇上的人,可这次上官峰竟也力主不战,皇上心里自然不舒服。   在皇上心中,身为武将,就是要马革裹尸,除非皇上不让出战,否则什么时候身为武将都不能自己先说不战。   所以,这时必须有个武将站出来,且不能是太子的人,云泽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满朝皆知,云泽是从御林军出去的,御林军是皇上的人。   “原来如此……可既然只是做戏为何上官峰不配合皇上?”   “皇上若什么话都说开了,那这游戏便没意思了。”   上官峰这次和严明舟梁子结大了,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可却因为缺银子变得没底气,乃至揣摸错了圣意,惹皇上不喜。   啧啧,这恨得记一辈子。   可严明舟不觉得啊,户部就是没银子,凭什么事事以兵部为先,让其他各部喝西北风吗?到时,他这个户部尚书还做不做了?   其实要说这事,上官峰也有点冤,他其实是猜到了皇上并不想战,可没猜到皇上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又想当又想立,这可不就猜错了吗? 第687章 报国之志   “原来如此!”云泽内心着实惊诧,且细思极恐。   能将人心谋算至此,果不愧是鬼谷传人。   也怪不得太子敢离京,把京中所有事宜都交给他。   云泽甚至有种,幸好,他那时和太子达成协议,站在太子这边,否则……   想想严大人和上官大人两败俱伤的样子,云泽擦了把汗。   “那就一切仰仗云将军了。”陆玉庭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云泽。   云泽忙端起茶盏:“不敢,不敢!”   云泽从糕点铺子出来,上了马仍觉得心有余悸,若他这次猜不出皇上的意图,述完职后,能不能再掌上阳兵只怕都是两说。   云泽心里后怕一阵高过一阵,进家门前重重松了口气。   第二日早朝,旧事重提,不过,今日驸马告了假,听说是旧疾犯了,昨夜里咳嗽不止,公主半夜派人递牌子请的太医院太医。   都说驸马这是累出来的,驸马这一病,许多人记起驸马的好来了。   驸马这一身伤,还有那一头白发可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齐,皇上也真是舍得,这么折腾自己亲女婿,难不成想让女儿守寡?   驸马不在,小曾大人一个人也吵不起来。   老曾大人是着实松了口气,你说这孩子他也管不住啊。   贵妃娘娘前几日风寒,夫人进宫看望,贵妃娘娘就说让他劝劝江儿,总归是一家人,朝堂上别闹的太难看了。   可江儿这孩子,以前就极有主见,他就不怎么管得了,如今,更管不了,关键是也得能见到他人啊。   晚上他睡下了他还未回呢,他这一把年纪也熬不住啊,早上才起床,他又走了,说实话,他也只能在早朝时见到儿子,他还顾不上理他,他这个爹当的,憋屈!   可他又不能骂,好不容易老天保佑儿子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也舍不得骂啊,他害怕,害怕失去。   唉。   难!   算了,等下了朝,带些上好药材去看望下驸马吧,怎么说,他也是长辈。   只见此时云小将不慌不忙从队伍中间站出来:“皇上,臣认为,当战!北疆无端挑衅我大齐,杀我官员,欺人太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大齐师出有名,乃正义之师,臣愿请战,哪怕只有一兵一卒,战至最后一人,也要给北疆一个教训,让他再不敢犯我大齐国土,辱我大齐国威,请皇上允臣出征。”   云泽抱拳跪在地上,一字字掷地有声,慷慨激昂,说的众臣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能上战场。   其实这些文臣也的确有一腔热情,可惜,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领兵打仗于他们而言的确是弱项。   但他们喊口号是厉害的,比如现在。   “云将军所言甚是,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   皇上的表情明显好了很多,这才是武将该有的态度,可以缺兵少粮,可以不合时宜,但一句话就是武将不能怂,不管打不打,态度得有。   上官峰看着皇上的表情,心里好像明白点什么了。   再去看旁边的丧眉耷脸的严明舟,气的牙痒痒,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货是个扫把星呢,这次就是被这货哭穷哭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兵部本来也不富裕,里面还有个烧钱的败家子,那个林墨,每日要采购这个,采购那个,还要加派人手……银子跟流水似的。   一个扫把星,一个败家子,他的日子能好过吗?   怎么就会错了圣意呢,怎么能会错呢?   上官峰想给自己几个耳刮子,不对,想给严明舟几个耳刮子。   严明舟这会儿也郁闷,不会皇上真想打吧?这个云小将哪里冒出来的?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能不能理智点,动口能解决的事就不要动手嘛?   这给闹的,严明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行,衙门再不落钥,他旧疾也要犯了。   齐思宇心道,公子旧疾犯的真是时候。   没剩几天过年了,这衙门里落了钥,还谈什么政事,年后再说吧。   皇上这会看着云泽格外的亲切,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长的还不错呢,是个有出息的,不错。   “云泽啊,朕明白你的一腔热血,报国之志,但此事不仅事关社稷,还关乎百姓,朕不得不细细考量……”皇上这番话说的道尽天子的难处,也让人动容。   管理一个家族尚且不易,更何况管理一个国家。   驸马今日不在,一方主力缺失,火力值不匹配,吵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双方暂时熄了火,不过并没有握手言和。   顾昭华好几次想开口,但最终没说,他要开了口,岂不陷陆玉庭于不义,算了。   下朝时,赵煊道:“你刚才要说什么呢,我看你好几次都想站出来。”   顾昭华打马虎眼,这是个憨憨,要是告诉了他,他能立马小跑带加速的冲进华清殿告诉舅舅,所以不能说。   “有吗?”   “有,我瞧的真真的。”   “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就那么点距离他哪能看错,有一次他脚都迈出去了,又收回来了。   “说看错了就看错了,唧唧歪歪烦不烦。”顾昭华被赵煊问烦了。   “顾昭华,你什么态度,我是你七哥。”赵煊不服道。   “七哥了不起,打一架试试?”顾昭华挑眉。   赵煊有点怂了,这小子最近也不知吃了什么仙丹练了什么法术,功夫见长。   当然,之前他也打不过他。   “就你这……能不能什么事都打打杀杀的,能不能让你的脑子也运动运动,瞧瞧人家陆玉庭,动动嘴皮子就把事办了。”赵煊哼了一声。   虽然是挺不服的,但陆玉庭那小子的确是奸诈的很。   顾昭华翻了个大白眼:“傻子!”   “你说谁傻子?”   “说你!”   “顾昭华你不要太过分了,信不信我——告诉你爹。”赵煊终于找到杀手锏了。   还不信,找不到治他的人。   赵煊这话说完,顾昭华突然爆笑起来,指着赵煊道:“告诉我爹,哈哈……赵煊你是要笑死我不是,敢问肃王殿下您今年满三岁了吗?” 第688章 爱吃不吃   赵煊一下被那句满三岁给激怒了,追着顾昭华道:“顾昭华,你给我站住,我和你没完……”   刚出了大殿,这一路上都是才下朝的大臣们,突然大家都停下了脚步,朝一个方向看去,肃王殿下正追着顾郡王跑呢,一边跑一边喊,给我站住之类的话。   到底为什么,他们也不敢上前问呐,王爷们之间的私事,做臣下的还是不要过问。   顾将军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在前面跑着的那个不是自家傻儿子吗,后面那个……   顾将军偏头朝别处看去,假装平静,不用管,反正自家的吃不了亏。   二人渐渐跑出了众人的视线,沿途倒是碰上了当值的侍卫,可没一个人敢拦。   什么?皇宫不准喧哗?   那是给他们这些下人制定的好不好,他们可没那么眼力劲上前挨踹,哪个也得罪不起,搞不好丢了差事。   这一路跑出了宫门,两人连自家马车都没上,这一跑就跑到了朱雀大街。   赵煊气喘吁吁:“你给老子站住……”   “瞧你那怂样,这才多大点距离,好了,不跑了,找地儿吃饭。”   赵煊跑这一路也的确是饿了,算了,先吃饭再说,喘着气道:“去哪吃?”   “前面路口右转李姐包子铺!”顾昭华指了指前面路口。   “啥子地方?”赵煊不可思议道。   那块都是穷鬼吃饭的地方,他这种身份都要下大馆子。   “爱去不去!”说完也不理赵煊,自己走人了。   赵煊摇了摇头,算了,就当体验生活了。   顾昭华说是路口右转,可跟着才知道,不知道多少个右转之后,总算到了。   这条街自然是没办法和朱雀大街比,店面破小,顾客也都是附近的一般百姓,用赵煊的话说,肉眼可见的穷酸。   “你真在这儿吃?”赵煊站在门口指了指,不怎么愿进去。   瞧那桌子破旧的,他都怕自己一坐给坐散架了。   “爱吃不吃!”   “不吃!”   “那我吃,你自己走吧!”   顾昭华说完,吆喝了一声两屉包子,一碗豆腐脑,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赵煊本是要走的,可那香味传来,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这七拐八拐的,还得走那么远,不能亏待了自己不是?   算了,先吃点垫垫,就吃这一次。   顾昭华看到赵煊在自己对面坐下来,乐了:“你不是要走?”   “今日给你个面子!”说完拽得跟大爷似的道:“照样来一份。”   很快,包子和豆腐脑都上来了,顾昭华也饿的不行,直接夹了一个,咬了口,那表情享受的:“好吃。”   赵煊瞥了一眼,简直丢皇家人的脸,怎么也是皇族,瞧这陶醉样,嫌弃。   不过,肚子确实饿了。   赵煊夹了一个,气哼哼的咬了一口,然后愣住了,这包子……的确好吃。   皮薄馅多,肥瘦适中,油而不腻,有一种,有一种他从未吃过的味道,总之,很好吃。   赵煊把剩下的半个也塞嘴里了,顾昭华问道:“怎么样?”   “凑合能吃吧!”赵煊拽拽道。   但筷子却是一下不停,一个接一个,老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俩比半大小子还能吃,毕竟长身体呢,又跑这一大圈的。   “老板娘,再来两屉!”赵煊道。   “你猪啊你,叫两屉。”   “另一屉是给你的好不好!”赵煊想摔筷子了,还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了。   “行,行,行,我错了还不成,你老人家好心,我驴肝肺好吧?”   赵煊哼了一声,学着别人的样子,包子在小料里蘸了下才吃,这样味道更好了。   还有这是什么小菜,吃着脆脆的,酸酸的,辣辣的,味道还不错。   两人吃完,觉得舒服多了,十分满足,顾昭华走到门口一摸腰间,得,就顾着和赵煊跑了,没坐马车,没随从,也没银子。   “你不是七哥吗,你掏钱。”顾昭华撞了下赵煊肩膀道。   赵煊气势十足的道:“老板,多少钱!”   “一共……七十文。”老板娘看到穿官服的害怕,哆哆嗦嗦的。   “七十文?”赵煊一脸不可思议。   吃了这么多七十文,这开玩笑的吧?   “这位官爷,正好七十文,小店童叟无欺的。”老板娘弯着腰笑道。   赵煊看向顾昭华:“这也太便宜了……”   一边说话一边左摸,右摸……糟了,没带银子。   赵煊看向顾昭华:“算了,今日还是你付,改日请你吃醉仙楼最贵的。”   顾昭华直接了当:“我没银子。”   “就七十文你至于吗,扣扣索索的。”   “还不是你拼命在后面追我,不然我能这么狼狈,忘带银子吗?”真的是老脸都丢尽了。   还穿的官服,简直给……大齐官员丢脸。   ……   老板娘:两位当官的吵起来了,咱也不敢劝啊,不行银子不要了?可七十文呢?   “老板娘,一屉包子,一碗豆汁……”一道清脆的女声。   顾昭华倐的朝门口看去,这不是许璐吗?真是遇见熟人了。   “许姑娘……”顾昭华连忙叫道。   许璐听到有人叫许姑娘下意识的寻找,人已经到她面前了:“顾……”   顾昭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许璐郡王那两个字才没喊出来,接着更吃惊的是她还看到了肃王殿下。   因为顾家的关系,她和顾昭华还算熟悉,可和肃王殿下就不熟了,正要行礼,被顾昭华提着手臂提起来了:“好了,好了,人多着呢。”   已经够丢脸了,就不必报名号了,不然明日满京城都知道他们连七十文都付不起了。   许璐一脸懵,在这遇到两位王爷就够稀奇了,这还表情古里古怪的,查案抓刺客抓到这里了?   “许姑娘可带了钱?”顾昭华低声道。   许璐点头,自然是带了,不然来买什么早点。   “快拿七十文给我。”顾昭华快速道。   许璐也不知是太吃惊还是没听清:“什么?”   “七十文钱!”肃王着急的重复了遍。   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怎么耳朵不好使呢,亏她自己还是太医。   许璐恍然,忙从钱袋里拿钱,顾昭华看她还在数,直接拿过钱袋,拿出一小粒碎银。   然后把钱袋丢给许璐,银子给了老板娘,特大气道:“剩下的不用找了。” 第689章 刮目相看   顾昭华经过许璐身边时匆匆丢下一句:“改天还你。”   说完,和赵煊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走了。   许璐看着消失的两道身影,摇了摇头,不了解有钱人的癖好,这俩人真是闲的,居然跑到这里吃早点。   “许神医,你认得这两位大人吧?”老板娘问道。   许璐啊了一声收回视线:“算认识吧!”   “他们当官的出门都不带银子吗?”老板娘小声道。   许璐一愣,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应该是走的急忘了,身边又没带小厮。”   怪不得刚才不让她行礼,原来是因为这。   也幸好李大姐不认识他们身上官服的品级,不然,这可糗大了。   顾昭华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来,看着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赵煊:“你跑什么跑?”   “是你先跑我才跟着跑的,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赵煊喘着气道。   顾昭华一愣:“对呀,跑什么跑!”又不是没给钱。   看着一脸傻气的赵煊,心道,妈蛋,和傻子在一起久了果然会变傻,以后得离这货远点。   赵煊翻了个白眼,顾昭华就是个二货,脑子有问题。   俩人互相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的往道路两边走去,离的老远。   到了朱雀大街没多远就看到各自府上的马车,小厮在旁边等着。   刚才两位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快的速度,他们驾着马车追都没追上,然后到了朱雀大街上彻底没踪迹了,幸好找着了。   各家的小厮赶紧把大氅给两位爷披上,这大冷的天,真是……他们也不敢说。   顾昭华上了马车,马上吩咐小厮:“离那个傻瓜的马车远点。”   而赵煊也吩咐了车夫差不多的话,生怕靠的近了。   腊月二十三祭灶,二十四,二十五……驸马一直告假,而攻打北疆的事也一拖再拖,只怕要不了了之了。   让人奇怪的是,陆驸马告假之后,曾侍郎这边也消停了,倒是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掐了起来。   原因就是兵部到户部领一笔很早之前就批了的银子,可户部说那都是以前的旧账了,如今户部都要结算回家过年了,年后再说吧。   上官峰自然不依,只要一天没放假,衙门就得按规章办事。   可严明舟说上面的批文已经过期了,户部拒绝承认,而且给底下人都打了招呼,不管兵部谁来要钱,就是没有。   户部官员自上而下被罚了俸禄,如今一个个都成了铁公鸡,不仅在朝堂上哭着喊着没钱,在家也一样,反正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豁出去的样子。   上官峰不满,写奏折参了严明舟一本,严明舟也不甘示弱,好像谁不会写折子似的。   好不容易年轻的不掐了,两个老人开始掐了,这热闹的。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吵的,嫌日子太好过了是不是?   不过这俩老的也真有意思,一般这种事,下了朝就算了。   可这两个居然从朝堂掐到了外面,听说目击者说是上官峰先推了严明舟一把。   严明舟是文官,哪禁得住推,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幸好被人扶住了。   严明舟不甘心,跳起来就啐了上官峰一脸。   上官峰觉得这比抽自己一巴掌都羞耻,抬脚便要踹。   刚才推的那一下没用什么力气,可这一脚却是实实在在要往严明舟身上招架的。   同僚们一看不好,赶紧拉的拉,抱的抱,可算把上官峰给拉住了。   这边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华清殿能不知道吗?   皇上才下朝,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听说上官峰和严明舟在殿前打起来了。   那叫一个愤怒,直接摔了茶盏,让他们两个即刻觐见。   严明舟官袍上还有上官峰的脚印,虽然被人拉开没踹到胸口,但踹到腿了,没多疼,但那脚印在呢,这是证据。   严明舟扯着紫袍给皇上看:“皇上,您要为臣做主啊……”   “是严明舟啐了臣一脸,这太侮辱人!”上官峰指了指自己脸的位置,虽然口水被擦掉了。   “是上官峰先推臣的。”   “是严明舟先骂我的。”   ……   皇上觉得自己才是被羞辱的那个,他堂堂大齐皇帝什么时候沦落到管臣子们打架斗殴的事了。   朝堂上政见不合,下了朝堂还是同僚嘛。   朝堂命官,两个二品大员,居然在殿前就打起来了,这传出去能笑掉大牙。   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歪风邪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气死了,真是气死他了。   他们气死他能有什么好处,到时继承皇位的是太子,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俩。   这俩蠢货。   皇上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把两个人骂了一顿,差点一道圣旨把这两个贬到地方去。   但想了想,把他们贬走,朝中他的人就越发少了,于是便下旨罚俸一年。必须以儆效尤,不然以后大臣们都能随便在宫里动手了。把朝堂当什么地方?练武场吗?   严明舟是真苦,本来就罚了俸禄,如今又多了一年,这个倒霉催的户部尚书谁爱做谁做,他是不想做了。   皇上派人亲自把两人送回了家中,怕这俩再打起来,他们能丢得起这脸,他丢不起。   ……   陆玉庭这几日天天在家,每日不是喝茶就是下棋,倒比前段时间真养病时还像个病人。   严明舟和上官峰打架的事他也听说了,他是使了点手段让两人矛盾愈甚,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打起来。   一把年纪的了,怎么冲动的跟愣头青似的。   唉,朝堂的风气都被皇上带坏了,皇上和太子在华清殿闹的鸡飞狗跳的事,宫里人都知道,再加上皇子们打架的也不少,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今,连文官都敢和武官动手了,这本事长的,刮目相看。   没几日,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轶事就在京城茶楼里传开了。   听说,户部尚书的举动受到文人学士们的推崇,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只要敢,便是将军面前也不能怂。   华清殿里皇上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今年衙门早点落钥,早点放假吧,他受不了了。 第690章 回家过年   皇上是真担心再有大臣打起来,以前担心那群小的惹事,尤其太子那个不省心的,如今太子不在朝中,这些老的也是不甘寂寞了。   若是两个武官打起来就算了,可严明舟是个文官,真是长本事了。   昭华那孩子说的一点没错,文官既然都这么本事了,就该派他们去打北疆,不是很能打,不是文武全才吗?瞧这一个个能耐的。   皇上在这儿长吁短叹,华清殿里所有人都低头不敢吭声,生怕自己连呼吸都是错的。   可就是这样,常总管还是被点名了:“常贵,太子如今到哪了?”   “前两日高统领说,坐了下江南的船……”这个季节江南最舒服了,不冷不热的。   “他倒是自在!”皇上哼了一声,手捏着一本奏章。   常贵怀疑,皇上这是够不到,若是能够到,这奏折只怕要砸到太子头上。   常贵赔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皇上叹了口气:“朕大概是最憋屈的皇帝。”   “皇上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也就你知道朕的苦心!”   ……   皇上第二日早朝宣布今年衙门提前放假,说今年京城格外冷,体贴大臣们一年来每日早朝不易,不必等到腊月二十八了。   平白多出来了三天假期,居然大家都没有高兴起来。   反倒惴惴不安。   皇上这是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吧,朝堂又有变动了?   北疆到底还打不打了?   没人知道答案,算了,放假就放假吧,回家过年。   ……   陆三夫人前段时间整日盼着儿子在家多待些,可如今儿子日日在家,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毕竟,从陆玉庭回京到现在都没有老老实实在家待这么久过。   陆三夫人每日都要问一遍,少爷今日没有出门吗?   陆玉庭听说了这事,摸摸鼻子,他有那么招人不待见?这是失宠了?   陆玉庭问赵绾:“公主殿下要回公主府吗?”   “不回,这里挺好,过段日子再说吧!”赵绾回答的极快,几乎是不假思索。   公主府太大,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太冷清了,陆家人多,热闹。   赵绾以前以为自己是喜欢清净的,因为宫里人多,事多,便是你待在自己宫里,事非也能自己惹上来,所以她想立公主府,出了府,遂了愿,可也没比宫里好到哪。   如今总算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了。   陆玉庭点头:“也好。”   赵绾能和陆家人和睦相处,他自然是乐见的。   毕竟,在公主府他陪她的时间不多,女人一个人待久了就容易胡思乱想,就容易没事找事。   赵绾的棋子儿落下,忽然抬起头道:“我听说北疆公主来京城了?”   这句话问的突然,陆玉庭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手中的棋子儿没拿稳,落在棋盘上:“我也听说了。”   “听说?”赵绾轻笑:“都被人堵在家里不敢出门了这叫听说?”   陆玉庭唇角扬起,笑的无可奈何的模样:“公主这是从哪听的闲言碎语,可当不得真!”   “你每日陪我在家喝茶下棋不就是想拦着我出门吗?”赵绾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臣冤枉!”   “你可一点都不冤,一年多前那北疆公主就来过陆府拜访,如今更是不远千里的找来,说实话,我听着都感动。”赵绾摇头,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样。   说实话,若不是昨日上午平宁侯把陆玉庭叫去了书房,婆婆来这里小坐了会儿,她还真以为陆玉庭转性了,舍得花时间在家里陪她了,原来是心虚啊。   说实话,她压根也不会觉得陆玉庭和北疆公主有什么。   大齐如今和北疆关系紧张,陆玉庭是聪明人,便是要纳妾,就算府里随便什么丫头都比北疆公主可能性大。   不过,不可能归不可能,总得让她知道。   可她等了一天,也没见他坦白,甚至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陆玉庭放下棋子,给赵绾斟茶:“公主这是什么话,臣心里只有公主,别人不知道,公主能不清楚吗?”   陆玉庭如今真是不知道避讳了,珍珠低头笑了下,挥手,和小丫头们快速退了出去,房间只余陆玉庭和赵绾二人。   当然,还有角落那只猫,懒洋洋的在竹篮里躺着,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公主又不止我一个,人家北疆公主也是公主呢。”   “臣心悦的是大齐六公主。”   赵绾到底脸皮没他厚,本来是想揶揄他一番,没想到到最后反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   “坐你那边,谁让你坐过来的。”赵绾看陆玉庭坐到她椅子上,伸手推他。   “臣也想坐那边,可腿脚和心都不听使唤……”   赵绾受不了的捂脸:“陆玉庭,你肉不肉麻!”   “这就肉麻了,那臣还有许多话要对公主讲呢。”   “我不要听。”赵绾摇头。   “那我换个方式……”陆玉庭低头贴上唇瓣,赵绾瞬间安静了。   陆玉庭轻笑,原来公主殿下喜欢这样。   ……   陆玉庭这段时间没有出门,真不是躲着拓跋素素,为她还不值得他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前段时间他一直追查细作,可到头来,却被自己困在局中,他需要时间好好理一理头绪。   跳出原来那个圈子,才能将局势看得清楚。   腊月二十八,陆府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今年不比往年,虽然陆瑶小姐不再府中过年,可府里添了小公子,再加上公主是新媳进门,第一次在陆家过节,府里上下自然是重视的。   赵绾正和陆夫人,陆三夫人,陆玥,陆瑾一起剪窗花。   陆三夫人剪的是京中的式样,陆夫人剪的是江南的式样,这些事本用不着主子们做,可陆夫人却想自己剪。   嬷嬷知道,陆夫人不是想剪窗花,夫人是想小姐了。   陆夫人的确是想陆瑶了,这一转眼,三个多月了,也不知瑶儿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记得瑶儿小时,比瑾儿还要小,她就是这样坐在窗边剪窗花,没想到,一眨眼,女儿竟嫁人了。   “娘剪的是姐姐吗?”陆瑾看着娘亲手里那个剪纸道。 第691章 问题严重   “瑾儿也想姐姐了。”瑾儿不等陆夫人回答,自己又巴巴道。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姐姐了,早知道就不让姐姐嫁人了。   瑾儿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围过来看,陆瑶的容貌活灵活现,可不是一眼就认出了吗?   “可不是瑶儿那丫头,还是瑾丫头机灵,一眼就认出来了,大嫂的手真巧。”陆三夫人夸赞道。   “就是,伯娘也教教我!”赵绾也凑了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陆夫人是想女儿了,可大人不能像小孩那般毫无顾忌的说出来,只怕越说陆夫人越是难过。   陆夫人也不是刻意去剪陆瑶的肖像,只是看到这些便想起了女儿,手随心动,连自己也没想到剪出的是瑶儿。   陆夫人怎会不知大家这是变相的安慰,笑着道:“这个其实很简单的,你看,像这样就好,你看……”   陆夫人重新拿了张纸,教大家怎么剪,陆瑾也拿了把小剪刀,学的有模有样。   赵绾学的很认真,自搬进了陆府,这日子好像容易打发多了。   ……   衙门落了钥,陆玉庭倒又忙了起来,一整日都待在书房,处理不完的公事。   正在收拾起桌案整理好的文书时,忽听书架后的暗门咚咚咚响了三下。   陆玉庭起身开启了机关,书架向两边移开,齐思宇正站在那端。   这条秘道陆玉庭刚修成的,接着瑶儿之前修的那条暗道修的,否则可修不了这么快,只从瑶儿院子挖到书房就费了不少时间。   没办法,他住在陆府,有些紧急的消息传递起来确实不大方便,只能从秘道走。   “公子!”齐思宇道。   陆玉庭示意他坐下:“这么晚过来可是有急事?”   齐思宇向来沉稳,若不是有紧急的消息,不会贸然过来。   “公子,常祭酒有封信托我交给公子。”齐思宇从怀中将信取出,双手递给了陆玉庭。   常祭酒是先太子恩师,自先太子薨后便自请去了国子监教书。   看似官职不高,可京中能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子弟多半都要称他一声老师。   陆玉庭打开信看完却是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话,直到齐思宇道:“公子?”   陆玉庭合上信道:“常祭酒说国子监学生中有身份可疑之人,希望我能暗查。”   “这……”齐思宇惊诧:“若真的有人混入国子监,那问题就严重了。”   怪不得常祭酒让他一定把信交给公子。   能进国子监的将来都是要入朝为官的,若是这些人进了朝堂,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学生一部分来自各省推荐的优秀贡生,另一部分是走恩荫的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查起来倒是容易些,可这些各地来的贡生就不容易查了,毕竟身份很容易做假。   “的确如此!”陆玉庭从书桌前起身,神色凝重。   虽然状元未必都出自国子监,可三甲之中必有国子监的学生。   而且,国子监一起读书的同窗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学霸,生活圈子和以前完全不同,将来入朝后这些同窗变同僚自然更好相处,若有升迁的机会,自然是会被优先考虑,这就是为什么便是世家子弟也想入国子监读书。   就算是书读不好,也能交些朋友,为以后铺路,说不定哪个同窗就是以后的阁老,尚书之类的。   若国子监真的有他国细作混入,那之前的国子监学生中有没有细作?   “要不要派人到各地查询学生档案?”齐思宇道。   国子监学生虽有年假,但大多学生都选择不回家,国子监有学生宿舍,即便放假,学生也可以住,不过吃饭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毕竟回家一趟路费不菲,且耗费时日太久,一个月的假期来不及来回,除非家中很近。   说起这些贡生,齐思宇当年就是从地方选拔进国子监读书,在国子监读了两年书,直到后来中了榜眼,才得以衣锦还乡。   他那一届参加科举的学生是历届里混的最牛的。   那年的状元郎是当时才十六岁的魏铭,国子监中年纪最小的,可学问是最好的,常常和常祭酒一起探讨学问。   据说,他本来三年前就要下场的,被家里人拦住了,不然三年前就是状元了。   说白了,他这个榜眼和魏铭的状元虽只差一个名次,但学问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也不过是痴长了人家五六岁的年龄,可科举比的不是年龄。   还有如今的兵部侍郎曾江,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也比他们那一届的也小的多,读书也是个厉害的,可惜国子监有个魏铭,即便是学问再优秀,和他一比,也都被衬的暗淡无光了。   若是曾江参加当年的科举,他估计连个榜眼也捞不上。   幸好,曾江并未参加科举,但人家家世好,走恩荫进了大理寺,如今也是兵部侍郎。   不过,说起来,他真的是运气好了,想想和他竞争的都是什么人,如今竟然是官职最高的,他这也是开挂的人生了。   当然,他这个代理工部尚书也只是听着好听,和曾江的权力还是没法比。   其实说白了,这也是寒门子弟和世家子弟最大的区别。   你所有努力的终点也许只是人家的起点。   就像曾江,他可以随便的就放弃科举但他不能。   就像魏铭,他可以随便放弃翰林院的差事外放,可他不敢。   ……   陆玉庭点点头:“自然是要的,不过地方查起来应该是不易,那么多学生逐一排查至少要几个月,安排人进国子监兴许容易些。”陆玉庭蹙眉道。   “若安排人进国子监那就只能在世家子弟中选了。”毕竟当年每年推举的名额有限,且都是有时间限制,而且,开了春就是今年的春闱了。   “也未必就是要在国子监读书。”哪个世家子弟不要带几个书童小厮的,这些人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齐思宇很快明白过来:“大人所言甚是。”   “尽快整理一份近十年在国子监读过书的官员名单给我!”   齐思宇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连忙道:“是,我这就去办。” 第692章 新年快乐   待到齐思宇离开,陆玉庭将书房公文收拾好,不过常祭酒那封信已经销毁了。   不能让幕后之人知道这封信,否则常祭酒就危险了。   看来今年是过年都不让人消停了,陆玉庭摇摇头出了书房。   三五日一晃就过去,转眼就是除夕,京中一派热闹,只是这绚丽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宫中有宫宴,只是今年的宫宴有些冷清,太子不在宫中,景王被贬失踪,睿王失势谨小慎微,淮王一向不管事,大有向九皇叔看齐的意思。   皇上也是愁,他的这些儿子要么是上进过头了,剩下的就是混吃等死的,尤其是太子那个不争气的,想想就气。   这些歌舞丝竹别说皇帝看腻了,百官都看腻了,皇后娘娘如今不理事,早早的告退了。   睿王倒是也想带着王妃离开,可他现在身份挺尴尬的,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守规矩,这宫宴有点度日如年的意思。   肃王和睿王关系最好,倒是还能说几句话,可也不能一直交头接耳,倒让人觉得他图谋不轨了。   肃王竟然是剩下的这几个皇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了,毕竟领着金吾卫的差事呢,实权。   他其实也感触挺多的,从小到大因为没有外家势力相助,一直是跟在睿王屁股后面混的。   可没想到最后睿王成也崔家败也崔家,如今境遇倒是令人唏嘘了。   三哥被吓破了胆,别说朝中大臣,便是和他也不怎么来往。   他以前挺烦崔家的,烦崔家的目中无人,可如今看着……竟也不像以前那么烦了。   细想起来,五哥倒算是他的贵人了。   陆玉庭和赵绾坐在皇上下首的那一桌,当然,这是沾了赵绾的光,谁让她依旧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呢。   只是差点被和亲的赵绾却越发体会到皇家的悲凉,终于能切身明白当初母妃为何一定要向父皇讨了她的亲事,也能明白四公主为何那样感激陆家。   因为从那之后,她也再无法像以前那样在皇上面前卖乖讨巧了。   其实,在她的心里,也还是渴望她的父皇是真心疼爱她的。   宫宴四平八稳的到了收尾阶段,没整出什么幺蛾子,也没宫斗。   后宫和前朝今日像是都不忍破坏这份平静。都十分守规矩。   可太守规矩可不就没意思了吗?   快到亥时,皇宫四周升腾起一片烟花,热热闹闹地照亮了半边夜空,星河灿烂,美得恍若仙境。   赵绾抬头看着天空,那忽明忽暗的绚丽清晰的倒影在她的眼中。   她在目不转睛的看着烟花,而陆玉庭亦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凛冽的风勾着两人宝蓝色的披风,互相缠绕着,羡煞旁人。   “绾绾——”陆玉庭说这句话时,恰逢一连串烟火绽放,赵绾并未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不由提高了音调道:“你说什么——”   陆玉庭勾唇笑:“绾绾,新年快乐!”   赵绾瞪着眼睛,她怎么感觉他刚才说的不是这个呢。   不过赵绾也并没有问,同样回了他句:“新年快乐。”   ……   而远在江南的陆瑶却是在客栈里用的年夜饭,这是她十七年来第一次没有和家人一起过除夕。   他们还住在那个客栈没有离开,本来要离开的,可前几日陆瑶不慎感染了风寒。   大夫说是邪风入体,特意交代,最近莫要受寒。   便是身体再好也是女儿家,这段时间跟着他东奔西跑,着实是委屈她了。   不过还好,吃了几剂药就好了,赵恒怕她身体吃不消,干脆多休息几日。   客栈的小二掌柜的都回乡过节去了,整个客栈除了赵恒一行人也只剩下老板娘。   他们这几日的饮食都是老板娘一个人负责,有时夏竹也会去打打下手,剩下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指望他们下厨,能把厨房烧了。   老板娘一开始以为陆瑶是恃美而骄的小妾,没想到是正牌娘子,还被夫君宠成这样,态度自然也跟着大变,对陆瑶也热情起来。   女人就该活成这样才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今日是除夕,老板娘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操持了一大桌子菜,也不分大小,所有人坐了一桌。   老板娘是个泼辣性子,否则,一个女人可开不下去这家客栈,幸好,心眼不坏,对店里的伙计虽然态度不好,但过年都多领了工钱,算是这一年对大家的犒劳。   陆瑶倒是喜欢这样的爽利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总比背地里耍阴招的好。   赵恒不时的给陆瑶夹菜,生怕她吃少了,坐在老板娘身边的绣娘格外安静,不声不响的,只听大人说话,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   老板娘因为没有孩子格外喜欢绣娘,这些日子这孩子不是到厨房帮她择菜就是烧火的,老板娘越发喜欢。   若是当年她的孩子能留住,差不多也这么大了。   老板娘倒是想把这孩子留下给自己做个伴,可一想,自己一个被男人抛弃的下堂妇连自己都护不住,哪养得了孩子,还是别提了,人家也不会同意。   老板娘喝了口酒,其实每年她最怕的就是过节了,平日倒还好,客栈里热热闹闹的,可一到过节,冷清的她想大哭一场。   幸好今年有他们这几个外地人,倒还显得不那么冷清。   袁午趁着喝酒的时候偷偷瞄了老板娘一眼,又瞄了一眼,再看的时候,老板娘察觉了:“再看老娘挖了你狗眼。”   她可不是十几岁小姑娘,被男人看一眼娇羞又害怕的,三十多岁了,她什么没经历过。   呸,男人就没个好东西。   陆瑶好像看明白点什么,不过,什么都没说,怪不得最近袁护卫总往厨房跑,原来……   赵恒是个后知后觉的,就算到现在也没发觉什么,只觉得这老板娘凶巴巴的,那么大嗓门,吓到窈窈怎么办。   不行,他还是带窈窈出去走走,和这群大老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赵恒上楼给陆瑶拿了件披风,披风上有帽子,白色的狐狸毛从披风底部一直到帽子上围了一圈,又保暖又好看。   夏竹倒是想跟着,被赵恒一个瞪眼坐着没敢动。   外面是有些冷,不过,只有他们两个人。   比起京城,小镇自然不算热闹,偶有烟花和爆竹声,昭示着新年的来临。虽然月如柳梢,但星光灿烂,两人慢慢的走着。   忽然,赵恒停下脚步,搂着陆瑶的手臂一紧,陆瑶下意识的觉得不好,整个人也变得防备起来。 第693章 胆敢放肆   赵恒视线坚定而沉着,袖袍的下的手用力地攥紧了陆瑶的指尖,低声道:“窈窈别怕。”   陆瑶点点头,有他在,她一点都不怕。   赵恒话落,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在这暗夜里犹如鬼魅般出现将二人团团围住。   “太子殿下,今日便是你葬身之地!”那些人明显的口音和大齐人不同。   他能确定,这些刺客和他在北疆树林遇到的那批是同一批刺客,他们倒是不折不挠,不远千里来杀他。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赵恒丝毫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杀!”那人手一挥,所有的刺客都朝赵恒冲来。   赵恒今日出来并未带剑,赤手空拳要对阵这么多人,还要保护陆瑶,的确有难度。   可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和窈窈都不能有事。   那些刺客攻过来时,赵恒搂着陆瑶轻功跃起,先脱困,再逐个击之。   今日是除夕,陆瑶早上换衣时,袖箭忘记带在身上了,如今真是后悔不已,否则此刻便能派上用场了。   这一路还不知道会面临多少刺杀,以后袖箭是万万离不得身。   赵恒功夫好,这些人想短时间刺杀成功,那也是绝无可能。   不过,若是援兵不到,想脱困也是不易。   赵恒的身手也是身经百战练出来的,虽然他们人多,但他并没有慌乱,招招凌厉,招招见血。   他手中的剑是从刺客那里夺来的,虽然不如他的龙泉宝剑,但总比赤手空拳好。   长街古道,剑器碰撞,赵恒和刺客们缠斗在一起,安静祥和的街道此刻成了战场。   刺客举剑朝陆瑶刺来,赵恒手中的剑却快他一步,那人缓缓倒下时眼睛还未及合上,赵恒抬脚踢开,一手牵着陆瑶,一手提剑,逆着风一步一步朝刺客逼近,脸上满是杀气,显然是动了真格。   “你走不了的。”那人冷笑。   赵恒轻笑一声,距离围着的刺客大概五六步远的地方,执着豁了口的长,剑长身而立:“打就打,哪有那么多废话。”   “大齐太子殿下果然如传言一般猖狂,不过,以后大概没有机会了。”赵恒手中长剑突然从手中飞了出去,然后在那一瞬,用脚一挑,挑起地上的另一把剑执在手中。   那个为首的头领虽然躲过了赵恒飞过去的剑,可他身后的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剑穿咽喉,当场毙命。   忽然一声娇喝:“狗贼,胆敢放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悄悄寻来的夏竹,听到有打斗声便觉不好,拔出短刀直接冲了过来。   夏竹的用的兵器也是特制的,从她立志保护小姐那日起每日都携带着。   夏竹的招式不算多,却都是又凶又狠,招招致命。   夏竹的功夫是陆侯亲自指点过的,因为女子身量娇小,力量不够,便要快准狠准,不给敌人留喘息机会。   “殿下带小姐走!”夏竹和赵恒配合,杀出一条血路,二人将陆瑶护在身后,夏竹对赵恒道。   “不行,你带窈窈先走。”这里离客栈不远,他能将这些人拖住。   夏竹的确事事以陆瑶为先,可她知道,小姐却事事以殿下为先,若是殿下出事,小姐会难过死。   殿下是主,她是奴,哪有丢下主子的道理。   “奴婢留下,殿下带小姐走,青鸾他们应该就快到了。”夏竹不肯走。   赵恒暗道,真是个犟丫头,可这时候不能说话分心,不过,有了夏竹加入的确轻松不少。   这些刺客也看出来这两人一起,一个防守,一个攻击,配合默契,必须把他们分开。   而他们共同的弱点便是中间那位女子。   那些刺客也配合十分默契,其中两人眼神示意,用一个假动作骗过夏竹,另一个却是朝陆瑶攻去。   赵恒及时拉过陆瑶,只是陆瑶头上的发簪被剑击碎,发髻一下散开,头发也被割掉不少。   夏竹大怒:“你敢碰我小姐,我让你死!”   短刀直插对方咽喉,热血喷了她一脸,夏竹一脸杀意,宛如女罗刹。   而赵恒也是心有余悸,就差一点,就差一点那剑便到窈窈身上。   “带她离开,若有差池,孤绝不轻饶!”赵恒不再和夏竹客气。   夏竹点头称是,也不敢再倔,刚才的事她还心有余悸。   赵恒杀出一条血路,夏竹带着陆瑶趁此空隙离开。   陆瑶回头,一脸担忧,那些刺客也有援兵,虽然死了不少,可如今人数比刚才还多。   那些人看陆瑶离开自然要阻拦,赵恒应对起来并不轻松,夏竹且战且退,赵恒看她们走不掉,前来救援,这些人是想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赵恒胸口被刺了下,不过,伤口并不深,皮肉伤,还是想能让夏竹带着陆瑶脱困。   而夏竹为护着陆瑶,手臂上被割了好几道,她却不管不顾,杀红了眼似的。   刺客知道陆瑶是他们的弱点后,频频朝陆瑶攻去。   赵恒夏竹只有两人,难免瞻前不顾后,夏竹看有人再向陆瑶刺起,甩出手中短刀,可也只阻止了一个,另一个来不及阻止,只能用身体护在陆瑶身前。   两个人距离太近,陆瑶能听到兵器入肉的声音,夏竹的身体抖了下,却是死死护着陆瑶不退。   夏竹怕剑伤到身后的陆瑶,手拼命的抓住剑,不让剑再朝后一寸。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脚朝那人踹去,剑从身体拔出的一瞬带起一串的血,而夏竹的身体摇摇晃晃,似要倒去。   “夏竹!”陆瑶扶着夏竹,眼泪滚滚而出。   “小,小姐……”夏竹说话的时候,血从嘴角流出,表情却是笑的:“奴婢,奴婢不……”   陆瑶抱住夏竹的身体:“别说话,别说了……”   赵恒看到夏竹受伤,可他被人缠住一时间过不来。   ……   而青鸾等人看赵恒还不回来,有种不好预感,殿下是不会带着太子妃走远的,而前去寻找的夏竹也未归,一定是出事了。   青鸾和袁午一个眼神交汇,所有人便已明白:“老板娘,绣娘麻烦你照顾会儿。”   话一落,满桌的人一瞬间都消失了,老板娘觉得自己花了眼,这都是一群什么人。 第694章 壮士且慢   冷风乍起,云涌星隐,天相瞬变,黑苍苍的,像是要塌下来。   赵恒担心陆瑶有些分神,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衣袖处衣服颜色越发的深了,冷峻的面容上也有不少血珠。   手中的剑泛着寒光,血顺着剑刃一滴滴的往下滴,带着杀气,凌厉无比。   单手解开大氅领口的带子,将大氅脱下,手臂一挥,丢在路边。   自始至终,肃杀的眼睛一直狠狠地盯着那些刺客,如同打磨锋利的刀刃,让人不敢直视。   那刺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下一刻,大喝一声,又不要命的冲去。   而此刻青鸾和袁午也带着人赶到,袁午飞身上前,一身的愤怒,还真的出事了,这些狗日的,今日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主子!”青鸾到赵恒身边,他看出来,主子受了伤。   “没事,护好太子妃,夏竹受伤了,派人送她们回客栈。”赵恒有些担忧,夏竹只怕伤的不轻,若是……   “是!”青鸾道。   青鸾飞身过去,夏竹伤的的确不轻,刀伤几乎贯穿她的身体,血流不止,青鸾先点穴止住她的血。   “她没事的,对吧?”陆瑶问青鸾,满是期待。   青鸾还真的不能确定:“属下这就派人送夏竹姑娘和太子妃送客栈。”   陆瑶点头,青鸾带着人赶到,这些刺客很快会解决。   陆瑶离开前回头看了眼,和赵恒的视线碰在一起,赵恒朝陆瑶点点头,让她不用担心。   陆瑶这才和护送她们的护卫离开,老板娘看到好好人出去,血淋淋回来了,这跟吓的,她哪见过这阵仗。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板娘吓的都结巴了。   “老板娘,这镇上可有大夫,可否麻烦你跑一趟。”   老板娘点头:“有,有,有!”这会一紧张也忘记今日是除夕了。   陆瑶派了个护卫跟着,大半夜的,一个人不安全。   那老大夫已经休息了,谁还没个休息的时候,怎么都不肯来,是护卫直接越墙过去,自己开了门,然后把人背着一路跑的过来的。   老板娘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总算是把人请来了。   那老大夫看了眼血淋淋的夏竹道:“失血太多,又伤的这样重,救不活了,救不活了……”   老大夫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想要走。   “你都还没看,怎么知道救不活了!”陆瑶极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可这次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真的救不活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伤成这样还能活的……”   陆瑶无奈,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了,她看了护卫一眼,护卫立刻会意,手中的剑就放在老大夫脖子上,只要他动一下,这刀就会割破他的喉咙。   “今日若救不活,你就同这姑娘一起死。”护卫威胁道。   他们亦不愿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大夫哆哆嗦嗦:“壮士,壮士且慢,我再,再看一眼……”   血已经将夏竹衣服染的变色,中剑处一个破洞明显。   “剪刀!”老大夫道。   老板娘忙把剪刀递给大夫,大夫剪开夏竹的衣服,伤口露出来,伤口很大,还在流血。   “这么大伤口,必须要缝合,可缝合也有感染的风险,而且,而且……我眼睛不好,无法缝合……”   陆瑶却道:“你说,我来!”   陆瑶以前帮爹爹绑扎过伤口,也看到大夫缝合伤口,而且许姐姐就是大夫。   “可是……”   “没有可是,试试再说。”陆瑶坚定且冷静道。   “老板娘,麻烦拿坛烈酒,帮我准备针线。”   “你……来!”老板娘看那伤口一眼都要吓晕过去。   这傅夫人柔柔弱弱的,她真敢缝合伤口。   夏竹昏昏迷迷,还是有点意识,努力睁开眼睛,想说什么,陆瑶却捉住她的手:“夏竹,你别说话,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夏竹想开口,可没力气,眼皮慢慢的垂下,又昏迷了过去。   陆瑶用酒将自己手消了毒,又用棉布蘸了酒擦夏竹伤处,夏竹眉头皱的紧紧的,应该是疼的厉害。   陆瑶手抖了下:“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奴婢,信小姐!”烈酒灼烧伤口的痛太过剧烈,夏竹这会儿清醒了些。   针线已经消过毒,陆瑶捏着针,心里也有些紧张,吸了口气之后才开始缝合伤口。   她如今针线做的不错,可这次缝的不是布料,而是皮肉,这种感觉,陆瑶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极力忍着才没让自己眼泪流出来,她不能哭,模糊了视线,伤口就缝合不好了。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夏竹的伤口缝合好,而期间,那样穿破皮肉的痛,夏竹都忍着,连哼哼一声都没有,只是额头上起了一头的汗,又痛晕了过去。   他们随行带着上好的金疮药,陆瑶忽然想起,三哥给她的解毒丸,这解毒丸可解寻常百毒,若是外用也是上好的外伤药,忙去取来,捏碎了敷在夏竹伤口。   “大夫,你看这样可行?”陆瑶问道。   “血是止住了,可后半夜肯定要起烧,若是伤口发炎,便是神仙难救了,夫人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麻烦大夫开个方子,用最好的药,只是今夜还要麻烦大夫在此留一宿,银子不会少你……”陆瑶忍着痛苦道。   护卫立刻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大夫,那大夫看了眼,心中大惊,这些是人凶了点,古怪了点,但这银票便是他一辈子也赚不来的。   很快,赵恒一行人回来,赵恒身上也受伤不少,可他顾不得,直接到陆瑶身前:“窈窈,”   “我没事,已经让人去抓药,夏竹一定会没事的,让大夫看看你的伤。”   “无碍,青鸾,”赵恒唤道:“取雪凝丸来。”   青鸾有一丝犹豫,这雪凝丸是驸马特意给主子炼制的,雪凝丸是千年的雪莲加灵芝密炼而成,那么多上好的药材,一次只能练出了一颗。   那些药材是驸马凑了多年才凑齐的,他当时说,若是早些能寻到药材,也许清虚道长他老人家就不会死。   这么好的药,驸马不舍得留给自己,给了主子,说出门危险,让他带着以备主子不时之需。   可却要给夏竹姑娘,虽然他也不希望夏竹姑娘有事,但这雪凝丸太珍贵了。   赵恒看青鸾没动,一眼看过去,青鸾立刻道:“是,属下这就去取。” 第695章 穷凶极恶   很快,雪凝丸取来,赵恒递给陆瑶,陆瑶看着赵恒,她知道这雪凝丸必然珍贵,可到了这般时候,即便再珍贵的药,她都必须给夏竹,一定要救她。   “谢谢!”这一声谢谢是替夏竹说的。   “快去吧!”赵恒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陆瑶拿着药丸,喂进了夏竹口中,夏竹这一夜虽然没起烧,脉象也平和,不过,人却并未醒来。   老大夫说,接下来只能看运气了,他已经尽力了。   陆瑶并没有再强留下他,新年的第一天,经过了昨夜的那场刺杀,所有人的高兴不起来。   这的确是他们的失误,即便是太子不让人跟随,他们也该暗中保护,不管什么原因,这是他们失职。   袁午走路明显的姿势不对,青鸾问了才知道,袁午自己领了罚,三十军棍,不是一般的棍子,又用了内力,若是一般人,只怕三五棍都受不了。   这是公子定的规矩,有功便赏,有过便罚,谁也不能例外。   剩下的罚,待回京之后,他再到公子面前领。   陆瑶一直守在夏竹身边,生怕她再醒不过来,她上一世便是为她而死,这一世,她万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你自己别太累,我让老板娘熬了参汤,你喝点。”赵恒亲自从厨房端来的。   陆瑶喝了一口:“昨晚那些刺客如何处置了?”   “我怀疑他们不是北疆人。”赵恒道。   “为何?”   “北疆人不会凫水。”赵恒道。   北疆境内并无大江大河,有的人穷其一生都没见过,若是北疆来的刺客怎么可能会凫水?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刺客在大齐生活多年,可那些刺客在让老大逃走时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绝不是北疆话。   “若不是北疆那会是谁?难道赵穆失踪并非北疆人所为?”陆瑶也疑惑起来。   “如今看来,只怕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我已经去信给你三哥,我的怀疑到底对不对,相信很快会有答案。”   “我们伪装成这样,特意在小镇上停留,他们居然能找到,看来对手不简单。”陆瑶担忧道。   “我已经让青鸾沿途查找,应该很快会有线索。”   他们是大齐人,尚且觉得一行人太多容易引人注目,分散而行,他们是刺客,身上的气质与常人不同,更难隐于市井,找到他们应该不难。   这次他要化被动为主动,不灭了这些人,这一路定是走不安生了。   一直到第三日的早上,夏竹总算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靠在床边的陆瑶。   小时候她刚到陆家,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小姐。   “小姐……”夏竹的声音有些哑。   “你醒了?”陆瑶惊喜。   夏竹点头:“奴婢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一直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只记得她到陆家以后的事,后来说她是十三公主的女儿,她也没什么感觉,甚至痛恨自己南疆人的身份,为何她不是大齐人。   可这一场梦,她都想起来了,她的确是南疆人,她不叫夏竹,她姓百里,百里无暇,她的哥哥也不叫陆青,他叫百里无极,是南疆王的世子。   她的母亲是尊贵的大齐十三公主,南疆的王后,她是雀云宫最快乐的小公主。   都说她的父王是个野心勃勃,穷凶极恶的人,可对她却是最温柔,她在梦里,坐在父王的肩膀上,他在带她飞,母妃在弹琴,哥哥在舞剑,父王说要让她做天下最尊贵的公主,梦里的她笑的是那样开心。   可是画面一转却是另一番情景,父王浑身是血的回来,让亲卫护送母妃,哥哥还有她离开,可他们还未来得及离开,大齐军便攻进了云雀宫。   她的父王彻底兵变失败了。   父王宁死不降,他求侯爷放过王后,放过他的孩子……   父王拔剑自刎,母妃却不肯跟平宁侯回大齐。   她说,和亲的公主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家乡的,离开家乡的那一刻就是永别,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南疆王妃,生死与南疆同在。   她朝一个放向拜了拜,然后拿烛火点燃了云雀宫……   云雀宫起了火,好大的火,母妃红着眼睛交代哥哥:“做个普通人,永远不要回南疆。”   侯爷抱着哭喊不停的她出了云雀宫,她转头看了最后一眼,是她的母妃倒在父王的怀里,再醒来,她平宁侯在路上捡回的小乞丐,叫夏竹。   夏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可眼中却没有眼泪。   “谢谢你能回来,夏竹!”陆瑶握着她的手。   “……奴婢,舍不得小姐……”不管梦里如何,醒来,她还是以前那个夏竹。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就当那个南疆小公主百里无暇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吧。   若是她没有在陆家长大,她可能会恨,可能会怨,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怨,这大概就是生在王室的悲哀,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当个普通人,挺好。   “夏竹姐姐一定饿吧,厨房有鸡汤,我去端来。”绣娘这几日也一直陪在房里。   “对,你看,我差点忘了。”陆瑶这才想起来,夏竹昏迷了三天,还没吃过东西。   夏竹醒来后,伤好的极快,夏竹笑说,感觉这次受伤,像是被打通了七筋八脉,通身舒畅很多,走路比以前轻快不少。   陆瑶问赵恒才知,夏竹吃的那颗雪凝丸是三哥新炼的丹药,一颗可抵十年功力。   可惜,没有早些练出来,否则,至少能保师父半条命。   “原来如此!”陆瑶笑,三哥把自己舍不得用的丹药给了赵恒,赵恒又为了她给了夏竹,也许一切冥冥之中皆是注定。   “待回京,你自己给你三哥解释去,我可受不了他啰嗦。”赵恒开玩笑道。   “也不知练雪凝丸需要什么药材,若我能凑齐了,三哥说不定就不计较了,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三哥是愿意的。”   “但愿你三哥也如此想,哪几味药材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三哥寻了快五年才凑齐!”   “五年?”陆瑶吃惊,三哥都要寻五年,一般人岂不要寻十年二十年。 第696章 已达巅峰   “所以,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跟你三哥交代吧。”赵恒在陆瑶头上轻轻敲了下,一副他不管了模样。   前几日夏竹昏迷,瞧把她紧张的,他都吃醋了。   两人正说笑着,青鸾进来了:“主子,找到他们的行踪了。   “在哪?”赵恒立马换了副表情。   “小镇外三十里,一个叫杨家河的小渔村。”   “派人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既然找到了他们便要一网打尽,再不给他们蹦跶的机会。   这些人故意潜在无辜百姓之中,只怕到时一个不好,他们便会屠村。   所以,得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   行程彻底耽误下来,可不解决了这些刺客,接下来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   而赵恒也在等京中的来信。   只怕有人蓄意挑起大齐和北疆矛盾,若是如此,只怕陆玉庭也有危险。   京城   陆玉庭收到赵恒的来信已经是正月十一。   这封信快马而来,在路上一刻都没有耽搁。   赵恒虽然一笔带过自己遇刺的过程,但陆玉庭能猜到当时的惊险。   连太子也开始怀疑这些刺客了,看来,果真是出了问题,是他太轻敌了。   如今倒是要好好查查,牡丹楼的消息是如何到丁飞耳中的。   陆玉庭在书房坐了许久,揉了揉眉心,半晌才对风无名道:“去淮王府。”   “要叫公主一起吗?”往日里去淮王府都是和公主一起的。   “不必,今日我一人前去拜访。”   淮王是闲散王爷,和兄弟姐妹关系都不错,尤其赵绾。   淮王府的管家看到陆驸马来了王府,亲自迎接。   管家一边将陆玉庭往书房引,一边回头让小丫鬟们赶紧备茶,驸马可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王爷可在府中?”   “在,在呢,王爷在书房,老奴这就带驸马过去。”管家很是热情。   赵毓正在书房里作画,看到陆玉庭进来道:“你这个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陆玉庭淡淡道:“路过,来六哥府上讨杯茶喝。”   赵毓摇头,陆玉庭真是连找个借口都如此敷衍,公主府离他的淮王府是最近的,以前日日从他府门前路过,也未见他进来讨过茶水,今日倒是从陆府过来讨茶喝,怎得,陆府的水井干了不成?   “近日六妹妹可好,我也许久未见她了。”赵毓和赵绾关系是最好的,那日宫宴结束后就再未见过她,一晃也十来日了。   她们的母妃都是宫中出了名的佛系,一不参加宫斗,二不参与夺位,这些年相处下来比亲姐妹还亲,连皇上都被她们嫌弃多余。   要不是两人都是一宫主位,只怕她们要搬到一个宫里同住也说不准。   所以,赵绾和赵毓关系自然也就最好,如今赵绾放着公主府不住,住进了陆府,他不好像以前那样随意出入了。   “不大好!”陆玉庭漫不经心道。   赵毓:这话我没法接,还是等着他往下说吧。   陆玉庭吹着杯中的茶叶梗子,甚是悠闲:“六哥这茶的确不错,听绾绾说六哥有两大爱好,品好茶,喝美酒。”   赵毓心道,这是还惦记他的酒不成?他的酒大多都是父皇赏的,茶也一样,大抵是为了让他做个舒舒服服的闲散王爷别掺和事,所以有了好茶好酒,都第一个送到他的王府。   “六妹妹倒是什么都跟驸马说。”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怎么他这个做六哥的一点都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是呀,最近越发黏人了。”陆玉庭眼角眉梢都透着甜蜜的无奈   赵毓有点泛酸,陆玉庭说的六妹妹和他认识的六妹妹是同一个人吗?六妹妹黏人?这是假的六妹妹吧?   “咳咳!”赵毓咳了一声,这种闺房话着实不好说给他这个做兄长的听吧。   “六哥嗓子不舒服吗,喝茶,喝茶!”l陆玉庭客气道。   赵毓干笑了两声:“这几天似是又要变天,早晚有些凉。”   尴尬的时侯聊天气是最合适了,好在最近的确变天了。   “的确啊,这大冷天的谁不想待在家里喝茶听曲,我这每日东奔西跑的,绾绾都对我有意见了。”陆玉庭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衙门不是还没开吗,怎得忙成这样?”赵毓顺口问道。   陆玉庭喝了口茶,摇摇头:“别提了,还是刺客的事。”   “刺客不是抓着了。”他虽偶尔上朝,也知道陆玉庭和曾江那点事。   “别提了,不过是抓了几个替死鬼,我这几日熬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赵毓:你那头发不是早白了吗,还能怎么白?   “你是说真凶还逍遥在外?”既然提起来了,赵毓自然要顺嘴一问的。   “六哥说的极是。”陆玉庭点头。   赵毓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赵毓可不想掺和朝中的事,他可不嫌命长,九叔是他的人生目标,再挑个中意的王妃,他的人生就圆满了,不想出差错。   “不过听你说几句,我哪里知道什么。”赵毓呵呵的笑着,想抽身。   “六哥这是在作画?”陆玉庭明知故问。   “是!”还没作完,不是被他打断了吗?   “绾绾说六哥画技已达巅峰,果真是不假。”   赵毓笑了笑,谦虚道:“还凑合吧!”   终于可以不聊那些不开心的政事了,聊聊画就很好嘛。   他的画在京中还是十分有名气的,这些年风靡京中的百川先生的山水图,正是他化名作的,最近听说一幅早期的画已经炒到八千两了,他准备腾出功夫再画两幅,估计净赚两万两没问题。   “怪不得六哥能在国子监教学生书画,这画工便是再大齐也找不到第二个,果然可以为师矣。”赵毓对自己的定位就是闲散王爷,所以在朝中领的差事也是闲职。   后来因为书画出色被常祭酒慧眼看上,兼职到国子监任了老师。   教授书画的老师一般都十分清闲,赵毓教了几日,非常喜欢这个新差事,干脆辞了以前的差事,安安心心的在国子监任职了。   他觉得挺好,是个适合养老的好地方。   国子监中有一部分学生出身贫寒,哪有钱临名帖,学作画,都是以前略知皮毛的先生教个皮毛而已。   可将来入朝为官,一笔好字很重要,就像顺天府的宋大人当年就是凭着一笔好字一骑绝尘的。   当初刘御史的字就是写的太过个性,屈居探花郎。   当然,也被评为历届最没有颜值的探花郎。   常祭酒便为他们请了位最好的书画老师,淮王的字画可是皇上都夸的。   所以京中的贡生们多临摹淮王的字迹,背诵魏铭的文章,魏铭写过的札记,随笔都能被他们倒背如流。   “哪里,哪里!”虽是这样说,但被夸专业,还是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陆玉庭挑眉看了赵毓一眼,笑道:“国子监是个好地方啊!”   “那倒是!”每天都是一群未入仕的书生,国家未来的栋梁,和他们聊聊报国之志,还可以聊聊风花雪月,都是年轻人嘛,还是比较有共同语言的。   “六哥,我想在国子监找个人,还想请六哥帮帮忙。”   “好说,好说。”正得意的赵毓一口应下,应下之后立马觉得不对劲了,立马问道:“你要找谁?”   陆玉庭可没那么闲,到国子监找个文弱书生。   “我前几日追个刺客,在国子监学生宿舍那里消失了。”   “什么,刺客?”赵毓不淡定了,刚才被夸到天上,这会儿一下子堕入凡间了,不对,谷底,森寒森寒的。   “正是,六哥也知道,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国之栋梁,未来的朝廷命官,我着实不好大张旗鼓的进去查,这眼看就是春闱,怕影响了考生们的心情,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这,你看清长什么模样吗?”   “当时太黑,对方又蒙着脸并未看到。”   “那这如何查?”可把赵毓给着急的。   “所以才要六哥留意,国子监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国子监明日便要开学了。   “那么多学生怎么留意?”   “若那刺客要破坏春闱,或者意图谋害学生,国子监可是人人都有责任了,而且,我可把这事告诉六哥了,六哥可得警惕些。”   “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今日没来过府上,本王也从未见过你。”   “那……好吧,我进宫一趟。”   “对,进宫好,告诉父皇,他会想办法的。”   “进宫看看母妃,看她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毕竟母妃和柔妃娘娘是最有智慧的。”陆玉庭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准备往外走。   “慢着!”这事若真让淑母妃开口,母妃万没有不答应的。   而且,母妃最近一直唠叨选妃的事,宫里尽是那些贵女们的画像,一看到他就拉着让他看。   他最近不敢见母妃,怕。   这个陆玉庭当真是奸诈,太奸诈了,他看出来了,他不是来喝茶的,他是来找茬的。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一肚子的坏水,白瞎了他好茶。   “怎么,六哥有话让我带给柔妃娘娘吗?”   “你……那个人,我帮你找。”   “多谢六哥。”陆玉庭忙朝赵毓作揖。   赵毓一把冲过去把他扶起来了,这他可不敢受,他怕没那个福分。   “但我丑话说在前面,找不找得到那就不好说了。” 第697章 该死之人   陆玉庭低笑着感慨了一句:“我相信六哥。”   赵毓连连摇头:“别,别,我不值得信任!”第一次觉得被人信任是件要命的事。   “六哥放心吧,我会常常督促六哥的。”陆玉庭勾起唇,嘴角漾出薄薄的邪气。   赵毓忍住没掀桌子,他画不能毁了,都是银子,咬牙切齿道:“茶喝完了吗?”赶人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陆玉庭点头道:“六哥的茶的确好,今日时辰不早了,那就改日再来品六哥的美酒。”   赵毓先是一愣,什么意思,这是没完了是吧:“千万别了,我谢谢你!”   陆玉庭像是察觉不到自己被嫌弃了:“也好,绾绾也不喜我饮酒,那就还是喝茶。”   赵毓:谁要和他一起喝茶,能不能要点脸。   好不容易,人送走了,陆玉庭前脚走,赵毓后脚就叫来管家道:“以后这个人来就说本王不在。”   “谁?”管家一时没明白过来。   “陆玉庭!”   管家一脸不解,这什么意思,这和陆驸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这样了呢。   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妈呀,这些主子们真难伺候。   赵毓这给气的,提起笔,一大滴墨就滴在画了一半的画上了,赵毓气的跳脚,啊的大叫起来,一滴墨毁了一万两。   “陆玉庭,我跟你没完!”书房里传出赵毓的嘶吼声。   陆玉庭从赵毓王府出来却是心情好了很多:“公子,淮王会答应吗?”   “皇宫里能活到成年的有几个傻子?”就连之前的肃王都知道依附睿王,更何况淮王。   风无名挠挠头,又明白又不明白,陆玉庭看他的表情,笑道:“你只需知道,淮王能帮我们就成。”   风无名点头:“是!”公子从来不会错,只要跟着公子就是了。   因为是阴天,入夜之后更是蒙蒙一片,星月全无。   街边偶有亮着的灯火照亮着茫茫的夜色,这世间的烟火气息如此世俗,却也如此温暖。   他知为何有人要逃离这世俗,更明白为何更多人要守着这世俗,因为这世俗的所有不好,都抵不过他有想要守护的人。   “前面有家糖炒栗子,不知可关门了?”陆玉庭突然道。   “属下去看看。”   “不了,还是我去,前面巷口就到,你在这里等便是。”陆玉庭道。   风无名看着公子离开,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公子像是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这家糖炒栗子十分有名,陆玉庭到的时侯店家正准备关门。   最后一份糖炒栗子,本来是老板要留给小孙女的,被陆玉庭买走了。   隔着纸还能摸到它的温热和香味,陆玉庭心情很好,疾步朝前走,免得时间久了,栗子就冷掉了。   数道银光忽地从天而降,瞬间点燃眼前的黑暗,陆玉庭下意识的后退。   那些人二话不说,直接朝陆玉庭攻去,招招皆是杀招。   他护在怀中的纸包被长剑划破,里面温热的栗子一颗颗掉在地上。   身子后退之时,一脚踩在一颗栗子上,发出啪的脆响。   陆玉庭停住脚步,斗篷迎着风,袍角猎猎扬起,周身都是杀气。   他一字一句道:“你弄掉了我的栗子。”   “命都要没了,到阴曹地府吃去吧!”刺客的声音带着阴森的寒意,仿佛笃定,陆玉庭今日一定会死一般。   陆玉庭抬手抽出腰中软剑:“浪费食物,该死!”   雪白的刀刃,快如闪电,足尖轻点,飞身而起,旋转,落地,那软剑如游龙一般,剑指之处,无一活口。   “你,你不是受伤了?”   陆玉庭眼中阴寒犹如利刃:“我是受了伤,可惜,你们来的不巧,这几日正好痊愈。”   说完瞳仁骤缩,再次攻去,剑身相碰,发出令人耳鸣目眩的铮鸣之声。   风无名听到动静迅速赶到,刺客已经落于下风。   他们知道陆玉庭受伤,来的刺客并不多,再加上风无名,别说刺杀,全身而退都不可能。   也就一柱香的时间,所有刺客解决,陆玉庭并未全部杀了他们,留下了两个活口。   那人倒是想自杀,可惜被陆玉庭及时拦住,后槽牙直接打掉吐了出来。   “公子可有事?”   “无碍!”   “公子身体恢复了?”   陆玉庭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段时间的那些汤药难道都是白喝的不成?   风无名一喜,公子就是厉害,那么重的伤,这才不到半年就恢复了。   “这些人怎么处置。”如今衙门还未开,不好送去官府。   陆玉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丢在地上:“派人告诉孙大人,就说我要借他的大理寺牢房一用。”   风无名顿时明白,衙门虽然还未上衙,但牢房是开着的。   而且若有紧急案情,大理寺是要随时候命的,所以大理寺有值班的官员。   大理寺牢房最出名的是那些刑讯工具,一般人白日里见了都要吓哭,更何况是晚上。   风无名把人带到大理寺就离开了,他还有事要做。   大理寺的衙役看到陆玉庭进来,忙行礼:“下官见过驸马。”   大理寺的人都认得陆玉庭,倒不是因为他是驸马,而是之前陆玉庭任顺天府府丞时两家常常联合办案,两家人就熟悉起来。   陆玉庭挥手:“不必多礼,今日要借你大理寺的刑讯室一用。”   那些人自然不敢拦着,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常四海听说陆玉庭来了,赶紧出来拜见。   “不知驸马驾临,下官有失远迎。”常四海忌惮的自不是陆玉庭驸马的身份,是什么,在场的人自然清楚。   就算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陆玉庭身上的血腥味都难以遮掩。   暗色的衣料掩盖了血色,可这味道却是遮不住的。   陆玉庭笑了笑,亲自虚扶了常四海一把:“常大人假期还到大理寺值守,让人佩服。”   “不敢,不敢!”   常四海是从地方调进京的,在地方便有神探之称,是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爷,官声不错。   可京城不比地方,稍有不慎便招致杀身之祸,常四海别无长处,也只能比别人更努力些。   能坐这个位置,自然也是孙大人能看得上的。 第698章 千刀万剐   “都别站着,进去吧,我今晚要亲自审一审这两个人。”   “是!”   自有衙役过来将二人带了进去绑在刑架上。   刑讯室灯光阴暗,常四海让人给陆玉庭搬了把椅子。   常四海悄悄打量眼前之人,驸马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真难以想象是那等手段雷霆之人。   常四海进京任大理寺少卿那段时间陆玉庭正好在府中养伤,后来几面也都是在朝堂上,对陆玉庭的了解都是听人说起。   风无名到孙府的时侯,孙天得正要休息的,听管家来报说驸马跟前的护卫求见。   这大半夜的,孙天得忙穿了衣服起身,听风无名说要借大理寺牢房一用,这滋味不好受了,半天没说话。   怎得,顺天府的牢房关不下还是咋的,非要大老远的带到大理寺去。   陆玉庭不是老宋的得意门生吗,怎么不去找宋轶。   他就说,顺天府的人坏着呢,没好东西。   人都带去了,先斩后奏的,倒是好意思的大半夜把他吵起来。   “驸马既然要用,臣自然是不敢违逆的。”孙天得阴阳怪气的道。   驸马不是什么官职,虽然按礼也是要行拜礼。   但像孙天得这样的朝中大员自然是不用巴结驸马的,如今这话连风无名都听出不对劲了。   不过,公子说过,无须理会。   “大人,我家公子请问孙大人,大齐可有会说冰国话的。”   “冰国?”孙天得察觉出一丝不寻常来。   “正是,驸马就在刚刚遇刺了。”   “什,什么?”孙天得吓了一跳,先是官员遇刺,再是驸马,这些刺客是要上天怎得?   “是!”   “为何要会冰国话?”   “属下不知。”   孙天得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人来:“曾少卿,不对曾侍郎,曾侍郎会冰国话。”   “曾侍郎?”风无名有些为难。   这谁都知道,曾侍郎和驸马不和,他怎么可能请到。   孙天得这下总算明白,陆玉庭为何要用大理寺的牢房了。   这小混蛋,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是曾江的老上司了,卖着他的面子,曾江也不会回绝。   很好,很好,宋轶教出来的好学生,都给他等着。   孙天得一把老骨头也不得不出府啊,大冷的天,谁不想热炕头舒舒服服的睡着,可国事大于天,这种时候便是爬也要爬着去。   曾江还未睡,听说大理寺抓了刺客需要个会冰国话的,立马跟着走了。   到了大理寺才明白,今晚这刺客是陆驸马抓的。   孙天得看着二人这气氛,长辈他不敢说,但前辈总是不差的,总不能看着两个后辈在他眼皮子底下打起来。   正要讲点什么缓合下气氛时陆玉庭开头了:“今晚还要有劳曾大人了。”   “驸马客气了。”   陆玉庭走到曾江身边耳语了一句,曾江有些不解。   “这……”曾江面露难色。   “曾大人只管如此说,他必然上当。”   “我试试!”曾江最终答应。   曾江和陆玉庭一同进了刑讯室,两个刺客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不过,都是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说白了,就是折磨他们。   曾江一上来就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大家都听不懂的话,但看他的表情和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其中有个刺客像是受不了,突然发狂似的大喊一声,用同样大家听不懂的话回骂了曾江。   别人不懂,可曾江却是大惊,他和陆玉庭对视一眼,这些刺客果然是冰国人。   审到这里自然不用再审了,这些刺客冒充北疆人刺杀大齐官员,挑起大齐和北疆矛盾,他们根本没有打算活着,都是死士,审不出什么东西的。   这冰国竟如此恶毒,白江口之战后他们竟还不死心。   “接下来一切就有劳曾大人了。”曾江可是白江口之战的功臣,对冰国的情况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所以,自然由他来汇报给皇上。   “我会向皇上如实说明。”言外之意,他不会抢了他的功劳,毕竟这些刺客是陆玉庭抓住的,审讯用的激将法也是他想的。   “好说。”陆玉庭也并不在意。   孙天得看这二人的气氛悄悄松了口气,别在他大理寺打起来就行。   曾江因为要进宫面圣,先走了一步,待陆玉庭要走时,孙天得问道:“这两个人如何处置?”   人是他抓的,到底怎么处置还得他说了算。   “我听说大理寺有个刀斧手在练凌迟之刑术,这两个人就赏给他吧!”陆玉庭轻描淡写的道。   所有人吸了口冷气,驸马的语气好轻松呀。   凌迟俗称“千刀万剐”,是死刑最残酷的刑罚之一,执行方式是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在未割完规定刀数之前是不能让犯人死掉的,极其残忍且痛苦,所以,行刑之人刀法一定要好。   陆玉庭离开,空气静默了会儿,孙天得道:“就按驸马说的,凌迟!”   回府路上,孙天得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是不是出来太急,穿的有点少了,到底是年纪大了,不耐寒,明日要多穿些。   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得罪驸马了,不好惹。   陆玉庭是在半道碰到了公主的车驾,实在是公主的车驾太过显眼,即便是在晚上也让人无法忽视。   陆玉庭下马车时赵绾已经在马车外了,宝蓝色这样的颜色一般人是压不住的,却被她穿的极尽的风情,独属于她的美。   赵绾看到陆玉庭平平安安的站在眼前,担忧和焦灼在这一瞬化为欣喜和激动,小跑着冲了过去便要抱他。   她听说他遇刺,便一刻也坐不住了,一定要出来寻他。   可陆玉庭却退后了一步,赵绾扑了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玉庭:“你不抱抱我吗?”   言则,这么大冷的天她出来接他,可他连抱她一下都不肯,而且,还是她主动抱他。   赵绾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委屈。   陆玉庭一下笑了,刚才还要将人凌迟的陆大人此刻眼神却满是要溢出水似的温柔,低声解释:“不是,臣的身上都是血,怕弄脏了公主的衣裙。”   赵绾明显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她还以为……   趁着陆玉庭不注意,赵绾这次扑了个满怀,只听她低低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我不怕!” 第699章 一锅浑水   陆玉庭整个人愣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不知所措。也是第一次畏惧自己沾满血腥。   “陆玉庭,我很担心你……”   话音未落,她已被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强势,却令人安心,陆玉庭突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绵长又热烈,凶狠而又缠绵,赵绾感觉到自己快要被他拆吞入腹,只是这一次,她再没有丝毫的拒绝。   一场惊心动魄厮杀后的血腥被这个缠绵悱恻的吻冲淡,仿佛生活本该就是如此甜蜜。   珍珠悄悄转过身去,嘴角噙着笑意,驸马和公主如今是越来越腻歪了。   风无名刚才就因为慢了一步害的公子险些被刺,这会儿可不敢掉以轻心,傻呆呆的站着,动都没动。   珍珠拽了下他的衣袖:“你是不是傻,不怕被驸马怪罪吗?”   风无名傲娇的瞥了珍珠一眼:“我是公子的护卫,不能擅离职守。”   珍珠无语,骂了句傻子,自己转过身去。   风无名再看过去时和陆玉庭的视线撞到一起,风无名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穿心肺,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一股好强的杀气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该站远点?   ……   华清殿   曾江已经将陆玉庭遇刺,刺客是冰国细作的消息据实告诉皇上。   皇上却另有想法,这时机来的太过巧合。   驸马是反对开战北疆的,北疆公主来了京城不来拜见他这个大齐皇帝却频频派人私下和陆玉庭接触。   接着便又有冰国细作模仿北疆人刺杀驸马,这怎么看都像是为北疆开脱。   他们到底有没有图谋,谁都不知道。   “你确定那些刺客是冰国人?”皇上话里有话。   “是!”曾江亲自试探过,确信无疑。   “会说冰国话也算不得证据,那些刺客不也一样会说北疆话吗?”而且身上还有北疆的图腾。   “皇上的意思是?”曾江道。   皇上的制衡之术向来走的都是渔翁得利的路线,动动嘴皮子,将朝堂搅成一锅浑水,大家谁都得不了便宜。   曾江自然知道,皇上如今重用他也不过是制衡太子势力,不想太子势力在朝堂上独大。   而太子此时离京也是不想和皇上在朝堂上起冲突太甚,恐有人借此挑拨离间,可皇上似乎并不领情。   “不管是北疆话还是冰国话如今都无法确认其身份,这其中牵扯甚多,牵一发动全身,朕命你暗查此事,不冤枉他们其中任何一国,查清之后也不放过。”皇上并没有说如何不放过,可对陆驸马却是明显的不信任了。   曾江只抱手领旨:“是!”   “时辰不早,曾爱卿也早些出宫休息吧。”   “臣多谢皇上。”   曾江离开后皇上才道:“让上官峰和高鹏即刻入宫觐见!”   常贵看皇上脸色不好,也不敢耽搁,离开派人传旨。   皇上先是劈头盖脸的把上官峰骂了一顿,自上次上官峰没有猜透他的心思后,皇上对上官峰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兵部尚书居然什么消息都不知道,要他何用。 第700章 筋脉错乱   皇上最近是脾气越来越暴躁,别说什么王公大臣,脾气上来,直接就是一个奏折飞过去。   除了太子敢躲,谁还敢躲,只能跪着挨砸。   而且,皇上现在砸起来得心应手的很,一砸一个准,一下就把上官峰的官帽砸歪了。   上官峰跪在那,扶也不敢扶,冷汗直流,连个冤枉都不敢说。   你说驸马遇刺这事和兵部有什么关系呢,皇上这明显在找茬呢。   可谁让他倒霉呢,说来说去,还是怪严明舟。   这个坎,过不去了。   高鹏也知道驸马遇刺的事了,但京城的防卫那是金吾卫的事,不归大内管,没他的事。   可金吾卫如今是肃王管着,他是疯了才敢往肃王身上推,那再怎么着也是皇帝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说别的解释的话也没用,总之认错就对了。   反正,这些年,背的锅多了去,也不差这一个了。   上官峰外放多年,经验自然没有高鹏丰富,比起高鹏这边一直痛哭流涕的反省自身,上官峰那句是臣失职就显得……干巴巴的。   常贵很鄙视高鹏这种行为,可俩人斗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把谁怎么着了,看不惯也得看。   皇上骂完之后,觉得心里那股气稍微舒服了点。   让上官峰全力配合曾江查清细作的事,这京城到底藏了多少细作,一会儿北疆,一会儿冰国,还让不让他这个皇帝活了。   上官峰也无奈,他这个尚书当的窝囊的很啊,堂堂尚书配合侍郎查案,可能怎么办,还得接旨。   皇上刚接见完上官峰和高鹏,内侍过来说,六公主递了牌子,去请太医院太医,说是驸马今日遇刺动手,又引发了旧疾。   皇上点头,表示知道了,内侍要走时,皇上加了一句:“让院判亲自看诊,勿要耽误了驸马的病。”   “是!”   常贵没说话,看来,皇上对驸马疑心的不轻,院判可是皇上的人,只给皇上看诊,一般人可请不动。   不过,他知道规矩,连个惊诧的眼神都没露出来。   陆府   赵绾一看来的是院判大人,心里便明白了几分。父皇是疑心陆玉庭的伤做假。   陆玉庭岂会不知,这也是他为何让曾江进宫面圣的原因,皇上未必是真的完全信任曾江,可比起他,皇上更愿意相信曾江。   陆玉庭给赵绾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陆玉庭刚沐浴过,头发散着,靠在榻上,倒也不用装,他偏白的肤色就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   用赵恒的话说,陆玉庭长了一张招女人疼的脸。   院判活了一把年纪,对皇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的事是见的多了,内侍传皇上的话说让他亲自给驸马看诊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陆玉庭脸色着实‘苍白’,慢悠悠的伸出一只手给院判把脉:“有劳了院判大人了。”   院判连道不敢不敢,摸了会脉搏,脸色极是震惊:“驸马脉向紊乱,一定要好好休养,切勿再动内力,否则神仙难救。”   赵绾一听院判这话有些坐不住了:“怎会这般严重?”   “驸马今日应是用了内力,血气逆转,容易筋脉错乱。”   “父皇最是信任院判大人,特意让院判大人前来,那驸马的身体就有劳大人了。”赵绾道。   “应该的,臣开几幅药,驸马先吃着,过几日臣再换方子。”院判觉得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皇上让他来的目的大概就是看看驸马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   赵绾派人亲自送了院判大人出府,诊金自然是不菲的,这诊金不是给张院判,是给皇上看的。   赵绾待房间的人都退才担心道:“你不是说没有受伤,身体无碍,怎么会这样?”   她不懂什么内功,可静脉逆转什么的,一听就很严重。   “公主放心,我说无碍就是无碍!”陆玉庭抓住她的手,一脸的宠溺。   他刚才不过是用内力逆转筋脉,这才造成筋脉混乱的错觉。   “可是张院判诊的脉岂会有假?”院判是父皇最信任的太医。   虽然整个太医署文太医的医术最高明,可是文太医诊脉下药后都是要院判看了之后父皇才用的。   “我刚才故意让筋脉混乱,否则张院判也不好交差。”陆玉庭浑不在意的语气。   “你……你也太不当心自己的身体了。”赵绾真不知说他什么好,成婚这么久他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   “皇上疑心我和北疆有私交,接下来的案子不会再交给我查,所以,不管我是真犯病还是假犯病,这段时间都要在家里养伤。”这样做只是为了让皇上更放心些。   赵绾咬了咬唇:“父皇他……”   赵绾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父皇疑心向来重,可没想到竟疑心至此。   陆玉庭在朝中并没有担任何职位,这次捉拿刺客,也是让肃王和郡王协同。   他一个小小驸马如何能让肃王和郡王听其安排,父皇打的什么主意她太清楚了,这是巴不得他们三个打起来,好让太子的人自己先乱了。   陆玉庭伸开手臂,唇角挂着低笑:“放心,皇上就算疑心,却也不会动我。”   一来,没有证据,再者,他如今是明晃晃的太子党,皇上也不好太打脸让朝臣们看了笑话,所以,只能夺了他的权,架空他的势力。   “我明日进宫一趟。”赵绾道。   陆玉庭点点头,只怕她不自己进宫,皇上也会召她入宫的。   “你身体真不要紧?”赵绾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他的脸色的确苍白。   “公主等会试试不就知道?”陆玉庭眯起眼睛,意有所指。   赵绾在他手臂上拧了下,这人又没正行。   陆玉庭假装吃痛:“公主再这样对臣施暴,臣真要筋脉错乱了。”   “谁对你施暴了。”不过就拧了下,怎得就那么娇弱了。   再说,他的手臂硬邦邦的,她都没拧到肉好吧。   “臣用词不当,该是……施恩,毕竟,打是亲,骂是爱,臣都知道。”   “我担心了你一晚上,你就会欺负我。”赵绾是说不过他,别说是她,就是朝堂上都没几个人能说的过他。   “是臣之过,臣一会儿好好补偿……” 第701章 兄妹情深   皇宫   皇上到贵妃宫中的时候,淑贵妃已经歇下了,听宫人说皇上的轿辇过来了,只得从床上起身。   不过,并未梳妆,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没见过,也懒得打扮。   “臣妾参见皇上!”淑贵妃弯身行礼。   皇上连忙扶起:“爱妃免礼,怎得穿的这样单薄。”   淑贵妃礼貌但不失尴尬的笑了笑,还不是他大半夜的过来,害的她从床上起来,倒是有脸问。   皇上扶着淑贵妃的手进去:“爱妃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贵妃笑道。   都特么是年前的风寒,年都过完了倒是想起她的病了。   皇上点点头,很是欣慰的模样:“绾儿也好久未进宫了,明日朕让她进宫陪陪你。”   “臣妾在宫中一切都好,不必麻烦。”淑贵妃自然是心疼女儿的。   公主出嫁前和出嫁后不同,便是进宫看她也要先拜见皇上,再见皇后,如今太后也在宫中,还得拜见太后,折腾一圈,母女也说不了几句话。   最近听珍珠说和驸马感情不错,让她们小两口多处处吧。   “朕自宫宴便没见过绾儿,朕也有些想女儿了,不知她和驸马如今相处的如何了?”皇上关心道。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淑妃一副随缘的模样。   淑妃对陆家人有天然的好感,陆家出情种,陆侯和陆三老爷的后宅都只有一位主母。   且,陆玉庭向她保证过,绝不纳妾。   说句实话,自家女儿什么脾气,当娘的最了解,前段时间闹成那样,绾儿未必没有责任。   如今他们两个好了,她自然放心,看来,陆家的风水就是好,住进去才没多久就夫妻和顺,说不定,再不久,她就要当外祖母了。   皇上是不是真的关心女儿的婚姻幸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皇上太偏疼绾儿了,不过几日不见而已。”   皇上闻言,朗声笑道:“朕疼我们的女儿,贵妃还不高兴?”   “臣妾当然高兴,臣妾是怕言官们乱写。”太子不在,皇上最怕的也就是言官了。   “他们还管不到朕的家事。”皇上振振有词的模样。   淑贵妃也懒得再和他说下去,笑道:“臣妾伺候皇上歇息。”   皇上点头,着实也困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淑妃快熬到天亮才睡的,没办法,自己睡惯了,旁边有个人还真是不太习惯。   好不容易把皇上打发走了,淑贵妃又补了个回笼觉。   醒来后听宫人说,六公主进宫了,皇上派人接的,说中午过来娘娘宫里用膳。   淑贵妃:……   赵绾一个人进的宫,没办法,经脉错乱又辛苦了大半夜的驸马大人还得在府中‘养病’。   皇上先是免了赵绾对太后皇后的问安,比如太后年纪大了,需要清净,皇后不理后宫事依旧,需要清净,总之,就他一个人需要人陪就是了。   “朕昨日听张院判说驸马又牵动了旧疾,如何了?”皇上关心道。   “吃了药歇下了,儿臣进宫时他还未起身。”赵绾道。   “宫里有许多上好药材,你走时多带些,让驸马安心养伤。”   “父皇若是担心驸马身体,就别让他再操心那些刺客的事,那个北疆公主就够让他头疼的了。”赵绾抱怨道。   “北疆公主又是怎么回事?”皇上故作不知。   “父皇不知道吗?北疆公主就在京城,也不知她藏的什么心思,来京城许久竟也不来拜见父皇。”赵绾一副愤慨的模样。   北疆倒是派了使团来朝拜,可是使团哪有北疆公主尊贵,既然来了京城岂有不拜见的道理。   “这不大可能吗?”皇上劝道。   “父皇就别安慰儿臣了,那北疆公主对驸马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怕用不了几日,京中传遍,儿臣的面子可要丢尽了。”赵绾抱怨道。   “若真有此事,朕定为皇儿做主。”皇上严辞道。   “儿臣多谢父皇,不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赵绾为难道。   “绾儿尽管说便是。”   “父皇能不能别再让驸马插手刺客的事,若再查下去,只怕他和那个北疆公主更纠缠不清了。”赵绾说这话时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之前京城关于驸马的流言蜚语就挺多,可这次这个北疆公主着实是……不顾体面。”赵绾最后那四个字扯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的。   “绾儿,刺客的事一直都是玉庭负责,临时换人,只怕朝中有非议。”皇上一副为难的模样,像是真的忘了自己昨晚已经把差事给了兵部一样。   “父皇难道就不怕儿臣被非议,儿臣堂堂大齐公主怎么就比北疆公主差了……”赵绾说到此,眼睛都红了。   皇上斟酌了半天才道:“驸马着实是胡闹了,放心,朕会好好说他的,这段时间就让他在府中好好陪陪你。”   赵绾这才笑开怀:“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一副宠溺的模样:“真是拿你没办法,对了,近日住在陆府可还适应?”   “一切都好,陆三夫人极好相处,陆侯夫人也很和气,除了驸马给儿臣气受,其他人都很好。”赵绾这也不算欺君,的确是只有陆玉庭最会惹她。   皇上点点头:“朕听说驸马昨日是从你六哥府上出来遇刺的?”   皇上的重点不是遇刺,是从赵毓府上出来。   赵绾顿时更气愤了:“父皇快别提这个,谁知道他昨日又去哪里喝花酒,最近和郡王一直去个叫什么楼的地方,有个什么慕白公子的,儿臣真要被他气死了,他知儿臣和六哥关系最好,特地去六哥府上绕了一圈,好敷衍儿臣,谁曾想遇到刺客,这下瞒不住了……”   皇上看赵绾的表情不像在撒谎,便不疑有他。   绾绾和老六的关系的确是最好的,私下里常来往,兄妹情深自然是好的。   慕白公子?   那个慕白公子又是什么人,竟引得郡王和驸马都去捧他的场,是要好好查一查。   赵绾借喝茶悄悄看皇上一眼,看皇上的表情已经被引到其他事上,这才松了口气。   太子有句话说的真的没错,在宫里吃饭容易消化不良,还是少进宫为妙。 第702章 长命百岁   赵绾最后才有时间去淑贵妃宫中坐会儿,看到淑贵妃脸色不好,有些担心道:“母妃是怎么了?”   “无碍!”淑贵妃说完才对宫人道:“都退下,不许任何人进来。”   赵绾不解道:“母妃这是做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要我说予你听!”淑贵妃从未对赵绾如此疾言厉色过。   “母妃,儿臣……实在不知!”赵绾伸手去拉淑贵妃的手。   “不知?到现在还在装糊涂!”淑贵妃在女儿手上重重拍了下。   “母妃打的女儿好疼!”赵绾撒娇道。   “绾儿!”淑贵妃又打了下:“驸马上次受伤是不是和你有关。”   “母妃说什么?”赵绾吞吞吐吐不敢承认上次陆玉庭胸口那一剑是她刺的。   “你到现在还想瞒着我,若不是你那一剑,驸马怎会重伤至此……绾儿,你好糊涂。”淑贵妃只知道陆玉庭为救皇上丢了大半条命,清虚道长更因此丧命,却不知是因何。   若不是珍珠刚才失口说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回事。   “母妃,是儿臣错了。”赵绾赶紧跪下。   “若我不问,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   “母妃,儿臣当时是因为表哥……儿臣知错了,求母妃原谅。”   “你不用求我原谅,是我这个做母妃的没有教好你,是我该向陆家认错。”   “母妃,绾儿真的知错了,我已经和驸马和好,以后也会听母妃的话,不和他闹,以前的事是绾儿糊涂,以后再不敢了……”   “今日你父皇又让你做什么?你听母妃的,你父皇的话你不能听,你如今不止是大齐公主还是陆家媳,你以后兴衰荣辱和陆家才是一体,别再做傻事。”淑贵妃到底心疼女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女儿晓得了。”   淑贵妃拉着赵绾的手:“绾儿,母妃就算再心疼你,不能陪你一辈子,舅舅就算再护着你这其中也夹杂着利益,能和你荣辱与共的只有驸马,你们要相互扶持,互敬互重,否则,母妃若有一日便是走了也不能瞑目……”   “母妃这是什么话,母妃定能长命百岁的。”赵绾听到母妃的话,忍不住红了眼睛。   “绾儿,皇家无情,帝王的血是捂不热的,母妃也曾真心的爱慕你的父皇,可结果呢……人的心是最硬的,硬到禁得住任何磨难,可又是最软的,一碰就碎,母妃虽遗憾你未能嫁给江儿,可这未尝不是件好事,驸马是个好孩子,重情重义,只要你不伤他的心,他一定会善待你的,以后不许和他耍心眼,你的敌人不是你的夫君。”淑贵妃最放心不下的只有这个女儿。   “母妃,我明白的,我会和他好好的。”赵绾保证道。   “以后若无事,不要进宫了,我在宫里都好,你和驸马不要让我忧心我便万事无忧了。”淑妃正色道。   赵绾不敢违逆,毕恭毕敬道:“是!”   “今日我不留你在宫中用膳,你出宫去吧!”   “母妃!”赵绾不舍,她难得进宫,还未和母妃好好说话。   “去吧,章嬷嬷,送公主。”   赵绾虽不舍,可还是一步三回头走了。   走了之后,章嬷嬷才道:“娘娘今日对公主怎得说那么重的话。”   “我若不重重敲打她,她以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淑贵妃担忧道。   “公主聪慧又最听娘娘的话,而且,珍珠不是说了,驸马和公主如今是极好的。”章嬷嬷劝道。   “绾儿的性子多疑,这点最像她父皇,我是担心她经不起挑拨被皇上利用。”淑贵妃摇摇头。   “许是娘娘多想,皇上最是宠爱公主,总不至于挑唆他们夫妻不和顺。”   “不至于?”淑贵妃冷笑:“你忘了东宫的上官良娣?”   “公主毕竟和太子不同。”   “皇上眼中只有他的利益,只有他的皇权!”淑贵妃道:“绾儿毕竟年轻,若是和驸马离了心,以后还有谁真心护着她。”   “娘娘多虑了,还有您在呢,而且还有曾少爷。”   “江儿是个好孩子,可到底……罢了,陆夫人传消息说陆侯有意为驸马请封世子,要本宫留意皇上的意思,可皇上如今的态度,本宫也不敢确定能说的上话了。”淑贵妃有些担忧。   皇上猜忌太子连驸马都如此防备,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次的刺客事件让驸马背了锅。   “驸马可是救过皇上,皇上便是看着这份情义也会同意的。”   “这世家大族哪个没有救过驾,便是崔家,也是有从龙之功的,可如今呢?”淑贵妃激动道。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如今崔家两个字可提不得。   “本宫敢说就不怕皇上知道,皇上若敢打这两个孩子主意,本宫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他们。”贵妃发狠道,只要他不怕寒了后宫妃嫔们的心。   “未必就有娘娘想的那般糟糕。”章嬷嬷知道淑妃一贯是好脾气,别说现在,便是刚入宫的时侯都没这么大气性。   “本宫刚得知,皇上已经让兵部接手刺客的事,摆明了不信任玉庭,如果一旦出事,必然是把所有责任推给他,太子不在京中,除了本宫和陆家谁还会护着他。”皇上惯会这种借力打力的伎俩,用她的侄子打压她的女婿,他倒是真想的出。   “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驸马出事那公主怎么办?”嬷嬷也是看着公主长大,自是心疼的。   “本宫自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一日发生,你去看一看今日是哪位妃嫔侍寝,本宫自有安排。”淑妃叹了口气道。   “是,老奴这就去打听。”   宫外   赵绾刚出了宫便看到陆府的马车,才打开车门就被一股力道拉进了怀里,赵绾吓了一跳,看到是陆玉庭才松了口气:“你什么时侯来的?”   “臣看公主还未归家便来看看,在马车里巴巴等了公主一个多时辰。”陆玉庭抱着赵绾笑道。   “马车里黑乎乎的,你不闷吗?”赵绾被母妃训斥了一顿,心情有些低落,这会儿看到陆玉庭,顿觉欢喜不少。   “臣心里想着公主便不觉得闷。” 第703章 一切都好   陆玉庭是惯会哄赵绾开心的,只要他愿意。   “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怎么,父皇为难你了?”陆玉庭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赵绾摇头:“那倒没有,父皇对北疆的敌视远超冰国,我猜即便是查清刺客和冰国有关,父皇未必会对冰国怎样。”   “冰国和大齐虽隔着海,比起攻打冰国,自然是北疆更容易也更有震慑力,但冰国狼子野心已久,前朝时就数次挑衅,之前江源造反只怕也和冰国有关,你表哥曾查到一些证据,只是江源一死,也死无对证了。”当初是要活捉江源的,可谁想到一代枭雄竟是那样窝囊的死了。   “你在担心什么?”   “若皇上不战,又要解决眼下局势,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你是说……议和?”赵绾惊道。   陆玉庭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不错。”   “那,那会派谁去?”赵绾虽是这样问,可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答案,指尖一片冰凉。   “臣也只是猜测,皇上未必就这样想。”陆玉庭岔开话题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赵绾才不信他只是猜测,若真的只是猜测,他便不会这样告诉她,他这是让她提前有心里准备。   “我不会同意你去的。”赵绾不等他回答便直接道。   陆玉庭看赵绾如此激动,笑了笑道:“臣只是猜测而已,好了,我们不谈这个,明日就是上元节,等下到街市上挑盏花灯。”陆玉庭不予再和赵绾继续下去。   看来皇上并未对赵绾透露什么,如今皇上是连她也防着。   “我们自己做可好,前几日伯娘教了我剪纸,我想自己做。”   “那就自己做。”陆玉庭一脸宠溺道。   赵绾今日在宫里折腾一天,回府用了一点宵夜便洗漱睡下了。   陆玉庭先去了书房,然后从秘道出了府,风无名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外等着。   “公子,北疆公主已经到茶楼了。”风无名道。   “知道了!”陆玉庭并不着急。   夜里路上没什么行人,而且陆玉庭的马车上并无特殊标识,别人认不出这是陆府的马车。   “陆大人好大的架子。”拓跋素素挑刺道。   “拓跋公主还是有事说事,毕竟以后未必有机会。”陆玉庭坐下后宠辱不惊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京中闹刺客的事想必公主听说了吧?”陆玉庭吹了吹茶,慢悠悠喝了一口才道。   “你怀疑是我派人刺杀你?”拓跋素素激动道。   驸马遇刺的消息是传开了,可刺客的身份还保密着,众说纷纭。   “不是吗?”   “我若要刺杀于你,你还能好好在这里喝茶?”拓跋素素满脸骄横。   “拓跋公主莫要这么大火气,毕竟这件事你我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如何想。”陆玉庭挑眉,笑意慢慢从眼角晕染开来。   “什么意思?”拓跋素素不解。   “拓跋公主,这事皇上说北疆有罪北疆便有罪,说北疆无罪北疆便无罪,除非……”   “除非如何?”   “除非你们北疆能自证清白,我听说赫连公子来了京城,如此藏着掖着是不是太没有诚意?”陆玉庭嗓音温淡,像一杯温度正好的茶,却余韵悠长。   “他怎么会来京城,你是哪里听来的消息?”拓跋素素不傻。   京城中的消息一直都是赫连城负责,他这次亲自来京是因为北疆出了一件怪事,顺着线索便查到了京城。   “拓跋公主既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不过,若是赫连公子真的在京城,劳烦拓跋公主转告他,当心身体。”陆玉庭笑的优雅。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是听说赫连公子的眼……”   “他眼睛好的很。”拓跋素素快速道。   “那就好!”陆玉庭含笑,清眸温润。   拓跋素素顿觉上当,登时怒道:“你诈我话?”   “我拿拓跋公主当朋友,你却处处防备,拓跋公主多虑了,在下什么都不知道。”   拓跋素素羞恼,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可偏不能拿陆玉庭怎么样:“陆玉庭,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便不会拿你怎么样?”   “拓跋公主巾帼英雄,怎会被小情小爱束缚,在下是担心拓跋公主和赫连公子的安全,替两位担心,毕竟这里是京城,还有一心置你们于死地的敌国细作,拓跋公主若是信任在下,就告诉在下北疆到底出了何事?”陆玉庭道。   他派去北疆的人只怕现在还未到,等他们带回消息已经太迟,如今只能和拓跋素素合作。   冰国敢拿北疆做挡箭牌,自然是有原因的。   “北疆能出什么事,一切都好。”   “既如此,拓跋公主以后不要约在下出来,以后出了事,在下更不会出手搭救,告辞!”陆玉庭起身打算离开。   拓跋素素有些急了:“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当真就如此绝情?”   陆玉庭冷笑:“公主还是想好了再回答在下的话,否则在下没有时间和拓跋公主玩这种无聊游戏。”   陆玉庭说完,毫不留恋的离开,拓跋素素气的摔了杯子。   待回到住处,又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只听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你这又是何必。”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他已经猜到你身份了。”拓跋素素冷着脸道。   白衣男子愣了下,很快道:“本就不指望瞒他多久。”   从他第一次见到,不对,是闻到他的气息,他就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   “他好像猜到北疆出事了。”   “你告诉他了?”白衣男子不淡定道。   “那倒没有,那么大的事,我怎么敢说。”   “算你还有些脑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只有你最聪明是吗,你在京城这么久,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到!”拓跋素素气不过道。   “谁说我没有查到,大齐皇帝已经知道刺杀官员的是冰国细作并非北疆所为。”白衣男子冷静道。   “可是他还是不打算放过北疆,若是他现在下令攻打北疆,北疆必然覆灭,所以,只有我嫁给陆玉庭,带他回北疆才能解决这一切问题。” 第704章 一起完蛋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道:“你好大的口气!”   男子轻蔑的语气气的拓跋素素全身发抖:“你不帮我,倒是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怎么帮,把陆玉庭打晕了送到你面前,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白衣男子冷嗤。   “你承认自己不如他就好!”   “可是他再好也和你都没有关系!”   “赫连城!”   “我眼睛瞎了,耳朵没聋,你不必吼这么大声。”男子一脸冷漠。   “你若完不成差事,你以为父王能饶过你,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们赫连一族。”   赫连城丝毫不在意:“那大家就一起完蛋!”   说完不理会拓跋素素,兀自离去,拓跋素素气的又摔了茶盏:“死瞎子,臭瞎子,凭什么教训我,就看不惯他那副样子!”   “公主息怒,赫连公子也是为公主好。”   “好什么好,他就是看我的笑话,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这个死瞎子!”拓跋素素发脾气道。   他赫连城凭什么和陆玉庭比,还小诸葛,呸!混蛋!   赫连城倒是无所谓,听着身后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身边的小厮道:“公子既然知道陆玉庭查出了你的身份,为何不直接挑明。”   “我若主动找他便是有求于他,他找我就不同了。”赫连城说话不紧不慢,一如他脚下的步子。   他虽眼瞎但心却清明,陆玉庭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对手,那就只能做朋友。   而且,北疆如今的情况,也不适合树敌。   拓跋素素倒是想的天真,她若能把陆玉庭带回北疆,两年前便带回,何必等到现在。   “那若陆公子不来找公子您呢?”随从有些担心。   公子来京城已经小半年了,每日在那清心阁里做慕白公子,时间久了真把自己当乐师了。   公主刚才有句话说的没错,若再找不到解决之道,若等世子继位,赫连家就可要倒大霉了。   “他会来的!”赫连城笃定道。   今日他见拓跋素素为的就是试探,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迟早会找他。   大齐泱泱大国不假,可就像是一只大象,它却拿小小的蚂蚁没有办法,如今北疆和冰国便是那两只蚂蚁。   陆玉庭回到院中,发现房间里灯是亮着的,心中便猜出几分,进门后果然赵绾是醒着的,明显等他回来。   陆玉庭笑着走过去:“公主怎得醒了,可要用宵夜?”   赵绾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陆玉庭假装没看出赵绾生气,仿若无事道:“怎么看起来不开心,谁惹你了,可是瑾儿调皮了?”   瑾儿:大半夜我睡觉呢,这锅我可不背!   赵绾看他故意装糊涂:“除了你还会有谁,陆玉庭你是把我当傻子是吧,和那北疆公主眉来眼去,着急想要到北疆做驸马!”   “臣冤枉!”陆玉庭赶紧认错:“臣今日……”   “你敢说不是去见那北疆公主?”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去了那么久,谁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的确是!”   “陆玉庭,你自己说过的话都被自己吃了是吧?我今日才说过父皇怀疑你和北疆私下联系,你晚上就去见她,若是被父皇探子知晓,你如何解释得清。”赵绾今日回来便提醒过他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今日却是不得不去见北疆公主,我查到赫连城了。”陆玉庭不紧不慢道。   “赫连城?掌管北疆密探的赫连城?”这种人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见过他真颜的人更是不多。   就像高鹏掌管整个禁卫军,可负责密探的洛风虽隶属禁卫军却不受他管制,直接听从父皇命令。   而朝中见过洛风的人也不多,她也是几年前在书房偶遇过一次。   “正是,他就在京中,若是有他配合,那些潜藏的细作就很容易找到。”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些潜伏在京城的细作之间有他们自己的默契,可若北疆和大齐合作,就像是切断了他们一根绳索。   尤其,冰国嫁祸北疆,想必这事赫连城是清楚的,为了替北疆洗脱罪名,他也不得不合作。   否则,他这位北疆细作头子和北疆公主只能留在大齐做质子了。   “据说赫连家是北疆唯一可以和前摄政王拓跋弘抗衡的人物,而这赫连城又是赫连家最出色的一位,只怕不好对付。”赵绾毕竟是公主,对于政事极其敏感。   “北疆若不是出了大事,这位赫连家未来的族长可不会轻易离开北疆。”陆玉庭笃定道。   连拓跋素素那样的性子对此都十分谨慎,一定是大事。   “北疆出事,他们一个个跑到大齐来做什么?”赵绾这话难免带了一丝小情绪。   好不容易把那个一天到晚黏着他的露浓弄走了,谁知道又来个北疆公主,陆玉庭这些个烂桃花就没停过。   就连玉宁姑姑……算了,不提了,闹心。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可若真的事关北疆兴衰,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赵绾倒不是担心北疆如何,而是陆玉庭。   只怕不管处理的好与不好,他在父皇那里都落不了好。   “若赫连城有办法,他早已查清了,这里到底是大齐。”不但有皇上的密探,还有各世家大族。   或许在内勾心斗角,可对敌国细作,各世家态度是一致的。   不管他们怎么斗,总归是大齐的事,可若外人想掺和进来,这就不许了,一时斗输了,下次还有机会翻盘,可一旦沾上通敌的罪名便是灭族的大事,谁都不会拿阖族性命开玩笑。   “既然知道赫连城身份,那个北疆公主我不许你再见,否则,本宫便要不客气了。”   “哦,公主要如何不客气?”陆玉庭难得看到赵绾如此沉不住气的时侯。   “让她滚回她的北疆,不许踏足京城本宫还是做得到的。”就像他说的,这里是大齐,她这个北疆公主在这里没用,还得她大齐公主说了才算,怎么着她也是大齐皇帝最疼爱的六公主,总不能让一个外族公主欺负了去。 第705章 今日受教   陆玉庭轻笑,目光始终看着赵绾:“公主霸气,臣心悦诚服。”   赵绾气鼓鼓的瞪着陆玉庭:“就会油嘴滑舌。”   “臣还会别的,公主要不要试试?”   “陆玉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换个地方,慢慢说,你说一晚上都行。”   屋外月色如银,像是给院子蒙上了一层细砂,屋外阒然无声,屋内烛火摇曳,又是一个难忘的夜。   ……   第二日是上元节,陆府今日十分热闹,陆三夫人的姨母宋氏带着儿媳和孙子,孙女来了陆府做客,自然是欢迎的。   陆三夫人的母亲早逝,兄长外放多年,如今难得娘家人上门,自是十分热情。   因为早几日便派人送了信来,陆夫人也早早让厨房准备上了,府里来了客人,自然不能怠慢。   宋氏的儿子也是外放多年,今年才得以调入京中任内阁侍读学士。   宋氏和陆三夫人姨甥俩见面自是亲热。   和表嫂虽有些不熟悉,但表嫂是个十分热情,又善言谈的,拉着陆三夫人的手:“多年不见妹妹,妹妹竟是一点变化也没。”   “嫂嫂快别说笑,孩子们大了,我们都老了。”陆三夫人道。   说话间,已经进了内院,陆夫人碍于身份,自然不好到大门迎接,只在二门处一脸笑意的迎上。   一行人见到陆夫人要行礼,被她抬手拦住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老夫人是越来越精神了。”   “老身还未恭喜侯夫人喜得麟儿,恭喜,恭喜!”宋氏拉着陆夫人的手。   “都是老天保佑,外面冷,快进去说话。”陆夫人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进了房间,赵绾,陆玉庭,陆玥也从房里出来拜见姨姥姥。   小宋氏拉着玥儿的手格外热情:“这就是玥儿吧,当年我们离京时还在襁褓,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可真是越长越标致,陆家的水土果真是养人,个个都是美人坯子。”   小宋氏这话把一屋子的人都恭维了,孩子被夸,当母亲的自然是最高兴的。   小宋氏三句话离不开陆玥,瞧着陆玥的眼神都是冒着光的,陆三夫人没看出什么,陆夫人却是看出来了。   这莫不是……   “我们在一处说话,孩子们都怪拘束的,让孩子们自己玩去吧!”陆夫人开口道。   赵绾很快反应过来,给陆玉庭使了个眼色,陆玉庭也觉得表舅母对玥儿过分热情了。   陆玥内心被这样的热情弄的越发拘束了。   这会儿陆夫人一开口,巴不得赶紧离开。   本就不怎么熟悉,这样实在是太尴尬了。   孩子们一出去,果然小宋夫人便也不再掩饰,说起自家儿子今年要参加春闱,如何如何优秀,虽然有些自夸,但宋家的确是书香门第。   陆三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想结亲。   陆三夫人听着,时不时也夸赞两句,宋琅的确是一表人才,也十分有才气,若今年春闱高中,那不知多少朝中大员等着榜下捉婿呢。   玥儿年纪还小,她舍不得,姨母虽亲,这小宋氏瞧着是个精明的,玥儿的性子只怕……   陆夫人看了身边嬷嬷一眼,嬷嬷立刻会意:“夫人,出来有一会儿了,也不知小公子有没有醒,他最是黏着夫人你的。”   陆夫人一副歉疚的模样:“这个小家伙就是个冤家,我这是求了个祖宗回来。”   房间的人顿时笑起来,陆三夫人起身:“姨母表嫂且坐,我送一送大嫂。”   陆夫人到底是侯夫人,又是陆家冢妇,按礼陆三夫人自是要相送。   “大嫂,这……”   陆三夫人自然看出来,陆夫人起身告辞是何意。   陆夫人却不以为然的拍拍陆三夫人的手:“三弟妹,我告诉你,这种事只要你不怕尴尬,尴尬的那就是别人,我们陆家的女儿不愁嫁。”   陆三夫人顿时明白:“还是大嫂厉害,我今日受教了。”   陆夫人笑笑,想当年因为瑶儿不知道和徐贵妃过了多少招,徐贵妃尽管出招,她只这一招,她便没有办法。   果然,接下来,陆三夫人表情自然了很多,小宋氏夸自己的儿子,陆三夫人也夸了夸自家儿子,反正不论怎么说,话题都不再朝陆玥身上引。   小宋氏也是聪明人,反正这事不急,春闱还有些日子,等放了榜再提也不迟。   陆家如今又起了势,出了个太子妃,又出了个驸马,若是能娶陆家女,将来儿子的仕途当然是不愁的。   亲上加亲,她以后也自然会像疼亲女儿一样疼陆玥,小宋夫人个人觉得这是门极好的亲事。好事多磨,慢慢来。   陆三夫人对娘家人十分热情,高接远送,陆夫人还亲自派了护卫,毕竟今日是上元节,路上行人拥挤。   待马车远去,陆三夫人才叹了口气:“总觉得玥儿还小,这一转眼也的确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如今我也能明白嫂嫂的心情了。”   当时瑶儿出嫁,嫂嫂可没少背地里流眼泪,明明想女儿,可碍着规矩也不好派人去请。   “我瞧着宋公子举止得体,说话斯文,若是人品端庄,倒也是个不错人选,不过,一家女百家求,这才是个开始,弟妹倒不必如此担忧,多留两年也是无妨。”   赵绾也附和道:“正是,京中世家子弟多的是,自然要给妹妹最好的。”   陆玉庭听着不是滋味,这才刚嫁一个妹妹,怎么又一个妹妹被惦记上了,不好受。   陆玥的婚事,赵绾自然没有干涉的权利,不过,到底是陆玉庭的妹妹,私下里难免还是要多问的。   “可是曾经的督察院左都御使宋家?”赵绾问道。   “正是,没想到公主还记得!”陆玉庭也是好奇。   “我少时常在父皇书房玩,那时……见过几次。”   那时先太子还在,宋御史和如今的常祭酒交好,宋御史也算是太子之师,她自然有印象。   只是宋御史去的早,在太子哥薨逝之前便去了,后来太子哥倒是有意调宋御史的儿子进京,但不知因为什么耽误了,这一耽误便到现在。 第706章 惟妙惟肖   而随着宋御史去世,长子外放,宋家也渐渐没落。   其实这就是清流和世家的区别,世家有家族底蕴撑着,儿子废了还有侄子,侄子废了还有在朝为官的亲戚,总能凭着底蕴撑着,举家族之力总能推出个优秀的孩子,重新振兴家族。   “我这位表舅,学问倒是极好的。”   陆玉庭点头道……   他对一直外放的表舅还是有印象,学问很好,只是性子有些懦弱,这些年也是醉心学问,不争不抢,不然也不会外放十多年。   不过今日瞧着他这位舅母倒是个力争上游的。   掐尖好强是好事,亲戚一场,他也乐得帮忙,可想利用玥儿,他不同意。   “那如今的职位倒也与他合适。”赵绾道。   “宋家……我先去看看玥儿,晚上带你们一起去看花灯。”陆玉庭道。   “你去吧!”   陆玉庭到陆玥院里时,陆玥正坐在窗户边剪纸,安静的很。   “怎么一个人在房间里?”陆玉庭笑道。   陆玥抬头看到是陆玉庭,放下手中的剪纸:“哥,你怎么来了?”   “剪什么呢?”陆玉庭拿起桌上的剪纸看了眼,竟是一只小猫。   “是嫂嫂那只初雪,哥哥看我剪得可好?”陆玥笑道。   陆玉庭点头:“玥儿手巧,当真是惟妙惟肖。”   “是伯娘教的,那日伯娘剪了二姐姐的肖像,那才叫惟妙惟肖呢。”   “玥儿,今日表舅母的话莫放在心上。”陆玉庭直接劝道。   陆玥是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的性子,他若不直言,她未必肯说。   “哥,”陆玥咬了下唇,似是为难又似是不好意思。   “爹娘不舍得把你这么早嫁人,哥也舍不得,放心,没人能勉强你。”陆玉庭怜惜道。   “可是女子总是要嫁人,哥,我有些怕。”陆玥咬唇,她今年十四了,也差不多到了相看的年龄。   娘之前也和爹爹提过她的亲事,虽然他们说让她晚两年再嫁人,可也还是希望能把亲事定下。   她有些怕,不想嫁人。   “不怕,不怕,有哥在你怕什么,没有人能强迫我们玥儿,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玥儿,那个宋家公子的事别放在心上,爹娘那么疼你,怎么会随便将你许人。”陆玉庭拍拍陆玥的肩膀安慰道。   陆玥靠在哥哥的身上:“哥,你和公主嫂嫂,你们幸福吗?”   她之前听说过很多关于他们两个的流言,虽然那些流言她觉得未必是真。   可哥哥和曾大人在朝堂上不合的事,满京城都知道,倒是印证了那些流言。   “当然幸福。”   “哥哥喜欢公主吗?”陆玥抬头看着自家哥哥。   陆玉庭笑了,爱怜的看着妹妹:“玥儿这是在怀疑哥哥?”   “不是,我是……”陆玥不好意思说那些流言。   “我不会拿婚姻开玩笑,更不会娶自己不喜欢的人,玥儿长大就知道了。”   陆玉庭走后,陆玥手托腮坐在窗前,长大后就知道,她也会遇到一个喜欢她,对她好的人吗?   夜幕渐起,却是灯火满街,火树银花,比白天更加热闹。   陆玉庭牵着陆瑾,生怕这小疯丫头走丢了,赵绾和陆玥手挽着手在前面走着。   陆瑾幼时都是坐在爹爹脖子上,如今大了,自然不好像以前那般,娘说,她过了年就十岁了,要像个大姑娘,知书达理。   虽然她觉得知书不是为了达理,但不好反驳娘,勉强做做样子,今日好不容易才说通了娘,同意她一起出来的。   “三哥哥,我要那个面具,还有糖人……”陆瑾道。   其实这些家里也不是没有,但自己出来买的,和别人买好了送到她面前的,自是不同。   陆玉庭无奈,只得一样样的买,不过,三个人都有份。   赵绾是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的逛上元节灯会,以前虽然开了府,但越是这种日子,越是要陪着父皇母妃,哪有这个机会。   如今也是看看这个好玩,看着那个也有趣,瑾儿开了口,倒是省的她一个大人张口要买了。   陆玥性子腼腆,但到底年纪小,出来一逛,就把宋家的事给忘了,哥哥说的对,有父母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过了上元节,各衙门便正式开衙,若不是休沐,每日都要早朝。   开年后的第一日早朝,气氛十分的和谐,因为曾侍郎和驸马竟意外的没有掐架。   皇上也觉得欣慰,隔了十几天没见,说实话,也不想第一天就闹的不愉快。   但你以为愉快的开始就能愉快的结束?显然,皇上错估了朝堂的形势。   因为曾侍郎被弹劾了,弹劾他的不是别人,竟是如今管着金吾卫的肃王殿下。   原因无他,如今曾侍郎接了调查细作的案子。   曾江手里的人手不足,自然要向金吾卫借人,金吾卫负责守卫皇城,也是有这个职责的,之前皇上也曾下令让金吾卫配合驸马。   可如今,又换了个人,赵煊就不乐意了。   金吾卫曾经也是皇上的禁卫军,如今虽然越发落魄了,可也不是小猫小狗,谁一招手就跟谁走,他们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今天来个驸马,明日来个侍郎,他可是堂堂大齐王爷,如今成了什么,给他们打下手的小弟了?   最关键这个曾江,自小就神气的很,他就十分看不惯。   说起两个人的恩怨,那还要从好些年前说起。   当时七妹妹给他说,等下魏荣会落进荷花池,只要他冲下去救人,父皇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因为魏荣是阁老的孙女啊,到时候阁老一家都得感激。   他当时想着吧,魏荣和陆瑶关系突然变好了,若是他救了魏荣,陆瑶说不定也会对他因此改观呢。   他就守在荷花池守了快两个时辰,大热的天,跟晒腊肉似的,差点没把他晒化了。   机会终于来了,他激动的冲出来,正要跳下去救人,却被这小子抢了先。   最后还差点被他冤枉是他推魏荣下水,这梁子结下了,当时若不是看赵绾的面子,当然,他主要是惹不起。 第707章 无理要求   当时魏荣落水的事情就被归于孩子们顽皮,事情就过去了,倒是他,白白替七妹背了黑锅,被父皇禁足了三日,抄经书抄的他手都酸了。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机会终于来了,这小子也有这一天。   肃王最近口才见长,把最近是如何如何大半夜的被折腾起来,满京城溜达,溜达就算了,连个细作的影子都没有,跟耍猴似的。   大半夜的,兄弟们一个个冻的龇牙咧嘴的,正月的天不比腊月暖和多少。   肃王还指着自己的脸,苦哈哈的道:“父皇您瞧瞧,这都冻出冻疮了,你说要是真是捉细作也成,可连着好几日了,别说细作,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儿臣看曾侍郎就是存心折腾我们金吾卫……”   皇上看了眼赵煊的脸,还真是,一块紫红的冻疮,这傻缺孩子。   “皇上,臣都是为了公事。”曾江义正言辞,话不多,但一句都是为了公事也是一句胜过千言万语了。   “公事?什么公事,之前陆玉庭抓细作的时侯可没像这么折腾,而且,那两个冰国刺客可是他抓到的,曾侍郎你忙活了几天,可是连根刺客的毛都没抓到。”赵煊气的跳脚了。   “还请肃王殿下注意措辞!”曾江依旧面无表情。   “我注意措辞,你倒是注意你的行为举止,有你这么折腾人的吗,总之,金吾卫以后不会再配合你这种无理要求。”   ……   皇上被肃王吵的头疼,这死孩子,真是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这朝堂的风气真是越来越坏了。   皇上下了朝就把肃王给叫御书房了,这小兔崽子,这时候添乱。   “父皇,曾江就是存心折腾儿臣,他就是看不惯儿臣。”   “他看不惯你什么?”皇上冷笑。   就自家儿子的德行,拿什么和人家儿子比。   “他,他,就是看不惯我有个好爹,一出生就是皇子,不费劲就是亲王,躺赢!”赵煊急赤白脸道。   皇上一听,乐了,手中要砸过去的奏折放下了,这死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父皇,陆玉庭好歹是自己人,毕竟是六妹妹的夫君,我的妹夫,自家人什么都好说,可曾江如此不把儿臣放在眼里,就是压根没把父皇您放在眼里,他是恃宠而骄,父皇您可不能这么宠着他。”   赵煊一句自家人倒是让皇上愣了下,是呀,陆玉庭是自己的女婿,他这次因为细作的事怀疑他和北疆勾结,是不是有点……   皇上抬头看了赵煊一会儿,然后才道:“这事朕知道了,朕会告诉曾江让他不要闹的太过,不过,捉拿细作是大事,你该配合还得配合,这毕竟是我们赵家的江山,你且退下吧。”   赵煊退出殿后,皇上又拿起了桌上的折子,看了两眼,又放下了:“肃王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   “肃王殿下年前就搬去金吾卫住了,平日里和小郡王倒是来往比较多,偶尔也会到睿王府……”   皇上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孩子倒是比以前出息了。   ……   赵恒一行本来上元节可以到达扬州,但因为刺客的事耽误了下来,索性便等过了上元节再离开。   上元节的小镇十分热闹,客栈门口还挂了两盏红灯笼。   虽说刺客的事情已经解决,但陆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乖乖在客栈待着。   老板娘特意包了汤圆,软白甜糯,陆瑶也在厨房忙了一下午,但凡会做菜的,每个人都露了两手,虽然不能和家人团聚,但也是最难忘的。   外面烟花,喧闹,客栈里也是一片热闹。   而且,还有件喜事,袁午挨了罚,受了一身伤,反倒和老板娘……好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要启程继续南下,快要上船时,听到一道女声:“等一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板娘,老板娘跑的气喘吁吁,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老娘决定了,不等你来接,和你一起走!”   袁午有些为难了,这一路还不知道有多少风险呢,带着个婆娘多不方便,不能耽误大事。   袁午连忙道:“这不行,我……”   “有什么不行,难不成你想不认账,对老娘说的话都是放屁不成?”老板娘一个女人要撑起客栈,性子泼辣的很。   袁午急了:“怎么和你说不明白呢,说回来接你就回来接你,老子吐口唾沫一个钉,还能说话不算话不成。”   “负心汉老娘又不是没遇到过,你要是不想负责,老娘立马就走,就当被狗咬了!”   “你……”   “让老板娘留下吧,路上也好多个伴。”陆瑶过来道。   她看得出,袁午是喜欢老板娘的,若是因此耽误了份好姻缘,那倒是可惜了。   陆瑶开口,赵恒自然不会不同意,附和道:“听夫人的。”   袁午八尺高的汉子立刻就给赵恒跪下了:“谢少爷,夫人成全。”   然后拉过老板娘,老板娘也见过往来的富商,可像傅公子这样气度不凡的,却是第一次见,但也只是觉得他家世不一般,不会想到他就是当今太子。   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如今要跟着这男人,自然随他一起认了主子,也跪下道:“谢少爷,夫人成全。”   “好好对人家,不可辜负老板娘的一片情义。”陆瑶笑道。   离开故乡,丢下客栈,这得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她倒是佩服老板娘的性子。   “是,属下谨遵夫人教训。”   这两人这一跪一拜算是过了明路,成为正式夫妻了,还有什么能比太子和太子妃娘娘主婚更郑重的。   袁午没想到快四十岁了,竟然成了个家,可真是……有种天降馅儿饼的感觉。   不对,不是天降馅饼,是天降媳妇。   京城的正月里还是乍暖还寒,可江南的春天已经真正来了,河堤边的杨柳已经开始吐芽,两岸有花朵开放,春风拂面,离扬州越来越近。   方老爷子一早就接到书信,这近一个月是日日盼,夜夜盼,每日都派人到码头守着,这一日终于把人盼来了。   陆瑶的一声外祖,方老爷子眼睛都红了,陆瑶也是险些落泪。   方老爷子把陆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她没受伤,人也精神,这才放心。   看完孙女这才想起,太子殿下还站在边上呢,要行礼,被赵恒双手扶住了:“外祖!”   这一声外祖什么都包含在其中,不必解释了。 第708章 失了本心   赵恒可没忘记方老爷子的好,若不是当初窈窈把他老人家请到京中坐镇,只怕岳父他老人家未必肯轻易答应。   “殿下折煞老朽了。”太子殿下如此称呼,他可不能托大。   “外祖以后唤我名字便是,如此称呼才是折煞孙婿了。”   陆瑶拉过外祖的手道:“外祖依他便是。”   方老爷子这才作罢,另为他们准备了别院,太子毕竟身份贵重,府中虽都是自己人,可难免人多嘴杂,若是漏了风声就不好了。   别院离方家的宅子不远,见面也十分方便,方老爷子就留了厨房的人手,剩下的都是赵恒自己的人。   祖孙俩许久未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外面有青鸾他们守着,自然是不用忌讳。   赵恒打算在扬州多待一段时间,一来风光甚好,再者这一见还不知什么时侯再能见面,自然分外珍惜。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连平日不甚爱诗词的赵恒也忍不住吟起诗来。   泛舟湖上,微风吹拂,美酒佳肴,赵恒觉得自己要沉醉在这明媚的春光里了。   “你今日倒是兴致好。”陆瑶打趣道。   赵恒时常看的多是兵书,虽没有看不起文人的意思,但见他们有事没事便吟诗作对就觉得虚伪,可今日自己倒吟起诗来。   “难得有这般的静好时光,每每此刻,我便觉得那个位置越发无趣。”但凡有人能挑起那个担子,他也不至于把时光都白白浪费在这上面。   是这江南风光不好,还是美酒不好?偏偏要做那劳心又劳力的事,一个不好还得背上骂名。   但凡赵穆当初不做的那般过分,不勾结外敌,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来,他都不会和他争这个位置。   可惜……   “虽是如此,可普通百姓的生活,日日为柴米油盐辛苦劳作,未必就不是一地鸡毛,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使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待你大业成,海晏河清那日,我们再来赏这美景,到时只会更好。”   “窈窈,若没有你,我可如何是好。”赵恒握住陆瑶的手,感慨道。   他是从战场厮杀出来的,没有悲天悯人的心,原本,他只是想护着她想护的人而已。   可他想守护的人,想要这天下大安,百姓安乐。   他想成全她,亦想成为她所期盼的那般。   其实,他本没有这么伟大。   “这都是我该做的,这是身为太子妃的……”陆瑶责任二字未说出口便被赵恒打断了。   “一个君王合不合格是看他自己,不是看他的妻子,太子妃乃至皇后,这都是我应给你的荣耀,而非你的责任,你只需高冠华服,享受这一切,什么狗屁女德女戒,若我做不好这一切,那只能说明我无能,不堪为君,便是丢了江山也是活该。”   “是我失言了。”陆瑶看着他道。   如今的赵恒已经越来越有为君上者的霸气,就像现在这番话,她竟被他的气势震到,无从反驳。   “你不是失言,你是对我太好。”好到他有时觉得,她是不是还在为上一世的内疚,这一切都是补偿。   “我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人勉强她。   “我知道,可我为你做什么也都是我心甘情愿,窈窈,我不会逃避我的责任,你也要信我,我知你的聪慧不逊于男子,你在我面前无需拘束自己,做你自己便好。”赵恒口吻坚定。   说到底,那个素未谋面的上官良娣始终是赵恒心里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始终不舒服。   他想起来都会不舒服,更何况窈窈,他不想放纵自己,更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离了他们的心。   今日会有一个上官良娣,日后就会有无数个良娣送入东宫,待他继位,又会有无数妃嫔被大臣们打着为他好的幌子送入后宫。   他不想妥协,不是为了窈窈,只是不想失了本心。 第709章 事关重大   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他曾经承诺过平宁侯,此生只窈窈一人。   今日可以负她,来日便能负天下,人从来都是最会为自己找借口的。   他知道兵部对他很重要,六部之中,吏部为首,接下来便是户部和兵部。   户部和兵部不必说,都是父皇的人,而吏部的冯大人是清流代表,也是父皇一手提拔,保持中立已经是对他这个太子的极大面子。   是他和父皇之间的矛盾连累到了窈窈,父皇提拔文官清流,而他身后是老牌勋贵,不管是傅家还是陆家都是勋贵中的代表。   而这些勋贵祖上都是立过军功的,虽然暂时被打压遗忘,但想彻底拔除却是不易。   他娶勋贵之女为太子妃,其实在某些程度上稳了勋贵的心,所以,皇上这才迫不及待的塞女人给太子府,这吃相着实是难看。   如今既然要在江南停段时间,正好将那个上官良娣的事解决了。   陆瑶并不知赵恒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只以为他一时感慨,并没有放在心上。   江南风光宜人,日子也过的迅速,转眼已经小半月,赵恒也接到陆玉庭的信。   信中说严明舟和上官峰已经彻底闹翻,户部尚书可争取。   自他们二人接下户部和兵部的差事就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朝中多的是人乐见他们不和。   陆瑶之前在淮北时,消息闭塞,江南就不同了,这里可是江南镖局的大本营。   岩飞出门了一趟,一回到江南便来拜见陆瑶。   他伤了一只眼,不能再回陆府做内卫,可一身本事却没有丢,江南镖局能发展如此快,他功不可没。   “属下见过大小姐。”岩飞行的依旧是家奴之礼。   “快起身,不必多礼!”陆瑶看他起身,这才继续道:“我听说你出了远门,还以为临行前赶不回来。”   “大小姐要离开?”   “嗯,过几日便要离开。”这次不会在路上停留太久,他们会马不停蹄的前往西北。   前往西北路线太远,又不知有多少危险。   之前因为她的势力并未到淮北,又派了宋毅执行别的任务,消息不通,犹如被人掩住眼耳,着实不方便。   这次前往西北,万不能再如此,至少不能再让自己成为赵恒的拖累。   “大小姐只怕得多留些时日了。”岩飞道。   陆瑶听出不对劲来,岩飞向来谨言慎行,不会无端说出这种话来。   “出了什么事?”陆瑶神情一紧。   “大小姐到扬州多日可听说胡杏村的事?”   “胡杏村出了何事?”陆瑶到扬州后除了和赵恒泛舟踏青便是陪着外祖,并未到人多喧闹的地方,所以,并未听说扬州最近出了什么事。   “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大概也无人提起了,胡杏村去年十月一夜被屠,无一生还。”岩飞将胡杏村被屠之事告诉了陆瑶。   胡杏村是个小渔村,村民不多,也就二三十户人家,靠打渔为生和搬运货物为生,虽不算富庶,日子是过的去的。   胡杏村是盐帮的势力,归盐帮管,因为胡杏村一段的河是盐帮的势力,村民也算受了盐帮的照顾,所以,也会按时交保护费。   胡杏村一夜被屠,盐帮自然最先被牵连,出了人命案,官府自然不会不管,因为这事,盐帮帮主还被关了几天大牢。   可官府也并未找到和盐帮有关的证据,只能放了帮主,这案子便成了一桩悬案。   岩飞是陆府暗卫,虽然身份不能见光,可做的都是为家国百姓的好事,如此大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便悄悄开始查胡杏村被屠的事,胡杏村的百姓大多都是一招毙命,直击要害,根本不会是寻常山贼水匪掠夺财物,看起来倒像是专业刺客。   可一个小小渔村能得罪什么大人物招来如此灭绝人性的屠杀。这一查,还真被他查出些蛛丝马迹。   胡杏村虽小,却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岩飞在后山发现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周围发现了有人活动的足迹。   山洞洞口不大,可内里却别有洞天,这条山洞直接穿过后山,出口是猛江,而猛江不是盐帮势力。   很明显,人已经跑了,猛江势力混杂,有不少小帮派,他查了许久,听码头的人说,前几日有几艘商船从猛江离开。   那些人说是因为盐帮收的税太高,又太霸道,便绕远从猛江码头离开了。   “属下一路追逐,在榕城失去了踪迹,如今确定,那些商船绝不是大齐商船。”   “榕城?”   “正是榕城,榕城两条水路,一条北上,过了淮南便是淮北,另一个方向通往白江口,再往东北就是冰国。”   岩飞一说冰国,陆瑶一下便全想明白了,榕城百姓畏惧水匪,也许那些水匪根本不是普通水匪而是冰国刺客。   当时他们急于赶路,只留了袁午他们配合官府剿匪,只怕真正的刺客已经趁此逃了。   “属下本想一路追往冰国,可接到扬州密信,说大小姐前往江南,而且,事关重大,属下不好贸然行动,便先折回将这一切告诉大小姐,属下在山洞中发现了这个……”岩飞把捡到的东西从怀中掏出交给陆瑶。   “梳栉?”陆瑶认得这种饰物。   尤其这个梳栉用玉制作,雕刻有精致的图案,不但材质一流,做工也是一流,而且,江南女子并不会用梳栉做装饰。   这种梳栉在前朝贵族中十分流行,如今也只有京中贵族会用,可它却出现在一个小渔村的山洞中,这绝不是意外。   “难不成那些商船运走的是珠宝财物?”   “属下也有此怀疑。”山洞中明显有箱子搬动的痕迹,而且,箱子还不少。   根据码头的人说,船看起来很沉,从吃水上看并不像是普通的皮货,皮货没有那么重。   可他们向来是只收过路费,对方给的银钱足,便没有过问。   陆瑶脑中顿时出现许多念头,去年十月?   再往前推便是……李落羽,陆瑶脑子有些乱,她必须要好好理一理思路。 第710章 翻身筹码   岩飞走后,陆瑶一个人在房间里,赵恒进来时,她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怎么了?”赵恒上前,将她整个身子揽在怀里。   他平日里连让她皱一皱眉都不舍得,这是谁惹她生气。   “你担心的事可能真的来了!”陆瑶有些担忧道。   “既来之,则安之,来就来,我还怕了不成。”赵恒只是微微蹙眉,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赵恒,之前的刺客,榕城时的水匪,还有岩飞最近查到的证据,只怕冰国在大齐沿海早有内应,且势力不小。”扬州城盐帮的势力最大,可这些人还是在盐帮眼皮子底下把这么一大笔财宝运走了。   岩飞说,盐帮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帮内也派了人追查,可是派出去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   盐帮帮主年前收到派出去人的唯一一封密信,让盐帮不要再插手此事。   盐帮在整个江南极有势力,影响力比官府更甚,可派出去的人传回的消息却是不要再查。   盐帮的面子也不好看,可有什么办法,对方愣是平平安安的出了盐帮地界,死的反倒是盐帮的人。   “大齐还没亡呢,容不得他们放肆,以后陪外祖的时间大概不会多,你好好陪他老人家,剩下的有我。”赵恒拍拍陆瑶的肩膀。   他本想给她最好的,却总是事与愿违。   原来这几日的平静时光,当真是偷来的,可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赵恒,我总觉得藏着一场大阴谋,京中会不会出事?”陆瑶有些担心。   上一世皇上也是突然离世的,赵恒继位后,外面都谣传是因为赵穆不在京中,所以他才能继位的。   可这一世,赵恒不在京中,一切会不会反过来。   她不是担心那个位置,而是京中若此刻大乱,必然又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她怕赵恒还是像上一世一样。   “放心,不会的。”赵恒虽然是这样说,但心里也是担忧的。   老头子再如何算计,但有他在,大齐不会乱起来。   只怕,西北这次……   “赵穆迈出这一步就已经毫无底线了,疯子什么都做的出来。”他得不到,宁愿毁掉。   赵恒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可看向陆瑶时,仍是带着笑意的。   “你把他想的太强了,我打败过他一次,就能打败他第二次,你就这么信不过你男人?”赵恒语气轻松,他不想陆瑶为他担忧。   “我不是!”   “那就交给我,我将来要接手江山,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止赵穆一个,这就怕了的话,我倒不如就此隐姓埋名,和你在这江南做对平凡夫妻。”赵恒语气十分笃定,眼神亦是坚毅。   他敢接下这太子之位,就没在怕的,赵恒伸手摆弄着她额前的头发,和陆瑶的眼神对视在一起:“你放心,那些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那几船财宝,出不了白江口,赵穆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   “你……知道?”陆瑶吃惊道,他从未提过。   “不知道!”赵恒摇头,又接着道:“那几艘船能在盐帮眼皮子底下溜走,那是因为都在大齐的地界,可白江口不同,那是边界,守将不会傻到轻易放他们过去,而且,赵穆若是有脑子,就不会让这些财宝真的落入冰国,这可是他翻身的筹码,他不过是想让对方看看他的实力罢了。” 第711章 赚个够本   接下来几日,陆瑶就乖乖待在府中,每日不是陪方老爷子听曲就是陪他老人家下棋。   一晃七八日过去,方老爷子都没见到孙女婿,未免生疑:“怎么一直没见到太子殿下?”   “他有点事情要处理,我陪着外祖不好吗?”陆瑶并不想他老人家担忧。   “瑶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方老爷问道。   “他这次出京也是微服私访,了解民情,江南富庶,贪官也多,他自然有的忙。”陆瑶避重就轻道。   毕竟比起敌国刺客,处理贪官真的不算什么大事了。   方老爷子深以为然的点头,表情有些不齿:“可不是,江南的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没见给百姓带来什么福祉,倒是自己赚个够本。”   别的不说,只看他们的身材就知道了。   “可是有人欺负方家?”陆瑶看外祖表情,以为有人欺负外祖。   “欺负方家?”方老爷子笑着摇头:“他们倒是敢?我可是太子妃的外祖,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   方老爷子从京中回来,方家的门槛都快要被那些个官老爷给踢折了。   他是参加完外孙女的婚礼回的江南,可等他到江南时,那些个江南官员已经从邸报知道楚王被立太子的消息,好家伙,那阵仗,吓的他差点没敢回家。   后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别说,这些人还真禁不起吓唬。   毕竟,他也是得见过天颜的人了,这些芝麻绿豆的小官真的是……没放在眼里。   陆瑶头回听外祖提起这些,听他说那些官员吃瘪的模样,忍不住跟着大笑。   “可不止那些官员,连江南数得上名号的商户也来希望能和方家合作。”   “外祖答应了?”   “我又不傻,方通都捐赠朝廷了,就是不想给你们惹麻烦,银子多少是够,我以后就享清福了,外祖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放心。”方老爷子最疼陆瑶,早给她安排好。   把陈安留在京城,就是让他助瑶儿一臂之力。   方家最惹眼的就是方通,朝廷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方通都捐给了朝廷,在所有人眼中方家也不剩什么了,正好把这些都交给孙女。   他才不会傻的和别人合作当活靶子,给自家孙女添堵。   “外祖,那是你一辈子的心血。”陆瑶并不想接受这些。   方家虽说嫡系就母亲一个,可是还有旁支,祖父若是过继一个培养当继承人,方家的祖业至少能传下去。   “你和你娘,瑾儿才是外祖的心血,外祖才不会把自家东西便宜外人,瑶儿,这些东西虽然是俗物,可你以后用的着。”方老爷子喝了口茶道。   瑶儿嫁的是帝王之家,那宫里是什么地方,那些个太监宫女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没有好处给他们,他们能处处使绊子,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   而且,赵恒用银子的地方更多着呢,他每个月能领多少银子,花多少银子,都花在什么地方皇上心里明镜似的。   说白了,有皇上在,太子就是个空架子,他不另外寻个财路,怎么养幕僚,那些个幕僚内卫的也是有一家子要养的。   没有银子,难道自己喝西北风救国救民救天下?那都是笑话,所以,还得有银子。   没有银子,太子殿下就只能做皇上手里的扯线木偶,皇上让他坐着,他就得坐着,让他站着就得站着。   他想要银子,就得找他孙女,就得对他孙女好,瑶儿的太子妃才能坐的稳稳的,谁都撼动不了。   银子这东西他不能说是最好的,反正不管是过日子还是救天下,都少不了。   “外祖,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陆瑶眼眶泛酸。   “这是什么话,你们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方老爷子才不心疼这点银子。   他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作为一个最底层的商户,他连皇宫都进过了,还受到皇上的表扬,这一生可以说很圆满了,他很满足。   “外祖!”陆瑶俯下身子,趴在方老爷子腿上:“外祖为何不去京城,我们一家人一起多好。”   “外祖一辈子都在江南,习惯了……”人老了,就想待在家乡,所为叶落归根便是这个道理。   再说,京城如今不太平,他不想给孩子们拖后腿,江南好,太平。 第712章 来个痛快   江南的天气,过了二月后的温度快要赶上夏季了,尤其这几日,又闷又热。   陆瑶出了一趟门回来竟中了暑气,不过,连着几日大热,总算是下雨,蒙蒙细雨让骤热的江南蒙上了一层烟雾。   老板娘杨翠娥说,这场雨过后,天气就彻底热起来了。   陆瑶靠在床上,头发随意的散着,人看着有些虚弱,让明艳的五官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   赵恒举着伞,从一家茶楼出来,直接去了回府相反的方向,青鸾不解道:“主子不回府吗?”   “我记得刚才路过一家水果铺子。”如今樱桃正新鲜,她中了暑气,没胃口,正好吃这个。   幸好,老板还未关门,赵恒把剩下的全买了,让厨房洗干净了,挑最好的送过去。   回到府中时,陆瑶正靠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端着药碗,药却是一口没喝。   他走过去,随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可是好些了?”   陆瑶笑道:“我已经没事了。”   赵恒药接过来,舀了一勺,送到陆瑶口边:“趁热先把药喝了。”   还没喝,便是一股浓浓的苦味,陆瑶头偏到一边,手扯着赵恒的袖子:“我真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赵恒双眸半眯,若是平日里,撒个娇,这事就过去了,可今日这事不行。   “乖,不然我一口一口喂你!”赵恒这个笑容威胁十足。   陆瑶蹙眉,没办法,推开他的手臂,接过碗,一饮而尽。   这么苦的药,一口一口喝简直是折磨,还不如这样来个痛快。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陆瑶还是被这药苦的吐舌,赵恒下一瞬就往她嘴里塞了一个樱桃。   酸酸甜甜的口感,简直太好吃了,陆瑶要吐核时,赵恒已经把旁边的盘子端来了:“甜吗?”   陆瑶点头:“甜的。”   尤其喝了药之后,这味道对比就更鲜明了。   陆瑶虽然把药喝了,但晚膳着实没什么胃口了,赵恒这次倒没再勉强她,就喝了点粥。   陆瑶这次生病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中暑,这些日子心里藏着事,赵恒每日早出晚归,她也是提心吊胆。   陆瑶沐浴时,赵恒靠在榻上,手里执着一卷书,陆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那边走。   陆瑶头发长,每次擦干都要许久,怕头发把床铺打湿,陆瑶就坐在边上,自己慢慢擦。   下午睡了一下午,现在是一点都不困,过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了,陆瑶还没擦好,而且照情形看,还不知要多久。   赵恒中间看了好几次,实在是等不了了,把书一丢,直接下床把人抱上床了。   “我头发没干呢,会把床弄湿的。”陆瑶急急道。   “就你这磨磨唧唧的,擦到明天早上也干不了,我来!”赵恒拿过帕子,开始帮陆瑶擦头发。   “你轻点,要顺着一个方向擦!”   “这我能不知道?”赵恒很有自信,他又不是没擦过,只是最近忙,回来的时侯她都收拾好了。   “等下擦到八成干的时侯要擦精油。”陆瑶提醒道。   陆瑶被他擦精油弄出心理阴影了,第一次帮她擦精油,跟擦药酒似的,一下子倒了大半瓶出来,然后搓麻绳似的搓了起来。   “我知道,就几滴精油就行,放心好了,我都知道。”赵恒很怕被陆瑶提起黑历史。   赵恒如今擦头发熟练多了,刚开始可没少扯到陆瑶头皮,有时候还会不小心压到她头发,大半夜的被踹醒过好几次,现在有经验了,每次睡觉都会先把她头发弄好。   赵恒低头嗅了嗅,也是奇了怪了,一样的香膏,她的头发就比他的香。   陆瑶枕在他腿上,赵恒一边擦头发一边和她聊天,旁边的烛火跳跃,外面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有种润物细无声的美好。   “你这几日可查到什么线索?”他这几日回来晚,陆瑶也没机会问。   “那几艘船并没有出大齐境。”赵恒就知道出不去。   白江口之战才过去没多久,没人敢在这问题上松懈。   而且,赵穆也不会那么傻,若那些财宝真运去了冰国,他离死也不远了。   而且,他这几日还查到一个消息,冰国的太子来了江南。   他自然不是来欣赏江南美景的,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齐地广,江南尤为富庶,像冰国这样的弹丸小国,一场战争之后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恢复元气,这就是大国的好处。   虽然白江口,西北边界都在打仗,可从表面上看,国力丝毫不受影响。   江南照样歌舞升平,那些个消遣的场所,夜夜笙歌,江边的画舫上的红灯笼,烧的半条江如同白昼。   没见过世面的,自然觉得什么都好,看看这个自己没有,看看那个自己也没有,什么都想要。   这种人的结局只有一个,死于贪心。   “冰国太子?”陆瑶蹙眉:“不好好在自己国家待着,来我们大齐添什么乱。”   “人心不足!”赵恒总结道。   “可有他的下落?”   “不着急!”江南往来客商多,生面孔也多,而且开着海运,一时半会儿的找个人并不容易。   扬州对外国客商的限制不像京城那么规范,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开放性的贸易,让江南之地格外繁华。   “他能用来最好的掩饰身份的便是乔装成客商,我让岩飞查一查外地的客商或许会有些线索。”陆瑶道。   岩飞如今在扬州城有些势力,而且,他和盐帮熟,查起来会比他们更方便。   往来客商货物都要从盐帮的地盘上经过,扬州城最不能得罪的便是盐帮。   扬州城最近来了哪些有钱的大客商,他们是最清楚的。   “不用,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查,他早就有警觉,他都来到江南了,怎么可能会不接近我们?”追了一路,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放过。   “这样会不会太过被动?”万一他不来找他们,岂不是一直要等下去。   他们在扬州城这么久了,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我们着什么急,我这个大齐太子日子过的不好,他只会更糟。”若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也不会把堂堂太子派出来送死。   虽然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但大多数时侯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713章 有你真好   陆瑶醒来的时侯已经是第二日了,昨晚和他说着话竟然睡着了。   身旁已经没人了,头发是熟悉的茉莉花香,发尾也十分顺滑,看来他帮她擦了精油了。   陆瑶起床穿鞋,外面雨已经停了,光亮透过窗户上的薄纱,发出暖暖的黄色光线。   陆瑶伸了个懒腰,门被推开,她以为是夏竹,却是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赵恒。   他平日的衣服都是黑色,每次穿白色都让陆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和之前那种拒人千里的气质不同,清俊中透着儒雅。   “你今日没出门?”这几日赵恒一直在外面办事,有时晚上也回不来。   “嗯,留下来陪你。”赵恒已经把洗漱的东西端了进来。   该布局的差不多已经布局好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陆瑶昨夜洗了头发,没有挽起,长长的垂着,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柔软,让人有想抱一抱的欲望。   赵恒不仅这么想了,而且,这么做了,所以,夏竹提着食盒进来时,吓的吐了吐舌头赶紧退出去了。   自从上次赵恒那个救命仙丹救了她一命,夏竹现在对赵恒是又敬又怕的,不敢像以前那样底气足了。   那样的救命仙丹,就给了她了,她得感激一辈子。   赵恒突然抱过来,陆瑶吓了一跳:“你别闹!”   “没闹,今日我帮你挽发!”赵恒拿过陆瑶手中的梳子。   陆瑶也没拦他,陆瑶头发长,这样坐着,竟超过了妆凳的凳面,赵恒一下一下的梳着,动作很轻。   “窈窈,”赵恒突然开口。   陆瑶透过铜镜,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窈窈,我们可能要回京了。”赵恒轻声道。   “回京也好。”其实,她也差不多猜出来了。   不管是冰国,北疆,亦或是赵穆,赵恒这个时侯离京都是不妥的。   “我本答应带你见外祖。”若不是万不得已,赵恒也不愿半途回京。   他带陆瑶见外祖,心中重视程度更甚于带新婚妻子拜见父母。   他所剩亲人不多,只想带她见一见最亲的人。   可惜,总是不能如愿。   “以后总有机会的。”陆瑶知道赵恒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好受。   若他只是赵恒,他自可以不必理会这些,可是他还是大齐太子殿下。   陆瑶这话只是安慰罢了,谁都知道,定国公无诏不得回京,而赵恒这个太子以后想出京也不容易。   若定国公这辈子不能回京,他们祖孙可能再无法见面。   上次,定国公本接到皇上旨意回京述职的,可得知西凉被灭,作为边关守将,他又不得不返回西北。   “抱歉。”他和她说过许多次,却没有做到。   陆瑶偏头,握住赵恒的手:“和你出来这几个月我已经很开心了,虽然没有见到定国公他老人家,但在我心里他早已是我的亲人。”   “窈窈,有你真好。”   京城本来除了煦儿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和想念的,可如今有她,让他对京城多了些眷恋,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承担责任。   他倒是能明白上一世他的心境,上一世,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这一世,他想改变一切,因为他想和她好好的活着,给她最好的一切。   赵恒给陆瑶挽的发髻和男子的差不多,梳的高高的,最后插上玉簪固定,不过,倒是也简单利落。   为了配合赵恒衣服的颜色,陆瑶今日也挑了浅色的衣裙,两人并肩走着,连花园里的花朵也黯然失色。   老板娘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称赞,有的人真的生来是美化世界的,怎么能如此登对。   老板娘刚得知太子身份时,差点没吓死,腿发软,话也不会说了,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这造化。   人生真是活久见,以前的男人不过是个穷酸秀才就得瑟成那样。   谁说男儿多薄幸,还是她以前见的世面太少呀。   人家堂堂太子殿下这般能耐都只钟情一人,可见,越是没本事的男人越是会作妖。   因为刚下过雨,天气不算太热,赵恒牵着陆瑶的手如寻常夫妻般在街上逛着,惹的路人频频顿足。   也不怪这一路无论他们怎么掩饰身份都能引来刺客,就他们二人,无论到哪都是鹤立鸡群,太过显眼。   青鸾和夏竹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再后面是老板娘,袁午还有绣娘,老板娘牵着绣娘的手,袁午在一旁跟着,倒像是一家子似的。   扬州城大半条街面的生意都是方家的,陆瑶逛街完全就是巡查自家的商铺,虽然那些小二都不认得她。   不过,方家字号的标志她是认得的,赵恒看的咋舌,他真是娶到宝了,有这金山银山的,真是,还当什么太子啊。   每次和窈窈一起逛街,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穷人。   其实赵恒今日陪陆瑶出来,除了要陪他挑选礼物,还有引蛇出洞的意思。   陆瑶也看出来了,自是愿意配合,袁午和青鸾手中都是大包小包的,可两位主子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大有将整条街买下来的气势。   青鸾已经习惯了,一下子买好几车东西的时侯他都见过,这不算什么了。   倒是袁午,一路都在嘀咕这得花多少钱。   嘀咕的声音大了,被夏竹听到:“袁大哥放心,这都是我们小姐名下的产业,这是照顾自家生意。”   “都,都是……”袁午用头扫了下这些铺面。   “可不止呢。”除了扬州城,别的地方也有,只是小姐低调,不愿露富而已。   袁午:……   这是什么有钱人的世界,妈呀,太子妃牛,太牛了,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敢纳妾。   老板娘:……   她是不是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沉浸在买买买中的二人丝毫不知这些人所想,陆瑶逛的累了,打算到茶楼歇歇脚。   茶楼这会儿生意正好,人也格外多,说书先生正在那讲玄武门之变,讲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楼上包间没有了,只剩下楼下一张桌子,还算宽敞。   正喝着茶,听到门口那边小二笑着道:“哎呦客官,您来的不巧,小店没座位了,让您白跑了。”   “没关系,和别人拼张桌子也无妨,实在是有些口渴……”   楼下的客人不像包厢里讲究,若是有多余的位置,大多是愿意拼桌的。   “只怕没有多余位置了……”   那人扇子一指:“那边不是还余个座位,我就一人,很好将就的。” 第714章 真是缘分   那个位置不是别处,正是陆瑶和赵恒的桌子。   一张四人位的桌子,只坐了他们二人,其余人在身后站着,谁敢和主子同桌喝茶。   那人已经走了过来,摇着扇子,款款而来,风度翩翩。   “这位兄台,不介意拼个坐吧?”年轻公子笑问道。   “介意!”赵恒不紧不慢的吐出两个字。   “出门在外,口渴难耐,兄台行个方便,你看,就剩这里有位置,今日这茶小弟请了,如何?”年轻的公子态度十分诚恳。   赵恒懒洋洋的抿了口茶:“我缺你这茶钱?”   陆瑶嗔了赵恒一眼,赵恒这才不耐烦道:“喝了你的茶赶紧走!”   年轻公子倒是不恼赵恒的态度,十分的有礼,还朝赵恒抱手施了一礼,当然,自也不会忘了陆瑶。   小二乐得多坐个人,好多赚份茶水钱,上茶上的很快。   这样热的天气,在茶馆里喝茶听书,别提多惬意了。   男子摇着扇子,风徐徐的朝两边吹着,陆瑶和赵恒也跟着沾了光。   喝了茶,润了喉,年轻男子话也多了起来:“在下明子钰,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傅子恒!”   “原来是傅公子,这位一定是傅公子的妹妹吧。”明子钰一脸真诚道。   赵恒手中的杯子啪的落在桌上:“你哪知眼睛看到她是我妹妹?”   “二位长的如此相像,不是兄妹,难道是姐弟,也不对,这位小姐看起来明显年纪小,应该不是姐姐。”明子钰又摇了摇头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   陆瑶轻轻咳了一声,差点笑出来,这人脑回路也是绝了。   赵恒太阳穴突突跳了跳,他怎么那么想扁人呢。算了,今日的衣服窈窈很喜欢,一路看了他好几眼,不适合打架。   “你难道没听过有一种长得像叫夫妻相?”赵恒忍着火气道。   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奇葩,也真是服了。   明子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连连道歉:“原来二位竟是夫妻,在下以为兄台如此年轻,应该没有成家,是在下唐突了,失敬失敬。”   “年轻人嘛,不知者无罪。”赵恒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兄台大度,在下以茶代酒赔罪了。”明子钰举起茶,一口喝了。   “客气!”   “听兄台口音不是南方人,难道也是路过此地?”明子钰道。   赵恒点头,丝毫不隐瞒:“正是,在下京城人士,陪夫人到扬州省亲,不日便要回京。”   “巧了,在下乃国子监学生,本是正月里便要前往国子监报道,谁知生了场病,耽误了时间,不日也要前往京城了。”明子钰也十分坦荡。   赵恒从不信什么巧合,尤其,一而再的巧合。   不过,他并不露声色,笑了笑:“那可真是缘分。”   “的确是缘分。”明子钰笑容亦是坦坦荡荡。   “这里距京城还有些路程,明公子可要保重身体。”赵恒看着明子钰道。   明子钰一副读书人的好面相,不似魏铭那般的明朗,看起来有些过分文弱。   明子钰正要说话,只听一小厮气喘吁吁的进来:“公子让小的好找,可算找到你了。”   “我四处走走,你这样紧张作甚,真是有辱斯文。”明子钰摇头,一副掉书袋的模样。   “公子,你这病才刚好,要是再中了暑气,若是到时入不了学,老爷可要打死小的了。”   那小厮满头的汗,一副紧张的模样,倒不像是做假。   “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有那么娇弱了。”   “若不是公子先前病了一个多月,我们早就到京城了。”   “也罢也罢,我随你回去,你别再啰嗦了。”明子钰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明子钰起身,拱手给赵恒和陆瑶告别:“我这书童最是啰嗦,让二位见笑,在下先走一步,有缘再见了。”   赵恒也拱了拱手:“有缘再见。”   明子钰离开后,赵恒和陆瑶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默契。   那说书先生把玄武门之变讲的惊心动魄,正到了关键时刻,却听他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位客官无不遗憾,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规矩,若不这样留着悬念,明日谁还来听书呢。   说书先生收了摊,大厅的客人也少了不少。   陆瑶和赵恒也歇的差不多,叫了小二过来结账,小二一脸笑:“二位的茶钱刚才那位公子已经结了。”   赵恒朝陆瑶看去时,正对上陆瑶的眼神,这位明公子倒是个有心人。   “我听他官话讲的极好。”陆瑶道。   一般读书人为了将来入朝为官方便都会学官话,若没个几年功夫,说不了这么好。   “你三哥的北疆话估计连北疆都分辨不出。”赵恒道,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陆瑶点头,这倒是,连国子监学生的身份都能造假,更何况这个。   巧合的是,这位也是前往国子监求学的。   “你有何打算?”   “既然他要入京求学,我们总不好打扰。”赵恒这话里藏着深意。   明子钰出现的时机可疑,但也并不是完全有证据他就是冰国细作,不能放过坏人,更不能冤枉好人。   这位明公子言谈俱佳,他倒真心希望他是位求学的书生。   若他的身份真是做假,那便请君入瓮,趁此将冰国在京中的势力连根拔起。   岩飞知道陆瑶不日便要离开扬州,再次来拜见陆瑶:“属下已经安排了人暗中护卫大小姐回京。”   他已经听说小姐一行已经遇刺好几次,回京路途遥远,以防万一。   陆瑶却道:“不必,殿下已经安排了人手保护,足够了,我另有事安排给你。”   “小姐请吩咐。”   “岩飞,我把方府交给你,务必要确保我外祖安全。”   之前外祖说,前段时间有不少外地商人前来合作,虽然外祖都婉拒了,可难保他们不会再来。   方家之前只是行商,如今又担着太子妃母族的名号,万一那些人是居心叵测之人,毕竟,扬州城可是有冰国人的痕迹,她还是担心外祖。   “大小姐放心,属下定不负大小姐所托。”岩飞领命道。 第715章 主持大局   陆瑶点头:“我还有一事要交代于你,外祖这次将方家大部分产业归于镖局,若以后还有人上门要求和方家合作,你尽可表明身份,一切皆由镖局出面。”   “大小姐是要……”岩飞惊讶。   当初因为内乱,虽然皇上知道了江南镖局乃大小姐名下产业,可在江湖上并不知镖局和京中有牵扯,所以,镖局在众人眼中是江湖势力。   当初小姐创江南镖局,一是为打探无双公子的行踪,再者,为日后打探消息方便,小姐如此行事,便是要彻底将镖局暴露了。   江湖人向来忌惮朝廷势力,镖局以后在江湖行事便没之前那么方便了。   “无妨,镖局本就是一明一暗,以后仍是如此行事便是,我不过是不想有人以后再打方家主意。”陆瑶道。   亲人永远都是软肋,她不想外祖出事。   上一世,外祖在母亲去后不久郁郁而终,而后方家产业彻底便落入了赵穆之手。   每每想起,她都觉得痛心,她自己蠢便是,却连累了那么多人。   “是!”岩飞看陆瑶心意已决,不再有异议。   岩飞离开后,陆瑶一个人在房间里,右眼皮子从昨日就一直跳,心里也越发的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这才召了岩飞来,商议事情。   如今事情交代完了,可眼皮子还是跳的厉害,陆瑶抬手摁了摁,整个人有些心烦气躁。   夏竹端着茶进来,看到陆瑶摁着眼睛忙放下茶:“小姐眼睛怎么了?”   “无碍,这两日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夏竹立马道:“小姐快别说,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太子殿下护着,自然是万事大吉的。”   陆瑶摇头失笑,这势利眼的丫头,可真是吃人的嘴短,自从吃了赵恒那颗救命的药,夏竹也开始不停说赵恒的好话了。   陆瑶还未开口说话呢,却见青鸾急吼吼的进来了,看到赵恒并不在房里,忙道:“属下见过娘娘,娘娘可知殿下在何处?”   陆瑶见青鸾如此匆忙,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忙道:“在和外祖下棋,如此着急,可是出事了?”   青鸾知道赵恒向来不瞒着陆瑶,便道:“京中来信,皇上和驸马用膳中突然中风昏迷,驸马已经被押入大牢,说是要……问斩。”   陆瑶身子晃了晃:“什么?”   “娘娘当心身体,御林军千里加急,让殿下火速回京,洛大人还在外等着拜见殿下。”   陆瑶定下心神:“你且带他去书房等着,我去请殿下。”   如此大事,她怕吓到外祖,还是不要让他老人家知道的好。   “是!”   陆瑶到的时侯正好一局下完,赵恒输的高明,外祖被他哄的高兴。   赵恒之前因为下棋中过毒,便有了阴影再不下棋,后来,因为她爱下棋,为了多陪她,硬是突破了心理障碍。   其实,他在下棋上颇有天赋,如今棋技已经不逊于她,自然不会输给外祖,如此不过是为了让外祖开心罢了。   赵恒连皇上都不肯讨好,却为了让外祖高兴,故意讨好输棋,也是有心了。   陆瑶尽量让自己绽出几分笑容来:“外祖的棋艺越来越好了,我也来陪外祖下一盘。”   “好啊,上次那局棋我已经想到了破解办法,正好今日试试。”方老爷棋瘾上来,又被赵恒哄的高兴,兴奋的很。   “是,孙女遵命,那就劳烦殿下给我和外祖泡杯茶吧!”陆瑶悄悄给赵恒递了个眼色。   二人相处许久,如今是越来越有默契,每每一个眼神,便能猜到对方所想。   窈窈匆匆赶来,又借口让他离开,自然是有事。   赵恒笑着应下,不动声色离开,赶到书房,果然青鸾和一个人已经在书房等着。   “属下洛风见过太子殿下。”洛风下跪行礼。   赵恒回京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见洛风。   这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父皇的心腹,统领大内密探,和高鹏一明一暗,是个活在传说里的人,见过他的人极少。   老头子派了洛风来扬州,这是铁了心要他回京城了。   不过,他已经决定回京了,正好给老头子这个面子。   “起身吧!”赵恒在主位上坐下。   “禀太子殿下,皇上中风昏迷,请太子殿下速速回京主持大局。”   “中风?”赵恒也是惊了,怎么好好的突然中风。   “是,属下前来江南时皇上仍未醒。”   “怎会突然中风,京中可是出了别的事?”他之前收到的消息,京中虽有不明细作,但并无大事发生,老头子应该没受什么刺激,难道是中毒?   “这……皇上是在和驸马用膳中突然中风的,如今驸马已经被关押大牢。”   “驸马,你说陆玉庭?”赵恒从椅子上起来。   陆玉庭善用毒,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用毒,老头子晕倒,应该不会是中毒。   不过,老头子中风也不是没有先兆,之前在大殿上昏迷过一次,太医就说过,老头子有中风先兆,不能受刺激,饮食也要格外清淡。   如今老头子昏迷,陆玉庭被下了大牢,京中只怕乱成一团了。   “正是!”洛风不敢隐瞒。   赵恒虽心中气御林军如此大胆竟敢如此对陆玉庭。   可他也知,皇上昏迷,御林军没有直接以谋害皇上罪名将陆玉庭就地正法只是下入大牢已经是最好结果。   这其中只怕是赵绾和贵妃在周旋,不过,皇上若不醒,若再有人推波助澜,只怕陆玉庭性命难保。   “洛风,孤命你快马回京,务必保住驸马,孤这就收拾行礼速速回京。”赵恒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命令道。   洛风见赵恒答应回京,不敢违逆,只道:“是!”   洛风离开后,赵恒又吩咐青鸾:“速去准备回京的船只,明日回京。”   赵恒回到房间时,陆瑶还未回来,陆瑶已经知道京中出事,虽然极力掩饰,可难免还是露出痕迹。   “瑶儿怎得心不在焉。”方老爷子放下棋子,这一局他又赢了。   “瑶儿明日便要回京,心中舍不得祖父。” 第716章 合情合理   方老爷子缓缓放下手中棋子,目光却十分平静,像是早料到了似的:“总是要回家的,别难过,京城才是你的家,也是殿下的家。”   “瑶儿知道,只是让外祖难过,是瑶儿不孝。”陆瑶看得出外祖心里的难过。   “外祖不难过,这次能见到瑶儿外祖已经很开心了,外祖希望你好,只要你好,外祖做梦都是笑醒的。”方老爷子脸上始终挂着笑,格外的慈祥。   “外祖……”陆瑶伸手握住外祖的手。   外祖老了,头发白了,走路也有些驼背了。   她对外祖最深的印象,还是四岁还是五岁那年外祖从江南赶来。   除了许多礼物,还有一盒糖人,外祖蹲下身子,举着糖人问她喜不喜欢。   她当然喜欢,第一次见到那么精致的糖人,简直比珠宝都好看,她舍不得吃,到最后那些糖人都化了,她哭的伤心,那个时候已经夏天,已经没有卖糖人的。   外祖看她难过,愣是在冰窖里自己学着给她吹了两个糖人出来,因为在冰窖里待的太久,当天夜里外祖就病了。   她知道后,再也不吵着要糖人了,因为她那时便知道,再好的糖人也没有她的外祖好。   陆瑶直到转身离开,眼中的眼泪才流出来,这一滴眼泪出来,剩下的就控制不住了,汹涌而下。   方老爷看着陆瑶的背影渐渐走远,最后彻底消失。   他的眼神也随着那抹身影的消失越来越黯然,仿佛眼底最后的那抹光彩被带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能做的好像就是默默的看着她们的背影,送她们一次次的离开,女儿的,孙女的……   赵恒看到陆瑶红着眼睛回来,忙放下手中的书册上前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陆瑶也是心情坏的找不到地方发泄,瞪了他一眼:“你!”   赵恒能怎么办,认了呗,也的确是他怪他,谁让他做了这个倒霉太子呢。   “是我错,是我不好,不然你打我,只要你心里能好受点。”赵恒巴巴的握住陆瑶的手,往自己胸口捶。   虽然已经做好了回京的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京中形势如今如此恶劣,他再不回京,只怕自己先内乱起来。   陆瑶也不是不识大体,真的生他气,只是一时情绪无处发泄,也只能在最亲的人面前表达出来。   陆瑶抽回手,嗔道:“谁要打你!”   “窈窈还是心疼我,舍不得我。”赵恒拉过陆瑶在他腿上坐下。   陆瑶倒没有挣扎,虽然房间里有多余的椅子,但赵恒就喜欢这样抱着她坐,时间久了,陆瑶也习惯了。   “我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对不起。”陆瑶已经冷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她舍不得外祖,赵恒自然也想见他外祖,有些事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前几日她还劝他,这回轮到自己,才真正能体会那是什么感受。   “我是你男人,你有脾气不冲我,难道冲别人发?”那他还不乐意呢,窈窈的喜怒哀乐都是独属他一个人的。   陆瑶破涕为笑:“这也要争?”   “不然呢?这是身为夫君的起码准则。”她难过的时侯他不受着,等她高兴了也轮不到和他分享。   “强词夺理!”   “我这是合情合理。”赵恒捏着陆瑶的手指玩:“我让青鸾去准备了,明日便要启程,今晚我们去和外祖辞行。”   “嗯!”陆瑶点头,她知道形势紧急,但凡能多留一日,赵恒都不会这么着急回京。   “我已经让夏竹和老板娘收拾行李了。”   方老爷子早让人准备好了晚膳,派人来请。   二人到时,方老爷子已经在等着了,祖孙俩下午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气氛并没有离别的悲伤。   方老爷子还给瑾儿和外孙准备了礼物,好几大箱子。这大手笔,真不是人人能有。   青鸾十分的淡定,方老爷子的格局,那可大着呢,方通都能献给朝廷,还有什么好意外的。   三月的扬州已经穿了单衫,热的很,所以要早些出发,天才微微亮,方家别院门口马车一辆辆的排着,上面都装着礼物。   有陆瑶买的,也有方老爷子准备的,方老爷子站在门口,微胖的身体,背部微驼。   “说不定外祖什么时侯就去京城了呢,去看看我的小外孙。”   “那我在京城等着外祖。”陆瑶尽量语气轻松。   她很清楚,外祖年纪大了,出一趟门,舟车劳顿,并不容易。   方老爷子始终乐呵呵的:“好,好。”   陆瑶不让他去码头送她,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再哭出来,好不容易才把情绪压住了。   马车摇摇晃晃,从别院到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到码头的时侯,太阳已经彻底升起,热辣辣的。   陆瑶对扬州有特殊的情愫,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不止因为这里有外祖,还因为赵恒,扬州也算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之地。   她重生之初,难以分清她对赵恒到底是内疚还是喜欢。   在查父亲案子时,经历了那么多次刺杀,她也差不多清楚了自己的感情,只是,不敢面对。   这次对他们而言,也算是故地重游。   为了安全,免在路上多生事端,青鸾包下了一整艘船。   赵恒和陆瑶正要进去,听到传来一道声音:“等,等一等……”   二人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因为距离有些远,还看不清楚长相,直到那人靠近,正要上船,却被青鸾拦住了。   “劳烦这位大哥可不可以给老板说一声,多载三个人,我们出双倍价格。”小厮气喘吁吁道。   “不行,我们公子包船了,他不喜人打扰。”   “这位大哥您就行行好吧,这几日只有这一趟去京城的船,我们公子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小厮急的快哭了。   “不行!”青鸾不能拿主子的安全冒险。   那小厮眼尖,一下认出了赵恒和陆瑶,没办法,这么好看的人,一辈子也难得见一次,自然印象深刻:“公子,公子,是我呀,我家公子姓明,您还记得吗?”   赵恒做出这才想起来的模样:“原来是你,怎得你家公子还没离开扬州吗?” 第717章 纤细雪白   赵恒早就认出他是那日茶馆里见过的明子钰的小厮。没想到还真是缘分,又见了。   “别提了,我家公子那日从茶楼出来就被一辆冒失的马车给撞了,扭伤了脚,又错过了第二日的船,小的打听到今日这艘船去京城,就先来试试运气,傅公子您就行行好,搭上我们家公子吧。”小厮可怜兮兮的,别提多狼狈了。   “你家公子呢?”赵恒问道。   “我家公子在后面,马上就到了……”小厮回过头看了眼,竟然一眼认出了远处的身影,指了指:“那就是我家公子,坐着轮椅呢。”   赵恒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人被推着,行走的极慢。   “既如此,那便等一等吧。”比起在茶馆那日,赵恒今日极好说话。   不管这个明子钰是不是有问题,放在眼皮子底下反倒让人放心。   小厮连忙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明子钰被另一个叫勤学的小厮推着,木轮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公子,公子,是傅公子的船,他同意了。”小厮看到自己公子,欢欢喜喜的跑过去道。   明子钰也早看到了赵恒:“傅兄,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是,是,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公子和傅公子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呢。”小厮附和道。   陆瑶:……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   赵恒:……   前世和他有缘的是窈窈,别人休想套近乎。   “好问,休得放肆!”明子钰也察觉这话不对了,然后又向赵恒道:“傅兄勿怪,我这个书童被我惯坏了。”   明子钰这两个书童,一个唤作勤学,一个唤作好问,是明子钰用来勉励自己的。   结果两个人倒真是人如其名,勤学沉默寡言,好问整日喋喋不休。   赵恒用手指摸了摸鼻子,另一只手搂着陆瑶,呵呵的笑了声:“明公子快请上船吧。”   “多谢傅兄。”   明子钰在两个书童的搀扶下,这才上了船。   船行速度很快,因为外面太热,各自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陆瑶等人的膳食是老板娘准备的,其余人的是船上的厨娘。   不过,因为明子钰受伤的原因,赵恒也让人给他送了一份过去。   陆瑶倒是好奇了:“你不是怀疑他有问题,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了?”   赵恒挑眉,给陆瑶剥了只虾后才道:“若真有问题,为了蹭我们的船,特意扭了脚踝,也是够可怜的,让他吃的好点,好好补补。”   若只是国子监的普通学生,那这孩子就更可怜了。   “你不怕他伤好了,一路给我们找麻烦?”   “他的目的是京城,若找麻烦岂不暴露了自己?”赵恒语气笃定。   而明子钰房间里,好问正伺候明子钰用膳:“公子,这傅公子可真是好人,让我们上船,还特意送了吃食,等到了京城,公子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你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明子钰实在被好问吵的头疼。   “好了,我不说便是,公子快吃饭。”好问把菜往明子钰面前推了推。   另一个小厮勤学始终端端正正的站着,十分的安静。   夕阳西下,赵恒带着陆瑶从船舱出来,晚风徐徐,江面一片火红,景色宜人。   “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一道声音伴随着轱辘摩擦船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兄好诗词。”   “傅兄谬赞了。”明子钰虽然脚不方便走路,但并没有落魄之态。   二人从诗词歌赋谈论到古今名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陆瑶并不插话,只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想不到我与傅兄如此投缘,幸好以后可以常常见面。”明子钰十分感慨。   “我对明兄亦是相见恨晚。”赵恒举起茶朝明子钰敬了敬。   一连数日过去,二人不是谈经论道就是下棋,日子过的十分从容,比起来时的惊险重重,这段路程真可以说是真正的放松心情了。   陆瑶凑合在房间里洗了个澡,因为马上要休息,身上只穿了一件丝绸的素白色中衣。   赵恒也冲完凉进来,男子出门要比女子方便的多,船上有专门洗漱的船舱,不过,都是男子用,女子一般都在自己房间洗。   赵恒推门进来,陆瑶正坐在榻上梳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纤细雪白的脖颈,还有那不堪一握的细腰,所有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这几日在船上多有不便,赵恒是极克制自己的,如今看到陆瑶,觉得刚才的凉是白冲了。   “今日不要去找明公子下棋了?”陆瑶看他进来直接脱了外衣,明显不打算弄出去了。   “窈窈这是吃醋了?”赵恒在她旁边坐下,霸道的搂过她的腰,让她面对着自己坐着。   陆瑶失笑:“吃醋?明公子又不是女子,我吃哪门子醋。”   “若是女子,窈窈便会吃醋了?”赵恒挑着她的下巴。   陆瑶推开赵恒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你别动,我梳发呢。”   “头发好的很,不必梳了。”赵恒拿了陆瑶手中梳子,抬手一抛,不偏不倚的落在陆瑶的梳妆盒里。   陆瑶身上的中衣是丝绸的,这样热的天气穿着最是丝滑凉爽,可丝绸料子最大特点便是柔软光滑,稍微一动,衣服便扯开了了,更何况赵恒是故意的。   腰腹间那条细细的带子,轻轻一拉,衣服便从肩膀坠落,里面是一件粉色的肚兜。   陆瑶忙伸手去挡,可她的速度没有衣服滑下的速度快。   “房间里这么热,穿那么许多作甚。”赵恒一副自己是好心的模样。   陆瑶瞪了他一眼:“甲板上凉快,你若贪凉今晚睡外面去。”   “我是怕你热。”   “我不热。”陆瑶拉起衣服要穿好,可赵恒在一旁捣乱,那带子勉强系上了,上面还是敞开的,里面的粉色肚兜看的清清楚楚。   “又没有别人,穿这么厚容易捂出痱子。”   “赵恒!”陆瑶低呵,俨然恼了。   赵恒嘘了声,又抱住了陆瑶:“小心隔墙有耳,我现在可是傅子恒,乖啦,今日我们早些休息。” 第718章 有滋有味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行。”陆瑶瞪他,可眼眸水光盈盈,这眼神着实没什么杀伤力,反倒让赵恒觉得更加勾人。   赵恒低头在陆瑶唇上啄了下,低哑着嗓音道:“那窈窈说,我在想什么?”   陆瑶伸手推开他压过来的肩膀:“你讨厌。”   这是在船上呢,外面随时都有人走动,隔壁也是人,若是……她可真是要羞死了。   陆瑶这句讨厌惹来赵恒一阵笑意,倾身覆在了她身上,去吻她的脖颈,哑声在她耳边道:“真讨厌我,嗯?”放在她背上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隔着中衣在陆瑶背上画着圈圈,力气不大,却是又痒又麻,令人忍不住颤栗。   “你……”陆瑶被他气到了。   “窈窈最好心了,快可怜可怜我吧……”赵恒咬着她耳朵呢喃道。   陆瑶被他弄的推开也不是,继续也不妥,看他动作越发过分了才急急道:“你别,别呀……”   赵恒本来是要逗一逗她的,结果把自己折磨的跟老房子着了火似的,越烧越旺,彻底失控了。   “不行,灯还亮着呢……”陆瑶急了,赵恒混蛋起来,六亲不认。   “不怕,我来!”赵恒手一挥,一股力道冲向火烛,瞬间熄灭了,船舱一片黑暗。   ……   京中   皇上自那日晕倒,倒是醒来过几次,只是口不能言,大多数时间都昏昏迷迷的躺着。   皇上这一病倒,朝堂乱套了,以前朝中还有阁老大人稳住局势,如今阁老大人一去,朝中连个一呼百应的人都没有。   驸马下了大牢,太子殿下又不在京中,这可闹心坏了。   肃王赵煊眼睛哭的红红的,自从皇上晕倒,肃王殿下每隔几日都要来华清殿哭丧,不对,哭诉。   今日也是来哭诉的,每日里哭来哭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父皇,你要快些醒来,儿臣不能没有你,大齐不能没有你,太子哥不在京中,你再不醒来,儿臣可要被那帮大臣逼死了……”   大臣们这个时侯都推荐肃王出来主持大局,也没办法啊。   太后年纪大了,听说皇上中风,也不知是担忧还是惊吓,也跟着病倒了。   皇后在自己宫里修了座小佛堂,每日吃斋念佛,连皇上病了都没让她离开过自己的小佛堂。   也是,皇上杀了崔家全家,是皇后最大的仇人,皇后娘娘便是以前再爱慕皇上,那也不愿再见他了。   睿王虽未被夺爵,但上次已经吓破了胆,如今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大臣们才刚提了一句,睿王就要带着王妃寻死。   六王爷赵毓有外族血统,数来数去,好赖也只剩下个肃王,不让他主持大局,让谁来?   “父皇,儿臣发誓,儿臣从未生过那种心思,你是知道儿臣的,儿臣就是个凑数的,没什么本事,配不上那个位置,你快些醒来,再不醒来,儿臣也要寻死去……”   赵煊这会儿清醒的很,他要真傻乎乎的被人拱上那个位置,小命也就到头了。   他还没活够,他这颗脑袋金贵的很,想继续享受生活。   常贵看肃王越说越……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您快别说了,当心吓到皇上……”   “常总管,本王心里有苦,本王心里苦,再不说出来,本王也要疯了。”赵煊哭丧着脸。   被常贵好劝歹劝的,终于肯让皇上清净会了。   赵煊一走,常贵松了口气,他没儿子,不知道当爹是什么感受,不过,若是孙不二那臭小子敢这样哭他,他上来就是一脚,踹不死他。   赵煊红着眼睛从华清殿出来,应门就碰上了赵绾:“六妹妹今日可见到驸马了?”   赵煊只要见到赵绾必然会问这句,没办法,太子哥不在宫中,陆玉庭是他唯一的指望了,有陆玉庭在,他总能想出解决办法。   赵煊这话是在赵绾心上撒盐了,她若能见到陆玉庭便不会在这里了。   赵绾摇摇头,眼中尽是忧愁,陆玉庭出事她才知道,她这个父皇最疼爱的公主是一点用都没有。   连平日里最无用的七哥,这时候都被大臣们想起,要他主持大局。   想来,可真是可笑,她这个公主有什么用。   陆玉庭自那日被御林军押入了御林军密牢便再没了消息。   御林军的牢房,很少关押什么人,因为关进去的从没有活着出来的,自然传不出什么消息,总之,那是个恐怖的地方。   若是大理寺或者是顺天府,看着太子哥和陆玉庭的面子,她都能进去探望。   可御林军都是父皇的心腹,高鹏油盐不进,她是没有一点办法。   从来没有像现在,觉得自己这样无用过。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父皇醒来,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了,可父皇口不能言,甚至连脑子都有些不大清楚,她每日只能干盼着。   她现在已经没脸回陆府,见陆家人了,她的父皇竟然要杀了她的夫君,这是什么人家才能做出的事。   “六妹妹你也莫要着急,陆玉庭不会有事的。”赵煊总算说了句人话。   陆玉庭可是鬼谷的传人,哪里会这么轻易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虽然他不喜欢陆玉庭,但对他的能力还是佩服的。   赵煊和赵绾的关系并不好,更没什么兄妹情义,可这次出事,竟让他生出了些作为兄长的责任来。   “多谢七哥。”   华清殿在皇宫的最中心处,位置也高,长长的台阶中间铺着长长的红毯,每隔几步就有御林军站岗,赵绾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往下看,可以想象帝王的尊贵和霸气。   可如今在这夕阳的映衬下,赵绾只觉得悲凉,身在皇家的悲凉。   若来世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她不要做什么公主,哪怕做个乞丐,也比这个公主做的有滋味。 第719章 从无逾越   赵绾每日都要来华清殿,或早或晚,但总不会少。   和肃王殿下的哭哭啼啼不同,她很安静,问了皇上情况,那些个擦脸,擦手的活自然轮不到赵绾做。   赵绾不会为博个好名声,放下身份去做这些事,公主就是公主,也只是公主,不是神仙,她的孝心感动不了上天。   父皇醒来不会因为她做的这些事放了陆玉庭,反倒让那些本该轮值照顾的人惶惶不安。   赵绾问了当值的太医皇上的情况,又去皇上床畔坐了会儿,便离开了,什么话都没说。   赵绾这几日都住在宫里,出了华清殿便看到拾阶而上的曾江。   曾江自回京后,除了宫宴,这是赵绾第一次私下遇到他。   说来也是奇,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可他们愣是一次也没遇到过。   “臣见过公主殿下。”曾江一丝不苟的行礼。   他向来严谨,自懂事后便一直唤她公主,行君臣之礼,从无逾越。   “曾大人免礼吧!”赵绾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唤他表哥。   “谢殿下!”   曾江缓缓起身,一身官服站在距赵绾两步远的距离,守礼的背后是疏离。   曾江话落,两人一下沉默起来,气氛有些怪异。   过了好一会儿赵绾才再次开口:“曾大人是来看皇上吧!”   “是!”   “那本宫不打扰大人了,你快些去吧!”   “是!”   赵绾转身离开,一个向南,一个朝北,像是人生从未有过交集的两个陌生人。   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赵绾甚至一直想替陆玉庭给他说句对不起,可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反倒说不出了。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珍珠过了好远才开口:“公主刚才为什么不求曾大人,说不定他能帮驸马。”   赵绾摇了摇头:“这个忙他没办法帮。”   “没办法?奴婢不懂公主的意思。”珍珠不解道。   “在父皇眼中,一个人只有可利用或者不可利用,父皇本是用他平衡太子势力,若他反倒替太子的人求情,父皇醒来更不会留驸马了。”   “可是驸马救过皇上,满朝上下是都知道的啊。”驸马怎么可能会对皇上不利呢。   “是啊,满朝皆知,可父皇昏迷,谁也没机会开这个口。”   “公主今日还要留在宫中吗?”珍珠问道。   “不了,本宫去和母妃辞行。”   曾江是来送折子的,虽然皇上昏迷,但折子该送上去还是要送的。   皇上昏迷,众臣推举肃王主持大局,肃王虽推辞,可内阁在华清殿议事他也必须在场。   肃王哭哭啼啼,睿王吵着要寻死,淮王经常不见人影。   众大臣心中也有了比较,这大齐是要完吗,瞧这一个个扶不上墙的样子,也怪不得太子殿下说离京就离京,一点都不担心有人篡位。   没办法,最后内阁议事,干脆把三位殿下都请来,不偏不倚,正位上三把椅子。   三位殿下坐在那跟死了爹,不对,跟上刑场似的,一个个丧眉耷脸的,看着就有气。   御史刘大人是个大义凛然的,别人看得下去,反正他是看不下去了,有些话他一定要说。   御史连皇上的错处都敢批评指正,亲王这样的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可他滔滔不绝说了半天,三位殿下仍是面无表情,他的长篇大论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都没有。   自此之后,内阁的大臣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三位殿下打瞌睡的打瞌睡,看闲书的看闲书,喝茶的喝茶,就差给他们仨配一盘瓜子,当看热闹了。   算了,人能来就行了,就当是尊雕像吧,镇宅。   “曾大人倒不必自己跑这一趟,派人送过来便是。”常贵脸上挂着笑,和气的很。   “事关国事,不敢怠慢。”曾江为人一向板正,年纪虽小,却是比他爹更沉稳。   “大人慢走!”常贵笑着往前走了两步,自有小太监送曾江出去。   曾江出来时,天色将黑未黑,西方红霞快要被黑灰的云吞没,像是在和即将到来的暗夜做最后的挣扎。   曾江不紧不慢的走着,小厮远远看到他,连忙帮曾江开了马车门。   落日便是在这马车一摇一晃中彻底的被黑色淹没,马车前的灯笼早已亮起,上面写着大大的曾字。   曾家是名门,路上便是有行人,看到那个字也早早让开了路,突然听一道清脆且急促的女声:“马车里可是曾大人。”   “金橘!”魏荣要拦,却是来不及了。   曾江已经叫停了马车从车里下来,一身绯色的官服,十分的威严。   曾江一眼便看到旁边一身狼狈的魏荣,身体站立的姿势明显不对,应该是受了伤。   “我家小姐受伤了,可否劳烦大人的马车送我家小姐回府。”金橘看曾江从马车上下来,急急道。   魏荣咬了咬唇,搓着衣袖,有些认命似的低下了头,她似乎每次见到他时都格外狼狈。   她今日是去给父亲扫墓,大哥不在,这事便只能她和魏芳来做,可一大早魏芳的丫头来说,魏芳昨日着了凉,得了风寒,出不了门,便只她一个人去了。   魏府如今不比从前,出门小厮随从的一大群,遣散了下人后,魏荣身边也只留了一个金橘。   今日祭拜完后,才刚走了不远,马就出了问题,那马一步都不肯走,马夫无奈就抽了马一鞭,马跟疯了似的,一路狂奔,马夫根本控制不住,撞到了树上,马车翻倒在地,马车也坏了,没了缰绳束缚的马也跑了。   被马车摔下去的时侯金橘本是护着魏荣,垫在下面的,可车轮子却生生从魏荣脚踝上压过去了。   车夫也受了伤,手臂和腿都摔伤了,找了家附近的农户,让他留在那里先养伤。   魏荣怕母亲担心,一定要回城,那么远的路,金橘扶着魏荣一步步走进城的。   脚受着伤,又走这么远,如今是一步都走不了了,金橘本是想先回府请人来接的,可又不放心把小姐一个人留在街上。   那陆家的二夫人忒不是东西了,居然……   总之,金橘是一步都不能离开,幸好在这时看到了曾府的马车。   金橘知道曾江救过魏荣,在她心里,曾江是好人,所以看到曾府的马车格外激动。 第720章 不大方便   “先扶你家小姐上马车吧!”曾江倒是没有拒绝。   金橘大喜:“奴婢多谢曾大人。”   她就知道,曾大人是好人,一定会帮忙的。   金橘也是咬着牙,凭着一股毅力才扶着魏荣走了一路,她背也受了伤,手臂也有擦伤,为了不想魏荣担心,一直忍着。   可光凭她一人真没那个力气扶魏荣上马车了。   魏荣也是个不想在人前示弱的倔脾气,她倒是想大踏步,轻轻松松的上马车,可惜,这会身体是真不争气。   看到魏荣上了踩凳也上不去,曾江若无其事的单手提着魏荣的衣领,塞进了马车。   没错,是塞。   像是魏荣挡了他的路一般,有些不耐烦,一提,一推,等魏荣进了马车,自己也上了去。   魏荣那句谢谢自然也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曾江的表情就像是在街边救了只小猫小狗那么简单。   魏荣不是个矫情的性子,可这会怎么那么想哭。   摔下马车时没哭,被陆二夫人奚落也没哭,可现在是真难过。   魏荣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快把手指的皮给搓掉了,生生把眼泪给忍住了。   她以为那次被刺客当街抓走是她人生最无望的时侯了,没想到还有现在,甚至,这样的无望会伴随着她以后的岁月。   是谁说,贵族便是落魄了,那也是常人不能比的落魄美。   呸,都是那些个酸秀才的酸话,落魄便是落魄,哪里有什么美。   “魏小姐再搓下去,只怕手指要断了。”曾江的声音从魏荣头顶幽幽响起。   为什么是头顶?   魏荣自上了马车便没抬过头,那种又自卑,又不甘,可又不能发泄的心情没人懂她。   若是以前,魏荣直接一句要你管就怼过去了,其实她现在也想这样说,可到底没那么说。   “小姐,”金橘碰了碰魏荣的肩膀,给自家小姐找面子,也不让曾江的话冷场:“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魏荣摇头,心里吸了口气,这才道:“多谢曾大人提醒。”   曾江眼眸微动,他怎么觉得这句话藏着些……怨气。   “救人救到底罢了。”   魏荣:……   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他倒是救过她不少次了,少时跌入莲花池便是他将她救了出来,后来,又在上阳救了她,还有……   父亲被斩首那日,回府的路上她晕了过去,也是他送了她回府。   魏荣想到这些,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她自己跟自己生气就罢了,何必要迁怒他。   魏荣抬起头:“谢谢大人。”   这声谢谢倒是真诚,曾江没再说什么。   马车很快便到了魏府,魏夫人看天都黑了魏荣也不见回来,正担心呢,看到一辆马车过来了。   仔细一看,却并不是魏府的马车,魏夫人愣在那,直到魏荣下了马车。   “怎么弄成这样?”魏夫人难免朝坏处想。   “马受惊,马车坏了,在街上遇到曾大人,便乘他的车回来了。”魏荣三言两语,极尽的简单,倒是也把事情说清楚了。   不过,避重就轻罢了。   魏夫人当着曾江的面也不好问,连道:“多谢曾大人。”   “魏夫人客气,我与魏公子乃是同窗,举手之劳而已。”   “大人进去喝杯茶吧!”魏夫人客气道。   “不了,曾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曾江怎会听不出这是客套。   魏家如今皆是女眷,莫说是晚上,便是白日,登门造访也是不大方便。   曾江转身,自始至终都十分有礼,没有自恃身份贵重过份拿乔,也没有因为魏家如今的境遇而露出怜悯,不卑不亢的。   魏荣看着马车上摇晃的灯笼有些失神,直到魏夫人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母亲。”   魏夫人明显看出魏荣受了伤,刚才曾江在,她必须要冷静,可这会儿人一走,就冷静不了了。   魏家如今这般样子,魏荣若是出事,倒不如让她去死了。   “娘,我就是崴了脚,真的没事。”魏荣勉强挤出了一丝笑。   魏夫人和嬷嬷一同扶着才走回了房间,魏荣不说,金橘自然不能不说。   魏夫人一听金橘说当时的情况,后来又遇到陆二夫人和陆玉书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早知她是个混账东西,却没想到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魏夫人气的当即就要让人去找魏芳来。   魏荣却摇摇头:“算了,所幸我平安回来了。”   “那若是没有呢,你现在倒是总替她说话。”倒是也庆幸那陆二夫人也算是出自名门,没有龌龊到极点,若是她今日再无耻些,后果可敢想?   “娘,我不是替她说话,只不过不想让人笑话,女儿不想让人觉得我们魏家是蝇营狗苟之辈,哥哥总是要回京的。”魏荣红着眼睛道。   她知道母亲生气,可这事不能闹开了,更不能传出去,父亲的事,魏家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若再传出丑事,大哥以后还怎么在官场立足。   大哥还未成亲呢,若让人知道魏家内宅这样污糟,谁还会把女儿嫁过来……   魏夫人一把抱住了魏荣:“娘的荣儿……”   她的女儿什么时侯也要如此谨小慎微的活着了。   她以前盼着她懂事,如今懂事了,却更让她心疼了。   阁老临终前倒是给魏荣安排了一桩婚事,肖从安她见过,样貌周正,言谈有礼,倒是个好孩子。   只是,肖从安是寡母带大,肖从安母亲性子刚烈,在外人看来是十分让人钦佩,可这样的婆婆最不好相处,她怕荣儿受委屈,所以,并不大满意。   如今看来,魏家这个样子,什么猫猫狗狗的都敢打荣儿的主意,倒不如让荣儿出了孝嫁过去。   魏夫人这个想法并没有告诉魏荣,母女俩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魏夫人等魏荣洗完澡,又仔细检查了魏荣的脚,上了药,这才从她院里离开。   魏荣虽然累的厉害,但却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帐子,眼神却是空洞的。   魏家不是过去的魏家,她也不是过去的魏荣,她也该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不能只等着大哥回来。 第721章 一穷二白   魏家被抄了家,除了母亲的陪嫁,这一个空荡荡的大宅子,是真不剩什么了。   魏荣知道银子好,但今日是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没有银子的窘迫。   陆二夫人今日那番话虽不中听,当时觉得羞辱,可现在想来,有些话倒也是没错。   就如她说,魏家和当初被夺爵的陆家是不同的,陆家背后有吃喝不完的金山银山,阿瑶外祖家的产业够他们几辈子花,便是不做官,那也是个富贵闲人,不愁生活。   魏家虽是世家却是清贵的世家,清贵世家说白了就是穷。   魏荣眨巴着眼睛,谁也没想过有这么一日,哪会藏什么私房,这一抄家可不是一穷二白了吗?   一家子总不能指着母亲的嫁妆过日子,长姐出嫁,长兄不在,她就应该撑起这个家,可她会什么啊,这十七年除了吃喝玩乐她什么都不会。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阿瑶的话,学学女红也好,还能绣个帕子拿出去卖。   唉!   魏荣叹了口气,许是这声叹气太大声,金橘连忙问道:“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不是!”魏荣幽幽道:“金橘,你说我有什么优点?”   “小姐长得漂亮,身体好,性子又好……”金橘一口气说了好几个。   这可是京中世家最喜欢的家妇标准了,别人能占一个都不错了,她们小姐占了这么多。   尤其,小姐身体好,平日里跑跑跳跳的,以后好……   金橘没敢往下想,小姐还没出阁呢,真是罪过罪过。   “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金橘想了想:“小姐心地善良。”   魏芳今日又算计小姐,小姐也没怪她。   “还有呢?”   “小姐对下人最好了,奴婢能伺候……”   “停!”魏荣打断了金橘的话:“说点实用点的。”   金橘想了想:“小姐女红一般,诗词歌赋也是一般,弹琴也一般……”   魏荣听着,心里凉拔拔的,她也没这么差吧,但好像又的确是不大好。   好像除了娘胎里带的,别的都不行,这可怎么是好。   金橘突然话锋一转:“小姐画画好啊,京中闺秀可都比不过小姐,连皇上都夸过小姐的画呢。”   魏荣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脚不小心用了力,疼的哎呦一声。   “小姐,你没事吧?”金橘紧张的很。   “我没事,没事,对呀,我可以画画啊。”   那个百川先生的一幅画都炒到好几千两了,她的画也不算差,卖个几百……再不济,几十两总行吧?   “小姐现在就要画吗?”小姐心性单纯,向来是想一出便是一出的,大半夜要画画也不算什么。   “现在?现在睡觉,明日我要好好的画几幅。”魏荣激动的很,她仿佛听到了银子落下的声音,啧啧,以前没发现她这么爱银子。   没办法,为了生活,她也得为五斗米折腰啊。   魏荣说睡就睡,没多久便睡着了,金橘将她手臂放进被里,这才灭了灯,出了房间。   魏荣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说白了就是心大,没心没肺的,便是天大的事在她这里说过就过了。   魏荣这里睡的香甜,可魏芳那里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坐在妆凳上,整个人忐忑不安。   “你说夫人会不会知道?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怕是事情没有成。”魏芳问自己身边的心腹丫头杏儿。   魏夫人将府中下人大多遣散,魏荣为示公允,连祖父给她的两个会些功夫的丫头都遣散了,她自然也不好多留。   “夫人管家严厉,若是知道了,只怕早找小姐去问话,小姐放心吧。”丫鬟安慰道。   “可我总觉得很不安。”魏芳抚着胸口道:“我也是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的,可魏家这般光景,没人替我打算,我总得为自己寻条出路。”   魏荣有夫人打算着,还有夫人的陪嫁做嫁妆。   而且嫁给陆玉书也是不错,陆玉书是陆家二房嫡子,二房分家时可是分了陆家全部财产,这些财产大多还不是陆玉书的。   陆家又是太子妃母族,她和太子妃交好,嫁过去自然是极好的。   就算是不成,将来太子妃随便给她指一桩婚事都比肖从安好,她自是不必愁的。   可她不一样,她姨娘出身不好,这些年吃穿用度虽不差,可没存下多少私房。   她倒是想嫁进高门大户,以前魏家风光时还能指望,可现在是彻底不可能了。   魏家风光时,京中人人都知魏家大小姐才女之名,长子是文曲星君下凡,魏荣不学无术没什么优点,可也被那些贵妇们夸一句率真可爱之类。   她这个庶女没沾到什么光,如今倒霉了,倒是要一起跟着倒霉。   姨娘看了一辈子夫人的脸色,她不想像姨娘那样,一辈子被夫人压着,连带着子女也跟着看人脸色。   她其实更中意曾江,可曾江冷的跟个阎罗似的,根本不搭理她。   算来算去,也只有肖从安最合适,他是祖父为魏荣选的人,绝不会差的。   祖父连最后都为魏荣着想,可想过他还有另一个孙女?   是了,祖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舍弃,更何况她一个庶女。   魏芳的丫头跟着点头:“是,小姐也是魏家的女儿,凭什么好的都是二小姐的。”   “杏儿,如今我们是一体的,在这府中我过的好了,你才能过的好,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是,奴婢都听小姐的。”   魏芳之所以在那么多丫头中留下了杏儿,也是因为她最机灵。   “明日你便差人将书信送给肖从安,只要事情成了,我自不会少了你的好处。”魏芳交代道。   那陆二夫人今日不成,只怕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她只能走这步险棋了。   虽危险,可只要成了,她就再不用受人脸色了。   魏荣睡了个好觉,心情也好了不少,唯一不好的便是睡了一觉,脚踝处肿的比昨日还厉害。   不过,娘说了,这肿出来反倒好,说明没伤着骨头。   去年断腿时的轮椅还没丢,被金橘找了出来。   魏荣看的直皱眉头:“等我脚好了,立马把这玩意丢了,留在家里晦气,上次就该丢了。” 第722章 沾了晦气   这破玩意先是哥哥坐,接着又是她,才过去多久,又坐上了。   金橘被魏荣的表情逗笑:“小姐冲它发什么脾气,若没这个,小姐只怕哪都去不了。”   魏荣还要出门去买颜料纸笔,既然打算要卖画养家,就得说干就干,专业点。   用过早膳后不久,魏荣翻出自己的银子,出门了。   魏夫人知道的时侯,人已经走了,魏夫人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一刻也不闲着。   也罢,她出去散散心也好,这段时间也把她闷坏了。   魏荣出门不久,魏芳的丫鬟悄悄从后门出了府。   肖从安收了信,却是有些不大相信,他去过魏府,见过魏荣许多次,虽然大大咧咧,但却极守规矩,这种私相授受倒不像是她做的事。   可她在信中说有事相求,肖从安犹豫了下,如今魏家的境遇确实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   魏父出事那日他也去了,和魏家的门生一起张罗后事,后事办的极简,没去什么同僚,所以,并不引人注意。   那日,曾侍郎也去了,他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一想,曾江和魏铭也是同窗,他们同在国子监读书,曾家也和魏家一样是清流世家,便也觉得没什么奇怪了。   不过为了稳妥,肖从安还是派小厮去打听魏荣今日可曾出门,什么时侯出门的。   很快小厮回来说,魏小姐一早就出了门,急匆匆的,像是有什么要事。   肖从安放下手中差事,向上司告了假,匆匆忙忙按信中地点去了。   昨日坏了一辆,魏家如今就剩下一辆马车了。   遣散奴仆时,连多余的马也卖了,就知道如今魏家有多缺银子。   魏荣再三交代,小心些,可千万别再惊了马,弄坏了马车。   下了车,魏荣被扶上轮椅,金橘推着,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若是平日自己随便画画倒也没那么多讲究,可要卖画,那讲究就多了,什么墨画什么画,什么颜料留色持久,什么纸张适合,还有笔,画山水风景的,画人物肖像的,勾边的,上色的,都是学问。   幸好,魏荣是擅长的,这家笔墨斋是阿瑶名下的,她常和阿瑶一起来,掌柜的都认得她。   掌柜的一脸热情,并没有因为魏家落魄而小瞧她。   魏荣也没有过度自卑,还和往常一样,把自己要用的都挑完,一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魏荣有些小心疼,早知道以前省着点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她得好好画,赶紧把这些银子赚回来。   魏荣这些日子,除了昨日去给父亲扫墓,也好久没出门了,便打算在街上逛逛,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灵感作画。   过几日就是春闱,街上不少来京城的年轻士子,魏荣想着,不若画一画这街边风物,摆摊的,卖艺的,拉车赚吆喝的……形形色色,倒也有趣。   “这不是魏二小姐吗?”突然一道声音传来,魏荣一下没听出是谁,一抬头才发现正是成华郡主,她说呢,这声音这么讨厌。   “郡主万安!”魏荣不卑不亢道。   成华郡主哼了一声:“魏荣,多日不见,你怎么穷酸成这样了?”   魏家虽被抄家,但衣服首饰还是有的,只是魏荣在孝期,这才未有太多装饰。   “那郡主得离我远点,免得沾染上了穷酸气,我就不打扰郡主雅兴了。”魏荣说完,看了金橘一眼:“我们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成华觉得魏荣刚才的话就是在讽刺他。   有时候吧,你不惹事,可有些人跟苍蝇一样叮上你,那也没办法。   “郡主若不嫌我穷酸,我倒想和郡主亲近些。”魏荣一脸笑,只是这笑中却透着促狭:“金橘,推我离郡主近些,说不定我能沾沾郡主的福气就转运了呢。”   成华在嘴皮子上一贯是说不过魏荣的,恼怒道:“谁要和你亲近,没得沾了晦气。”   成华嫌弃的退了一步,像是魏荣有什么病菌似的。   “郡主……”魏荣恶作剧似的,又让金橘把自己往成华身边推。   成华恼了:“你离我远些。”   “远些?”魏荣一副不舍得的模样,最后还是妥协:“那,好吧。”   金橘推着魏荣后退了几分,魏荣笑道:“这样可以吗?虽然有点远,但今日顺风,郡主站在上风口,福气还是能刮过来些的。”   魏荣点点头,一副真的要沾她福气的模样。   “远些,再远些。”   “这次呢?”   “还要远!”   “再远我就听不到郡主说话了。”   成华郡主嫌弃,谁要听她说话,冷硬的命令:“再远些!”   魏荣看距离差不多了,对金橘道:“推快些,我得离那个傻逼远远的,没得被她传染蠢了。”   金橘听魏荣这般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小姐,你又调皮。”   “我有什么办法,我这是听命行事。”   ……   成华郡主看魏荣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混入人群找不到了,突然问身边丫头:“怎么不见魏荣了?”   “这……郡主您不是不想她靠您太近吗?”   “可我没让她走。”   成华这才发觉自己可能被耍了,本来今日要好好羞辱一番的,可惜竟被她跑了。   成华气的跺脚,骂身边的丫头:“蠢货,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郡主……”小丫头可怜巴巴的,郡主这么大声,当心街上人听到。   王妃说,最近让她们好好看着小姐,别让她惹事,小姐正要说亲呢。   王妃看上了曾侍郎,说曾侍郎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是侍郎,以后必然是封侯拜相的。   所以,今日郡主才特意在这条路上等着。   王妃打听了,曾侍郎每日下朝回府走的都是这条路,说不定就遇到了。   九王妃打听的消息确实可靠,曾江也的确就在附近,而且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曾江的小厮道:“大人您还担心魏小姐吃亏,你瞧魏小姐把成华郡主耍的团团转。”   曾江低头看了小厮一眼:“多嘴。”   小厮捂着嘴,悻悻道,怎么就不让说了呢,刚才明明是大人让他下楼请魏小姐上楼,借此让魏小姐脱身的,大人可不是爱管闲事的。 第723章 目中无人   “大人,可要回府?”小厮巴巴的问道。   曾江嗯了一声,正要上马车,却听从身边走过的人道:“魏小姐跑去哪了,她不会回府了吧,若是那样,我们可没办法和郡主交代了。”   “郡主以前不是挺让着魏小姐的,怎么现在总找她麻烦。”   “魏家被抄了家,阁老大人也去了,可不是人人都想踩一脚吗?”   “嘘,你们知道什么,郡主是因为魏小姐的哥哥,文曲星君大人,这才迁怒魏小姐的。”   ……   魏荣脱离了成华郡主,大大松了口气:“难得出门一趟,竟遇上这蠢货,出门忘看黄历了这是。”   “那成华郡主每每在小姐这里吃瘪,只怕要记恨小姐了。”金橘有些担心,毕竟现在也没人为她们小姐撑腰了。   “我今日便是任她羞辱,她下次也不会放过我,毕竟见识和脑子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魏荣摇头,就这样的人还想做她嫂嫂,呸,臭不要脸,她哥才不会看上这种货色。   金橘被逗的哈哈大笑,她就喜欢待在小姐身边伺候,听小姐说话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有趣。   魏家出事,太子妃娘娘也不在京中,小姐整日闷闷不乐,如今找些喜欢的事做做也好。   金橘推着的轮椅突然停下了,魏荣低头玩着九连环,头也不抬问题:“怎么了?”   “小姐……”   魏荣下意识抬头才发现前面的路被挡住了,是男人的脚,魏荣松了口气,不是那个傻郡主就好。   顺着脚往上看,一身绯袍,竟是曾江,魏荣捏着九连环,吃惊道:“曾,大人。”   “魏小姐不好好在家里养伤,出来惹什么事非?”曾江语气带着几分严厉。   “惹事非?我惹什么事非了。”魏荣虽不满意他的态度,但好歹忍住了。   “成华郡主正带着人找你,若不是你招惹了她,她怎会如此?”曾江居高临下道。   “我招惹她?是她非要找我麻烦好不好?”魏荣气道。   “你若在家好好待着,怎会惹上事非。”   “我为什么不能出来,就为了躲着她,我连街都不能上了,这大街又不是她们家的,我想出来就出来,曾大人,你不要仗着你救过我就可以随随便便的对我的事指手画脚。”魏荣要被他气死了,最烦他这样高高在上教训人的态度了。   “我是替你大哥管你。”曾江语气停顿了下道。   魏荣被气笑:“你替我大哥管我?曾大人,我拜托你清醒点,我大哥从不舍得骂我,再说,你凭什么替我大哥管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同窗,好友。”曾江淡定道。   “我大哥有几个朋友我能不知道?反正没有你!”魏荣瞥了曾江一眼,不服气道。   她也真是瞎了狗眼了,竟然觉得他是个好人,还……   狗男人就是狗男人,和赵绾一路货色,清醒一点,一定要清醒一点。   “我和你大哥是不是朋友,我最清楚,长兄如父,如今他不在京中,我替他教训你,也合情理。”曾江轻咳一声正色道。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不要你管,金橘,我们走。”明明没比她大几岁,还在她面前说什么长兄如父,呸,臭不要脸,占她便宜。   金橘倒是想走,可轮椅一个轮子被曾江不轻不重的踩着,动不了。   “曾大人,你再不让开,我可要喊人了。”魏荣气的小脸通红,堂堂朝廷命官欺负她一个小女子。   “魏小姐尽管喊,大点声。”   “你……”魏荣你字没有说完,又被曾江提着衣领塞进了马车里。   金橘看的目瞪口呆,被曾江扫了一眼,也乖乖的上了马车,没办法,她胆子小。   曾江看了眼地上的轮椅,皱了皱眉,对小厮道:“送她们回魏府。”   小厮忙道:“那大人你怎么办?”   被曾江瞪了眼,小厮连忙闭嘴,驾车走了。   大人怎么这么爱管魏家的闲事,长兄如父?真当是魏小姐的爹了?   不过他可不敢说,大人板起脸来,连老大人都害怕呢。   这边成华郡主的人正找魏荣呢,看到曾府的马车,大喜过望,赶紧禀报郡主,成华郡主也不让人找魏荣了,转身找曾江去了。   其实吧,她对魏荣的感情挺复杂的,她讨厌魏荣,但喜欢魏荣的哥哥魏铭。   这京中贵女有一半心悦魏铭,可敢表白的没几个。   就像天边的月亮,都说好看,都说美,可要据为己有,那就犯了众怒了,那月亮好好的挂在天上,是大家的,凭什么一人独占啊。   成华郡主仗着郡主身份倒是表白过,可惜,表白被拒了。   自然是因爱生恨,开始仇视魏荣。   后来,魏铭中毒成了废人,她心中又痛快又难过,据说,便是身体好了也会留下隐疾,听说不利子嗣。   后来,魏铭离开了京城,没了消息,如今魏家出事,便是他回过头要娶她,母妃也不会同意,她和他是不可能了。   母妃如今中意曾江,曾江自然是好的,皇伯父选的人,差点成了六驸马的人。   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其实也不比魏铭差的。   成华郡主心中安慰着自己,并没看到曾府的马车,因为她看到了正主。   绯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越发显得身姿挺拔,一般人熬到绯袍差不多四五十岁了,不是膀大腰圆就是白了头发,可曾江年轻,官服在他身上都好看了几分。   女孩子都是看脸的,越发觉得曾江不错,正要上前打招呼,可曾江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的,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像是没看到她这个人。   成华郡主那个曾字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这可真真叫做憋屈。   成华郡主气的直跺脚,可也拿他没办法。   父王虽是亲王,可没有实权,就连赵家在那些京城勋贵眼里也不过是暴发户而已,她和哥哥的婚事是高不成低不就。   门第高的看不上她,门第低的她又不甘心,母妃还说和曾家通了气,这就是通了气?   他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第724章 难以启齿   魏荣在马车上气的跳脚,曾江的小厮根本不听她的话,她让停车,他反倒越驾越快。   她现在这情况,要是从马车上跳下去,估计得摔残废了。   金橘劝着:“小姐,奴婢瞧曾大人也是好意。”   “好意?你瞧他那态度,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他这好意我可消受不起,果真是本性难移!”十年如一日的讨厌。   她真是瞎了眼,竟会……得,她不想了,还是回头是岸吧。   小厮驾着带有曾家族徽的马车一路的狂奔,把魏荣送回了魏府。   魏荣被晃的头晕眼花的,差点从马车上下不来。   最后,被金橘搀着,小厮也搭了把手,这才极其艰难的下了马车。   “回去,回去告诉你们曾大人,让他给我小心点。”   “啊?”小厮啊了一声。   “一定把话带到了!”   小厮连连点头:“是,是,是!”   魏荣一瘸一拐的在金橘的搀扶下往里走,有点想念她的轮椅了。   曾江这个混蛋,还她的轮椅。   曾江回府,门童看到少爷推个轮椅,有些不解,这府里也没有人受伤啊。   “送厨房烧了!”曾江面无表情。   门童不大确定:“烧了?”   “做饭不要柴火?”   门童挠挠头,做饭的柴火也不用做成轮椅再烧吧。   曾江是走回来的,自然比阿昌慢些,回到院里的时候,阿昌正在门口等着:“大人,魏小姐让我带句话给您。”   “什么?”   “魏小姐说让大人您小心点!”   曾江摇头,唇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阿昌觉得自己眼花,大人是在笑吗?难道是他读书太少没理解魏小姐的话?   “大人,魏小姐这话是关心您?”阿昌求知欲很强。   “你说呢?”曾江一眼横过去。   阿昌立马改口:“关心,是关心。”   曾江抬步进了书房,阿昌没敢跟进去。   他瞧着魏小姐的表情也不像是关心啊,咬牙切齿的,没见过关心人是这样的。   魏荣出去逛了一圈,就一直没出房门,没了轮椅,她也出不去啊,一瘸一拐的姿势实在难看。   “也不知阿瑶什么时候回来,上一封信说在扬州,都这么久了,也不知现在到哪了?”魏荣手托腮,自言自语道。   “小姐上次不是说陆,说太子妃会回京吗?”   “朝中出了这么大事,太子肯定要回京的。”魏荣道:“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今有没有收到消息。”   陆玉庭被关进了内卫大牢,据说去了那里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连尸体都没有,吃人不吐骨头。   若不是陆玉庭出事,陆二夫人也不敢那么闹腾。   她也是服气,为什么每次陆家一出事,陆家二房都觉得自己要发财了,真是可笑,这么多年吃自己脑子长大的吗?   “小姐别担心了,您先把这画上完色吧。”金橘看不懂小姐的画,但她看着好看,热闹。   “我不是担心,就咱们太子的性子别人可讨不到便宜,我是想阿瑶了,算了,我先把画弄完裱了,对了,今日晚膳我就在房里用,你一会儿去厨房取。”   魏荣这一忙起来就又是快一个时辰,最后一笔弄完,正要收工时,金橘提着食盒,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姐,出事了。”   魏荣心情正好呢,被金橘这一声惊的:“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三小姐和肖大人……”金橘难以启齿。   “怎么了?”魏荣没明白过来。   金橘上前小声在魏荣耳边低声耳语,魏荣一激动打翻了手边的颜料盘,一下午的心血全毁了,心疼的哎呀了一声,可这会也顾不上了:“怎么可能?”   “是真的,肖大人就在夫人院里呢……”   肖大人是老太爷给小姐挑选的夫婿人选,小姐是有孝在身,夫人这才没订下,这三小姐怎么能睡了自己姐夫呢?   “推我的轮椅过来,我要过去看看。”魏荣道。   “没有轮椅了……”   魏荣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然后又道:“扶我过去走一趟吧。”   魏荣走的慢,平时里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今日愣是走了快两刻钟。   还没进门就听到魏芳的哭声:“母亲,我真的不知会这样,女儿是收到一封信,这才去了那个地方,谁知道一进去,竟是肖公子,他……”   魏芳说到这里哭的更厉害了,那后面的话便是不必说,大家也猜得到了。   魏夫人身后的嬷嬷心里呸了一声,真不要脸,别人还能害她不成,她一个小小庶女,有什么好算计的,倒把二小姐的夫君算计没了。   魏夫人一句话都没说,感觉自己吃了个苍蝇,真被恶心到了。   魏家是清贵之家,便是对庶女的教养也不松懈,她作为嫡母,心里自然是更疼爱自己孩子。   但不想传出苛待庶女的名声,所以衣食住行月例银子都和荣儿一样,也请了名师教导,竟教出这么个白眼狼来。   几次三番的算计荣儿,做出这等下作事来,还要倒打一耙。   “都是肖某的错。”肖从安脸色如同枯木,再不似往日芳华。   已经这样,他别无选择。   肖家也是临安的名门,只是肖从安是旁支,再加上父亲早逝,自幼嫡母带大,没少受家族欺负。   肖从安读书争气,一路过了县试,府试,院试,取得了国子监的入学资格,再往后,乡试,会试,殿试,若不是碰上了文曲星君的魏铭,说不定状元就是他。   所以,肖从安除了家世差些,别的没毛病,又和魏铭是好友,这些年和魏家走的近,所以没被外放到犄角旮旯之地从小县官做起。   当然官运不能和曾江这样的比,但比起等好几年没等到合适差事的人还是不错的。   年纪轻轻,已经是八品,不算低了,所以,魏芳盯上了肖从安也不算意外。   也怪不得,要合谋陆二夫人做出那种事。   魏荣知道祖父安排她嫁给肖从安,但她对肖从安没有男女之情,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偶尔碰面也会叫一声肖大哥,但也只是因为他是大哥的好友。   因为要守孝,魏荣并不想耽误人家,早已给母亲说了自己想法。   而肖家应该也是考虑到守孝的事,并未上门提亲,这件事两家虽心知肚明,但并未放到桌面上正式的谈过。 第725章 做足脸面   “走吧!”魏荣突然道。   “小姐不进去了吗?”好不容易才走来这一趟的。   “不了,母亲既没叫我过来便是不想让我知道,我进去,只怕会更尴尬。”魏荣大抵能猜到结局会如何了。   肖从安人品绝无问题,否则祖父不会把她托付于他,今日定是着了魏芳算计,听他刚才的语气,应该是要对魏芳负责的。   她就算进去将魏芳打一顿也无济于事,肖从安的确是良配,只要魏芳以后不作死,肖从安看在祖父和大哥面上也会好好对她。   魏荣一边走一边摇头,金橘以为魏荣难过。   “小姐若是咽不下这口气,奴婢去替小姐讨回来,必不叫那小贱蹄子好过。”金橘刚在外面听的一肚子气,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我不是气这个,我是觉得做人还是不能太君子,做小人才能不吃亏。”魏荣叹了口气。   “小姐莫不是气糊涂了?”   “若肖从安能无赖些,不认账,如今的魏家能拿他怎么样?所以这种手段只能用来对付君子,对小人没用。”   “那就白白便宜魏芳了?”   “肖从安都认了,我能怎么办?”若她再去闹一出二女争夫的戏码,传出去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若她喜欢肖从安,争一争便也罢了,关键,她并不喜欢,何必过去让场面更加难办。   魏荣猜的不假,肖从安正下跪对魏夫人道:“魏夫人,都是晚辈糊涂,晚辈明日便让母亲请媒人前来求亲。”   事情都这样了她能怎么办,人家苦主都认了,若闹大了,让人知道魏家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阿荣以后还   怎么说亲。   魏夫人摆摆手道:“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决定吧。”   这意思,便是不管了,嬷嬷扶着夫人离开,大厅里只剩下魏芳,魏芳的姨娘,还有肖从安。   肖从安朝魏芳拱了拱手:“肖某会对三小姐负责,只是此事到此为止,莫要再波及她人。”   魏芳眼中闪过一抹恼色,但抬头时眼中带着盈盈泪光:“一切都听你的。”   肖从安又朝魏芳姨娘施了一礼,这才离开魏家,背影萧瑟,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肖从安从魏府大门出去,转头看门匾上魏府两个字,魏家他来过许多次,可没有哪次像这次这样沉重。   他从不敢肖想做魏家的女婿,直到阁老将魏二小姐托付于他。   他珍之,重之,思量过无数次,都不敢在她孝期内冒然上门提亲,怕太过唐突。   如今……   肖从安默默的在魏府门口站了许久,然后拱手一揖到底,这才转身离开。   魏芳回了自己院子,发狠的摔了桌上的茶盏,把杏儿吓了一跳:“小姐得偿所愿,怎得不高兴呢?”   “高兴?我如何高兴得起来,你以为他是心甘情愿娶我?他不过是怕我带累了魏荣的名声,我一提起魏荣,他就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我怎能不生气?”魏芳手一推,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到地上。   “小姐别生气,总归以后你才是肖夫人,二小姐也只能找个商户随便嫁了。”杏儿劝道。   魏芳想到这里脸色缓合了些,肖从安现在虽然是八品,可也是如今的魏家高攀不起的。   再说他是榜眼出身,以后必然不会差的,到时,便该她们母女好好看她的脸色。   魏夫人这次着实被气到了,气的胸口疼,尤其知道魏芳派人以魏荣的名义约的肖从安。   怪不得肖从安一句话都不肯解释,这是为了全魏家的面子,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惜摊上这么个祸害,搅家精,魏夫人是替肖从安惋惜。   第二日肖母带着媒人亲自来了魏家,也算是做足了脸面。   只是魏夫人能看出来,肖母对这个新妇是一万个不满意,确切的说是看不起。   在孝期做出这种事,这是有多怕自己嫁不出去。   若不是儿子说,怕此事传出去于名声不好,她才不会同意娶这种人为儿媳。   “既然亲家没意见,我觉得婚期早些订下为好,免得到时再……”肖母说到此处时看了魏夫人一眼。   都是过来人,自然是心知肚明,肖母是怕万一肚子里已经有了东西,新娘子丢人是小,对他儿子官声不利。   既然她铁了心要嫁,庶女也不用为长辈守孝,魏夫人便同意了肖家的意思,一切从简,婚礼就定在六月。   魏芳听说一切从简,不愿意了,从院里匆匆赶来:“为什么我的婚事要从简?”   女人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次婚礼,她要风风光光的出嫁。   “这是肖家的意思。”魏夫人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她看肖母的意思,恨不得连聘礼都省了呢。   魏芳因为马上要嫁人,硬气不少:“到底是肖家的意思还是夫人你的意思。”   魏芳姨娘听到女儿这话,连忙道:“芳儿,你这是说什么糊涂话,夫人这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便不会同意肖家一切从简,若是魏荣,她也会同意吗?”   魏芳话落,魏夫人手中的茶盏啪的摔到地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魏芳姨娘是有些怕魏夫人的,连忙起身赔罪:“夫人,芳儿不懂事,口不择言,妾替她向您赔罪。”   魏夫人恨不得上去抽她两巴掌,只冷笑道:“我的荣儿断做不出这种事,你以为什么人都如你这般不知羞耻,你若是识相,滚回去乖乖绣你的嫁衣,不然,我这就推了这门亲事。”   “你……”   姨娘连忙拉住自家女儿:“还不赶紧给夫人赔罪。”   魏芳却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只盼着婚事再提前些,再不用看这老虔婆的脸色。   这两日魏荣都憋在房里没出门,没轮椅,也不方便,再者,她忙着她的赚钱大计呢。   却说曾江刚回府就看到管家匆匆往外走,看到曾江停下来行礼:“少爷。”   曾江嗯了一声,一贯的话不多,少爷金贵,嘴也贵,阿昌是小厮,自然不能如此。   “福伯怎得如此匆忙?”   “唉,厨娘不知怎得平地摔了一跤,郎中来看说扭伤了腿,至少要养十天半月,府里没有厨娘怎么行,夫人让我去请一个回来暂代些时日。”   阿昌点头:“原来如此,福伯快些去吧。”   阿昌是个闲不住的,在府里溜达一圈,这府里发生的事基本就都知道了。 第726章 糟了报应   “大人,小的听说厨房的牛大娘那日看少爷让人烧了那轮椅木材好,做工也好,舍不得烧,说什么柴火都一样做饭,便留下了,寻思着卖个好价钱,可还没卖出去了,自己摔了,这下倒是不用卖了,这轮椅还真够邪气的,幸好大人让拿去厨房烧了,没自己……”留着。   阿昌留着那两个字没敢说出来,因为大人的脸色不太好。   “大人,这不是小的说的,都说牛大娘贪财,遭了报应……”   “聒噪!”曾江蹙眉吐出两个字来。   阿昌缩了缩脖子,赶紧道:“小的站外面去,不打扰大人看书。”   晚膳后,曾江在园子里散步,散着散着就到了厨房,说是要吃宵夜。   厨房的人吓的要命,少爷要吃宵夜吩咐一声便是,还要少爷亲自来说,这些伺候的人真是作死。   曾江倒是难得的好说话:“无碍,看着脸生,厨房是换了厨娘吗?”   “奴婢是新来的厨娘!”   另一个年岁小些的小姑娘道:“我娘牛大娘摔断了腿,怕是要一阵子不能在厨房做事了,管家便请了新厨娘帮厨。”   曾江点点头,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厨房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们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事,大少爷第一次来厨房呢。   第二日管家来了厨房,说是昨日的宵夜做的好赏了厨房每人一两银子,另外给了牛大娘十两银子,让她养伤。   厨房沸腾了,大少爷真是人帅心善,这点小事都能记得,看来日后要多给大少爷送宵夜了。   曾夫人知道这事,给曾大人唠叨:“你不觉得江儿有些古怪?”   “有什么古怪的。”   “他突然赏了厨房银子,还给了牛大娘十两银子养伤,你说他是不是看上牛大娘的女儿小桃了……”曾夫人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   曾大人一口茶喷了出来:“怎么可能?”   曾夫人瞪了夫君一眼:“怎么不可能,江儿情感受了这么大打击,一时想不开也是可能的。”   说起这事曾大人的确有些心虚,但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江儿没了,总不能让六公主守望门寡吧,毕竟是公主。   “这,不可能,便是有些受挫,也不会看上厨房的烧火丫头。”曾大人绝不相信儿子的眼光如此。   “我倒是希望他能看上小桃,江儿年纪不小了,房里连个人都没有,你倒是会心疼你那外甥女,谁来心疼我儿子,前些日子九王妃倒是有意结亲,可江儿直接给拒了,说暂时没有成亲打算,若我再提此事他就搬出去住……”   曾夫人一肚子的委屈,如今听说儿子赏了厨房的人,问了情况,那晚和江儿说话的就只有小桃。   她心里很矛盾,厨房的烧火丫头,出身的确是低了,不过,只要江儿喜欢的是女人,没毛病就好。   “你这……别想多了,”曾大人茶盏有些拿不稳了,愣是没把茶喝到口中:“不然,不然,我……问问江儿?”   “你是他爹,你不问难不成等着我去问。”曾夫人来了脾气。   “……”曾大人吧唧了下嘴。   就他儿子那副冷脸,说实话,他这个当爹的都有些怕,可真是比祖宗还祖宗,他见他爹都没那么紧张过。   唉!   曾大人踱着步子,似是无意的走到了儿子院子,可他竟然不在。   不知为什么,曾大人竟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说实话,这个口还真不好开。   魏荣今日又出门了,也是神奇的很,可能药膏好用,这次脚伤好的是真快,只要走的慢些,已经不疼了。   她今日是要把画拿出来试卖的,金橘在魏荣进店之前道:“小姐,你说这行吗?会不会被认出来。”   “怎么不行,你看,便是我娘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来。”魏荣指了指自己的大粗眉毛,还有下面的两撇胡子。   然后对金橘道:“你一会儿要叫我老爷知道吗?这样才能卖的贵。”   金橘点头如捣蒜:“是,老爷!”   魏荣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自信满满的进了店里。   这家店的字画是长安街上最出名的,只有他们店里有百川先生的字画。   魏荣也是慕名而来,她还为自己也取了个名字,他叫百川,那她就叫千山,怎么也在字眼上压他一筹,没错,就叫千山散人。   魏荣手里摇着折扇,气势很足的在店里逛着。   “这位先生可有心仪的字画?”小厮上前道。   魏荣摇了摇头:“怎得不见百川先生的画作?”   “百川先生他老人家这段时日远游去了,过段时日才回京,故并未有新作,不过小店最近上新了几幅画作,也十分不错。”   “哦?”   “先生您看这几幅可合您老心意?”   “意境不错,气势上差了些,笔力不够啊,不能与百川先生相比啊。”魏荣做出颇为惋惜的样子。   “先生慧眼,满大齐也只有一个百川先生,这些自然不能比,先生说这些画作不好,难道先生有更好的?”这是最近新收的几幅不错的,虽比不得百川先生,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小厮眼尖的看到了这位老先生身边的小厮带着一个画轴。   魏荣摇了摇扇子:“这是自然,双福,打开!”   金橘冒领了魏铭的书童双福的名字有些不适应,不过,还算镇定,掏出魏荣的画作展开。   魏荣今日是来淌淌路,看下行情,所以只带了一副。   小厮虽不算行家,但毕竟在店里熏陶了几年,还是有些眼力劲的,这画作的确不错。   “这是先生您的作品?”   “正是,本来想和百川先生探讨一番,没想到不凑巧,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也罢,走了。”魏荣做出遗憾的模样。   小厮看魏荣要走,忙道:“先生留步,我去叫掌柜的出来,兴许他知道百川先生的行踪。”   小厮机灵的很,忙进了后堂:“掌柜的,刚才有位拿着自己的画作来寻百川先生,小的瞧那画技竟是不输百川先生。”   掌柜的大喜:“当真?”   百川先生的画是好,可是百川先生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没有新作,他着急啊。   “小的怎敢诓骗掌柜的,那先生落款是千山散人,小的怕眼拙,得罪贵人,还请掌柜的出面。”   掌柜的蹙眉,千山散人?倒是没听过这个名字,先去看看再说。   掌柜的忙对曾江道:“少爷,我去去就回,少爷稍待。”   “去吧!” 第727章 忘恩负义   魏荣表面淡定,但内心忐忑不安,生怕自己露了怯,被人发现破绽。   唉,若不是太缺银子,谁要出来卖画为生,她的人生终极目标就是吃喝玩乐,被人养着,如今是迫不得已出来讨生活。   只要大哥回京,日子好过了,她还要做不问柴米油盐的的大小姐,每天的日子除了花钱就是花钱。   掌柜的出来的很快:“您就是千山散人?”   魏荣转身,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正是在下。”   “先生的画作的确不凡。”掌柜的看了魏荣的画作道。   虽不及百川先生的画作大气,可自有一股飘逸灵动和洒脱之感。   魏荣忍着心中的小激动,努力让自己端着些,再端着些:“以掌柜的看,我和百川先生的画作相比如何?”   “各有千秋!”风格不同,也着实难以做比较。   “那掌柜的认为此画价值几何?”魏荣豁出去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今日就是来卖画的,也不必装清高了。   “这……”掌柜的有些犹豫,这位千山散人的画的确不错,可毕竟之前没有听过,而且,百川先生是公子的朋友,起点就比别人高许多,掌柜的有些为难了。   开价太高,他做不得主,开价太低,只怕得罪了这位千山散人,若是以后他的画火了,那可是少了个摇钱树。   “既然掌柜的如此为难,那在下就不打扰贵店做生意了。”魏荣示意金橘收画。   这是杀手锏,爱买东西的女孩子都知道。   金橘哼了一声,这掌柜的可真没眼光,这副画小姐足足画了好几天呢。   “先生稍等,今日巧了,我们少东家正好在,可否让在下把这画拿进去让他老人家掌掌眼?”   “这……”魏荣故作犹豫了下,开口道:“也好!”   既然掌柜的肯挽留,其实就成功了一半。   掌柜的很快出来,一脸笑意:“我们少东家请先生进去喝杯茶,顺便聊聊画。”   金橘激动的去拉魏荣手臂,她们小姐就是厉害,就没有她们小姐办不成的事。   魏荣朝金橘跳了跳眉:“淡定,淡定!”   金橘狂点头,跟着掌柜的往里走,这家铺子也是前店后院的形式,一般后面都是库房或者主人的私藏。   “先生请!”掌柜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魏荣不客气的进去,可看到里面坐的人,下意识的转头就走。   怎么又是他,怎么哪哪都有他,她今日出门特意看了黄历,明明是诸事皆宜,怎么就进了他的黑店呢?   “站住!”曾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曾江一眼就认出魏荣了,他可是从大理寺出来的,仅凭只有四五分相似的画像便能一眼认出凶手,魏荣这装扮只能唬一般人。   曾江已经从椅子上起身走过来,魏荣闭着眼睛,心虚的碎碎念,别认出我,别认出我。   “眼睛睁开!”命令的声音,跟审问犯人似的。   魏荣想蒙混过去,她抵死不认,他总不能脱了衣服检查,那就是臭流氓了。   “我突然不想卖我的画了。”魏荣要走,却被曾江伸手拦住。   “是你自己把脸上的鬼东西摘了,还是我替你来。”   “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魏荣坚决不认。   可曾江是个狠人,伸手一拽,魏荣的假胡子就掉了,疼的魏荣龇牙咧嘴的。   “你……”   也就说了个你字,两根粗黑的假眉毛也拽掉了。   魏荣疼的跺脚,这一跺,立即哎呦了一声,脚疼,连忙扶住旁边,这才没摔了。   “曾江,你混蛋!”太欺负人了,若她再忍,她就是缩头乌龟了。   “不好好在家养伤,又出来招摇撞骗,千山散人?我看你是欠管教。”曾江声音清清淡淡。   “要管教也轮不到你,你是我什么人呐,让开!”魏荣去推他,可哪推的动,倒是把自己推的一个趔趄,被曾江揪住衣领,这才站稳了。   “你放开。”自从他那日以她大哥同窗身份教训她,说长兄为父什么的,她就讨厌死他了。   “自不量力,若不是我,你现在大概狼狈的坐在地上。”   “我宁愿坐地上,谁要你救。”   “魏小姐这是忘恩负义。”好好想想别人都是怎么报恩的。   “我就是忘恩负义怎么了,我又没求着你救。”人生气的时候往往是口不择言的。   魏荣此时完全忘了,自曾江在上阳救她后,她对他有多感激,甚至因为他,连看赵绾都顺眼不少。   京中传回他死的消息时,她还暗自的难过了好几天,偷偷到郊外给他烧过纸钱,保佑他投生个好人家。   “白眼狼!”   “你才是白眼狼,你全家都白眼狼,我宁愿坟头长草都不愿让你救……”   “住口!”曾江语气陡然严厉,官威十足,把魏荣吓了一跳,眼泪都飙出来了。   她就是个纸老虎,平日里横是因为那些贵女比她还纸老虎,可遇见曾江这样的,可不就怂了吗?   曾江对于哄人哭还是有经验的,比如他妹妹,每次一哭,谁劝都没用,但他只要虎着脸说一句,收回去,立马就不哭了。   曾江冷清看了魏荣一眼:“收回去。”   可魏荣哪收的住,银子赚不到,还碰上个煞星,她以后要是再喜欢他,她就跟他姓。   “我不,我就哭,要你管!”   曾江没遇到过这么不识哄的,掏出帕子,跟盖东西似的,直接遮魏荣脸上,然后手用力了些,自以为把她的眼泪擦了。   “臭流氓,谁让你摸我!”   曾江:……   好半天才挤出三个字:“擦眼泪。”   “你就是摸我,擦眼泪哪是这样,你摸我脸,吃我豆腐……”   “……”   “你这样的臭流氓就该判死刑,混蛋!”   “……”   “等我哥回来,让他和你绝交!”   “……”   怎么比他妹妹还难哄,这是没完没了是吧,弄成这副鬼样子,她倒是有理了?   “画不卖了?”   “不卖!”   “一千两!”   “休想用金钱收买我。”   “两千!”   “哼!”   “三千!”   魏荣:……   她和他置什么气,人穷志短,不要忘了今天来的目的,她就是个臭卖画的。   “那……我要现结!” 第728章 感激不尽   魏荣抬着头,努力踮了些脚尖,想为自己增加几分气势,可惜脚踝疼,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魏荣一直在反复的踮起脚尖,反复的落下过程中较真。   曾江握拳放在口边轻咳了一声:“可以。”   魏荣暗喜,还算他良心没有彻底坏了。   “不过,”   曾江这句不过让魏荣猛地抬头,心里也咯噔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只能预付一半,剩下的一半待画卖出之后,再付另一半。”曾江神色自若道。   魏荣想了想点头,爽快道:“可以!”这也算正常,毕竟画还没卖出去。   就算在首饰店里订件首饰也要预付一半定金以示诚意的。   “还有,”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还是个混蛋,她收回刚才的话。   “既然你的画放在我的店里寄卖,就不能再放别的同行那里,否则,余款我可以不付。”   魏荣咬了咬牙,行吧,谁让她进了黑店,遇上个黑心的老板呢。   “好!”魏荣心一横,答应了:“你还有什么条件,一次说完,别一惊一乍的吓人。”   “我还没想到,等想到了我再告诉你。”   魏荣压着火:“好,既然你没想到,那我也说说我的条件。”   曾江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你说。”   “贵店若没有将画卖出去也不能收回已付的定金。”   “可以!”曾江一口答应,像是笑了一下:“看来千山散人对自己的画很没有自信。”   “谁说没有,我还有一个条件没说呢,等我的画火了,我要提高分成!”魏荣嗓门抬高了几分。   “等你先火了再说吧!”   “哼,”魏荣后面还说了了句狗眼看人低,不过,只是小声嘟囔,没敢大声。   曾江目光看向魏荣时,魏荣心虚低头,他不会听到了吧。   听到就听到,她说的都是实话。   “进去等着!”曾江道。   魏荣扫了一眼里面,像是内室,顿时用手护在身前:“你这臭流氓,你又想干什么,我,我只卖画的。”   曾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对着外面道:“姚掌柜,进来一下。”   魏荣一愣,知道自己误会了,不过,他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若不是怕掌柜的进来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她真想打爆他的狗头。   算了,下次再收拾他。   魏荣猫着身子,进了内室,她刚进去,掌柜的就进来了,掌柜的没看到魏荣,问了句:“千山散人他老人家呢?”   曾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去取一千五百两银票。”   “是!”掌柜的不敢耽搁。   魏荣自然听得到曾江的话,一听到银票两个字,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不错,真不错,今日果然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出师大捷。   掌柜的很快取了银票,待掌柜的离开,魏荣才从内室出来。   刚才脸上气愤的情绪在一瞬间跑了个精光,剩下的只有淡淡的尴尬。   “刚才怎么进去了?”   “……”   沉默是金,做人要大度些。   曾江拿着银票,气定神闲的看着她:“你若是对我们的合作不满意,那我可以尊重你的意见。”   “不过呢,我们一品天下是整个长安生意最好的字画古董店,以你现在的名气恐怕没有哪个店铺愿意出三千两银子买你的画,还要预定你以后的画作,我也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你若没有合作的诚意,那我们的合作也就……”   “等等,”魏荣已经清醒:“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很愉快。”   这该死的尴尬,这该死的人穷志短。   魏荣给自己洗脑道:等我以后出名了,赚了大钱,就买下你的小破店,一品天下?哼,有什么了不起!   她发誓,她以后一定要成为这里的主人。   “那订金……”   魏荣上前从曾江手中拿过:“我先收着!”她憋住想要往上翘的唇角,清了清嗓子,强调道:“我可没有沾你便宜,我的画一定会大火的,到时你们店都有指着我挣钱呢。”   “感激不尽。”   魏荣:……   怎么觉得他这句感激不尽是在讽刺她呢,哼,懒得和他计较,反正银票拿到手了,闪人。   魏荣从房间里出来,金橘看自家小姐的眉毛胡子都不见了,忙道:“小姐,这……”   魏荣捂着脸:“出去说,出去说……”   他们走的是后门,掌柜的进来已经不见千山散人,也不见他的书童:“公子,千山散人他老人家走了吗?”   “嗯!”   “公子可与千山散人立下契约?”   “嗯!”   “小的这就把画挂到店里。”   “不必!”   “百川先生久没有新作,近日收的画作质量不佳,说不定千山先生的画作可以借此大火。”掌柜的也是为了店里的营业额考虑。   “不必,此画已有买家。”   掌柜的大喜:“这么快,看来千山先生的画作的确不凡,小的早就看出这位千山先生不凡,公子可留了千山先生的地址,改日我也好去拜访他老人家,顺便约稿。”   “不必!”   掌柜的:……   怎么觉得公子不大高兴呢?   魏荣从后门出来,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像是死而复生了一般。   “真是冤家路窄,你猜这是谁的店?”魏荣咬牙切齿道。   “谁的,难不成是成华郡主的?”   魏荣摇摇头,一脸你太笨了的表情:“曾江。”   “曾大人?”金橘眼睛一亮:“曾大人是好人啊,救过小姐许多次呢。”   魏荣立刻正色道:“他是救过我,但不是个好人。”   “小姐之前不是也总念叨他吗?”   “你也说是之前,现在他在我心里就是个混蛋。”   “奴婢觉得曾大人对小姐挺好,送小姐回家还替小姐解围呢。”   “他……”魏荣朝金橘看去:“你到底是谁的丫头,怎么净替他说话。”   “小姐,奴婢是觉得还是不要得罪曾大人,毕竟以后您还要靠他卖画呢。”   “你家小姐靠的是自己实力,他才没那么好心,好了,不说了,去醉仙楼订桌席面,今日要好好同母亲庆祝一下。”   “小姐是自己嘴馋了吧!”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哈哈哈……”今日天气真好。 第729章 忍你很久   魏荣在醉仙楼订了桌席面,让店里伙计做好了直接送到魏府。   她和金橘又去糕点铺子买了魏夫人喜欢吃的糕点。   “花自己赚的钱就是香,金橘,等回家了我要再多画几幅,让我娘还有你都过好日子。”魏荣兴奋道。   金橘点着头:“奴婢相信小姐。”   魏荣回到府中,迫不及待的给魏夫人分享了自己的生财大计,当然,隐去了曾江那一环节。   “女子怎能随意抛头露面。”魏夫人不同意魏荣的作法。   “娘,女儿是凭本事赚钱,用不了多久,女儿就能和百川先生齐名,成为风靡大齐的大师,您放心,女儿养得起您。”魏荣说到这些时,眼神如灿烂的春光。   自从魏家出事,魏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女儿这样开心了。   魏荣是在富贵窝里出生的,打小没受过苦,如今也的确是委屈了她。   可魏夫人没办法,魏家如今惹了圣上的眼,若是日子太好过,将来便都要算在魏铭身上。   魏铭将来要扛起振兴魏家的重任,再入朝堂,不知要遭受多少白眼。   如今,她也是能替儿子多做一点是一点了,只是委屈了女儿。   “娘不是这个意思,家里日子虽难过,却也用不着你抛头露面。”   “娘,我知道,女儿只是想尽份自己心意,给自己找个事做。”身份上的落差,她当然受不了。   可与其每日过的浑浑噩噩的,倒不如振作起来,等大哥回家,不至于看到一个萧瑟落败的魏家。   嬷嬷帮着魏荣说话道:“小姐一片孝心,夫人就答应小姐吧。”   魏荣朝嬷嬷眨眨眼,然后点头,撒娇道:“娘,女儿以后也要像大姐和大哥学习,做个让你骄傲的孩子。”   魏夫人被女儿逗笑:“罢了罢了,想画就继续画,不许暴露身份。”   “女儿遵命!”魏荣顺势趴在魏夫人怀里。   “你这孩子,好了,用膳吧!”魏夫人宠溺道。   魏家出事后树倒猢狲散,以前的厨娘也离开了,如今的厨娘是给以前厨娘帮厨的,再加上食材有限,自然做不出以前那种美味。   如今这一桌席面也十分合魏夫人胃口,魏荣还特意让金橘取了一壶酒,魏夫人本不许她喝,可今日也着实值得庆祝,便不再管着她。   母女俩在房里庆祝,魏芳什么时候进了院子竟无人察觉。   魏芳本是来请安的,姨娘劝她,不要和夫人起了冲突,毕竟成亲的时候给她多少嫁妆还是魏夫人说了算。   魏家虽被抄了家,但魏夫人的嫁妆却是颇丰的。   可一进来,看到魏夫人和魏荣在房间开开心心的吃席面,心理一下不平衡了。   亏她好想着在出嫁前好好尊重她这个嫡母,可她竟然背着她们和魏荣吃好吃的。   “夫人如此处事,未免太不公平,我虽不是夫人所出,但也是魏家人。”魏芳怒气上头。   魏夫人心里冷哼,不愿搭理她,瞧这眼皮子浅的模样,幸好不是她生的,不然她可要气死了。   “如此处事,你倒说说我娘如何处事不妥,让你不顾礼仪,如此大放阙词。”魏荣倒是想和魏芳和平共处。   可她最近做的这些事,让她无法再忍。   “我说厨房送来的膳食怎么一日不如一日,我当是家里日子不好过,大家都如此,原来你们竟自己吃好的。”这么一桌席面可不便宜。   魏荣冷笑,娘总说,上等人争礼,末等人争食,她以前也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算是明白,娘的话简直太有道理。   “是啊,我就是吃了,你待如何?”魏荣手环胸,抬眼斜睨着魏芳。   魏芳更生气了:“你们承认就好,原来这就是夫人说的处事公允,我今日算是知道了,看来如今的魏家是一点都容不下我了。”   魏荣从位置上起来,走过去就是一巴掌。   魏芳羞恼的看着魏荣:“你敢打我?”   自魏家出事后,魏荣脾气收敛不少,再加上父亲交代她们和睦相处,比起从前,二人关系也缓合不少。   “这一巴掌打你不敬嫡母。”   “你……”   不待她说完,魏荣又是一巴掌上去:“这一巴掌打你算计姐妹。”   魏芳捂着脸,眼中是泪光都遮不住的恨意,可魏荣并不停,第三巴掌落下:“这一巴掌打你不顾礼仪,败坏魏家名声,魏芳,我忍你很久了。”   魏芳被打懵了,这才反应过来,伸手要还,却被魏荣捉住了手臂:“魏芳,我警告你,既然肖家愿意娶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在府中待嫁,别再整幺蛾子,不然,就依家法,绞了头发到庙里做姑子。”   “你敢!”   “你试试看我敢不敢,你以为你那小把戏能经得起查?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你带累名声,做一辈子老姑娘,你呢?”魏荣冷笑的看着她。   魏芳捂着脸,又恨又不服,可偏偏不能拿魏荣怎么样。   魏荣又对杏儿道:“看好你主子,否则便把你卖到杨柳巷去换银子。”   魏夫人听女儿说杨柳巷眉头微蹙,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魏家再如何惩罚下人,可也没有卖到那种地方折辱人的。   杏儿听了魏荣这话吓的登时跪下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魏芳怨恨的看着魏荣:“我与你没完。”   魏荣才不理她:“与我没完?我也实话告诉你魏芳,你现在急着离了魏家,可你来日在夫家受了委屈,可别怪魏家不给你撑腰。”   魏芳咬了咬唇,转身离开,杏儿看了魏荣一眼,这才敢起身,跟在魏芳后面走了。   “娘觉得女儿刚才处理的可好?威不威风?”魏荣立刻换了副表情,丝毫不见严厉,尽是小女儿的乖巧。   “威风的很。”魏夫人看魏荣如今处事也极是放心。   “那都是娘平日里言传身教,娘教的好。”   “少在这油嘴滑舌,你今日到底有什么话要说,趁我心情好,一并说了吧。”魏夫人笑道。   “娘真是诸葛再世,女儿实在佩服。”魏荣先一通马屁再说。   “你呀!”魏夫人无奈道。   “娘,我知道魏芳烦的很,又蠢,做了许多错事,但她到底姓魏,娘若由着肖家把她不放在眼里,岂不是也把魏家的面子踩在脚下?”魏荣看着魏夫人,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第730章 德高望重   魏夫人目光缓缓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替她说话!”   “娘,我不是替她说话,我是不想魏家人被人看不起,魏芳总是姓魏,她以这样方式嫁到肖家,吃了苦头,她就知道自己当日的行为有多蠢。”魏荣拉着魏夫人的手。   魏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魏荣:“你呀,倒是转了性子,对谁好不行,偏对她,那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待她嫁了人,日子好坏都是她的事了,爹爹……总之,我也尽力了,以后,我和娘,我们好好过我们自己日子,等大哥回来。”   魏夫人被女儿说的鼻子微酸,吸了口气:“你这孩子,罢了,这次就依你,但愿她能念着魏家的好,少做些丑事出来。”   “娘说的对,阿荣以后都听娘的。”   ……   最近京中的气氛有点怪,皇上中风,驸马入狱,可京中竟然静悄悄的,没人整幺蛾子。   赵家的天下赵家人是一点都不上心,游山玩水的游山玩水,躺尸的躺尸,倒是有个人能搞点事,可到现在连点动静都没有。   既然都跑了,这么好的时机不出来搞事情,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难道是京城戒严太过,所以给堵外面了,进不来?   内阁几个大臣也都很头疼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大臣。   按说,武将是不议政的,可今日内阁会议,冯大人还是特意邀请了顾将军,平宁侯。   没办法,他们都是叱咤风云的老将,陆家军虽说上次几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但还是抗住了,陆家军守着京城外的重地呢。   顾将军守着京城,他们两个人,把着京城的命脉呢。   顾将军和陆伯山姗姗来迟,他们二人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平宁侯,大家都起身迎接。   上官峰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是兵部尚书,掌大齐兵马,按说地位不在他二人之下。   可无奈,他非勋贵,京中扎根不深,也就得了个天子近臣便宜。   可在座的谁还不是个天子近臣了,再说,平宁侯军功赫赫,上官峰也只在上次捡漏,得了个救驾有功的便宜。   京城勋贵圈有勋贵圈的规矩,论资排辈,旁的姓氏想挤进来,没个两三百年的积累怕是不成。   平宁侯是太子妃的父亲,他的女儿是太子良娣。   而且,瞧着架势,搞不好和那个韩良娣一样,要被送回的……   顾将军就更不必说了,民间流传着的顾家英勇故事,三岁小孩都知道,长公主又为大齐殉国。   所以,大家对顾将军和平宁侯的尊重绝对是不止记在心里,而且表现在脸上。   二人连忙拱手:“不敢当,不敢当,几位大人客气了。”   待人落座之后,大家看了眼正位上那三位,睿王神游,淮王不知道在看什么,肃王自进来后便在喝茶,已经借小解偷溜两次了,幸好冯大人派人盯着。   冯尚书如今是内阁之首,内阁之首不好当啊,尤其,上任不久就遇上这么个大事,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肃王看到平宁侯进来,身子不自然的在椅子上扭了下,没办法,习惯性的害怕。   这个男人是他整个少年时代除了父皇最害怕的人。   这是个敢瞪着眼睛警告皇子离他女儿远点,否则便丢他进熊瞎子窝的狠人。   很长一段时间,乃至现在,他都很怕一种动物,没错,就是熊。   十三岁那年跟着父皇围猎,他把一只黑毛野猪误认成了熊瞎子,当时吓的魂都丢了,甚至当时怀疑,这只熊瞎子是不是平宁侯派来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骑马一路狂奔。   那只野猪拼命在后面追,幸好遇到太子哥(先太子),这才脱困,后来发现是野猪。   他到现在都忍不住感慨,野猪也是个凶猛动物啊,他差点死在猪的手里,不敢想。   新势力的加入,让这场会议气氛变得有些怪。   上官峰在努力找自己的场子,毕竟武将出身,潜意识里都有点排斥文官,而在兵部尚书之上的吏部尚书冯大人,和兵部不分上下的户部,都是文官。   但武官的气势都在脸上,以前还能显得与众不同些。   可今日顾将军和平宁侯往那一坐,那种经年浸淫出来的气势就把他比下去了。   这让上官峰有些不安,说实话,这两位以前也都是他佩服的人,是前辈。   可官场就是这么奇妙,如今他是皇上面前红人,掌着兵权,掌着粮草,便是定国公也要在他这里讨银子呢,慢慢的,底气就足了。   冯尚书的意思,可以调整下京中的守卫,主要以皇宫守卫为主,京中的守卫可以适当放松,让藏在幕后的人放松警惕,主动暴露,再行歼灭,毕竟,这成了一个僵局,看似平静,可人心惶惶,平静的不正常。   顾大将军是赞同的,这段时间,手下的人跟熬鹰似的,再这样没有精密部署的严防死守下去,先把自己人熬死了。   陆伯山也是赞同的,他的陆家军最近也被折腾的够呛,于是便点了点头。   说实话,冯尚书身上还是有些他老师的风采的,都是不动声色办大事的主,不错,能撑住局面。   严明舟也点头,觉得冯大人这提议好,你都不知道最近户部有多吃紧。   齐思宇的工部在六部最末,而且,他只是代理,还没转正呢,没有说话权,能坐在这里,就是证明下工部也在操心着国家大事呢。   刘御史对这些不懂,但作为一个御史,他最不赞成的就是劳民伤财,兴师动众的事,最近有点过了。   夫人前两日出城祭拜,刘府的马车被盘问了好几拨,夫人回来就说他这个督察院御史没用屁都不如,他连一声都不敢吭。   这会儿冯大人提议,他自然是赞同的。   上官大人为显威仪,为突出存在感,竟投了反对意见。   “不行,明知敌国细作就潜伏在京城,如此岂不是放任他们做出危害大齐之事,尤其皇上昏迷,太子殿下不在京中,若出了事,我等岂不辜负皇上信任。” 第731章 早就好了   上官峰说完,看向曾尚书,这里面就只有他没有发表看法了。   所以,这时候曾尚书的意见就尤其关键了。   上官峰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儿子是兵部侍郎,曾尚书怎么都该站在他这边。   曾尚书被上官峰看了半天才恍然反应过来。   这会儿不止上官峰看着,所有人都看着曾尚书。   曾尚书咳了一声,过了半晌才道:“若是抓到细作,刑部自是鼎力配合。”   众人:……   现在说的是抓到细作的事吗,现在说的是想办法引出细作。   曾尚书真的是小曾大人的爹?这俩人除了长相真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上官峰心里嫌弃,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曾大人,现在还没讨论到如何处置细作。”   “哦,那继续讨论!”   众人:……   最后,冯尚书拿出了自己内阁老大的气势:“那就如此定了,就按刚才所议,接下来就继续有劳诸位了,今日议事就到此结束。”   冯尚书一说完,肃王先冲了出去:“本王府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接着,睿王,淮王一个个离席,陆伯山看着瞬间空了的三把椅子,这椅子是烫屁股还是咋滴,这天也不热啊。   冯尚书摇了摇头,不知道赵家列祖列宗在地下能否安心,睁开眼瞧瞧吧?   曾尚书走在最后,不紧不慢的,抖了抖身上的紫袍,心道,哼,还想套路我,还太嫩了点。   上官峰气的脸都绿了,这是没人把他放在眼里了是吧?   这……太气人了。   严明舟看着上官峰吃瘪,心里是最开心的,得瑟什么呀得瑟,那是太子殿下出京的着急没来得及收拾兵部,等太子回了京看怎么收拾他。   这段时间他算是看明白了,大齐以后只能是太子殿下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子殿下。   上官峰落了单,有种被孤立的感觉,上官峰改道去了华清殿,他要见皇上。   皇上躺在龙榻上,上官峰叨叨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动静,上官峰把自己说的感动不已,这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好不容易,上官峰出去了,常贵松了口气,上官大人一个大男人怎么哭得跟个女人似的。   肃王殿下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出了宫,不行,不行,他今日已经感觉到杀气了,而且,越来越重。   太子哥什么时候回京主持大局啊,心累,算了,吃包子去,吃一顿少一顿。   正上马车呢,后背被拍了下,吓的他一个激灵,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回头一看是淮王,这才稳住了:“六哥,你这是要吓死我,走路没声的?”   他还以为是冯尚书派的人又来抓他回去呢。   以前没觉得,现在发现了,冯尚书也是个狠人啊。   自从阁老去了之后,瞧把他能耐的,忒坏了。   “我让我的小厮先回去了,想蹭下七弟马车。”淮王一脸笑,怎么最近大家都变得很胆小呢。   “我还以为什么呢,上,上来吧!”肃王迅速的朝两边扫了眼,发现没人追上来。   “七弟这是要去哪?”淮王发现方向不对,七拐八拐的,一看就是去什么秘密基地。他可不想知道什么不能知道的秘密。   “吃个早点,我告诉你,那家店的包子绝了。”肃王竖了个大拇指。   淮王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不是搞事情就好。   “六哥一会儿吃了就知道。”肃王吞了下口水。   最近心情不好,吃不好,睡不好的,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两个大小伙子,都是最能吃的年纪,就连免费的腌萝卜都吃了两小碟,可算是吃饱了。   肃王觉得舒坦了,淮王点着头,又环顾了下这小店:“还真不错。”   “我不骗你吧!”说完又对老板娘道:“打包两屉带走。”   “没吃饱?”这孩子这么能吃。   “没有,给昭华带的,他最喜欢吃这家包子。”别说,最近有些日子没见着顾郡王了。   “给他?”   “是啊,我俩常来吃,最近我这不是没空吗,没有约。”肃王说起没有约的语气格外的遗憾。   你说也是奇怪,他是挺看不惯顾昭华的,但是,这段时间不见吧,还有点想念。   淮王看了看纸袋里的包子,看肃王的眼神有点小心翼翼:“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小时候他们两个可是一见面就打,每次老七都被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   “我俩早就好了。”肃王浑不在意。   这说起来也是患难见真情了,那次他们俩都被关进了顺天府,顾昭华住他隔壁,牢房里也没别人,不说说话,能闷死。   后来,他被五哥救出来,一来二去的就好了,怎么都是一起蹲过牢房的兄弟。   “早就……好了。”淮王说话都结巴了:“你们这……”   “我们之前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谁还没有个过去了,我过去吧,是有些……荒唐,别人看不上我也正常,如今我可是重新做人了,我连我府上的侍妾都遣走了。”肃王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只是以前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还得慢慢改。   淮王咳了几声:“都遣走了?”   肃王点头:“是啊!”   “你这,你们……顾将军能同意?”淮王上下打量着肃王。   虽然赵家也不指着他将赵家血脉发扬光大,可顾小郡王可是顾家祖传的独生子,这要是……   “当然同意了,顾将军还让他不要总欺负我。”肃王点头道。   他以前挺怕顾大将军的,没想到这姑父挺和气,挺为他着想的。   没办法,靠武力他是打不过顾昭华的,也只能靠智慧取胜。   淮王咳的差点喘不过气,妈呀,他这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这顾将军真的是心老大了,这都能接受。   “六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咳,吃噎着了?”肃王觉得淮王有点不正常。   “我,我,七弟呀,为兄觉得,你们还是收敛点,毕竟……”那么多大臣都看着呢。   若是被那群御史知道了,尤其是刘御史,参上一本,那可不得了。   “我知道,六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好着呢。”   淮王:…… 第732章 惯会骗人   肃王看着淮王的表情:“六哥,我怎么觉得你这表情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淮王唇瓣张了张,这种话还真不好开口劝,皇家真的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太多了。   “没什么……最近忽冷忽热的,注意身体。”淮王拍拍肃王的肩膀。   突然被人关心,怪不适应的,说实话,这么多年关系也挺一般的。   “六哥也一样。”   淮王没有和肃王一起去城防营找顾昭华,提前下了马车。   肃王抱着包子,心里纳闷,真的觉得他怪怪的。   肃王到的时候顾昭华正带着手下的人训练回来,一身的汗,看到肃王在帐中,一边擦汗一边道:“你今日怎么有空了,没被冯尚书堵了?”   “别提了,我这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甩在身后的,给你买了包子,趁热吃!”肃王指了指桌上的包子。   顾昭华给了他一个还算你有良心的表情,也不客气,拿起就吃,练完回来,正饿着呢。   “你最近有没有太子哥的消息,太子哥快回京了吧?”肃王今日来主要目的也是探探消息。   “还是十天前收到的信,兴许信在路上耽搁了。”顾昭华最近也正担心呢,只怕五哥这一路不会平静。   那些个细作只怕不会让他平平安安的回京,越是快到京城就越是危险。   可他现在脱不开身,不然,他就去江南接应了。   肃王一听有点焦灼了:“那太子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啊!”   “你别在这乌鸦嘴行不行!”顾昭华捶着胸口被噎到了,这个想法他都不敢这样说出来。   “我这不是担心吗?”   “你担心有屁用,你又帮不上忙!”顾昭华没好气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能帮上忙?”肃王不服气道,就看不惯他这得瑟样。   一天天的,有什么好得意的,五哥,五哥的叫,又不是他亲哥,他和太子哥才是一个爹好不好。   “我替五哥守着京城呢,你说能不能?你瞧你那怂样吧,为了躲冯尚书,你有多久没去金吾卫了?”前几日金吾卫的副统领都找到他这里了。   “那怪我吗?万一他们不怀好心,想把我推到那个位置,那不是让我当替死鬼?”   “就你?哼!”   “你哼是什么意思,你别吃了你!”肃王抓过桌上的纸袋,他就是脑子抽了才会给他带包子,真是疯了。   “不吃就不吃,五哥过几天要是有消息回来,你可别来求我。”顾昭华底气足的很。   肃王虽是亲王,但他到金吾卫时间尚短,没有自己人,自然没有私下消息渠道。   顾家不一样,顾家就算之前不掌兵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顾昭华是顾家独子,顾将军已经慢慢把顾家的资源都交给他打理。   赵煊心里有点憋屈,亲王混得不如郡王,这都什么世道,有个皇帝爹有什么用。   虽然不服气,但还是默默的把包子放回了桌上,反正他都快吃完了,没剩几个了,吃就吃吧。   顾昭华拿过包子,又吃了一个,香,就是香,比刚才还好吃。   “你能不能别吧唧嘴,隔壁帐篷都听到了。”其实也不算吧唧嘴,都是世家子弟,没这些坏习惯。   就是看不惯他那股子小人得志的模样,受不了。   “吃别人的就是香。”顾昭华故意气他。   赵煊:……   臭不要脸,应该放点泻药。   顾昭华看气的差不多了,也就算了:“好吧,看在五哥的面上呢,我就提点你几句。”   “提点?你提点我?”这说法他很不乐意听。   “不然呢?”就他现在怂的呀,都不想和他做朋友。   “说!”赵煊没好气道。   “你要是天天待在金吾卫里练兵,巡防,我保证,冯尚书绝对不敢日日让你议事的时候去当吉祥物。”说白了,内阁议事有王爷们什么事啊。   连太子都不能参政,除非皇上授意,一个亲王议什么政,那都是冯尚书那个老头使坏呢。   毕竟刚当了内阁一把手,要把位置坐稳了只能有功,不能有过,有几个王爷在,也好有人能背锅不是。   这是五哥不在京中,五哥若在,才不会那么好拿捏,冯尚书能把自己头发愁没了。   肃王顿时来了精神:“你这话怎么说?”   “那我问你,金吾卫是干什么的?”   “维护京城治安啊。”   “那我再问你,细作是不是在京中?”   “是啊!”这要不是京中混进了细作,大家能这么紧张吗?   “那你就问冯尚书,若耽误了金吾卫抓捕细作这个责任他担是不担?”   赵煊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今日冯尚书把平宁侯和顾大将军都请去,可不就是那个意思。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赵煊一拍脑门。   “要不怎么说你……”蠢呢。   顾昭华看着肃王高兴的跟二傻子似的,没好意思打击他。   赵煊只顾高兴,也没仔细听:“别说,你小子最近还真有点能耐了。”   “那是!”他肩负重任呢,不能给五哥丢脸啊。   “我这就回金吾卫去,要是冯尚书再派人找,我就让人把他们抬出去。”赵煊这会儿精神了。   顾昭华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堂堂武将还治不了那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官了?   笑话。   赵煊傻乐着走了,走的时候正好和顾大将军打了个照面。   顾将军看着儿子吊儿郎当的坐在那儿,咳了一声,顾昭华立马起立站好,猫着身子道:“爹,你怎么来了。”   “你小子是不是又欺负肃王了?”这俩孩子从小就不对盘,肃王没少挨儿子的打。   “没,我哪敢,他是亲王,高我一级呢,儿子是巴结讨好他呢?”   “哼!”顾大将军才不信他的鬼话,这熊孩子打小就嘴甜,惯会骗人。   顾将军在位置上坐下,顾昭华不敢坐,在身边站着:“爹,你来一定有事吧?”   “后日是你娘冥诞,你明晚早些回府,后天一早就要出发。”   顾昭华立马正色,不敢再插科打诨:“儿记得呢,不敢忘。” 第733章 无可挽回   顾昭华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性格这东西天生,骨子里的东西没法改,但该他承担的责任,他主动扛了起来。   顾丰生对儿子也不像以前那般苛责,以前顾老太君和长公主在的时候父子俩一见面就是鸡飞狗跳的,如今父子俩竟能在一处安安静静的说话下棋了。   晚上顾昭华早早回了府,晚膳后父子俩摆起了棋局,一局结束,又是顾昭华输:“爹不会让着孩儿吗?”   “你呀,还是太浮躁。”顾丰生将手中剩下的几颗棋子丢回盒中。   “儿还年轻,爹慢慢教儿。”顾昭华在顾将军面前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昭儿,爹可能要出京一段时间。”顾丰生道。   “出京,去哪?”顾昭华惊道。   “西北。”   “有傅家军在,爹去作甚。”有傅家军守着,契丹就算是灭了西凉也休想踏入大齐国界。   “傅家军和他们交手多年,局势僵持,双方损失都颇重,若朝廷不从中协调,边疆的百姓便无法安生。”无休止的征战,便是国库耗得起,百姓也耗不起。   再者,傅家镇守西北多年,皇上既怕傅家功高,又怕傅家和契丹等勾结,只怕皇上心中早有打算,这才一定要阻止太子殿下前往西北,皇上这是防着太子和傅家接触了。   “朝廷是要议和?”顾昭华听出父亲的意思了。   顾丰生点头:“正是。”   “既是议和又为何派爹爹去。”议和多是文官,哪有派武将议和的。   顾丰生看了儿子一眼,这孩子确实长进不少,连这些问题都看出来了。   没等顾丰生回答又听顾昭华嚯的站起身道:“难道议和是假,趁虚而入才是目的。”   不得不说,这招够卑鄙的,可若一招不慎,那前去议和的人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爹不能去!”顾昭华脸色大变,他已经没娘了,不能让爹再冒险:“儿替爹去。”   “胡闹,这是皇上的命令。”   顾昭华瞪大眼睛:“舅舅清醒了?”   顾丰生点头:“嗯。”   “那他还不如继续昏睡着。”顾昭华气愤道。   “住口,这话岂是能随便说的。”幸好这是在顾家。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就进宫去。”顾昭华完全无法冷静。   “坐下,此事已定,无可挽回。”顾丰生伸手在顾昭华肩膀上按了下。   “爹!”   “此次陆玉庭是主使,为父只是随行。”若论危险,没有人比陆玉庭更危险。   “你说陆玉庭?皇上到底怎么想的,专坑驸马,专坑自己人,驸马又不会夺位抢他的江山。”顾昭华要被皇上的骚操作给气死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虽然说的是大实话。   大齐皇子不好当,驸马也没好当到哪。   “儿在自己家里还不能说实话了?皇上他到底想怎么样,陆玉庭被折腾的剩半条命了,他这是欺负老实人,”顾昭华说完又觉不对:“虽然陆玉庭也不是老实人,可也不能这样……五哥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顾昭华气到语无伦次了。   “不等太子殿下回京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狐狸!”顾昭华气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行,我要出京,我要告诉五哥。”   顾丰生被自己儿子气的翻了个白眼,刚还觉得他长大了,驴脾气又上来了。   “如此才能保全太子殿下。”   “这话什么意思?”   “景王已经秘密进宫,向皇上进献了一位有长生不老之术的仙人。”宫里将这消息严防死守,若不是孙公公透露几分消息,他现在也不知道。   “舅舅是疯了吗,景王谋反,已经被贬流放,悄悄回京本就是死罪,他还敢进宫,御林军这时候怎么不把人抓起来?抓陆玉庭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心软。”顾昭华觉得父亲出京议和这消息就够震惊的了,没想到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皇上此次中风,御医束手无策,生出了这种求长生的心思倒也不意外。”只是,哪有什么有长生之术的仙人,历史上倒是有不少追求长生,反倒因此毙命的皇帝。   “狗屁,哪有长生不老的神仙,舅舅中风后是越发昏庸了。”   “住口!”顾丰生喝止儿子:“别忘了你的身份。”   皇上瞒着此事便是怕内阁大臣反对,毕竟景王无诏回京便已经是死罪,只怕皇上想借个机会恢复景王的身份。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搞不好这些都是赵穆搞出来的,赵穆知道我们是五哥的人,把爹和陆玉庭调出京便是砍了五哥左膀右臂,我们还傻乎乎的守着京城,人家早就进宫了,我要被他气死了。”   顾丰生也是今日才知道的消息,其实心里想法和儿子差不多。   皇上在一群内阁老臣和守城将领的眼皮子底下玩了出大变活人,愣是把消息瞒的死死的,这不止是打脸了,简直是羞辱。   他现在倒是十分期待刘御史他们知道的情形。   皇宫   皇上的确醒了,只是只有极少人知道消息。   赵穆先是瞒天过海,再是暗渡陈仓,这步棋的确是下到皇上心坎上了。   所有人都以为赵穆失踪是和北疆勾结,要反扑重来,京中人心惶惶,严防死守,没想到他已经秘密进了宫。   “父皇,儿臣知道私自回京是死罪,可儿臣真的是太过思念父皇,儿臣自离京,日夜思念父皇,每每念及父皇教导都怅然泪下,儿臣被权势蒙蔽了心智,都是儿臣的错,儿臣现在只想尽孝父皇床前,大概是老天怜悯儿臣,竟让儿臣找到这位海外仙人,儿臣希望父皇长命千岁,好让儿臣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赵穆人虽进了宫,却要掩人耳目,所以,只能穿了内侍的衣服,藏身于华清殿中。   “父皇,你就原谅四哥,给四哥一个机会吧,说到底,这是我们的家事,四哥回京也是想孝敬父皇你,只要父皇你原谅自己儿子,那些大臣总不能逼着父皇你杀自己儿子。”说话的正是被贬为郡主的七公主。   皇上中风,七公主回宫看望,自是没有人敢拦,而赵穆便是跟随七公主一同回的宫。 第734章 一兵一卒   赵穆一回京,找的第一个人便是七公主。   他和七公主的关系并不算好,但因为皇子和公主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也没什么矛盾。   七公主本就头脑简单,赵穆许她以后长公主之尊,且承诺将曾江赐予她为驸马。   七公主和赵绾因为上次的事已经闹翻,赵绾嫁给了陆玉庭,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一党,太子将来继位,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肯定没好果子吃,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七公主在皇庄禁足这段时间也算是看清了事实,平日和她交好的那些人,都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她听说赵绾陪陆玉庭到别院养伤,派了丫头传信,想见她一面,让她替她求父皇允她回宫,可惜,丫头被挡在门外,连赵绾的面都没见着。   她不甘心,同样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她什么都没有,赵绾却处处风光,这次,她就要好好报复回来。   赵穆知道七公主头脑简单,这才找她下手,她虽然被贬为郡主,但大家也都清楚,当初不过是为给魏家一个交代,如今魏家出事,这事自然不了了之。   皇上虽不宠爱七公主,可她的母妃是贺兰家的女儿,是皇上的母族。   皇上一直不言,赵穆和七公主悄悄对视一眼,赵穆又接着道:“父皇,儿臣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在您面前尽孝,求父皇成全。”   他必须要名正言顺的留在京城,否则,便满盘皆输了。   父皇隐瞒他回京的消息,看似保护,其实还是不想将他留在京中。   不过,父皇这场中风来的的确是时候,否则,他费尽心思寻来这位‘老神仙’可就无用武之地了。   “父皇,虽然四哥不让儿臣说,但儿臣还是要说,您这几日服的丹药必须要血亲之人的心头血为引,都是四哥豁出了命为您取的血,父皇吃的丹药也都是四哥亲自试的。”七公主趁势道。   皇上这才幽幽的看向赵穆:“老四有心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这条命都是父皇所赐,这些都是儿臣该做的,只要父皇身体能好,儿臣愿折寿十年。”   如今的赵穆没有什么舍不下的,父皇是他唯一的指望,只要能活着留在京城,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四哥……”七公主一副被惊到的模样。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皇上沉声道。   “父皇这两日气色好多了,看来儿臣做的这些都是值得的。”   没错,皇上已经醒来三日了,只是极少人知道,便是后宫妃嫔还有内阁大臣都不知。   皇上醒来见的第一个人是陆玉庭,皇上晕倒那日,只有他和皇上在。   但皇上晕倒其实和陆玉庭并无关系,皇上是看了西北来的密报后,急火攻心晕倒的。   西北傅家军兵器库被炸,战马也突然大量病死。   崔家出事后,陈州山和胡枫亭带着心腹跑了,一开始在连脉山做了山匪,没想到竟投靠了契丹,而这次兵器库被炸,战马病死就是二人的投名状。   皇上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中风晕倒。   皇上秘密见陆玉庭这事,除了常贵和高鹏,谁都不知道。   他让陆玉庭前往西北和契丹议和,此次名为议和,实则让他想办法改变西北如今局势,暗杀契丹王,所以,此行不能派一兵一卒给他。   陆玉庭见完皇上后又被押回了御林军密牢,毕竟没有对外公布皇上醒来这消息,陆玉庭便一日不能出牢房。   皇上担心陆玉庭议和失败,却又担心陆家成为下个傅家,他中风之前平宁侯已经为陆玉庭请封世子,若陆玉庭这次立功回来,陆家的爵位只怕又要更进一步。   所以,这才又想到了顾大将军,顾丰生的资历在京城没有几个比的上,而且,陆玉庭是晚辈,将来论功封赏,他一个晚辈总不好越过长辈。   再者,顾丰生乃大齐第一武将,胜算总会大些。   至于老四,这个当口回京太过巧合,不过……   皇上抬头看向赵穆:“朕这几日确实好多了,你去把真人请来,朕有话要问他。”   “是,儿臣这就去。” 第735章 功德圆满   皇上口中的真人正是赵穆寻来,懂得长生仙术的世外高人。   这位真人鹤发童颜,白衫宽袖,一头银发用白色发带随意系着,走路时,身未动,形已远,真若踩着祥云而来的仙人。   在距皇上还有十几步远时,瞬间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被此举惊到,指着他问道:“这是……”   “父皇,这就是给您炼制仙丹的玄妙真人。”   玄妙真人见到皇上并不下跪行礼,只是微微俯身示意:“见过皇上。”   皇上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真人刚才施的是什么仙术……”   玄妙真人笑了笑,并不答皇上的话,手中拂尘一挥,瞬间便不见了。   皇上更是震惊,看向赵穆道:“这是……”   赵穆笑了笑:“父皇莫惊,玄妙真人仙术已成,这算不得什么。”   “你说他已成仙?”   “是,待他完成凡间功德,便要位列仙班。”赵穆说到此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位列仙班?你说玄妙真人他还要离开?”七公主咋咋呼呼问道。   赵穆十分耐心:“自然,真人功德圆满之日便是他离开之时。”   玄妙真人再回来时手里带着一个精巧的盒子:“恕贫道唐突,这是贫道送给为皇上的礼物,方才匆忙,忘记了。”   “从这里到清芳殿要小半个时辰,真人一来回居然这么快,当真是神仙……”七公主啧啧称奇。   赵穆接过盒子,又递给常贵,这才打开送到皇上面前。   里面是一颗丹药,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是他们从未闻到过的奇香。   “皇上……”玄妙真人唤道。   皇上抬头,眼前的景象已经全变了,仙雾缭绕,一群仙女在跳舞,不止仙女,他还看到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那些在庙里接受百姓供奉的神仙……   “这是……天宫吗?”皇上喃喃自语,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难以自拔。   玄妙真人拂尘一挥,眼前的景象消失,将所有人带回现实。   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皇上的话:“皇上方才所见,正是天宫景象,看来皇上仙缘颇深。”   皇上从龙椅上站起身:“真人真乃神人也。”   玄妙但笑不语,但表情分明就是默认了皇上的说法。   “不知真人这仙丹如何服用?”皇上看着手中的仙丹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   “皇上需斋戒沐浴,三日后方可服用此丹,此丹唯此一颗,凡人服下后可通仙人。”   “真人这话何意?”皇上不解。   “皇上虽是天子,可到底仙凡有别,三界自有规矩,历来皇上无人指点,并没有人修得长生之道,皇上服用此丹后,魂可通三界,待皇上来日大成,便是长生不老之体,三界之内来往自如,九州大地尽数在握……”   “既然这丹药如此厉害,真人为何不多炼制几颗?”七公主抢白道。   赵穆:……   玄妙真人并不理会七公主的话,皇上看了七公主一眼:“胡闹,此等仙丹岂是人人可得?”   “皇上所言甚是,仙家只渡有缘之人,贫道与皇上有缘。”   皇上点头,挥手让宫中人退下,连赵穆和七公主都被请到了殿后,殿内只有皇上,玄妙真人和常贵三人。   “真人仙法已成,可否为朕看一看我大齐运势?”   玄妙真人脸上又重现了那种谜之微笑:“皇上,天机不可泄露。”   皇上愣了下,随即笑道:“真人这是何意?”   “皇上,随意泄露天机,贫道是要受天规惩罚的,而且,我等修仙之人不能随意改变凡界运势。”   “原来如此,是朕唐突了。”   “不知者无罪,皇上也是心怀天下,贫道十分佩服。”   皇上叹了口气:“不瞒道长,朕近日的确十分困扰,边疆不稳,京城又潜伏不少细作,朕是内忧外患,真人可有解决妙方,还请不吝赐教。”   玄妙真人掐指一算:“皇上不是已经有解决之道?”   皇上是秘密召见陆玉庭和顾丰生,并无人知道,说了什么更无人知道,他竟能猜到。   “真人真乃神人,朕虽想到解决之道,只怕不能一劳永逸,外患虽解,还有内忧,朕的身体日薄西山,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啊……”   “皇上只要按贫道的方法,便可习得长生之法。”   “朕只怕自己功力不够。”   “贫道成全皇上亦是成全自己,否则,贫道亦无法功德圆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玄妙真人又说了些玄之又玄,让皇上听的不大明白的话。   待玄妙真人告退后,整个内殿只剩下常贵和皇上二人:“常贵,你说这位玄妙真人真是神仙?”   “哎呦,这老奴可不知道,不过,玄妙真人这瞬间出现又消失的戏法老奴之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仙术,什么戏法。”   “是,是,是!”   “天宫的景象你可看到?”   “老奴就站在皇上身边,自然是得蒙恩惠,看到了些老奴不配看到的仙境。”常贵笑着给皇上倒了杯清茶。   皇上看着常贵哼了一声:“你倒是会哄朕开心。”然后端起茶喝了一口:“那逆子到哪了?”   常贵抹了把汗,这才谨慎道:“太子殿下日夜兼程,归心似箭,已经过了江南了,应是快了。”   皇上放下茶,略一沉思:“召冯曦晨见朕。”   “是!”皇上召见内阁大臣,这是要将醒来的消息公布与众了。   其实也不叫公布于众,一些小臣只知道是皇上思念忧心太子病倒,并不知皇上中风昏迷,知道的都是内阁重臣。   常贵叫了孙不二进来,孙不二一脸笑的应下:“是,徒儿这就亲自跑一趟。”   “去吧!”   孙不二也是宫里的红人出宫宣旨自然有车驾和御林军随护,马车走了一半,车轱辘不知出了什么毛病,突然走不了。   “孙公公车子坏了,劳你稍坐,我等检查一下。”御林军客气道。   “几位客气了,这样,我正好口渴,前面喝口茶,车子修好你去叫我。”   “也好!”   孙不二进了茶楼,上了二楼的雅间,陆玉庭一身靛蓝衣衫,清贵至极。   “奴见过驸马。”   “孙公公请起,太子妃离京前告诉我说,孙公公乃可信之人,这次的事有劳公公了。”   “不敢,不敢,能为太子妃娘娘效力是奴的福气,奴是来告诉驸马,皇上召见冯尚书,景王可能要恢复身份了……”   孙不二将今日殿中玄妙真人是如何道法高深,又如何施法让大家看到天宫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陆玉庭。   “后来,皇上屏蔽了众人,只留下师父和玄妙真人,到底说了什么奴就不得知了,待奴有机会再向师父打听。”   陆玉庭在牢中关了小半月,人消瘦不少,脸色也十分苍白,如今摇着扇子,任谁也无法将他与心狠手辣几个字联系起来。   “那便有劳孙公公了,我听太子妃说孙公公进宫前,有一失散的妹妹,我派人打听,已经有消息了,改日安排公公见面。”   “真的?”孙不二大惊,他和妹妹失散时妹妹还是个婴儿,如果能找到,那真是老天开眼,他兄妹还有相见之日。   孙不二扑通跪下:“小的多谢太子妃娘娘,多谢驸马。”   孙不二离开后,风无名道:“公子,这世间真有仙人懂得长生不老之术?”   陆玉庭摇着扇子轻嗤:“长生之术?秦皇汉武哪个不比当今厉害,可他们今日何在?”   “那孙公公刚才所说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是怎么回事,公子的轻功无人能及,可也没有到那个境界……”还有那个天宫的仙境。   “虽我现在不知为何,但一定不是仙术。”陆玉庭笃定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从来不信这些,装神弄鬼。   “公子说皇上身体已经外强中干,大不好,可公子不日便要离京,皇上若真信了那真人的话,太子殿下又不在京中那可如何是好?”   若皇上再次病倒,太子不在,睿王和肃王指望不上,那景王岂不捡漏了。   “西北情况虽危急,倒也没有急到即刻出发,皇上此时让我离京,不过是不想太子继位时我在京中,让陆家多加一份从龙之功,皇上虽病重,脑子还没彻底坏了。”陆玉庭冷笑。   皇上一辈子算计这个,提防那个,也是操尽了心啊。   “那公子是要晚几日动身?”   “前往西北前,我必须见师兄一面。”此去西北只怕一年内他都回不了京了,有些事必须亲自交代师兄。   “太子殿下已经过了淮南,改走陆路,日夜兼程,若是快的话,来得及。”风无名道。   陆玉庭点点头:“我知道了,让齐思宇和丁飞来见我,我有事要交给他们。”   “是,”风无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公子……不先回府吗?”   也不怪风无名这么问,公主也知皇上醒来,自皇上醒来,公主每日都要到宫中打探消息,甚至让府里人准备了艾叶熏蒸,还有柳条为公子驱除牢狱的晦气。   公主之前是对公子冷心冷肺的,但自回陆府,公主对公子上心许多,公子高兴,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高兴。   陆玉庭看了风无名一眼才道:“先不回府。”   风无名知道自己僭越,不敢再说,立刻派人通知齐思宇和丁飞。 第736章 沽名钓誉   皇上醒来且已康复的消息也不过是半日,该知道的大臣都已经知道了消息。   当然,和皇上康复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前段时间从流放之路上失踪的四皇子赵穆。   这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逼过宫的皇子还能平平安安的回京,开什么玩笑呢,大齐律法是皇家人拿来好玩的吗?   一向中立的冯尚书这次也持反对态度,一向不怕死的刘御史上折子提议,立刻派人将庶人赵穆遣回封地。   第二日的早朝十分热闹,皇上中风刚好,面对大臣们的严词纳谏差点又抽过去。   尤其刘御史,他说,皇上一日不送庶人赵穆回封地,他便要带着御史台众官员跪死在宫门前。   御史台虽然也有皇上的人,但也架不住有刘御史这样积极和皇上对着干的上司,谁要敢不去,刘御史能在自家衙门先把人怼死了。   刘御史不但嘴皮子利索,还是个实干派,说跪就跪,谁劝都没用,人家说了,死谏。   皇上在御书房里,气的走来走去,不敢骂刘御史,只能骂自己的儿子,先是骂赵穆,接着又骂太子,骂太子是个忤逆子,若他在京城便没有这些事了。   肃王本来要来请安的,听到书房内皇上的咆哮声,麻溜的逃了。   肃王一直秉承着,只要他跑的够快,皇上就骂不到他的原则,一口气的跑了百来丈,这才停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肃王回头看着远处华清殿的方向,抚着胸口,可吓死他了。   到宫门口看到刘御史他们还跪在那,一个个纹丝不动,视死如归。   肃王顿时打心眼里佩服,说实话,他们是真不怕死啊。   “刘御史,父皇正发脾气呢,你们差不多跪两天意思意思算了,千万别和父皇对着干。”   “肃王殿下,臣等争的是一个理,并非忤逆皇上。”刘御史字字掷地有声。   肃王点头:“是,是,是,可父皇这会儿骂太子哥,你说太子哥招谁惹谁了……”   躲在外面都能被父皇骂,也怪不得太子哥要跑了,都是被父皇骂跑的。   刘御史一听更加生气:“皇上这是迁怒,是偏袒,皇上对太子殿下不公,臣等更要跪。”   肃王:……   你们敢说,你们都是祖宗。   不过,他是来劝和的,希望他们悠着点,别激怒父皇,怎么感觉火上浇油,他们更生气了呢?   华清殿   “真人,你说朕要怎么办?朕这个皇帝都要被他们气死了。”皇上问道。   “皇上莫要动气,其实这些御史也都是为了大齐,只是……”   “只是什么,真人但说无妨。”皇上诚恳求教的模样。   “只是御史台此举未免有沽名钓誉之嫌。”   “真人说的不错,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四皇子虽是皇子,可到底是皇上的儿子,这也是家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四皇子是留还是流放,亦或者处死,都该由皇上说了算。”玄妙真人不紧不慢道。   皇上听完看向跪在地上的赵穆:“逆子,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儿臣知错,儿臣这就去向大臣们请罪。”赵穆痛哭流涕道。   玄妙真人点头:“皇上,贫道认为四皇子此法倒是可行。”   “朕这是看在道长面上,此事若解决不了,立刻给朕滚回流放之地好好待着。”   “是!”赵穆道。   皇上这是在给他机会了,只要他能说服那些御史。   刘御史是个油盐不进的死硬派,可里面还有马御史。   赵穆到了众位御史跟前,噗通一声跪下,然后行礼:“赵穆目前只是庶人,出现在宫中的确逾越,按我大齐律例,便是问斩也不为过,穆死不足惜,可万不能连累父皇英明,穆愿承担一切后果,我知众位大臣都是我大齐的肱骨之臣,万不能因穆之过失,让君臣失和,让我大齐痛失栋梁,还请众位大臣给父皇,给穆些时间。”   “既然你自称庶人,吾等便不以臣自称了,本官和皇上君臣多年,数次纳谏,皇上自明白本官都是为了我大齐江山社稷,所以,你不必担心本官和皇上君臣失和,既然你自知过失,那便自行离去,莫要让皇上为难。”刘御史才不理会他的亲情牌。   皇家哪有什么家事,家事就是国事。   赵穆当然知道刘御史不好对付:“穆有千错万错,但也始终是父皇儿子,穆只是想在父皇床前尽孝,并无他想,还望几位大人给穆时间,待父皇病愈,穆自会离去。”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   “皇上今日已经早朝,想必病情并无大碍了。”刘御史这话的确是厉害了。   皇上龙体事关国本,赵穆若是说皇上病未愈,那和造谣无疑了,可若说病好了,那他便得离开。   “正是,父皇再喝几副药便大好了,穆日后离京,怕是再无见父皇之日,还请众位大臣给穆多几日和父皇相处,穆便此生无憾了。”   “本官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既然你说几日时间,那不如说清楚些,吾等也好按规矩办事。”   “五日!”   “好,就五日。”   刘御史看到赵穆身上并未着王爷服饰,只是一般常服,头冠也没有逾越,在这些方面还真挑不出毛病。   如今赵穆和皇上走温情父子路线,他们也的确不好再激怒皇上,有那么个意思就行,毕竟也不是说下令就下令的。   ……   赵毓回到王府直接去了书房,一推开门就觉得有股陌生气息。   “谁?”   房间灯在此时亮起来:“六哥,好久不见。”   赵毓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不是被关在御林军大牢吗?看来那牢房不怎么样,也没关得住他。   “劳六哥惦记,出来了。”陆玉庭坐在那,笑眯眯的。   赵毓笑的不大自然:“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通知一声。”   “只怕通知了,就进不来了。”   赵毓:“……”   “我今日来是问六哥,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查出头绪,不过倒是有两个可疑之人。”赵毓道。   他留意了那两人最近的踪迹,不过也没查出什么,其中一个最近出入过韩侍郎府。   “你说户部韩侍郎?”   “嗯,所以,这个人应该没什么可疑的,另一个我日夜派人盯着,等他一有动作,我立马就能知道。” 第737章 绵薄之力   陆玉庭:……   这智商的确在夺位之上没什么竞争力。   “六哥,这件事你不必插手了,剩下的我接手了,你就当什么没发生过。”   “什么,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这话什么意思?”赵毓像是察觉到什么,但一时没想明白:“你不会觉得罗天明才有问题吧?”   那如果罗天明有问题,那韩家是不是也有问题?   陆玉庭点了点头:“六哥猜的没错。”   这样一来,就和他查的消息印证了,韩柏铭二十年前也曾被国子监选中在国子监读书,然后入朝为官。   这一切绝非偶然,而常祭酒的担心并非多余,朝中的确混入了他国细作。   赵毓震惊:“他可是户部侍郎?而且极得皇上看重,若他是细作,那岂不是整个大齐国库情况尽数被敌国得知?不行,我这就要进宫禀告父皇。”   赵毓虽散漫,不想掺合这些政事,但事关大齐社稷,他不能不管,若大齐完了,他这个闲散王爷也做不成了。   “六哥且慢,韩柏铭若真是细作,他潜伏大齐已久,朝中也颇有势力,我们先静观其变,莫要打草惊蛇。”陆玉庭镇定道。   赵毓点头,的确如此,还要看看韩侍郎还有什么势力,那凡是在朝中和他交好的都得好好查一查。   “那我能做什么?”赵毓这次积极的很。   妈呀,敌国都上门了,他这个大齐王爷总得看着自家东西不被人偷了。   “六哥这是……”   赵毓被陆玉庭吃惊的样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这太子哥不是不在京中吗,我听说老四,赵穆在宫中,还是多替父皇分担些吧。”   怎么感觉这话都不像他了,真是,他最近太闲了吗?好好的当他的百川先生赚钱不好吗?   疯了,疯了。   陆玉庭装模作样从椅子上起来,朝赵毓拱手作揖:“六哥如此心胸,妹婿佩服。”   “你可别这样,我受不起。”比起陆玉庭做的那些,他做的这些真不算什么。   其实陆玉庭被关进御林军牢房,他也想办法救他,可完全使不上力,他是真没那个能力。   “陆某也是尽绵薄之力。”   “我会让人继续盯着罗天明,定能揪出他别的同党。”罗天明也是从地方推选的。   这就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了,难保国子监还有没有这样的学生。   过几日就是春闱了,可万万不能出错,春闱的试卷是由吏部所出,和刑部一同检查,他是不是得去趟刑部?   陆玉庭离开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走的王府正门,可把管家吓了一跳,驸马什么时候进来的?不对,王爷不是说了不准驸马来王府吗?不对,驸马不是还在御林军大牢吗?   这都乱了,到底怎么回事这是?   管家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去了书房找赵毓:“王爷,老奴刚才看到驸马离开了?”   赵毓抬头白了管家一眼:“你就说说你们还能做什么吧?”   幸好不是刺客,不然,他这逍遥日子可过不成了。   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赵毓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冲动是魔鬼啊,你说他掺和个什么事呀,把自己赔进去了吧?   他如今是彻底上了太子这条船了,想下都不成。   ……   赵恒一行已经过了淮南,弃船走官道,仍旧与明子钰同行。   本来,赵恒对这个明子钰是十分怀疑,因为他出现的每个时刻都太巧合。   可他派去调查的人带回消息,明子钰是明家祖传的独生子,一脉单传,别说姐妹,就连姑姑叔伯都没有。   明家是在嘉兴一带小有名气的家族,明子钰祖父的祖父做过八品的县丞,颇有功绩,曾记入地方县志。   明子钰从小就是个倒霉孩子,换句话说,大白天走路出门,天上鸟儿拉泡屎都能掉他脑袋上。   从小也是体弱多病,被一家子人捧着长大,养的比闺阁小姐都娇,幸好读书不错,也没养歪。   这一路上,明子钰也凭实力证明,他真的是个倒霉蛋,这一路真叫多灾多难。   被马车撞了腿,好不容易在船上快养好了,同样吃船上的东西,别人都没事,就他一人上吐下泻,船上没有郎中,幸好有人知道个土方子,算是好了。   船在路上倒是遇到一波刺客,这些刺客应该是冲着赵恒去的。可最后险些中了一剑,意外落水的却是明子钰。   明子钰原本就腹泻刚好,又落了水,这一病就病到了现在。   赵恒虽然还没有彻底打消对明子钰的怀疑,但这可怜孩子也着实够倒霉,天生带衰,索性就带着吧,不然凭他自己,估计明年也到不了京城。   走官道的第二日,陆瑶收到京中来信:“原来赵穆竟一直躲在皇家别院,怪不得三哥一直找不到他的消息。”   七公主被禁足在皇家别院,任谁都不会想到去查那里。   皇上晕倒后,七公主进宫探望,赵穆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宫,还向皇上进献了一个修仙的真人,皇上十分信任,日日与真人学习修仙之术。   赵恒却冷笑道:“老头子连跟了他几十年的大臣,甚至枕边人都能疑心,会这么轻易相信一个逼宫的皇子和来历不明的真人?”   陆瑶仔细一想,的确如赵恒所说,皇上是祖传的疑心病,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尤其这样突然出现,没有任何背景的。   赵恒做事无章法,从不按常人思维,倒是更能猜透皇上的心思。   “那皇上到底什么意图?”赵穆若有能力便不会接七公主进宫,走温情路线了。   “什么意图我不知,但你要相信,老头子是个黑心肝的老狐狸,吃不了亏。”赵恒满不在乎道。   这次老头子要是自己玩脱了,那可怪不了他。   陆瑶:“……”   他敢这样说皇上,她可不敢,不过,皇上耍心眼好像确实没输过。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接下来要日夜兼程,要委屈你了。”他有些担心京中形势。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陆玉庭的消息了。   “我没关系。”   当初下江南查案也是日夜兼程,陆瑶倒也觉得还好,若是困了,她还能在马车里休息会儿,并不觉得累。 第738章 天大本事   驿站的晚上格外安静,桌案上烛光摇曳,外面忽然传出了叩门声。   “进来。”赵恒道。   青鸾推开门,大步向前,递给了他一封信件,然后道:“主子,小郡王的信。”   赵恒拆开信件,顾昭华的信一向琐碎,不过今日这封倒是十分简短:皇上密令陆玉庭议和契丹,速归!   字迹有些潦草,显然写的很急,怕耽误了。   陆瑶看赵恒脸色不对,忙道:“出了什么事?”   “老头子让你三哥出使契丹议和。”最关键竟不派一兵一卒给他。   他还未回京,老头子便着急让陆玉庭离京,这是不希望他们见面,最关键,派了顾大将军做副使,难道……   这念头一落,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赵恒忙安慰自己,不可能,老头子明知道顾家也是他的人,不可能。   陆瑶喃喃自语道:“三哥上一世也曾出使契丹,可那是在你继位之后,怎么这一世提前这么多……”   不过,上一世三哥是主动的,这一世却是被逼。   上一世三哥不费一兵一卒,借西凉及周边小国之势,里应外合,火烧契丹王宫,大挫契丹。   可如今西凉已被契丹灭国,无疑更加重了议和的难度,三哥还能不能和上一世那般顺利。   “你放心,你三哥定会想办法等我回京,别担心,明日我们再加快些行程,我一定想办法让老头子收回旨意。”赵恒紧绷着一张俊脸,故做出云淡清风的模样。   “只怕三哥未必肯,否则,他不会瞒着这件事了。”陆瑶摇头。   其实赵恒想法和陆瑶一样,陆玉庭什么性子,他最清楚。   只要对大齐有利之事,他豁出命也会去做。   更何况契丹挑衅依旧,陆玉庭早就有心将其征服。   只是大齐内忧未解,他没有腾出手,如今老头子派他出使,他自不会拒绝。   第二日加速了行程,一路十分顺利,一直病怏怏的明子钰这次身体倒是十分争气,没有拖后腿。   距京城不到五百里,按这速度,五六日便可到京中了。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疾驰而行,陆瑶纤手扶着车沿,双眸微微出神。   清风拂过,赵恒单手掀开了马车的帷幔,对陆瑶道:“还得三个时辰才能下一个驿站,你饿了没?”   陆瑶摇了摇头:“不饿。”   一路颠簸,的确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幸好,这个季节北方天气不热,倒也还能扛得住。   赵恒却还是担心,俯下身低声对车里的陆瑶道:“那饿了同我说,嗯?”   陆瑶点头,继续赶路,明子钰在马车里被晃的头晕眼花,这几日都是随赵恒一行人一起骑马。   他们抵达驿站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陆瑶没什么胃口,就只喝了点粥,房间火烛跳动,赵恒并不在房中,因为距京城越来越近,赵恒这几日和京中联系频繁,青鸾之前消失了几日,他们到驿站时,青鸾已经在驿站中等着,还有几个太子府幕僚,陆瑶看到丁飞也在其中,应该是三哥派来的。   赵恒回房时陆瑶已经睡着,连着几天赶路,她也实在是累,本来是想等赵恒回来,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让陆瑶意外的是,第二日竟没人叫她起床,前几日都是在马车里凑合,昨日好不容易有床睡,陆瑶睡到快中午才醒。   夏竹进来伺候陆瑶梳洗,陆瑶忙问道:“他们是不是准备好就等我出发,你今日怎么也不叫我?”   “没有,殿下说了在驿站休息半日再出发。”   “休息?”   “嗯,奴婢也不清楚。”   正说着话赵恒进来了,带了几样糕点,他让人去镇上买的,看起来还不错。   夏竹识相退了出去,陆瑶忙问道:“怎么突然停下行程了?”   “不着急回京了。”   “这是为何?”陆瑶不解,奔波了一路,眼看到京城了,却停了下来。   “刘御史和赵穆的五日之约,后日便是第五日。”他倒要看看老头子这次如何收场。   什么狗屁真人,不是有天大的本事吗,倒是关键时候请个神仙出来指点下如何处理。   “那三哥……”   “你三哥以到玉坛寺拜祭师父之名已悄悄出京,后日你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陆瑶欣喜道。   “怎么要见你三哥比见到我都激动。”赵恒揉着胸口,怎么就有点难受呢。   “我日日都能见到你,要是都这样激动,估计心得先跳出来。”陆瑶打趣道。   太子殿下这随时都能来的醋意也真是让人佩服,喝醋长大的吗?   “哈哈……”赵恒大笑起来,心情舒朗。   确认陆玉庭并未离京之后,赵恒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总算能松些。   他完全信任自己的师弟可老头子并不是,他出京,将京中势力放心交给陆玉庭,朝中和他在时无异,他极为放心。   可另一方面却是向老头子传达了一个信号,大齐有没有他这个太子都可以,只要有陆驸马。   尽管他称病不上朝,但到底还是惹了老头子猜疑。   丁飞说老头子两次中风,身体已经大不好。   也许这是件好事,他已经接了太子的担子,迟早是要继位的,无非比预期又早些。   老头子再这么折腾,不知要寒了多少人的心,陆家也经不起他这样折腾了。   ……   早朝上,四周阒然无声。   常贵递了一本折子上去,不足片刻的功夫,皇上抬手将其摔到了地上。   “啪”地一声,让本就跪着请罪的冯尚书和曾尚书身体一抖。   刘御史经常死谏,这种场面算是见多了,竟十分镇定。   而且,他还有话要说,只是未开口就被皇上抢了先。   “春闱还未开始就先泄露了试题,你们吏部和刑部,还有督察院都是干什么吃的。”皇上气的头上青筋突突跳着。   “皇上息怒!”冯尚书道。   说实话,他现在也是位极人臣了,好久都没这样跪过了。   “息怒?让朕如何息怒,若不将事情查清楚了,你们几个也不必霸着位置,让给有能之士来做!”   皇上突然觉得自己醒来还不如不醒来呢,快要被气死了。 第739章 目光短浅   “皇上,老臣并非尸位素餐,亦愿让贤,可此事蹊跷,微臣和冯大人将九份试题交给皇上御览,皇上亲自选出三份题目,亲自将那三份题目用蜜蜡封存,直接由御林军护送送往刑部,皇上是不可能泄露题目的,蜡封也未有动过的痕迹,难不成真出了鬼不成?”   刘御史向来是出了名的敢说,这话一出,朝堂哗然。   朝堂的大臣,有大半是靠科举考取的功名,便是世家子弟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这种话哪有人敢当堂提这种鬼神之说。   果然,上官峰开口了,哼,他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亏刘御史还是读书人。”   “上官大人,刘某若是说错做错都是刘某自己的事,上官大人此言莫非是讽刺嘲笑天下读书人?”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这罪名大了。   “我大齐历来尊重读书人,崇尚以文会友,科举将近上官大人说这种打击士子们士气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我只是说刘大人不应在朝堂以鬼神之说蛊惑人心。”   “上官大人好大的胆子,竟对神仙无敬畏之心,皇上留在宫中的玄妙真人就是要位列仙班的神仙,上官大人分明是想借此诋毁玄妙真人,讽刺皇上!”   众位大人:上官峰是疯了吗,敢呛声刘大人,不知道他有一张铁嘴吗?这下好了,惹祸上身了吧?   上官峰噗通一声跪下了:“皇上,臣并无此意啊。”   冯尚书低头,面无表情,心里却道:还是刘御史厉害,刘御史拐来拐去的指桑骂槐,真正的意图就是牵出玄妙真人吧。   毕竟这宫中有没有鬼他不知道,活神仙有一个。   尤其这活神仙神出鬼没的很,无影无踪,最适合做这种事……吧?   当然,他只是正常怀疑,毕竟案子未破之前,大家谁都有嫌疑。   他自己也有,不然也不能跪在这里请罪。   皇上:……   他怎么觉得刘御史是在借上官峰的口骂他呢?   “皇上!”刘御史趁皇上没开口之前再次开口:“臣还有话要说。”   皇上压着火气道:“你说!”   什么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一大早的就听他在这里聒噪,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带罪之身吗?这事若是查不清楚,他这都察院头把交椅别坐了。   “臣提议,让玄妙真人施仙法,查清作怪的小人,还臣等清白。”刘御史一脸的坚定道。   皇上怀疑,若是他不答应,他估计又要撞柱子。   不过,还未等皇上开口,先是冯尚书道:“臣附议。”   接着是曾尚书:“臣附议。”   刘大人这主意简直太好了,改日要请他吃饭。   接着,不少大臣都下跪附议,没办法,文官在朝中势力还是挺强大的,都是凭自己的苦出身,能帮衬就帮衬一把。   宋轶和孙天得也跪下附议,当然得附议了,万一皇上脑子一热,让刑部避嫌,那接手这个烂摊子的不是顺天府就是大理寺,他们才没那么蠢,有时间坐下来喝口热茶,嗑点瓜子它不香吗?   皇上看下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大臣,恨不得冲下去踹刘御史。   可御史不能骂,更不能打,要是太子在就好了,那孩子什么都敢。   皇上一口气没喘上来,常贵立马配合的尖叫了一声:“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一群太监扶着皇上往后殿走,临走前听到最后一句是上官峰说的:“皇上不是吃了玄妙真人的丹药大好了吗?”   皇上:……   别拦他,他要踹死这个蠢货,他怎么当初就把他召回京了呢。   没人回应上官峰的话,大家都各自从地上起来,弹了弹身上并没有的灰尘,用你说的真对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齐思宇挑眉,公子当真神机妙算,这朝堂都乱成一锅粥了。   皇上亲自选题,皇上亲自封蜡,皇上派人护送,柜锁未动,试卷封蜡未动,试题泄露,可不是出了鬼神。   玄妙真人有多神,这次就得背多大的锅,没办法,谁让他是无所不能的活神仙呢。   那些士子们正因为这事群情激愤呢,若知道宫里有位行无影去无踪,能掐会算,有通天之能的活神仙,会怎么做呢?   果不出所料,下了朝之后,朝堂上发生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   那些士子们都夸上官尚书仗义直言,替天下学子们讨了公道,毕竟,今日朝堂也只有上官大人出来‘质疑’玄妙真人。   有的为上官大人写了诗,有的为上官大人做了赋,连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说上官大人不仅能武,骨子里还有一颗文人的心。   上官峰在府中急的跳脚,他没有,他没有做文人的心,更没有质疑皇上,他是疯了才会和皇上作对呢。   韩侍郎却是坐不住了,着急的约了罗天明见面。   “我不是说过这次春会皇上极其重视,不让你搞这些无用的小动作。”韩柏铭呵斥道。   “难道不是大人做的?”罗天明惊道。   “我怎么会在这时候做这种打草惊蛇的事。”韩柏铭要被他气死了。   “那这到底是谁做的?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那些考生正在抗议,我们可以选……”   “不可轻举妄动。”韩柏铭打断罗天明的话:“这件事蹊跷,在没有查出来之前,你不许有任何动作。”   罗天明虽不甘,但韩柏铭在大齐经营多年,很得国主看重,他不得不听他的。   “是!”   “太子殿下要到京城了,你安分些。”韩柏铭虽没有见过他们的太子殿下,但据消息所说,太子殿下崇尚仁政,希望能与大齐交好,和平共处。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在养病吗,怎会来大齐?”   “二皇子最近惹出的乱子还不够大吗?”派什么玄妙真人到京城,这下好了,还未成事就被坑了,他根本就不了解大齐的情况。   这下好了,捅了马蜂窝,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刘御史他们反咬一口。   刘御史是个死硬派,他早就看玄妙真人不爽,这次就是借题发挥,二皇子居然敢把人送到他眼前,在他眼里揉沙子,真是目光短浅,没见过世面。 第740章 神仙难救   罗天明倒觉得二皇子这招挺好,把人安插到大齐皇帝面前,这可不是谁都有的本事。   韩柏铭看到罗天明眼神里的不认同:“你最好记住我的警告,不要私自和玄妙联系,坏了皇上的大计,二皇子也救不了你。”   “是!”罗天明不情愿道。   ……   不得不说,百姓对诡秘之事有种与生俱来的好奇心。   这不过几日的功夫,春闱试题离奇泄露的事已经传遍京城城,当然伴随着这件事的还有玄妙真人的事迹。   几日间,茶寮、酒楼、甚至东西市的铺子,到处都能听见关于玄妙真人本事通天,施个仙术就能让人看到天上的神仙。   玄妙真人在京城彻底火了。   只是火的方式不大对,因为大家都认定,神不知鬼不觉的泄露试题只有玄妙真人能做到,别人没这个能力。   外面闹的沸沸扬扬,皇上自然也知道了,玄妙真人倒是并不在乎:“皇上清者自清。”   皇上也是很疑惑。这消息都不知道哪传出来的,还传的有鼻子有眼。   “真人莫要和那些愚民一般见识,流言这东西,过几日就过去了。”皇上劝道。   “无碍。”   “其实……朕觉得,真人倒不妨施法,让当时情景重现,也好将真相大白天下……还真人清白。”皇上一脸假笑。   当然,最重要的是平息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这要再传下去,那些学子们将来还不得记恨一辈子,将来入朝为官,万一做了御史,妈呀……那得多少个刘御史啊,想想都怕,皇帝难当。   玄妙真人:……   情景重现?他要有那个本事,他都上天了。   赵穆心里比谁都着急,为什么呢?这五日之期马上就到了,本来还指望玄妙真人能在父皇面前替他说话,这下好了,他自己自身难保了。   御书房里,皇帝觉得煎熬,真人觉得煎熬,皇子觉得自己煎熬,连常公公都觉得今日这日子煎熬极了,因为他最清楚那泄题是怎么回事。   因为那日,他也在书房,还就在皇上身边伺候。   这些年,有皇上在的地方就有他,没办法,他得宠,又得信任。   平日里端茶倒水,迎来送往,所以特别有眼力劲,这眼睛特好使,就瞟了一眼,他就记住了。   晚上,那个小兔崽子请他吃酒,他也没防着,自己的干儿子,他这些年是真心疼爱的,希望他奔个好前程,可这小兔崽子,算计他头上了。   这可是掉脑袋诛九族的罪,虽然,太监也没有九族可诛,进了宫,就六根清净了。   但能怎么办,自己收的徒弟,干儿子,还不得自己担着。   常贵给皇上和玄妙真人上了茶:“皇上喝茶,真人您也喝茶。”   皇上已经习惯了常贵伺候,玄妙真人可不一样,接过茶道了句:“多谢。”   “哎呦,真人快别折煞老奴了,能给真人斟茶是老奴的福气呢。”常贵笑的,眼睛挤到一处去了。   “你今日倒是话多。”皇上抬头斜了常贵一眼。   常贵讪笑着:“老奴是想离着真人近些,也能多添些仙气,说不定哪日也能鸡犬升天了呢?”   皇上哼了一声,这老家伙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好了,传膳,你也下去歇会儿,让小德子进来伺候就行!”站了一上午了,没歇口气,他年纪也不小了。   常贵这心里越发内疚:“老奴谢皇上体恤。”   出了御书房,直接找孙不二去了,孙不二昨日守夜,正在房里睡觉呢,门突然被推开了,吓的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了。   “师父……”孙不二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师父的眼神太凶了,师父这是来找他算账了,虽然是意料之中。   “小兔崽子,你可把你师父给坑死了,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吧,你把题到底泄露给谁了,赶紧给笔银子让那人离开京城,要不你这脑袋我可保不住。”常贵虽然生气,但还算没失去理智。   常贵连银子都准备好了,这个狗崽子这些年肯定没存多少银子,这可是一大笔封口费。   孙不二看着师父给的银票,心里一下崩溃了,其实这事他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师父。   “干爹,您对儿子真好。”   “这会儿知道我是你干爹了,你说你干点啥坏事不好,这可是春闱,春闱你知道吗?但凡在春闱上作怪的就没好下场。”   “这不大家都说是玄妙真人了吗……”孙不二战战兢兢,不敢看师父的眼睛。   “这事不对,你小子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这要是一般的漏题,也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明显有人操纵。   孙不二摇头。   “你还不说,这事闹大了,你不说,我怎么想办法保住你,你这小兔崽子,我打死你算了……”常贵手中的拂尘往孙不二身上抽着。   “哎呦,师父,干爹,你别打了,外面都听到了……”   “还不说是吧……”   “说,我说,”这事迟早瞒不住,而且,驸马传话,说这事,这事还得告诉师父,还得他配合呢。   孙不二就把这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可把常贵给惊的。   “小兔崽子,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这心气挺高,你竟然,你竟然攀上太子殿下了,你这主意打的好啊,是真好……”   “这不都是师父您教的吗,师父您让我和太子殿下套近乎,先混个脸熟,然后,然后太子殿下就记住徒儿了……”孙不二跪在地上可怜巴巴道。   “呵,你这意思还是我的错了?”   “这话徒儿可不敢说……”但的的确确是师父总让他去跑太子府的差事。   这才,这才让太子妃娘娘注意到他,器重他的,他这也是,没办法啊。   “好呀你,翅膀骨硬了是吧,学会坑师父了……”   “徒儿这可不敢,师父,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徒儿了,师父您就看在徒儿是你一手养大的份上,帮帮徒儿……干爹……”   “帮,怎么帮,这次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这宫里不就有个神仙吗?” 第741章 温柔小意   孙不二可怜巴巴的看着师父,这接下来还得师父配合,戏都到这儿了,不演下去不行。   常贵当然猜出孙不二的意图了,这死孩子这是在逼他做决定。   “干爹,您老人家就行行好,要是能保住儿子这条狗命,以后儿子和妹妹一起孝顺您老人家。”   “妹妹?你小子哪来的妹妹?”常贵虽然老,但还没糊涂,别想诓他。   “儿子跟您提过,妹妹出生不久就丢了,如今找着了,以后儿子和妹妹一起孝敬您老人家,儿子这次就指望您救了,干爹……”孙不二抱着常贵的腿,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别叫我干爹,你是我干爹。”常贵气的跳脚,这么大的事,这小兔崽子竟然不和他商量,真是长本事了。   常贵这辈子没儿没女,就收了孙不二这个干儿子。   这种事,其实也看缘分,他当年也是看这孩子机灵嘴甜,没想到……   罢了罢了,自己看走眼的,怪谁呢。   常贵气的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的把孙不二揍了一顿,这才气吼吼的离开。   孙不二却松了口气,师父虽然嘴上没答应,但他知道这事……成了。   被师父打了一顿,也没心情再睡了,孙不二起身,先将消息传了出去:“师父他老人家答应了,不过……”   “公公但说无妨。”   “若是此事被皇上知晓,希望驸马可以保我师父性命,送他出宫,此事我师父的确无辜。”   那人笑道:“公公放心,公子办事向来万无一失。”   “有劳!”   常贵从孙不二那离开后就回了自己房间,闭着眼睛坐在那里,整理思绪。   其实,当他猜出这事和徒弟有关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对策。   除了顺势而为,别无选择。   他是皇上的人,按说不用面对这为难局面,可现在形式不同了,一边是太子殿下,一边是居心叵测的玄妙真人,于公于私,都该选太子。   只是,他在皇上身边伺候几十年,第一次做对不起皇上的事。   宫里的消息很快传到陆玉庭那里,陆玉庭听后没有说话,只笑了下:“回府吧。”   只等收网,没他什么事了,明日他便前往玉坛寺,即便他想办法拖到了太子回京,但到时候想见面商讨事情只怕是不易了。   “要派人通知公主吗?”   “不用!”   陆玉庭自出来便在布局安排,这两日几乎没有合过眼,陆玉庭靠在马车上像是睡着一般。   不过,马车停下时,他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陆府门口小厮看到陆玉庭回府,立刻大喜道:“世子爷回府了,快去告诉侯爷和公主,快把东西拿出来。”   一瞬间的功夫,几个小厮把火盆,柳枝条都拿了出来,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小厮拿着柳条在陆玉庭身上轻轻的抽了几下,嘴里也跟着碎碎念着,然后再跨过火盆。   这也是京中的民俗,若家里人惹了官司,运势不顺,都会在进门的时候这样做。   从大门到二门,再到内宅,但凡陆玉庭跨过一道门,都有小厮在门口兴奋吆喝:“世子爷回府,吉祥如意,平平安安。”   陆玉庭被放出御林军牢房的第二日,皇上允了平宁侯为陆玉庭请封世子的折子。   虽然陆玉庭出使契丹的事还未公开,但陆伯山已经提前知道,如今看着,这世子之位更像一个交易。   伴随着吉祥如意,平平安安的声音,陆玉庭终于走到了自己院子。   赵绾站在院门口翘首以待,一身淡蓝的衣衫,明显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清冷,只是看向陆玉庭的眼神却是炙热的。   赵绾想冲过去抱他,可腿却不听使唤,站在那里一步都动不了。   陆玉庭三两步上前,伸出手臂直接将人揽在怀里,赵绾眼睛一红,滚烫的热泪从眼中落下,声音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回来了。”陆玉庭低声唤道。   赵绾一声不发,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微微的颤抖,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她差一点就见不到他,而她也救不了他。   陆玉庭能感受她用发颤的手臂紧紧缠着自己的腰,如同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这次的事,是真的吓到她了。   那日事出突然,高鹏带着的御林军带走他时,他甚至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陆玉庭,对不起。”赵绾埋在他怀中,闷声道:“我救不了你,我真的很没用。”   赵绾应该在哭,声音断断续续,明显的哽咽。   “你若要和离,我绝无话说,是我对不起你……”经此一事,她已经没脸面对他,更没脸面对陆家人。   “谁说我要和离。”陆玉庭打断她的自责,压低声音认真道:“你听好了,我陆玉庭此生只有一个妻子,便是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赵绾没说话,只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我知你心中愧疚,只是这不是你错,亦不是皇上,是我自愿进御林军牢房的。”   “真的?”赵绾抬起湿红的眼睛来,明显的不信,父皇中风晕倒后醒来过,他是能听到她说话的,可是并未让高鹏放了他。   陆玉庭笑了笑,眼睛深邃得如一汪深潭:“自然,否则谁能抓得住我。”   “你别哄我,我知父皇是怎样的人。”赵绾轻叹。   他中风,太子不在京中,他怕陆玉庭夺权。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这人从不吃亏,皇上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女儿……”陆玉庭单手捧起她的脸颊,俯身吻住了她。   从浅尝辄止到绵长而又热烈,赵绾只感觉到自己快要被他生吞入腹。   只是,她没有丝毫的抵抗和拒绝。   风无名挥了挥手,周围的下人都悄悄的退了下去。   微薄的夕阳挂在云层间,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重叠在一起,宛如一人。   良久,陆玉庭终于松口,赵绾粉白的嘴唇此刻成了艳丽的红,泛着湿润的水光。   陆玉庭深深地望着她,嗓音暗哑无比:“这是利息,剩下的公主要慢慢还。”   赵绾红着脸,若是平日,定要骂他脸皮厚,可这次竟然乖乖点了点头。   陆玉庭极少见赵绾有这般乖顺的时候,温柔小意的女子男人没有不喜的,陆玉庭很是受用:“先回房,公主有话慢慢对我说。” 第742章 虎狼之地   陆玉庭看到桌上的酒菜,笑着在桌前坐下:“公主今日好兴致。”   赵绾酒量还可,但她平日里是不大饮酒的,便是饮酒也是果酒居多,今日的酒是新丰酒,对他的口味。   赵绾在陆玉庭对面坐下,给二人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缓缓抬眼,眸中泛着水光,如一泓秋水:“第一杯酒我敬你,这次的事说到底原因在我,陆玉庭,如今我的身份,于你而言,已是拖累。”   那日父皇叫了陆玉庭进宫,是打着北疆公主的事想要借着为她出头,然后借机敲打陆玉庭,好驳回平宁侯为他请封世子的折子。   “殿下一定要这样同臣说话么?”陆玉庭唇角轻扬,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赵绾看着他道:“其一,当今朝堂权势,太子和父皇势力各半,太子和父皇虽是父子更是君臣,你是太子心腹,陆瑶又是太子妃,陆家已让父皇忌讳,父皇为防外戚,一定会在太子继位前拿陆家开刀,我的身份已不适合留在陆家。”   赵绾说的含蓄,其实她只是一个公主,父皇的一颗棋子罢了,对局势无伤大雅。   陆家,尤其是陆玉庭和陆瑶才真正碍了君王的眼。   但凡碍了君王眼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上次借北疆公主的事将陆玉庭约到宫中训斥,以后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她以后只会成为他的掣肘。   陆瑶有太子护着,而她,护不了他。   陆玉庭仍是笑着,像是赵绾说的只是一件极小的事,陆玉庭上下张合的唇瓣道:“公主继续说。”   “父皇要废太子妃,太子必不肯,所以……”   “所以公主觉得臣不及太子情深?”陆玉庭漫不经心道。   赵绾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我不重要。”更没用。   陆玉庭倒酒的手一顿:“公主这样认为?”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痛恨公主这个身份,痛恨她有这样的父皇。   陆玉庭嘴角微微扬起,饮了杯中酒道:“殿下如此笃定你我和离,皇上就会放过我?”   “至少他不会借口你是驸马而挑剔你。”这次若陆玉庭那日没有进宫,父皇便捉不到他的把柄,更不会有这牢狱之灾。   陆玉庭做事极小心,如今在朝中也不任任何职位,父皇拿不到他的把柄,只能从她这里威胁于他。   陆玉庭轻笑了声,抬起斜飞的眉眼看她:“公主这次错了,如今驸马的身份能保我性命呢,只看公主愿不愿为我冒险?”   “我当然愿意。”赵绾急急道。   “公主真的愿意?”陆玉庭身子朝前凑了凑:“公主可愿意舍去公主身份,陪臣颠沛流离?”   赵绾抬头,眼中尽是吃惊:“你要离京?可是父皇要将你流放?”   赵绾眸中立刻起了一层水雾,她就知道,这世子之位不是那么容易,父皇的为人怎么可能亲自松口。   “大抵如此吧。”陆玉庭一挑眉,并没有将出使的事告诉她。   不过,如今皇上在他儿女心中的地位可是越发低了,皇位没人继承,连女儿都觉得他不是仁君了。   这皇帝当的可真是失败,算了,等师兄回来自己收拾吧,家务事,他管不了。   “他要将你流放去哪,不管去哪,我都陪你一起。”赵绾这会儿已经忘了,她是要与他说和离之事的。   “大抵是个虎狼之地吧,偏远又危险,公主真愿意随臣一起?”   “我愿意,活了十七年,我也腻了这个公主,谁对我好,谁利用我,我看不出来么?况且,我……”我喜欢你。   只是赵绾没有说出来,感情一事,谁先动了情,谁就输了。   如今,她已输得彻底,不过,她不在乎了。   赵绾眼神清澈,强作镇静道:“不管多危险,我都要同你一起。”   陆玉庭抬眸看着她:“公主可不许后悔。”   赵绾拿起酒杯,饮下杯中酒:“我赵绾以酒起誓,绝不反悔。”   “很好,公主如此诚意,那封和离书可以丢了吧?”   “你……”他怎么知道她写了和离书。   “公主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他虽没有回府,但府中的事他都清楚。   赵绾日日都要进宫,皇上醒来那日,她在华清殿内跪了许久,求皇上放了他,只是皇上没有允,还呵斥她有失皇家公主颜面,让她以后不必日日进宫。   连淑贵妃也为此受了连累,幸好淑贵妃在宫中多年,余威尚在,能护着她,不然,在一贯拜高踩低的宫中,她还不知要受多少白眼。   那日七公主也在,平日里被皇上训斥的都是七公主,那日换成了她,七公主没少冷嘲热讽。   说她也有为了男人如此不顾体统的时候,甚至口出狂言说,这次她回宫,便要抢走她所有的风光,包括,曾江。   赵绾在宫中一向风光,便是曾经盛宠如徐贵妃也不曾让她如此失颜面,可那日,七公主当着华清殿所有人的面将她的颜面扫地,可碍于皇上,她一句也没有反驳。   她刚出了华清殿,七公主便命人将她送的参汤摔到殿外。   他听说,汤渍沾了她的裙角,格外狼狈,她就是那样一步一步出了宫门。   “所以你也知道我有多没用了吧?”赵绾自嘲道,她如今已经沦为宫中笑柄了。   父皇的那些妃子平日里都捧着她,如今看她的眼神犹如瘟疫。   “臣觉得公主最勇敢,堪为公主表率。”   赵绾笑容有些悲凉:“你别再叫我公主……”   她只觉得讽刺。   她如今在父皇心中的利用价值便是牵制陆玉庭了。   “在臣心里,公主永远是臣的公主。”也唯有她让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赵绾被他看的脸一热,岔开话题道:“你什么时候离京?”   “明日吧!”   “明日?”这也太快了吧。   “明日你随我去给师父上香,之后便要离开京城,公主可做好吃苦的准备?”   “只要不在京中做这个可笑的公主,便是做你的奴婢我也愿意。”   “臣可舍不得让公主做奴婢,还是换臣来伺候公主。” 第743章 安排妥当   赵绾今夜喝了不少酒,她的酒量自不能和陆玉庭比,很快便醉了。   陆玉庭亲自将她抱到榻上,这才起身离开去了书房。   平宁侯和父亲已经在书房等着,陆玉庭恭敬道:“伯父,父亲。”   “坐吧!”陆伯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陆玉庭这才在父亲下首的位置坐下,格外的规矩。   果真如传言一般,陆三公子在家中地位,堪忧。   “你出使契丹之事安排的如何?”陆伯山问道。   “伯父放心,已安排妥当。”陆伯山毕恭毕敬。   “你这一天天的这个安排妥当,那个安排妥当,什么都妥当了,怎么把自己安排进牢房了?”陆季山语气有些急了。   没办法,儿子进牢房,当父亲的爱莫能助,那种滋味真是煎熬。   幸好是出来了,不然,他这条命真要担心的没了。   陆玉庭:……   过了半晌才道:“父亲教训的是。”   陆季山看儿子这样,又心疼了:“契丹狼子野心,不比大齐,你如何安排?”   “父亲放心,儿不会让自己冒险。”其实这个计划他和师兄早就谈过,本想着等师兄继位后,他再出使契丹。   到时正逢新帝登基,边疆统一,万民归心,新帝号令天下,造福百姓,必将是盛世天下。   “你就使劲吹!”陆季山哼了一声。   陆季山当年也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有才有颜,这些年一直在翰林院,论学识在大齐也算数得上的,可今日见了儿子,什么修养学识全没有了,就会怼。   陆玉庭:……   今天父亲大人有些难沟通,陆玉庭悄悄看向上首的陆伯山。   陆伯山这才道:“三弟!”   陆季山纵然是还没骂够,大哥开了口,也不好再说什么,算了,等会儿回到三院再收拾他。   “早年我和契丹可汗打过交道,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听说他的二王子颇有他当年英勇,率兵一夜之间灭西凉的就是他。”陆伯山口中的二王子便是耶律达西。   “伯父放心,侄儿已想出对策,契丹虽强,可突厥和回纥也不那么好对付的。”陆玉庭很是自信。   说起契丹,突厥和回纥,他们之间的矛盾比起来可比和大齐的矛盾更深,早期契丹分为契丹八部,前朝初期时形成大贺氏联盟,是契丹最辉煌的时代。   可惜联盟没落,契丹不复昔日辉煌,联盟瓦解后契丹依附于后突厥汗国。后突厥又被回纥所灭,这三个部落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说的清的。   再后来便是如今的契丹可汗耶律阿纳统一各部,便是今日的契丹。   契丹这次灭西凉,又和西北军交战许久,自然也是损兵折将,国力受损,他想占大齐便宜,突厥和回纥也不那么容易对付。   陆伯山听完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此次议和,只能智取。   不过,这说着容易,想要说服突厥和回纥也并不容易,这其中还要细细筹谋。   陆季山和陆玉庭一前一后出了陆伯山书房,陆玉庭这会儿乖顺异常,和父亲大人保持了半步远的距离。   陆季山突然顿下脚步,陆玉庭反应十分灵敏,也赶紧停了下来,一副您说,我仔细听着的表情。   “你……”陆季山看着儿子也说不出话了:“你让我怎么说你。”   骂吧又舍不得,不骂吧,这孩子的确又欠骂,一点都不为父母着想。   他这一天天忙的,赵家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   “父亲,儿会平安回来的。”陆玉庭自然明白,父亲只是心疼他,并不是真的要骂他。   “罢了,我也不说你了,你从小到大便极有主意,我便是拦也拦不住你,只是,你在外冒险,也要想想我和你母亲。”   “是,儿知道,待儿这次回来,便留在府中好好陪你。”   陆季山便当自己没听到这句话,待回了京,不知又要有什么差事,还说这次回府住是为了多陪他们,结果呢?人影都见不到。   “这次你出事,公主忙前忙后,日日进宫为你求情,前几日你母亲病了,她亲自侍奉,端茶喂药,男人要大度些,皇上是皇上,她是她,既嫁给你,便是我陆家人,莫要因为这次的事伤了你们夫妻感情。”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儿明日要出门一趟,回来便要前往契丹,父亲多保重。”   陆季山点头,转身离开,陆玉庭看着父亲的背影,莹白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拽的很长,也异常的落寞。   ……   华清殿   陆玉庭回了陆府,他从御林军牢房出来的消息自然跟着传了出去。   赵穆这边的事还一团乱麻,陆玉庭已经出来了,御史那边也步步紧逼。   如今无论是皇上的人还是太子的人都提议赵穆早日离京,在这件事的口风上出奇一致。有种人人都想除之而后快的感觉。   可赵穆再如何,也是他的儿子,皇上脸上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桌上小山似的奏折,都是上奏让赵穆离京的,奏折最后的落款大多是他一手提拔的寒门。   想他这一辈子,遵循父皇遗愿,这辈子都在和世家做斗争,驱逐了傅家,打压了崔家,便是陆家也不复往昔,可没想到临了,倒是他一手提拔的人最让他为难。   太子……如今是众望所归了。   赵穆的回京,反倒让之前在朝堂上撕的不可开交的两股势力握手言和了。   常贵给皇上添了茶:“皇上身体要紧,都看了一个下午了,歇会儿吧。”   皇上摇头:“朕难啊。”   都说皇家无情,父子之间争权力,皇子之间争龙椅,可无情的只有皇家吗?   朝堂上寒门和世家也在争地位,争圣宠,如今,他们是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了。   “皇上,不如请玄妙真人来?”常贵试探道。   皇上摇了摇头:“不必了。”   “玄妙真人可是神仙,没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皇上这几日和真人研究仙术,奴跟着都有福,看到了天宫圣象……”   皇上沉默了许久,幽幽开口:“常贵,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第744章 当真可笑   常贵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呵呵的笑着:“皇上,玄妙真人可不就是活神仙吗?”   皇上不语,默默的喝茶,常贵也不再多话,安静的站在身后。   玄妙真人的仙术确实了得,可却以不好太过干涉人间之事,对春闱漏题的案子再三推诿。   朝廷多年来提拔寒门,却在春闱这事上一下败光了好感。   如今这些寒门代表也和世家们一起逼他了。   常贵作为跟在皇上身边最长的人,对皇上自然是最了解了。   皇上多疑,对人很难信任,玄妙真人能借修仙之术得皇上另眼相看,但这只是暂时的,很容易被打破,比如现在。   这招春闱漏题的确是绝了,一石二鸟,用舆论把皇上逼的没有办法。   只是,若真有能人查出真相,东窗事发,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不过,目前没有哪个衙门接这个案子,有活神仙,谁上杆子自己查案啊,出力又不讨好。   到时不管能不能查出点什么,可是把吏部,刑部,督察院得罪个彻底。   七公主今日又给皇上熬了滋补的汤药,这次七公主回宫后像换了个人似的,对皇上格外的孝顺,就像是……往日的六公主。   “父皇,太医说了您要多休息,这些大臣总拿这些小事烦您,朝廷养着他们不为父皇排忧解难,只会让父皇不开心。”七公主嗔道。   皇上责备道:“不许妄议大臣,这些你不懂!”   “儿臣不用懂这些,儿臣只想父皇身体健康。”七公主哄着皇上开心。   皇上脸色的确缓和不少,好听话谁都会说,只看什么时候说,七公主得了人指点,倒是比以前会讨皇上欢心。   再加上六公主惹了皇上的恼,在皇上面前不似以往温顺,皇上也愿意抬举七公主,已经以七公主仁孝的名义,恢复了七公主的公主身份。   虽不如六公主之前得宠,但京中如今也都知,七公主替代了六公主在皇上心中地位。   大臣们不同意景王留在京中,可七公主只是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   常贵笑着接过丫鬟们盛好的汤递到七公主手中:“公主放心,有玄妙真人,皇上定能修得长生仙术。”   “这是自然,四哥为父皇寻得真人就是为了让父皇长生,我大齐江山永固。”   “七公主说的极是,七公主孝心一片真是难能可贵。”常贵顺着七公主的话道。   “本宫做的这些和四哥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七公主接过参汤又端给了皇上。   皇上喝完后,七公主又顺手递了帕子:“父皇,明日便是五日期限,父皇真的忍心四哥离京,骨肉再无相见之日吗?”七公主说到此处,眼睛竟是红了起来。   “父皇,儿臣最近总是回忆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太子哥哥还在……”   “七公主慎言。”常贵赶紧打断,这话,犯忌讳。   “儿臣失言,父皇恕罪。”七公主突然跪下:“儿臣是想……大哥了,大哥在时,我们都喜欢粘着他,儿臣常常闯祸,都是大哥替儿臣说话……大哥是最盼着我们能够和睦的……”   皇上眼神恍惚,明显被七公主的话牵动情绪。   常贵看了眼七公主,并没有开口,只安静的在一旁候着。   “儿臣真想回到小时,那时多好啊……”   常贵心里笑道,七公主今日的确很会说话,不过这话里有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那时好,便是现在不好,现在和当时比,不过因为太子不同罢了,七公主今日这些话是有人教的吧。   “儿臣今日犯糊涂,又让父皇伤心了,都是儿臣的错。”   皇上叹了口:“与你无关,朕累了,朕想休息会儿。”   “是,儿臣告退,父皇好生休息,儿臣明日再来。”   七公主退下后,书房就剩下皇上和常贵二人,常贵给皇上揉着肩,皇上闭着眼睛,过了许久才开口:“朕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有玄妙真人在,皇上定能长生不老。”   皇上轻笑:“你听过哪个皇帝能长生不老?”   “那是他们没有遇到神仙。”   皇上睁开了眼睛:“太子什么时候回京?”   “快了,算脚程就这三两日了。”   ……   陆玉庭上了玉坛寺,直接从后山出,到了与太子约定的地点。   让赵恒意外的是,陆玉庭竟带着赵绾,赵恒心里翻了个白眼。   当初信誓旦旦的说六公主有用,如今看来的确有用,对他有用,而且陷的不浅。   “我和绾绾去那边看看,你和三哥慢慢谈。”喝了茶聊了几句家常,陆瑶便带着赵绾离开了。   这里不是驿站,但距京城已经不远,这是方家的一处客栈,客栈已经提前准备,都是自己人。   待两人离开后,赵恒才问道:“京中情况如何?”   “等太子殿下回京主持大局。”陆玉庭摇着扇子不紧不慢道。   如今那群学子都闹翻了,连国子监学生都罢课了。   太子这时回京,亲自主持春闱,日后在学子心中地位无人能撼动,文人最厉害的便是手中那支笔,锦绣文章,歌功颂德,太子贤德之名便是立住了。   赵恒沉默许久:“那你呢?你明知老头子让顾将军随行是有目的的。”   到时,若陆玉庭有任何意外,第一个逃脱不掉的就是顾家。   顾家和陆家是他太子之位的最大功臣,两家如果因此失势,那将来他登位,不会有外戚干政,亦不会有武将威胁,老头子好盘算啊,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让陆玉庭回京。   “师兄放心,这次我会带公主一同离京。”陆玉庭丝毫不把危险放在心上:“再说,师兄一定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皇上已经中风两次,不能再受任何刺激,随时都有危险,到时师兄登基,这一切危险便自动消除了。   赵恒知道劝不住他,从怀中掏出一物交给他:“这个你拿着。”   “这是……青龙符文令?”陆玉庭吃惊道。   一直以为青龙符文令只活在传说中,没想到竟真实存在。   青龙符文令是傅家祖传信物,凡持此信物便等同傅家家主,不仅可以调动傅家所有暗卫,更重要还可调动傅家军,这也是为何,皇上一直防着傅家。   傅家军虽是大齐军队,可除了朝廷的虎符,这青龙符文令也可以调动。   皇上一直忌惮的东西没想到早就在自己亲儿子手里,当真是……可笑。   赵恒点头:“此令可护你周全。”   陆玉庭却拒绝:“此物贵重,我不能收。”   “让你收便收着,若再婆婆妈妈,我直接绕道前往西北,省的你跑一趟了。”反正他还未回京,老头子也奈何不得他。   “你……”   “收着。”赵恒硬邦邦道。   赵恒脾气就是如此,不善劝人,更不会说软话,他和陆玉庭这么多年直来直去的互损惯了,要他抱着他说什舍不得他的话他说不出来,只会这样表达。   陆玉庭这才收下,没办法,他不能当千古罪人,皇上的身体眼看不行,太子不在京中,若出了意外,他真无颜见先主了。   “京中形势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我已经都交代给齐思宇和丁飞,你回京便知。”   “我知道了。”   “师兄,保重!”   一声保重,千言万语覆盖其中。   ……   庆历二十六年四月初九,太子回京,以驸马为使的议和使团同日离京。 第745章 好好反省   自先太子薨后,先太子妃搬离东宫,东宫荒废已久,自赵恒被立太子之后,东宫就在重新修缮,如今已经修缮完毕。   皇上已下令,择吉日令太子入主东宫。一国太子住在宫外始终不成体统。   太子回宫阵仗不小,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进宫拜见皇上。   皇上已经在华清殿等着了,太子进了城后到进宫愣是拖了快两个时辰,皇上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到宫门问消息了。   “儿臣拜见父皇!”赵恒下跪行礼道。   皇上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哪有太子野出去大半年连封信都没有回来,就这样的性子,再让他在外面野着,他能忘记他爹是谁?   “不是父皇请儿臣回来的吗?”赵恒表情有点小嫌弃。   皇上本来是打算平心静气的和他说话的,谁知道一句话,火气勾上来了,不过还是忍住了。   太子如今回京也的确回来的是时候,比如,春闱的事可以交给他处理。   皇上看到陆瑶不在,便问道:“太子妃怎么不在?”   这语气一听,就知道皇上要找太子妃麻烦了。   太子妃不知道劝诫,还跟着太子一同跑了,太子要骂,太子妃更是有错。   “儿臣让她回陆府思过了。”   “回陆府思过?”皇上给惊着了,出嫁的妇人哪有回娘家思过的。   只有被休弃的妇人才在娘家思过,名为思过,实为休弃,太子妃哪有说休弃就休弃的。   “胡闹!”皇上喝道:“派人去接太子妃回宫。”   “父皇不用麻烦,女人就不能太惯着她,冷着她几天,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赵恒抖了抖衣袖,语气十分霸气。   皇上倒是好奇,这死孩子平日里把那陆家丫头护的跟眼珠子似的,这会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舍得让她回娘家了。   “你是太子,怎么一回京就和太子妃闹矛盾,陆家是朕倚重之臣。”毕竟平宁侯世子今日才离京议和,闹的太过了不好看。   “别提了,儿臣打算废了太子妃。”   “越说越不像话了。”太子妃乃未来国母,怎能说废就废,再说,陆家那丫头也是个识大体的。   “父皇是不知道,这次出宫儿臣不就花了她点银子,竟敢给儿臣使脸色,她既然嫁给儿臣,那些个银子难道不该给儿臣花。”   皇上:……   这话让他怎么说,第一次见到软饭硬吃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他不会出去这么久都花太子妃的银子吧?   “你自己没有银子吗?”   “父皇,儿臣连俸禄都没有,都被父皇罚到三年后了,哪来的银子,不就一百多万两,儿臣很快会赚回来的。”   “你说什么,一百多万两?你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银子吗?”这死孩子,这才出去多久,造了这么多银子,他到底都干了什么。   “父皇别担心,一百多万两算不得什么?儿臣很快就能赚回来。”   “赚回来,如何赚?”空口白牙的如何赚回一百多万两,就这败家子模样也不是经商赚钱的料。   皇上一想不对劲,赶紧道:“国库没那么多银子,朕的私库也没有。”   上次喝酒账单寄到宫中的事皇上还记着呢。   “父皇把儿臣想成什么了,儿臣是那种惦记父皇东西的人?”   皇上哼了一声,他私库里的好东西上次是谁装走了好几马车,若不是常贵拦着,他能搬光了。   赵恒看皇上又摆脸色,很大度的没和他一般见识,自己的爹还能不认了?他也没法选择啊。   “父皇不是给儿臣纳了个良娣,还有几个良媛,侍妾吗,儿臣想好了,她们要入东宫,那就按东宫规矩来。”   皇上好奇了:“什么规矩?”   东宫有什么规矩是他不知道的?   “良娣一百五十万两,良媛一百万,侍妾八十万两吧,儿臣可是大齐唯一太子,东宫哪是那么容易入的……”   赵恒一边说一边点头,也没顾着看皇上的表情,突然头顶飞过去一物,这才抬头:“父皇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的身体才刚好,心胸得开阔些,别总和自己置气!”   皇上指着赵恒:“你这个逆子,朕看你是要气死朕。”   皇上前些日子又挑了几个身家清白的大臣之女入宫,嬷嬷已经在教习规矩,太子回宫后便可以送入东宫了。   这些女子,虽说母族官位不高,但都是知礼仪的。   “父皇,你到底要怎么样,儿臣不在您跟前吧,你派人把儿臣找回来,儿臣大老远的赶回来,你又不满意,你自己算算这笔账,东宫如今可是抢手货,儿臣多纳几个,那都是东宫的进项,儿臣还不都是为大齐着想……”   赵恒还没说完,皇上冲出去了,一通乱拳砸在赵恒身上,赵恒像是被打傻了似的,站在那儿也没动,皇上打的自己累了才停下来,指着赵恒:“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常贵实在有些心疼了,走过去道:“皇上,您可当心身体……”   “常公公说的对,父皇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这脾气也太大了,说动手就动手,难为你在父皇身边这么久没被他打死……”   常贵:……   我想哭,我没这么想。   皇上指着赵恒的手抖啊抖,抖啊抖,赵恒伸手抓住,把皇上‘扶’到龙椅上。   “父皇,您消消气,您这火急火燎的叫儿臣进宫不是为了这些小事吧,您放心,这事您不用操心,儿臣已经让青鸾去办了,等儿臣把东宫纳妾的消息散布出去,应该有不少大臣之女报名,父皇您还是先说正事吧……”   皇上一脚踹出去了,踹在赵恒大腿上,赵恒夸张的哎呦了一声:“父皇,你莫不是装病骗我回来吧……”   皇上差点气岔气,赵恒跟看不到似的,点了点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春闱的题目也是父皇故意泄露的吧?”   赵恒这话一出,常贵给跪下了,吓的:“太子殿下,您慎言呐……”   年纪大了,受不了,太子殿下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刚才是坐地起价‘卖’自己,如今,是把皇上也卖了。 第746章 更胜从前   “逆子,逆子……堂堂大齐太子用自己换银子,你倒想的出来,你是要把皇家的颜面丢尽了。”还敢让人把消息散布出去,疯了吗?   这传出去了还不被那些世家笑死,皇家是穷疯了,堂堂大齐太子要靠……他都说不出口。   “父皇,这事你这么想就不对了,难道儿臣不值那个价,儿臣怎么说也是大齐太子,难道还不比那些……父皇您知道的。”   “朕不知道!”皇上咆哮道   “父皇……您这,算了,有空儿臣带你出去见识见识吧!”   皇上:不行,朕要宾天了。   常贵:太子还是那个太子,没变。   皇上觉得自己能活着,全靠一口仙气儿,不然真要被太子气死了。   “朕怎么生了你这个逆子。”皇上觉得自己迟早得被气死了。   赵恒点头表示认同:“这个儿臣也想知道,不过,父皇十万火急的让儿臣回京就是为了问儿臣这些小事吗?若是无事,儿臣回东宫看看那上官良娣,她爹是兵部尚书,家里应该有不少银子……”   赵恒话没说完,又被皇上丢过去的奏折一通砸:“朕打死你这个逆子,你倒是想的美,朕告诉你,春闱的案子查不明白,纳妃的事想都别想。”还想靠这个发财?做梦吧!   “什么,不准纳妃?”赵恒表情跟被人断了财路似的,又急又恼。   “是,一个都别想纳!”   “一个都别想,父皇您也太厚此薄彼,您的后宫……”   “滚,给朕滚出去!”   “滚,滚,我滚行了吧!”赵恒摇头无奈。   “逆子,事情做不好,别让朕看到你。”皇上浑身发抖。   赵恒大摇大摆的出了宫,看到殿外的诸位大臣:“父皇的话诸位都听到了?”   “是!”殿外候着的正是刘御史,刑部尚书曾大人,吏部尚书冯曦晨,当然,还有户部尚书严明舟。   “孤接下来会谨遵圣旨,你们还需好好配合,好了,都散了吧,莫要扰了父皇清净,让父皇生气。”   众人:到底是谁惹皇上生气,刚才他们吓的直冒冷汗,就怕皇上再中风了。   太子殿下派人让他们到华清殿外候着,原来是这样,早知道就不来了,他们什么都不想知道,更不想听。   连刘御史都摸摸冷汗,太子殿下出宫一趟彪悍更胜从前,以后御史只怕更难当了。   太子殿下大摇大摆的出了宫,哼,老头子还想给他添堵,这种事,他谁都不服。   老头子刚说什么,事情办不好,别让他看到他?这可真是……太好了,以为谁想看到他呢,真是太自信了。   赵恒出宫看到青鸾和青风都在,二人忙道:“主子,可要接太子妃娘娘回府?”   赵恒摇头:“不用。”这事还没完,就不让窈窈跟着为难了。   “那现在……”   “回府!”   东宫虽然修缮好,但太子还没入主,一个良娣万没有先住进去的道理,是以,上官良娣还住在原来的楚王府。   上官良娣入府几个月了,还未见过太子殿下,听说太子殿下回府,自然高兴。   嬷嬷早就将她重新梳妆打扮,身上衣裙颜色也极是俏丽,上官舒宁是将门之女,娇俏中多了几分英气,和陆瑶气质有几分相似,都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子。   皇上选中上官舒宁为良娣也是按赵恒的喜好来选的。   皇上也是觉得太子性子虎,没点胆识的女子只怕也禁不得他吓唬,太子良娣身份仅此于太子妃,以后太子继位怎么也是妃位,不能畏畏缩缩。   上官舒宁也接到消息太子往她院里来了,身旁的嬷嬷比上官舒宁更兴奋:“太子心里还是有良娣的,一回京就来看良娣,良娣可莫要孩子气,您是皇上钦点的太子良娣,太子看在上官府的面上也会善待您的。”   “嬷嬷,你莫要再啰嗦了,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良娣万不可任性惹恼太子殿下……”   上官舒宁频频点头:“知道,知道!”   赵恒回府连正院都没回,直接去了上官良娣院子,韩长史在后面追着想给太子殿下汇报最近府中情况,可惜,没追上。   韩长史追的气喘吁吁,只能爱莫能助的看着太子殿下走远。   上官舒宁没想到太子殿下到的如此快,竟然到了。   她本就站在院子里,这会儿看到一身黑色锦袍的太子殿下愣了一瞬,这才屈膝行礼:“小女……”被跪着的嬷嬷拉了下衣裙这才想起,称呼不对,连忙改口:“妾见过太子殿下。”   赵恒面无表情:“免礼!”   说着自顾自的朝屋里走,上官舒宁不解的看向嬷嬷,太子殿下这是几个意思?   “良娣快些进去伺候!”嬷嬷一喜,扶着上官舒宁朝里走。   前面却传来一道声音:“上官小姐进来,其余人院外候着。”   赵恒话音刚落,青鸾抬起手中剑横在嬷嬷面前,虽未拔出,却也吓的不轻,差点摔地上了。   上官舒宁虽惊诧了下,但还算冷静,到底是将门之女,胆识还是有的。   上官舒宁进去的时候,赵恒已经在主位上坐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上官舒宁只觉头皮发麻,太子殿下和她爹那种外漏的凶不一样,这种凶不动声色,但更摄人。   “上官小姐,”赵恒终于开口了。   如今人人都称她上官良娣,许久没有人称她上官小姐了。   “小女在!”上官舒宁应道。   “孤刚接父皇圣旨,他老人家下旨,不许孤纳妃。”   上官舒宁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什么?”   皇上不许纳妃是什么意思,那她算什么?   赵恒蹙眉:“就是上官小姐以后不再是太子良娣,日后可另觅如意郎君。”这下解释的够清楚了,傻子都该明白了。   上官舒宁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先是呆滞接着是不可思议,最后是惊喜:“真,真的吗?”   “自然!这是孤的谕旨。”   上官舒宁接过,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没错,是真的,上面有太子印,不会有错。   上官舒宁扑通跪下了:“臣女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可真是让人惊喜,让人意外,真是太好了。   赵恒挑眉,上官小姐倒是个比她爹识相的:“不必谢孤,都是皇上的旨意。”   上官舒宁很快改口:“臣女多谢皇上。”然后朝皇宫的方向拜了拜。   “此事到底是……皇家处理不妥,上官小姐放心,孤会重重赏赐以做补偿。”赵恒手扶了下额,蹙着眉头。   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以后能不能不要做这种朝令夕改的事,他很为难的,一天到晚的净给他收拾烂摊子,他也很累的好不好,回京到现在还没喝口茶呢。   上官舒宁一听有补偿,眼睛都亮了,磕头道:“臣女多谢太子殿下。”   赵恒点头,对上官舒宁印象好了几分,她今日若哭哭啼啼不肯离去,他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虽然大齐民风开放,但此举对她一个女子名声多有影响,这些赏赐算补偿她的了。   “那小女什么时候可以离府?”   “孤会派人送上官小姐回府。”人家是风风光光送进太子府的,自然要风风光光的送回去,还要带着皇上的旨意。   上官舒宁心里一喜,太子殿下派人送就好,不然父亲大人以为她私自出府,能把她打出门去。   娘和哥哥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只怕父亲会迁怒他们。   “小女多谢太子殿下,小女可否麻烦太子殿下一件事。”上官舒宁表情有些为难。   “你说!”赵恒看她识相,也愿意卖她个好。   “太子殿下可否为我哥哥谋份差事。”上官舒宁道。   赵恒略略一想,他记得上官尚书的儿子是在御林军带刀护卫,叫什么来着,总之前途是不错的,她让谋差,这什么意思。   “你哥哥不是在御林军任职。”赵恒虽语气平淡,但已经十分不满。   上官舒宁摇头又点头:“那是小女大哥,小女说的是小女的二哥,上官子瑞。”   “你父亲乃兵部尚书,这种事何须孤费心。”   “这……小女,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女的二哥虽不善言谈,身体有些弱,但他极其聪慧,他本要参加今年的春闱,可惜春闱前伤了右臂,如今还没好,只怕是要错过了……”   赵恒看了上官舒宁一眼:“这事孤会派人留意,若真如你所说,孤会给他安排。”   上官舒宁这才诚心诚意道:“小女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上官舒宁重重的磕头,砰砰的响,可见心诚。   “你收拾下,孤稍后派人送你。”   赵恒说完出了房间,上官舒宁看太子出去,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不住的。   嬷嬷进来看到上官舒宁在笑,心里那口气终于松下:“可吓死老奴了,良娣没有惹恼殿下才好。”   “嬷嬷,以后我再不用担心惹恼太子了。”   “真的?老奴就知道,良娣如此品貌会得太子殿下喜欢。”   上官舒宁摇头:“皇上圣旨,太子不许纳妃,我可以回府了。” 第747章 长点心吧   赵恒是个这一刻要做什么,便绝不会拖到下一刻的性子,说今日要送上官舒宁回府那便是今日。   上官舒宁的陪嫁是自己从上官府带来的人在管着,太子府的人压根从来也没过问过,怎么运来的就还怎么搬上车,反正太子府不缺搬东西的护卫。   除了陪嫁,赵恒也信守承诺,额外给了上官舒宁补偿。   上官舒宁故作推辞了下,最后还是收了,没办法,人穷志短,若是这辈子嫁不了人,总有些银子傍身才是。   而且,太子殿下答应给哥哥谋个好差事,上官舒宁觉得怎么都是自己赚了。   所以,出府时心情特别好,当然,这些都是放在心里的。   赵恒左边站着青鸾,右边站着袁午,二人也是松口气的模样。   袁午道:“可算是送走了。”   青鸾点头,不然等太子妃回府得多闹心。   “殿下要不要去接太子妃娘娘回府?”袁午问道。   青鸾看了眼赵恒,这话他方才也问过了,主子说不用,这会儿上官良娣,不对,是上官姑娘都送走了,应该要接回来了吧。   毕竟,主子比昆仑还要粘人。   “再过几日。”上官舒宁这事一会儿就会传到父皇耳中,窈窈若在府中,老头子肯定又要迁怒她。赵恒说完,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那我就不等了。”   “不等什么?”青鸾不解,这话怎么没头没脑的。   “不等殿下一起了啊,我要先去拜访太子妃娘娘。”   “什么?”青鸾觉得自己听错了。   “对了,我这几年不在京中,京中拜访要送些什么礼物?”袁午问青鸾。   袁午对太子妃娘娘很是感激的,毕竟,他和老板娘能成,太子妃娘娘是帮着添了好话的。   而且这一路,太子妃娘娘出手大方,送了他们夫妻好些礼物。   最关键,老板娘喜欢绣娘那孩子,想收那孩子做义女,知道太子妃身份后一直不敢开口。   毕竟,绣娘是太子妃娘娘的人,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只小猫小狗也不是谁都能讨去的。   太子妃娘娘爱怜绣娘,又看老板娘和绣娘投缘,征得绣娘同意后,恩准了此事,老板娘高兴的都愿意给他好脸色了。   袁午是个大老粗,可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娶了老婆,又白捡了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跟太子殿下才多久,老婆孩子都有了,再不是孤家寡人,他做梦都是笑醒的,受了太子妃娘娘这么大的恩惠,自然是要还的。   女子的东西他也不大了解,但大概就是那些吧,他看老板娘对胭脂水粉什么的很喜欢,不然他也买些?   青鸾听不下去了,恨不得把他嘴堵上:“你快闭嘴吧!”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袁午不解。   不等青鸾开口解释,一直走在前面的赵恒顿住了脚步,看了眼袁午,对青鸾道:“好好教教他。”   “属下明白。”青鸾立刻道:“属下这就塞了他的嘴,捆了送老板娘房里,绝不让他出房门半步。”   “殿下,这……”   “你可长点心吧你!”青鸾拽着袁午往外走。   “咋得了?”袁午不明白自己要学什么。   袁午功夫好,可比起青鸾还要逊色些,西北第一刀的徒弟,那可不是浪得虚名。   袁午被青鸾绑了,嘴巴也堵上了:“袁大哥,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你要拜见太子妃娘娘?你是赶着投胎呢,嫌日子太好过了?你可长点心吧……”   青鸾索性挑明了:“你知道昆仑吧,就因为黏着太子妃娘娘,主子很多次都想把它给炖了,你想想你刚才的话……”   袁午打个冷战:“我是要和老板娘一起拜访的。”   “那也不成,但凡想接近太子妃的,都得……”青鸾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袁午:……   冷汗直冒,太子殿下太可怕了,他要回去打铁。   ……   皇上很快就知道了太子把上官良娣送回上官家这事,因为,上官峰进宫了。   上官峰此时进宫也不算是告太子状,毕竟,上官舒宁是皇上钦点的,如今被送回府,自然要禀告皇上。   上官峰道:“皇上,臣的小女并无过错,这让她如何立足……”   “传太子进宫。”皇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脸色阴沉。   这死孩子,一天不给他惹事他就不舒坦。   高鹏一路狂奔到太子府,被告知,太子殿下不在府中,不过,太子留了话,说让皇上不必太想念他,他会谨遵圣旨,不纳妃,不收银子,春闱的案子没有处理好,绝不进宫打扰皇上。   “朕什么时候说过?”皇上气的跳脚。   常贵缩了缩肩,悄声道:“皇上今日是说过这话。”   皇上:……   他怎么不记得了。   上官峰表情更难看,快哭出来了,这让他怎么办,明日早朝还不得被那些人笑死。   皇上也没办法,这事是太子做的不对,韩家的女儿送走了还能说八字不合,难不成故技重施,再来个八字不合?那也得有人信才行。   最关键,太子最后把恶名赖到他身上了,他是说不让纳妃,他是让他把上官良娣送走吗?   气死了。   皇上憋着一肚子的火,但还是好好把上官峰哄走了。   赵恒这会儿正悠哉游哉的在冯尚书府中喝茶呢。   当然,悠闲的只是他,冯曦晨内心已经惊涛骇浪了。   “殿下,当时的情况就是那样,臣只是把选题递给皇上,皇上选的哪些臣并不知道,而流传出的题目正是皇上选的三个。   说来也奇怪,一夜之间,那些题目就在学子中流传开来了。   “一夜之间?”   “是!”冯曦晨道,说一夜之间绝不夸张,连他的小儿子都知道了。   “孤知道了。”   冯曦晨吃惊抬头,这就知道了?他都还云里雾里呢。   “冯大人,孤还有一事要交予你。”   “殿下尽管吩咐。”太子殿下一向说一不二,他刚听说,太子府敲敲打打的把上官良娣送回上官峰了。   这是个不一样的太子,得小心些。   “试题既然是由御林军护送的到刑部的,那御林军也有责任。”   冯曦晨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拱手道:“是!”   吏部,刑部,督察院,如今连御林军也要下水了,这是不是绕的有点大了。   不过,有人下水好,有难同当嘛,案子没清楚之前,大家都有嫌疑。   第二日早朝,冯尚书便把最新的线索呈给皇上了。   高鹏急了:“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御林军那是皇上的人,查的案子也都是重案,密案,只替皇上办事的,如今说御林军有嫌疑,倒不如直说,幕后主使是皇上。   站在皇上身侧的常贵打了个冷颤,蓦然想起昨日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说,试题是皇上泄露的,今日就……   虽然他那个不孝的徒弟给他保证说,此事绝不会牵连到他,可他真没想过让皇上替他来背这个锅。   常贵想到此,更内疚了,他以后一定更用心伺候皇上,将功赎罪。   高统领急了,差点跳起来:“我是个武将,我看那些试题做什么?”   “高统领莫急,我等不是都有嫌疑,如今太子殿下也只是在重新排查走程序而已。”冯曦晨不紧不慢道。   他大概猜出太子殿下的意思了,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皇上,臣冤枉。”   皇上扶额,他当然知道高鹏冤枉,可他这时候不能说,因为被冤枉的不止高鹏一个。   “高统领好好想想,护送途中可出了什么差错?”刘御史严肃道。   曾大人看着不说话,很好,又出来个担责任的,到时就算查不出,这么多人呢,大家一人分担些,也不算什么了。   好,好的很,太子殿下英明。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高鹏被提示了之后像打开了任督二脉。   “皇上,臣那日在宫中碰到了玄妙真人,还和玄妙真人说了几句话?”   朝堂上十分安静,高统领嗓门又大,大家都听的清清楚楚。   结了,案子结了。   果然是玄妙真人。   常贵这颗心落下了些,正要松口气呢,又听高统领道:“臣那日在宫门口还碰到了上官大人。”   “胡说,并没有!”上官峰正一身的火气呢,被人冤枉,差点跳出来打人。   “皇上,那日臣带了几个御林军同去,其中就有上官大人的公子,到宫门口碰到,上官大人和公子还聊了几句家常,对了,上官大人府上的二公子今年要参加春闱的……”   朝堂安静被打破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怎么感觉上官大人也有嫌疑,而且嫌疑还不小。   上官峰跪下了,撕心裂肺的:“臣没有,臣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必知道,只要你儿子知道就行。”说话的是严明舟。   好家伙,总算找到机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血口喷人!”上官峰刚才在宫门口就被严明舟讽刺了几句,这会儿一点就炸。   “上官大人,凡事讲证据好不好,你清不清白,查一查不就知道了?”严明舟也卯足了劲头,准备光明正大的和上官峰撕一场。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上官峰嘴皮子不行,这就是武官的缺点,有苦说不出。   朝堂全乱套了,吏部,刑部,督察院,御林军,如今连兵部都牵扯进来了,可真是热闹。   正僵持着,顾小郡王站出来了,语气有些不耐烦:“此事已交给太子殿下彻查,太子殿下一向公正,绝不会冤枉几位大人,也不会放过幕后捣乱之人,诸位大人能不能就不要再吵吵了,也不看什么时辰了,你们不饿吗?”   肃王:“顾郡王说的没错,本王都饿的不行了。”   皇上顺势:“退朝!”   ……   顾昭华下了朝,直奔茶楼,太子殿下正坐着喝茶呢。   “哥,朝堂都吵翻了,上官峰这次要洗清嫌疑,就得自曝家丑,上官子瑞被大儿子上官子渊打伤的事就藏不住,打伤贡生也是重罪。” 第748章 为人不齿   赵恒也不接顾昭华的话,就这么听着。   其实,他没打算动上官峰,上官峰对皇上是忠心的,没什么坏心思,朝堂上也没大错,偶尔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也是不够聪明的缘故。   这次把上官峰拉下水,一则是给上官舒宁个顺水人情,再则,不逼一逼他,怎知他可不可信?   上官峰这个人你说他重情重义,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可你若说他拎不清,也的确是个蠢的。   上官峰被父皇调入京中也一年多了,手掌兵权,又得圣宠,之前赵穆逼宫,也立了功,老头子是有让他替代平宁侯的意思。   兵权给他,圣宠也给他,可他却是个扶不上墙的,融不进京城这个圈子,又和自己人掐起来。   老头子走了步好棋,生生被他毁了大半。   上官峰家世不显,做了老头子王府的护卫,再加上自己神勇,这一路就跟开了挂似的,皇上继位后,论功封赏,他这位新鲜热乎的宠臣自然有人拉拢。   皇上也有意成全,毕竟,自己信任的人是个泥腿子出身,在朝中有些势力也是助力。   很快,上官峰在京中娶了位妻子邹氏,可新婚不久,上官峰在老家的未婚妻刘氏便带着老母亲上京寻他。   上官峰并不知二老已经在老家为他定下亲事,但刘氏是以上官家儿媳的身份安葬了上官峰的父亲,然后又带着他的寡母上京寻他。   上官峰在京中已娶妻,自然不可能休妻,但刘氏替他安葬父亲,照顾母亲,是大恩,亦是被父母认可。   最关键,虽他不是故意,但若被人知晓他在乡下有未婚妻,被御史一封奏折闹到皇上面前,这辈子就毁了。   邹氏的娘家施压,上官峰的母亲也施压,上官峰因此焦头烂额。   就在僵持之际,刘氏为了上官峰的前途,做出让步,自愿为妾,给上官邹氏敬了主母茶,此事看着是皆大欢喜。   可上官峰因为此事对秦氏心怀内疚,再加上母亲的缘故,对秦氏便偏袒几分。   而上官峰的妻子邹氏是被家里捧着的娇娇小姐,加上父兄官职都比上官峰高,自然受不了这个气,每日因为秦氏和上官峰闹脾气,日子久了,上官峰自然失去耐心,越发觉得秦氏好。   后来外放,邹氏没了父兄庇护,渐渐不得宠,更是被上官母寻了错处,连管家权都落入秦氏之手。   秦氏生下长子,便是如今在御林军任职的上官子渊,地位更加稳固,后来又为上官峰生下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邹氏前些年倒是有心和秦氏一争,也生了一儿一女,后来,眼见着上官峰偏袒秦氏孩子,索性眼不见为净。   上官峰步步高升,而邹氏的父亲病故,兄长是文官,没什么建树,这些年也渐渐没落,再也护不住邹氏。   邹氏心灰意冷,不再过问俗事,整日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   秦氏的几个儿子更肖上官峰,以尚武为荣,而邹氏因为厌了上官峰,便叫自己儿子走科举,上官峰看他身为嫡子不子承父业,竟去考什么功名,也看不上,父子之情也越来越淡。   上官子瑞虽长得也有几分和上官峰相似,但气质更文雅,肖似邹氏,且书读的极好。   自随父到京城后更是闭门不出,安心准备今年的春闱,若无意外,必然是榜上有名的。   上官子渊虽靠着恩荫进了御林军,但没碰上他爹那样的好时机,又没什么见识,进了御林军一年多也没混出名堂。   上官子渊看到弟弟读书争气,妹妹又是太子良娣,若是这次榜上有名,必然能引起父亲注意,到时在官场平步青云。   于是,便约了他到郊外骑马,故意让他的马受惊,上官子瑞从马上坠落,昏迷了半个多月,御医说脑子受了重创,也许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上官子渊只是想他受伤,参加不了春闱,没想到要他的命,自己也吓坏了。   上官峰再不待见上官子瑞可那也是自己亲儿子,再说,女儿如今是太子良娣,将来上官家的命运还要靠他们呢,这事自然要查。   秦氏早了一步在院子里将上官子渊打了半死,说他当大哥的没有保护好弟弟,耽误了弟弟前程,这辈子都要给弟弟做牛做马赎罪。   上官峰虽然心里猜出了七八分,可都这样了,总不能再将这个儿子打死,这事不仅不了了之,还压着消息不让传出去,尤其瞒着上官舒宁。   上官子瑞醒来了,只是尽说些疯言疯语,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前几日听说大好了,只是从马上跌落时摔伤了右臂,春闱是彻底要错过了,所以,上官舒宁才会求赵恒给她哥哥谋个差事。   如今,上官峰要证明自己清白,就必须得把上官家这点丑事说出来,两兄弟不和,哥哥差点把弟弟算计的没命,何来哥哥为弟弟偷试题一说呢?   上官子渊肯定要为此事付出代价,如此心思歹毒之人,自然是不能入朝为官的,如此,也算是给上官子瑞报仇了,对上官舒宁有个交代了。   而上官峰先是女儿被太子送回,太子接手春闱案子后又被冤枉,家丑外扬,大儿子没了前途,这些事连到一起会不会心生记恨?   如今这一切,甚至包括对高鹏的质疑,都是在给有心人机会,机会嘛,总是制造出来的。   上官峰虽不聪明,但也不傻,家丑和自己的前途比起来,自然也不算什么,带着儿子到宫里请罪去了。   上官峰的行为虽算不得宠妾灭妻,但纵容庶子行凶,也为世家不齿,到底是泥腿子出身,不顾体统。   宫中   “四哥,现在怎么办?太子已经回宫了,玄妙真人又被诬陷,父皇会不会也已经起疑心了?”七公主担心道。   这几日都过去了,父皇虽然顶着压力留下了四哥,可并没有恢复四哥身份的意思。   如今四哥一介庶人也是没办法和太子争的。   朝中太子的势力足够和父皇势力分庭抗礼,四哥除了一些旧部,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还需要七妹妹的帮助。”   “可我现在能做什么?”七公主不解。   “我听说上官家的长子有意娶贺兰家的女儿?” 第749章 有事相求   赵恒很快收到赵穆和上官峰见面的消息,只笑着喝茶,似是意料之中。   “主子不担心上官峰和赵穆勾结?”青鸾道。   “我担心什么,上官峰是老头子的人。”赵恒吹了吹茶,喝了一口,总觉得这茶没有窈窈泡的好喝。   还得过几日才能去接她,且先凑合着吧。   青鸾看主子这几日也不查案,每日就在府里,足不出户,心道,主子如今心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把春闱的差事交给赵恒,可三日过去了,除了那日在朝堂上闹了一场,竟无动静了。   上官峰倒是自证了清白,这清白证的不容易,被扒了层脸皮,如今朝中人都知,上官峰是个嫡庶不分的。   还听说,本来上官子渊和贺兰家议亲的事黄了。   太子不上朝,不查案,也不进宫,可把皇上气的,在御书房里把太子骂了一通,赵穆也在一旁,帮着太子说了不少好话,皇上的火气才歇了。   赵恒知道自己又被皇上骂了,一点也不担心,反正这也是家常便饭了。   虽说他这么多年不在宫中,但比起被老头子骂这事,他排个榜首不成问题,没办法,有这个自信。   宫里有消息传过来了,赵恒看到消息,眯眼笑了,不错,这个唐钰改日不当钦天监正了还能当细作,是个好苗子。   青鸾多问了句:“主子,唐大人都写了什么?”   “玄妙真人的一些琐事。”诸如一天什么时候用膳,什么时候如厕,什么时候炼丹,什么教皇上长生之术云云。   “主子查这些做什么?”   “就是想知道神仙和凡人有什么区别,如今看……并无!”赵恒摇了摇头,顺手将那密信烧了。   “那主子赶紧去揭发这个骗子啊!”满朝都知皇上宠信玄妙真人,连四皇子犯下那等大错都留在宫中了。   虽说没有恢复其皇子身份,但原来的王府却是还给他了。   景王府修的极是巧妙,景王府的侧门直通一家古玩店,赵穆看似老老实实在府中待着,实则,没少做小动作。   “不着急,先得让玄妙真人认了罪才行。”   “他会认?”   “会!”赵恒肯定道。   这一日,玄妙真人从华清殿出来,也是巧了,和太子殿下碰个正着。   玄妙真人是见了皇上都不必行礼的,毕竟人家是仙人,自然不用向凡人太子下跪,只微微颔首:“太子殿下。”   “真人可是从父皇那里过来?”赵恒这是明知故问了。   玄妙真人倒是十分耐心:“正是。”   “那看来真人接下来很有时间,孤今日是来找真人的。”玄妙真人每日都要去华清殿一趟,今日已经出来,那便是得闲了。   毕竟,在这宫里,皇上的事是一等一的大,皇上的事解决了,那便轮到他这个太子了。   他今日来这里便是来堵玄妙真人的。   玄妙真人:……   “不知殿下何事?”   “此处说话不便,不如去真人那里。”   玄妙真人还真不好拒绝,而且,他有种感觉,便是他拒绝了也没用。   “殿下请!”玄妙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孤还没见识过真人的仙术,可否请真人演示一番?”赵恒笑着,一脸诚恳。   但语气分明是把玄妙真人的仙术和路边耍杂耍的相比,当成了寻开心的消遣。   玄妙真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不过,仙人的气度不容许他和凡人一般见识。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赵恒毫不掩饰:“好奇。”   玄妙真人:……   不过还是勉强收住表情:“太子殿下率直。”   “那就请真人满足孤的请求吧!”   玄妙真人并不说话,手中拂尘一甩,瞬间不见踪影。   赵恒眯眼看着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这就是仙术?   他知道的人里,轻功最好的属陆玉庭,但速度也不及他快,的确会让人误会这是仙术,毕竟,一般人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不过,据他所知,倒是有有门功夫可以。   《孙子兵法》中曾提过这种术法,只是年代久远,已从中原失传,没想到居然有人习得此术,看来,陆玉庭的猜测不假。   如此,这一切也能印证了。   赵恒并未用轻功,正常速度的到了玄妙真人的宫中。   而彼时,玄妙真人正在和唐钰讨论天象。   “真人果真是仙人,孤今日总算见识了,佩服,佩服!”赵恒朗声笑着。   唐钰看到赵恒莫名的打个寒颤,怕了,怕了。   “臣见过太子殿下。”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就那么跪下了。   赵恒像是不知道唐钰在似的:“唐大人怎么也在?”   “臣每日都来和真人学习。”   赵恒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玄妙真人:“真人,孤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不敢!”玄妙真人话不多,态度也是不卑不亢的刚好。   “是这样,春闱泄题一事真人知道吧?”   “略知!”京城有人不知道这事吗?   “孤听说,这是天帝陛下让真人向学子示警?”赵恒神情严肃,虚心求教。   “回殿下,真人前几日说是文殊菩萨对今年春闱的试题不满。”一旁的唐钰开了口。   玄妙真人:……   他没有说过。   唐钰倒是一副惊诧模样:“京郊的文殊菩萨庙突然屋顶坍塌,真人说是菩萨显灵示警……”   “的确!”玄妙真人道,他当时的确是这么说。   唐钰点头:“真人好记性。”   玄妙真人:但他并没有说是文殊菩萨对今年的试题不满。   “所以,真人便配合菩萨,假意泄题,实则是为天下学子好,重新拟了一份新的试题?”赵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赵恒话一说完,唐钰先跪下了:“真人真乃菩萨心肠,果然是天帝派来普渡众生的。”   玄妙真人:“并非……”   “真人莫要客气,孤都知道,放心,孤会替真人向学子们解释,不过,还请真人问一问,文殊菩萨,今年的春闱题目该如何拟?”   唐钰点头附和:“还请真人转达天庭旨意,早日让学子们安心。”   玄妙真人:……   麻蛋,劳资不干了。   赵恒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双手递到玄妙真人面前:“请真人问一问天宫意思,这几个题目可还好?”   玄妙真人扫了一眼,还没开口,赵恒立刻道:“多谢真人,孤知道了,真人放心,孤这次一定按真人心意来。”   玄妙真人:……   我特马什么都没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第750章 神仙表率   赵恒还一本正经的朝玄妙真人拱了拱手,搞得玄妙真人登时成了一尊雕像一般。   他现在就想知道,神仙可不可以有七情六欲,可不可以发火,他要气疯了,没法保持仪态了。   他不是没见过算计,但这种明抢明坑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唐钰抽了抽嘴角:“真人真乃神仙表率。”   总是被太子殿下坑,今日总算也能坑别人了,玄妙真人此刻的表情真绝了。   比起这个,他受的那些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很快出了告示,太子殿下向学子们解释了整个春闱漏题事件的过程,并对此次事件造成的影响道歉,十日后重新开考。   因为春闱延期,给今年参加春闱的贡生造成了心理的压力和经济的损失,朝廷会予以补偿,官府会根据登记的地址亲自送给学子。   告示一出就传开了,毕竟贡生们都眼巴巴的等着这次春闱呢,有的千里迢迢赶了大半年路才到京城的,这一错过,可又得等三年。   这下好了,没白来一趟。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向学子们道歉的,还补贴银钱,太子殿下礼贤下士,重视科举,真乃明主,天佑我大齐,不管了,我支持太子殿下。”   “可不是吗,因为春闱的事整个三法司都乱成一锅粥了,太子殿下才接手没几天,案子就查清了,还重新定了科考日期,太子殿下的确有魄力。”   “那可不是,我听说太子殿下自幼在军中长大,由定国公亲自教导,办事雷厉风行,而且还是清虚道长高徒,文韬武略,自是非凡人能比。”   “那可不是,不过,这天上的神仙管咱们人间的事做什么,神仙很闲吗,到庙里上香也没见他们这么快回应,竟管起春闱来……”   “什么神仙,我看八成是个神棍,太子殿下碍于皇上面子,这才托了这个说辞。”   “太子殿下仁孝,以后一定是位明君。”   ……   青鸾混在人群里,把这些话听的真真的,啧啧,主子真了不起,明君,那他以后就是明君的——护卫,那也不错,嘿嘿。   吏部,刑部,督察院看太子殿下出告示了,最关键太子殿下还礼贤下士的道歉了。妈呀,那他们不能干坐着啊。   三家一商量得赶紧出告示,这么大的事,不能让太子殿下一个人担了,那以后他们也别在朝堂混了。   继太子之后吏部,刑部,督察院很快联名出了告示,事件描述和太子殿下相同,当然,三家也自责了一番,痛定思痛,一定配合太子殿下让这次春闱圆满结束。   严明舟看到两份告示,有点晕,朝廷补偿银子,什么意思?   说白了,那还不得从户部出,这可真是,敢情他们动动嘴,跑断腿的事都丢给户部了?   不过,都到这份上了,户部敢缩头吗,就是没有银子,回家砸锅卖铁,吃糠咽菜也得把这银子给准备好了。   不行,不能落后了,户部也得出份告示。   朝廷不到一个时辰,下了三份告示,这真是……活久见了。   金吾卫抽派了一队人马,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把告示上的内容一遍又一遍的告知,什么客栈,茶楼,集市,无一遗漏。   别说要参加春闱的学子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谁想不知道都难,毕竟连内宅的小姐夫人们都在讨论这事了。   春闱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当今圣上重文,京城里不管是清流还是世家,谁家还没个参加春闱的贡生。   本来以为这事要拖着了,而且闹得人心惶惶,也没心思读书,这下好了,这么快就能重新开考,那自然是大喜事,都夸太子殿下英明。   ……   陆瑶一回京就被赵恒送回了陆府,说有要事要处理,匆匆就走了。   陆瑶也没问,知道京中如今局势不好,她在他身边反倒拖累。   可第二日就听说太子殿下把上官良娣敲敲打打的送回了上官府。   这事吧,说不高兴是假的,不论换哪个女人听到都高兴,人都送回去了,她若是说什么以大局为重求赵恒再把人请回去,那不是大度,那是坑赵恒了。   送就送吧,偷着乐会儿吧。   陆瑶派人接了魏荣,她前几日和三哥见面时,听赵绾提了魏家的事,魏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半年未见,魏荣个子又长高了,比陆瑶高了快两指,人一长高倒是显得清瘦不少,肉嘟嘟的小脸有了尖尖的下巴,笑起来两个酒窝,娇憨中透着少女独有的妩媚。   魏荣沉稳不少,不过并没有因为魏家的事觉得自己比旁人低几分,骨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开朗乐观。   “你们家太子殿下可真是厉害,先是把上官良娣送走,又查清春闱的事,如今人人称颂,百姓都骂玄妙真人是妖道,让皇上处决呢。”   神仙有好有坏,那武王伐纣里不是也有个坏神仙申公豹吗?那玄妙真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魏家的事……”毕竟是赵恒查丰县的矿山这才牵出魏家的事。   魏荣黯然了一瞬,很快便笑着道:“犯了错就要认罚,这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我只是有时想念祖父,盼着我大哥回京,阿瑶,我从不曾怪你,你也不必内疚,以后我们还和从前一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好不好?”   陆瑶握住魏荣的手,心中感慨:“好!”   陆瑶这边姐妹情深,气氛一片温馨,可宫里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朝廷连下三道诏令,皇上居然事后才知,而且,知道时已无法挽回,皇上急诏吏部,刑部,督察御史,还有户部尚书进宫,当然,少不了太子殿下。   皇上气的把书房的桌子掀了,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常贵担心皇上接下来可能会把房子拆了,一声不敢吭的跟在皇上身边。   不过,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这事算是了了。   皇上虽生气,但明显也是接受了太子的做法,只是对太子殿下将这种丑闻写成告示公布于众有点接受不了。   皇家颜面全丢光了,不对,从这个逆子进了京,皇家就没有颜面了。   赵恒这次接到圣旨倒没有抗旨,十分顺利的跟着孙不二进宫了。 第751章 迟早上天   赵恒心情似乎颇好,也不磨叽,旁边的护卫青鸾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两人大步流星,孙不二小跑着才追上了。   孙不二觉得有必要提醒太子殿下一下,皇上这心情可不老好,他出宫前发了好一通脾气,还召了几位大臣呢。   “殿下,皇上心情似乎不大好……”孙不二善意提醒道,毕竟,他现在是太子船上的人,太子受训,他也不讨好。   “父皇是因为玄妙真人的事生气吧,放心,孤会劝他想开些。”   孙不二干笑:“这……”   太子殿下一点都不知道吗?   青鸾蹙着眉:“主子,您这次立了这么大功,皇上怎么还生气。”言则,皇上太不知足了。   “年纪大了,多体谅点,你是没当过儿子。”   青鸾:“主子说的是!”   他是个孤儿,还真不知道当儿子什么感觉。   孙不二:……   他对太子殿下的敬佩之情真的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说话间,已经到了华清殿门口,赵恒正了正衣冠,直接进去了。   赵恒进去时气氛不太好,几位大人耷拉着脑袋,连刘御史都难得的很不硬气。   赵恒左右扫了眼,满是不解:“父皇怎么不给几位大人看座?”   一般在书房里议事,君臣不像朝堂上那么严谨,大家都是坐着的,尤其像这几位,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样灰头土脸的情形真不多。   皇上哼了一声,看座?没砍头就不错了,朝廷下了三道旨意他这个当皇上的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都当他死了?   赵恒也随意的行了个礼完事:“父皇,如今儿臣可把您交的差事办完了,总算能来见你了,您是不知道,这几天做梦都梦到父皇你。”   确实梦到了,昨日夜里,正梦到他和窈窈……然后老头子怒气冲冲的杀进来了,一下被吓醒了,噩梦!   皇上又哼了一声,然后才道:“这就是你办的差事?”   “怎么样,漂亮吧,父皇是不是很满意?”赵恒一脸你不用表扬我我全都知道的表情。   四位大臣纷纷冒冷汗,刚才皇上可是给他们按了个欺君之罪,可把他们吓的,幸好心理素质够好,换个没见过世面的,能晕过去。   “漂亮?满意?”皇上抓起镇纸看了眼又放下了,又抓起把旁边的奏折砸过去了。   没办法,最近家底有点薄,砸不起了,这死孩子,太废镇纸了。   他没回京前的那块,他用了十多年,连个角都没破,他回来之后,都快置办不起了。   瞧这华清殿里新上的瓷器是一批不如一批了,败家的孩子。   赵恒一脸的生无可恋把最后一个奏折接住,然后准确无误的丢到下首的桌子上,摞成一摞:“您快坐下歇着吧,仔细您手疼,你又打不到,那么折腾自己做什么?”   “朕要打死你!”   皇上往下冲的时候,一个趔趄,也幸好太子殿下身手好,把皇上给摁住了,不对,扶回了龙椅上。   “父皇,您可得小心身体,别激动,儿臣知道你是想儿臣不要骄傲,儿臣都知道。”赵恒点头,给了皇上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刘御史抹了把汗,太子殿下脸皮有点厚了。   皇上气的不轻,常贵斟茶的手抖的厉害,他怕皇上会把这盏茶砸太子脑袋上了。   “胡闹!”皇上拍着桌子:“朝廷告示是随便出的吗,儿戏,太子年轻,你们一群老臣也跟着胡闹。”   “臣等有罪,皇上恕罪。”四人齐齐道。   “儿臣出的不是朝廷告示,儿臣是以个人名义出的,仅代表儿臣个人观点,父皇若是不认同,可以再出一份。”   “再出一份?”皇上一巴掌拍赵恒脑袋上了。   四位大臣齐齐低头,什么都没看到。   “你别动手啊!”   “朕打死你,省的被你气死好,朝廷告示岂是能说出就出的,一天出了三份还不够儿戏?”   再说,太子是未来君王,朝廷再出告示,岂不是打太子的脸,日后登位就是诟病,君王怎么能有污点?   “三份怎么了,这些贡生以后都是朝廷命官,就是自己人,这对他们是好事。”赵恒丝毫不在乎,在乎这些虚无的名声太累。   皇上:……   他竟然无言以对。   “那也不能如此污蔑玄妙真人的名声。”连带着他现在都被百姓骂昏君了。   “这个有什么要紧,真人不是迟早要上天的,人间留点骂名而已,又不痛不痒的。”   四位大人不禁认同点头,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仙人在乎这些做什么。   “什么上天?”皇上不满,听着都不像好话。   “不是上天是什么,难道是地府来的?”   皇上太阳穴跳了跳,又想动手了,怎么办?   “是上天庭,位列仙班!”   “行行行,父皇您说上哪就上哪吧!”   “户部又怎么回事?”   严明舟擦着汗出来了,他就知道,最倒霉的还会是他,太子殿下这次可要保住他。   怎么说,他也是立了大功,毕竟他是被平白的拉进去的,你说这春闱也没户部什么事呀。   “皇,皇上,户部只是,只是出银子!”严明舟又擦了擦汗,悄悄看了太子一眼。   赵恒点头,倒是颇认同:“对,严尚书说的没错,户部就是出银子,这也代表父皇您对学子们的仁心。”   户部尚书是皇上的人,没皇上点头,也不敢拨这份银子。   皇上翻了个白眼,他的仁心?好名声都让他这个太子殿下落了。   严明舟也是个蠢的,平日里扣扣索索一点银子都拿不出们这次倒是大方了。   严明舟疯狂点头:“是,是,是,都是皇上仁心。”   剩下的三位大人也一起道:“皇上仁爱,万民之福。”   皇上:……   这顶高帽朕受不起。   皇上火冒三丈的把他们几个请来是要好好申斥一顿的,可如今被太子三言两语的就糊弄过去了。   四位大人从华清殿出来重重松了口气,冯曦晨心道,如今朝中的形势他算是看清楚了,皇上被太子殿下拿捏的死死的,以后可别估错形势了,老师说的一点没错,魏家的事由他出面是对了。   至于那个庶人赵穆,明日接着参吧,反正朝中向来是踩一捧一,有对比才能显出太子殿下仁德。   刘御史正好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庶人,能住亲王品级的王府吗? 第752章 你们不懂   赵恒从宫里出来,直接回了王府,打算明日一早接窈窈回王府。   过几日便要搬进东宫了,这宫里可不比宫外,到处都是坑。   上官良娣的事在春闱,还有上官家内宅私事比起来看点不足。   皇上也觉得,这样一闹,上官舒宁确实不大适合为太子良娣了,家里的事太给形象抹黑。   太子纳妃的事,再等等,宫里的那几个孩子先……送回去吧,过些日子办个宫宴,寻个机会再说。   太子是个混不吝,坐地起价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皇上一想到这儿就头疼,   太子和几位大人离开后常贵才敢喘口气,从华清殿出来,正碰上孙不二,孙不二看到师父出来忙扶着,常贵并不领情:“小兔崽子,这事看着是过去了,指不定哪天就露馅了。”   “放心吧,师父,这事到这就算是盖棺了,露不了。”   “别跟着瞎掺和,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差。”要记住,这宫里风向可能会变,主子只有一个。   “师父您不是说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是看风向,风往哪吹,咱往哪追,如今这风向还不够明显吗?”孙不二小声道。   常贵一巴掌打过去了:“小兔崽子,长能耐了是吧,教训你师父,干脆以后我叫你师父,你教教我,怎么做?”   孙不二忙陪着笑:“徒弟不敢,以后还要跟着师父多学呢。”   “臭小子,你当心着点,看好自己的脑袋。”   “是,是,是!”孙不二忙不迭应道。   陆府   陆瑶接到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子已经出宫,这才放心。   魏荣看她表情忍不住揶揄:“我还从未见到你如此担心一个人。”   “他是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我自然担心他,皇上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陆瑶大方承认。   魏荣点头:“你倒是坦率,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太子殿下对你可真是没得说。”   以前魏荣还以为陆瑶是因为陆家出事,景王另选了徐蝉儿为妃,所以才嫁给楚王,如今看来,是她想岔了,阿瑶也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你以后也会遇到一心对你好的人。”陆瑶听赵绾说,她不在的时候二房居然想娶魏荣,搞出许多事来,魏阁老生前给她订的亲事还被魏芳截胡了。   说实话,魏荣如今的亲事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可感情的事,她即便作为好友也不能干涉,更不能替她做决定。   “那是当然,我这么好,一定得有世间最好的男子来配我。”魏荣十分想的开。   月老兴许一时打个盹,把她的红线拿去打璎珞了,等哪天回过神,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是,这么好的阿荣一定值得最好的。”   魏荣点头附和:“那是。”   “你大哥还没有消息吗?”不知为何,每次提起魏铭,陆瑶都会觉得十分内疚。   不管是上一世魏家满门抄斩,还是这一世魏铭离京都是因为她,否则,他也不会错过阁老最后一面。   魏荣摇头:“没有。”离京之初还写过一封信回来,如今是没有半点消息。   “要不要我派人帮你找?”   魏荣摇头:“不用,我大哥他必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他想回京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大哥这么多年都是京中读书人的标杆,做了这么多年的‘文曲星君’,魏家的招牌,他也很累吧。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替我大哥为祖父守孝,照顾好我母亲就够了,就我这能力,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改变门庭啊,如今你回京了,我倒是多了些慰藉。”魏荣没有告诉陆瑶如今自己卖画为生的事,倒不是怕丢脸,而是,不想她太担心自己,有些事,只能自己去面对。   “荣姐姐……”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正是陆瑾。   “小丫头,几日不见又长高了。”魏荣看到陆瑾也格外高兴。   “荣姐姐,我可不是小丫头了,等过完了今年,我就十一岁了。”   “是,是,是,我们阿瑾是大姑娘了。”魏荣继续打趣,今年才过去几个月呀,小屁孩,这话只能骗自己。   魏家出事后,平日里那些和魏家走的近的,都巴不得离的远远的,倒是她那时常常往家里跑,是个有心的孩子。   陆瑾这才满意了,在陆瑶身边坐下:“荣姐姐,魏哥哥可有消息了?”   魏荣故作难过:“没有呢,等我哥有了消息,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省的你隔几日便问我一次。”   “都这么久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回京呢。”陆瑾皱眉,难得的苦恼表情……   “我不是把我大哥的字帖给你了,你的字练的怎么样了?”   “字帖也不能教啊,只能临摹,我又怕弄脏了,等他回京了,一定要他写一百份,不对,写一千份给我。”陆瑾嘟嘴,有些难过。   那次还说以后有空教她习字,结果没多久招呼都不打的就离开京城了,大人们说话也如此不算话,幸好她比较大度。   这话一出,把两人都逗笑了,瑾儿最怕的就是练字了,要真写一千份,那还不是自讨苦吃。   陆瑾看两个人笑的那么开心,叹了口气,唉,算了,她们不懂。   赵恒第二日来接陆瑶回府,太子妃的仪仗,大的很。   太子回京,太子妃不能一直住在娘家,日子久了,不知道会起多少是非。   而陆瑶今日也是一身宫装,十分正式,待她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时,陆家人都在外候着。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以陆伯山为首的陆家人道,就连瑾儿今日也规规矩矩的。   陆瑶知道,这次回京很多事情都不一样,她如今是太子妃,还有机会回陆家,以后,这样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免礼!”赵恒倒是想扶,可这次请陆瑶回宫,老头子也派了人随行,一切都要按礼制,他只能如此。   否则传到老头子耳中,又是对陆家不利。   如今老头子对陆家是防范的很,他不得不防。   赵恒已经先一步回府处理好了一切,太子府一切如旧,陆瑶依旧是这太子府唯一的女主人。   “奴婢,奴才等恭迎太子妃回府。”陆瑶院里的几个小丫头早就安奈不住了。   主子不在的这几个月可把她们担心坏了,突然府中送进两个良娣,她们当时气恼极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准备找她们麻烦。   可惜还没等到机会,那个韩良娣就被送出府了,就剩一个上官良娣,倒是十分的安静,整日待在院里连门都不出,她们也找不到机会,如今,也被太子送了出去,这下好了。 第753章 我再尝尝   陆瑶一回院就被一群小丫头簇拥着,赵恒竟然被落在了最后面,眼睁睁看着陆瑶进了房间,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院子里,没人搭理。   赵恒气得手抚额,这还有没有天理,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太子殿下,这群糟心的小丫头,等明日统统发卖了。   净防着昆仑凑上去添乱,倒是忘了这群小丫头。   不行,他也好几日没好好和窈窈说话了,不能让她们得了先。   赵恒大跨步进了房间,那些小丫头完全没看到他,赵恒咳了一声,又一声,还是没人注意到他。   火了。   “都给孤出去!”   笑声,说话声戛然而止,那些小丫头这才意识到太子殿下的存在,然后一股脑的退了出去。   赵恒哼了一声,这才满意上前,陆瑶看他这样,忍不住道:“你总吓唬她们做什么?”   “这群丫头没点眼力劲。”赵恒在旁边坐下伸手搂过陆瑶:“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不过三日未见。”陆瑶嗔了一眼。   “什么叫不过三日?这于我而言像是三生三世那么长。”他这着急忙慌的处理完事情就去接她,结果,被嫌弃了。   陆瑶低笑:“嘴上抹蜜了?”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赵恒低头在陆瑶唇上亲了下:“甜吗?”   陆瑶无奈,只得道:“甜!”   “还是窈窈更甜,我再尝尝今日口脂是什么味道?”   陆瑶伸手推开赵恒,偏过头去,太子殿下,行行好,可别再说了,心脏受不了。   “春闱你真的要亲自督考?”历来太子亲自督考的可没有,这些贡生以后都是天子门生,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皇上只怕又要多想。   “那是自然,春闱之事非同小可,既然我接手了,便要接手到底,老头子那边我自有办法应付。”这次春闱是陆玉庭临京之前精心安排,他自不能假他人之手。   “可是这次你是彻底得罪了玄妙真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皇上多疑,玄妙真人蓄意挑唆,他这个太子就危险了。   “他本就动机不纯,这次得罪了正好,他反倒不敢明目张胆,老头子心思多不假,可不傻,心里明白着呢。”赵恒握着陆瑶的手把玩:“过几日便要入主东宫,到时你出宫只怕不容易。”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她向来是用人不疑,名下的产业包括江南镖局都是交给专人打理,有重要事汇报即可,从未出过差错。   “主子,宫里来人了。”青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赵恒一蹙眉,真是一会儿都不让人消停。   “你去吧,过几日要搬家,府中有许多事也要安排。”   “嗯,别太累,我早些回来。”赵恒这还没和陆瑶说两句话呢,又得进宫,拉着陆瑶的手有些不舍。   赵恒出府不久,福生过来给陆瑶请安了。   福生虽住在王府和教习先生学习,但是在外院,平日里并无甚机会见到陆瑶,这次也是因为陆瑶出京归来,特意来拜见的。   福生一身白色衣衫,身量又高了许多,面容俊秀,眉宇间多了些书卷气,俨然一个翩翩俊俏少年郎,再无半分小乞丐的影子。   “小人见过太子妃娘娘。”福生撩起袍子跪下给陆瑶请安。   “快起来!”陆瑶笑道,眼神有种看自己孩子长大了模样。   福生这才道了声:“是!”   问了些他一些生活的琐事后,陆瑶又问了他的功课。   “我听三哥说你功课极好,已经通过了县试。”前几日见面时三哥提起福生,福生参加今年的县试,便要有户籍,她当时并未想过他以后会走科举,便忽略了这些,她不在京中,福生倒是机灵,知道去求三哥。   福生是孤儿,不知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父母是谁,福生这名字隐约记得是一位老和尚给取的,后来那老和尚消失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丢下他不要了。   三哥为他重新取了名字,历州,出自楚辞“周八极兮历九州,求轩辕兮索重华。”   福历州的确是好名字,听三哥的意思,这孩子天赋极好,有意收他为徒。   只是,鬼谷一脉收徒极为严格,观察期很长,尤其品性,所以,三哥出京时交代,让她留意。   “好好学,待过了乡试,便可以进国子监读书了。”虽说起步晚了些,但着实是好苗子,天赋这东西有时你不承认不行。   有的人读了一辈子书也不过中个秀才,可他才读了没多久,能过县试极是难得,再通过院试和乡试便有秀才功名了。   “小人多谢太子妃。”福生毕恭毕敬道。   “你不必谦虚,三哥让你读的书也要好好读。”   “是,能得世子指点是小人的福气。”福生自然清楚,以陆玉庭的身份不会有闲情逸致去关心他的功课,稍微一想便知这是为何。   “好,你去吧。”   “小人告退。”福生毕恭毕敬的给陆瑶行了礼才退下。   待福生退下后,夏竹才道:“福生刚进来,奴婢险些没认出来,这变化也太大了。”   陆瑶笑:“谁说不是。”   “小姐,奴婢总觉得福生看小姐的眼神不对,有些……反正奴婢也说不上来,小姐可别养个白眼狼。”夏竹谨慎道。   出了一趟门,夏竹倒是警惕不少,不过,看谁都像坏人这想法可得改改。   “他不会的。”陆瑶语气十分笃定。   若不是福生,她也不会有重活一次的机会,福生才是她的恩人。   “兴许是奴婢多心了,不过小姐可不要对他太好,免得太子爷又要吃醋,他最紧张小姐了。”平日里连她们几个太子殿下都要防着,更何况是福生这样好看的少年郎。   “你这丫头竟如此促狭,该罚。”   “小姐可舍不得罚奴婢,奴婢都知道,对了,过几日便要进宫,他的身份不好进宫吧?”   “你这倒是提醒我。”宫中自由行走的都是内侍,自然不能让福生像上一世般。   跟她进宫肯定不行,以后住在王府也不合适,待赵恒回府还是和他商量下此事,免得日后麻烦。 第754章 绝不独活   赵恒出了院子才发现并不是皇上派的人,而是孙不二派人传的消息。   小太监一脸着急:“太子殿下,六公主和皇上吵起来了,太子快进宫吧。”   赵绾随陆玉庭一同出京了,如今突然回来定是出事了:“出了何事,驸马可一同回来?”   小太监摇头:“只公主一人,驸马在龙虎山遇到了山匪袭击。”   “可有受伤?”赵恒紧张道。   “驸马中了箭,听说昏迷着,在匪徒身上发现了禁军的令牌,公主就是因为这个进宫的……”小太监不敢说的太直白。   但赵恒听明白了,赵绾不是进宫这么简单,是向老头子兴师问罪的。   龙虎山距离京城不过百里,想做点什么太容易了。   赵恒不敢耽搁,匆匆进宫,赵恒到时淑贵妃也在华清殿,跪在赵绾旁边。   赵绾头发散着,一身素衣,钗环也皆卸去丢在一边,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敢打公主的,除了皇上不会有别人了。   皇上一向宠爱六公主,便是陆玉庭入狱那段时间,皇上虽有冷落,却也不曾闹成这样。   皇上脸黑如铁锅,明显被气的不轻,宫中人都瑟瑟发抖,除了太子殿下,六公主是第二个把皇上气成这样的。   “孽障,不争气的东西。”皇上手指发抖。   赵绾一向是最知礼,可今日为了一个男人,竟向她的父皇兴师问罪,让他给一个交代,还威胁他不当公主,可真是他养的好女儿。   赵恒一看这情况,接过话道:“父皇这是指桑骂槐让儿臣听呢?”   皇上眼睛一瞪看向赵恒:“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父皇也太不给儿臣面子了,好歹也是太子,常公公,给孤搬把椅子。”赵恒吊儿郎当看好戏的模样,显然不打算走了。   众人:敢指使常总管的除了皇上也就太子殿下了。   皇上看赶不走,索性也不理了,只听赵绾道:“儿臣敢指天为誓,驸马对大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儿臣不知他到底犯了父皇什么忌讳,您要几次三番的要置他于死地,父皇让他不带一兵一卒前往契丹议和,他明知送死,可没有半句怨言,这才刚出京,父皇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他的命,父皇一心让他死,儿臣绝不独活。”   “朕何时要他性命,在你眼中你的父皇就是那般不近人情?”皇上怒道。   陆家的人到底修炼了什么邪门歪道,一个把他儿子迷的五迷三道的,一个把他女儿迷的连公主都不做了。   当着她父皇的面说什么绝不独活,这不是诛心是什么?   “父皇难道不是吗?他被御林军带走,儿臣求父皇放他出来,可父皇无动于衷,若不是契丹闹的边疆不稳,需要个人去送死,父皇会放他出来吗?还有那些山匪,他们里面的衣服都是御林军的衣服,还有令牌,铁证如山,父皇当儿臣是傻子吗?”   赵恒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看向皇上,一副他也很想知道答案的模样。   皇上一拍桌子,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朕从未派过御林军出京。”   “父皇自然不必亲自派,只要知会下面人一声,自然多的是人替父皇除去眼中钉。”赵绾脸色憔悴,一双眼睛红的厉害,眼泪从眼眶里不断往下涌,嘴角带着几分讽刺的笑。   她惯来倔强,也是最不肯服输的,如今这般,为了陆玉庭也是把一身傲骨统统都放下了。   皇上从龙椅上冲下来,看到赵恒耐人寻味的表情,气的踹了赵恒一脚。   赵恒觉得十分冤枉:“父皇踹儿臣做什么,儿臣又没惹父皇。”   皇上瞪了赵恒一眼,然后看向淑贵妃:“瞧瞧,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忤逆她的父皇,朕真是白疼她这么多年。”   “皇上,绾儿一向懂事,为什么闹到如今局面皇上心中难道一点数都没有?”淑贵妃抬头看着皇上。   若是她对皇上还有半分期待,可刚才他打绾儿的一巴掌也把心里那点期待彻底打没了。   她已经活了这把岁数,荣华富贵什么没享过,除了女儿没什么期盼了,皇上如此绝情,她便是死也要护着女儿和驸马。   那个什么老什子契丹让他们乱去,议和爱派谁去谁去,他们不去了。   “连你也跟她一起胡闹?”   “皇上觉得事关人命是胡闹?”淑贵妃抬头看着皇上,目光虽不说带着恨意,但却让皇上觉得后背一凉。   “这不关母妃的事,若有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投生在皇家,更不该做父皇的女儿,父皇既那么想要他的命,为何要赐婚,为何要让儿臣嫁给他,如今儿臣喜欢上他,却要眼睁睁看着他死,这又是什么道理,儿臣在父皇眼中到底算什么,若这便是父皇的宠爱,儿臣不要,这公主,儿臣不做,若父皇不给儿臣一个交代,儿臣便去御史台击鼓鸣冤,让百官都评评理暗杀功臣,诛杀女婿都是什么道理……”   赵绾话落,皇上又是一巴掌打在赵绾脸上,贵妃要挡终是慢了一步。   赵绾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肉眼可见的疼,可她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冷笑着抬头看着皇上:“父皇最好打死儿臣,反正儿臣也没脸再活了。”   皇上看着赵绾红肿的脸,身子趔趄着朝后退了两步:“好,好的很,一个两个的都逼朕,你们这是盼着朕去死。”   “儿臣并无此想,儿臣盼父皇长命百岁,只是此事,儿臣绝不罢休。”赵绾红着眼睛道。   陆玉庭受过很多次伤,可都没有这次亲眼目睹,她的父皇派人要他的命来的震撼,那支箭羽犹如插进她的心里,让她几乎万劫不复。   她心疼驸马,也更觉得自己可悲,她的父皇到底还是不肯放过他。   皇上气的几乎抓狂:“好,朕会派御医前去,这次的事朕必然要一查到底。”   “御医就不必了,儿臣只盼父皇查清此事。”赵绾端端正正的朝皇上叩拜行礼,皇上看着却更觉得刺目。 第755章 宁死不屈   皇上拂袖,闭了闭眼,没再说话,赵绾起身,扶起淑贵妃:“儿臣告退。”   然后朝赵恒微微施了个礼,退出了书房。   赵恒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撑着头,歪着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皇上这边火气正大呢,看到赵恒这模样,抬脚就踹在赵恒腿上:“你也是来向朕兴师问罪的?”   “那倒不是。”赵恒坐直了身子:“儿臣就是过来问问什么情况?”   皇上咆哮:“那有什么区别,你也觉得是朕要驸马的命?”   “儿臣觉不觉得不重要。”   “什么意思?”   “如今满朝文武都这么觉得。父皇想除掉驸马的心不是明摆着吗,刚才公主也都说了。”驸马出使契丹议和可是除了春闱和玄妙真人之外讨论度最高的话题了。   当然,这属于皇家秘辛,不敢大肆议论,如今这事传出去,那就算铁证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想气死朕,朕白养你们了。”   “儿臣也真是不懂,父皇这么心急要杀了驸马是为何?”   “愚蠢。”皇上挥手让殿内人都退下,怒其不争的看着赵恒:“朕还不是为你铺路。”   赵恒几乎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别,儿臣可不背这锅,驸马是儿臣师弟,又是陆家人,儿臣这辈子都不可能动他。”   “蠢货,朕怎么生了你这个蠢货,同样是清虚道长的徒弟,你这么多年到底学了什么?”皇上咆哮道。   谷主之位丢了,本事更没学到,风头全被陆玉庭一个人抢了。   他不在京的这段时间,朝中已经只知驸马,不知太子了。   玄妙真人说,陆玉庭本有一场生死劫,九死一生,可星象显示他已经渡过,便如凤凰涅槃,有问鼎九五之尊的命格。   其实,早在他这次中风昏迷前,他便察觉身体不适,让唐钰占卜过一次,帝星将陨,这天下迟早要交到太子手中。   星象显示,太子的命星旁出现了一颗星,大有夺辉之势。   太子身边,除了陆玉庭还能有谁,就这个蠢货还拿他当兄弟。   “儿臣功夫好。”   “给朕滚!”皇上气的登时要死去,当皇帝只功夫好有什么用,这是个缺心眼。   “父皇,您实在是不必为了要他性命如此大费周章,好歹也是你的女婿,影响不好。”   “滚出去。”   “滚就滚,父皇还是好好想想此事如何收场。”   赵恒从华清殿出来,抬头望了望天,表情复杂。   “主子,驸马伤的可严重?”青鸾道。   赵恒摇头,那家伙九尾狐狸转世的,命硬着呢,上次那么危险不也挺过来了。   出了宫门便看到赵绾,很明显,赵绾特意在等他。   赵恒对这个妹妹没有多少亲情,甚至好感也不太多,可今日的赵绾让他有些意外。   “太子哥!”赵绾屈膝。   赵恒点了点头:“你今日太冲动了。”   “父皇要他的命,又不能让太子哥你夹在中间为难,我唯有如此。”风吹着赵绾散着的长发,落魄又憔悴。   她只想拼尽全力护他一次,他若不好,她大概此生也好不了了。   “我只是不懂,为何父皇容不下他。”低低的呜咽,如受伤的幼兽。   “此事的确有些蹊跷。”赵恒道。   “连你也觉得不是父皇做的?五哥,我比你更了解我们的父皇。”赵绾强撑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你带回的那两个禁军在哪?”赵恒问道。   “我怕有危险,并未带他们进城,如今让许嘉看着。”   赵恒点头,赵绾如此安排甚好,这两个人极为关键,许嘉做事十分周全,应该无事。   “此事我会查清楚的,你放心。”   “我明白五哥好意,只是不管是谁查,我都会全程参与,若不能为他讨回公道,我再无颜面见他。”赵绾看似淡漠,但骨子里是执拗的,她并非怀疑谁,只是更相信真相。   赵恒没有回府,直接出城了,许嘉看到赵恒并不意外。   皇上要世子的命,能插手此事,为世子讨回公道的只有太子殿下。   “人呢?”   “殿下随属下来。”许嘉自从公主那里接到这二人,便派人守着,生怕出意外。   赵恒虽不知道二人名字,但确定在宫中见过二人,也怪不得赵绾如此笃定,直接闹进宫里。   “是谁派你们行刺驸马?”赵恒语气阴沉。   二人俱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虽然没有对赵恒不敬,可却什么都不说。   赵恒冷笑,不说,很好,但凡待过大理寺的人都知道,死人都有办法让他开口,更何况两个大活人。   “殿下,要不要……”许嘉说的是用刑。   “不用,孤要带他们回京。”赵恒就是亲自来提人的。   “是,属下会派兵护送。”   赵恒带着人刚进城便碰到了高鹏,很明显,老头子知道了消息,这是来劫人的。   高鹏看到赵恒有些怵,没办法,实在是被太子吓的留下有后遗症了。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高鹏赶紧行礼。   “免礼。”   “殿下,皇上让属下来接这二人回御林军审问。”高鹏说这话时底气不足,生怕赵恒不同意。   “人是孤带回来的,孤要先了解情况,了解完之后高大人再带走也不迟。”   “这……”   “怎么,孤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不管,属下是,属下若没有带人回去,没办法和皇上交代,再说,这二人既然是御林军的人,理应,理应交给御林军处置。”高统领语气虽弱,但逻辑清晰。   赵恒点头:“高统领说的没错,但,”   高鹏听到那个但字,刚有点期待的心又跌回去了。   果然,只听赵恒不紧不慢道:“但孤从不和人讲道理。”   说完,直接带着人走了。   高鹏眼睁睁的看着,丝毫办法没有,旁边的人问道:“头儿,怎么办?”   “能怎么办?回去挨骂。”还能怎么办,和太子殿下抢人吗,以太子殿下的脾气,搞不好死在这里。   高鹏闭眼,吸了口气,他很清楚,他这个御林军统领快做到头了。   “ 第756章 诛你九族   太子向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高鹏太了解了,其实来之前他就知道,他把人带不走,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和太子打几次交道,他就没有得过好,高鹏想到这里,只觉得屁股疼。   太子迟早要继位,他这个皇上的御林军统领就像是太子眼皮子底下的跳蚤,肯定要被收拾了,他有心理准备。   罢了,回宫领板子吧。   赵恒带着人一路向大理寺去,孙天得已经提前接到消息,带着人在门口迎接。   谁都知道大理寺是太子殿下的老窝,也没什么好避嫌的,支持太子殿下是正统,总比支持别的旁门左道强。   孙天得带着一众官员行礼,赵恒让他们起身后,熟门熟路的朝里面走。   赵恒和曾江是大理寺的左右少卿,如今一个去了兵部,皇上宠臣,一个就更不必说了,荣升太子,所以大理寺的位置如今是香饽饽,说不定大家哪日就都高升了。   大理寺的官员看到太子,眼睛都是冒着光的,这才是真真的活神仙吶,求神求佛不如求太子殿下,等太子殿下继位,那他们就跟着鸡犬升天了。   大理寺的刑讯逼供是出了名的,阴森可怖的牢房,那些刑具上也带着干涸的血渍,让恐怖更加剧了几分。   不过,这两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好歹也是御林军,不会这么快认怂。   赵恒漫不经心的开口:“孤听说御林军的秘牢九死一生,大理寺可不能落后。”   众人连忙应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臣等不会让殿下失望。”   赵恒点头:“很好,孤去外面等你们的消息。”   这两人也十分硬气,小半个时辰过去,愣是连哼哼都没有哼哼一声。   派去调查这二人身世的人也回来了,无父无母无妻室,都是无牵无挂的光棍汉,啧啧,这人选的真是不错。   不过,这还是开始呢,心理最崩溃的时候不是现在。   “驸马临出京前把这些交给臣,臣前几日去吏部查了官员的档案,把韩大人这些年亲近的官员都查了查,并无异常,臣认为韩大人朝中并无党羽,只是,韩大人之所以能升任户部侍郎其实与平宁候有些关系,臣只怕此事累及平宁候,便没有再查下去。”   孙天得知道太子殿下看重太子妃,平宁候陆家是太子妃母族,而如今皇上已经开始提防陆家,查一个韩柏铭不是问题,若是让皇上察觉,趁此借题发挥,那便弄巧成拙了,陷太子于两难了。   韩柏铭十分会做人,他是因平宁候得以升迁,所以和陆家一直走的比较近,甚至陆家出事的那段时间,韩柏铭是为数不多和陆家继续来往的。   赵恒蹙眉,当初韩穗是老头子赐的良娣之一,窈窈当时便极力反对韩穗入太子府,怀疑韩柏铭有问题,一查下去,果然如此。   韩柏铭这二十年潜伏的极好,甚至娶妻生子,只怕当初税银案,真正坐收渔利的是他。   可目前掌握的这些证据,想整垮韩柏铭不难,可若要证实他是冰国细作有些难度。   “把人都撤了,不用再盯着,若是时机得当,可以给他些便利。”   “殿下这是……”   “宫里不是住着一位老神仙吗,孤听说,那些学子们很不满。”最近京中学子对玄妙真人喊打喊杀的。   那些个还未入仕的孩子一腔热血,心里想的都是报国之志,惩处奸佞,推波助澜下,只怕就有人要坐不住了。   孙天得一笑,很快领悟:“臣知道了。”   “保护好那些学生,不能出岔子。”   “是,殿下放心。”   反正最近衙门确实有点闲,都出去找点事做吧,不然对不起这份俸禄。   皇宫   高鹏苦哈哈的回了宫,连情绪都不用酝酿,噗通一声往下一跪:“皇上,臣辜负皇上信任……”   皇上嫌弃的看了高鹏一眼,常贵不满的开了口:“高统领,你这嗷的一嗓子,当心吓坏了皇上,有事说事,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常贵是最看不过高鹏这一套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套,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像个娘们,哭唧唧的。   高统领也看不惯常贵许久,谄媚惑主,不阴不阳的,不是个好东西。   “何事?”皇上差不多也猜到了。   “臣,臣没有把人带回来,皇上罚臣吧!”高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想他堂堂御林军统领,三不五时的挨板子,在手下眼中是没半点威仪了,还经常被常贵那个老东西笑话,越想越难受。   皇上脸彻底垮下了,一个两个的都是没用的东西,他到底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废物?   “人呢?”皇上问道。   “被太子殿下带到大理寺了。”高鹏不敢隐瞒。   “大理寺?”皇上吸了口气,大理寺被那个逆子搞得跟土匪窝子差不多,一帮同僚在衙门里称兄道弟,江湖气十足,孙天得那可是他钦点的榜眼,如今……   皇上表情有点咬牙切齿的:“你不会去大理寺带人吗?”   高鹏在太子手里讨不了好,可大理寺不一样,孙天得没那个胆子违抗圣命。   “臣去了,只是……”高鹏耷拉着脑袋,格外的可怜。   高鹏其实准备回宫领罪的,他带去的人倒有个机灵的,提醒他道:“统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去大理寺领人。”   高鹏一想,是呀,干不过太子,他还干不过孙天得吗?他今日带的可是御林军,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大不了把人抢了就走,也算是交差了,顶多被孙天得明日参一本。   于是,带着人,去了大理寺。   可是青天白日的,大理寺大门紧闭,他拍了半天门才有人应,而且,并没有开门,只在里面道:“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砸大理寺的门。”   “御林军办案。”高统领旁边的小弟道。   御林军可是陛下亲卫,办的都是皇差,让这群不长眼的知道知道厉害。   “御林军办案砸我们大理寺的门做什么,欺负我们大理寺没人吗?按大齐律例,藐视衙门官威,杖责五十,兄弟们,先抄家伙……”   高鹏一听抄家伙,什么玩意,这是闯了土匪窝子吧,还没反映过来,从里面丢出一个烟雾弹,里面装了辣椒面子,呛的他们眼泪鼻子一大把的。   只听里面吆喝道:“大理寺今日有重案要办,懒得搭理你们,耽误了皇上的差事,诛你们九族。”   高鹏:……   恶人先告状,到底谁在耽误办差。 第757章 不肯原谅   “有本事你们把门打开。”御林军也是铁血的汉子,被大理寺的小卒这样挑衅,自然不甘心。   “有本事你们自己进来。”   ……   大理寺的人功夫怎么样不知道,但这嘴皮子功夫一流,御林军的人被怼的抓狂,差点翻墙进去。   高鹏带的人进不去,功夫再高也都是白搭。   最后只能进宫,向皇上求助。   御林军亲自来大理寺请人的消息自然传到了孙天得那里。   “人都走了?”孙天得问道。   “走了,小的亲眼看到的。”都被气成那样了,不走难道留下被骂。   孙天得点点头:“做的不错,下去吧。”   “是,是,多谢大人。”守门的小吏欢天喜地的走了。   大理寺如今是论功行赏,他和兄弟们立了功,就会有赏钱,当然高兴。   “殿下,高鹏吃了瘪,只怕皇上那里不好交代。”高鹏是领了圣旨来的,这样回去,皇上定然不会罢休。   “放心,皇上不会再派人过来接人,明日早朝后不管有没有问出什么,都把人送进宫。”   “是!”   皇宫   皇上态度和赵恒猜的差不多,虽然生气高鹏没有把人带回来,但到底没有再派人去大理寺要人。   高鹏出了华清殿才松了口气,大理寺他是不敢再去了,那已经成了贼窝子,危险。   下了台阶,正要往前走,却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小太监:“高大人。”   高鹏蹙眉:“让开。”   人倒霉的时候连个小太监都敢挡自己道了。   “七公主前面等着大人,小的是来请大人的。”   高鹏在皇上面前当差,这些皇子公主自然都是熟悉的,这位七公主有些……一言难尽。   “大人请!”小太监笑道。   七公主最近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脸,他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一路跟着小太监。   宫里的路他是熟的,什么地方有暗岗他也清楚,不过,这一路竟恰好的避开了那些暗岗。   高鹏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皇宫虽人多,但宫殿也多,总有那么一两处宫人不去的偏僻地方。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宫殿,是之前程妃娘娘的宫殿,程妃死后,这里就废弃了,虽没有破败,但因为没有宫人打扫,殿里杂草横生,长的老高,阴森森的。   “高大人!”高鹏听到的是一道男声。   没错,正是男人的声音。   约他的人是七公主,但他见到的却是四皇子赵穆。   高鹏心生警惕,当初赵穆宫变,他可是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是你?”高鹏面无表情。   “大人勿怪,约大人来这里实在是情非得已。”   “我和殿下好像并不熟。”高鹏的态度很冷。   “我知道上次的事和高大人多有误会,我这次来是为了给高大人道歉。”赵穆向高鹏拱手一揖到底。   高鹏错开身子:“别,不敢当。”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做个揖就抵消了,你家一个揖黄金万两啊,呸,臭不要脸。   赵穆笑了笑:“大人这是不肯原谅我?”   高鹏耸了耸肩,昂了下头:“是!” 第758章 无赖泼皮   高鹏的态度有些傲慢,既然他这么直白的问了,那他只能坦诚的回答。   是的,不能原谅。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弄死他。   高鹏的回答让赵穆愣了下,随即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高大人,上次的事都是赵某受奸人挑唆,连我母妃也因此殒命,我痛彻心扉也彻底醒悟,一直想找机会向高大人致歉,无奈到今日才寻到机会。”   “若是如此,那殿下要道歉的人可就多了,皇上,御林军数百兄弟性命,金吾卫,城防营,陆家军,殿下合该一一道歉,比起他们,高某实在算不得什么。”高鹏朝赵穆拱了拱手,然后毅然离开。   赵穆看着高鹏的背影,刚才还一片温润,瞬间变的阴狠,手紧紧的握成拳状。   待到高鹏离开,七公主才从里面出来:“这个高鹏真是不识抬举,父皇的差事办不好,倒是会在四哥面前摆谱,其实四哥也未必非他不可。”   “他最得父皇信任。”   “那倒未必,若论信任,他哪里比得过常公公。”七公主不屑道。   赵穆没有立刻开口,太监再得信任,关键时候哪里能和手握禁军的御林军统领相比。   “高鹏掌管禁军。”他如今看上的就是高鹏手上的兵权,若他能临阵反戈,可抵十万兵马。   七公主点头,这就是掌兵的好,乱世夺位,都是靠刀枪拼出来的,光整那些诗词歌赋没用。   陆瑶当年就是仗着他爹是平宁侯,可比她这个公主都威风呢,若不是她帮着魏荣欺负她,她也不会被禁足皇庄这么久,想想都恨。   “高鹏得罪了太子殿下,若是太子将来继位,他能有活路?四哥放心,他会想明白的。”   “但愿吧!”   经历过一次失败,赵穆没有那么乐观了,若再次失手,那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   第二日早朝热闹了,高鹏直接参了大理寺卿孙天得一本。   好不容易清净了的朝堂今日又热闹起来。   大理寺和御林军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平日里没什么往来,这就怎么掐上了呢。   于是,大家纷纷等着看热闹,尤其兵部尚书,眼神不要太八卦。   没办法,前几日上官家的事闹的,唉,别提了,脸面都丢尽了,所以想看点别人的热闹。   “皇上,孙大人违抗圣命,昨日将臣拒之门外,还丢了烟雾弹,那里面都是辣椒面,小杨的眼睛今日还肿着呢,怎么能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待同僚……”   高鹏声泪俱下,表情那叫一个可怜,甚至还让人把小杨扶了进来,小杨眼睛上缠着纱布,手里拄着一根竹竿,场面凄惨。   “臣求皇上作主。”   大臣们纷纷点头,高统领实在是太可怜了。   孙天得也不着急,慢悠悠的站出来:“皇上,臣当时查案心切,着实不知道这事,谁知道手下人不长眼,臣已经重重罚过他了。”   “孙大人这个时候说不知道,只怕说不过去吧?”高鹏才不信他这说辞。   “高大人说的极是,昨日高大人离开后孙某才得知此事,本想亲自登门向高大人致歉,后来一想,大理寺对高大人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光道歉有什么用?倒不如让高大人在朝堂上参孙某一本,也能解解气。”   孙天得一脸的真诚,认错态度十分好。   众人一听,也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哪里有这个有诚意,孙大人有心了。   高鹏好不容易又是卖惨,又是哭诉的赢回的局面被孙天得三言两语给扭转了。   高鹏心里那个恨,这些文人骚客嘴皮子就是溜,倒成他小心眼了。   酝酿了下情绪,然后才开口:“皇上,臣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御林军的兄弟,大家都是同僚,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小杨的眼睛不知道还能不能好,他八十多岁的祖母,还等着他娶亲呢……”   小杨点头,是啊,家里人已经在替他选合适的姑娘了,就是不知道要定哪家……   孙天得上前走到小杨跟前,语重心长的拉着小杨的手:“孩子啊,是孙某对你不起,放心,你成亲的酒席钱,我们大理寺包了,新娘子也会抬到你府上,不会委屈你和新娘子的。”   小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因为眼上蒙着纱布,什么都看不清,左扭扭,右扭扭的,这话他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呢。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道:“不,不用,麻烦了,祖母,祖母说,成亲要三媒六聘,万不可……抢,抢,抢亲。”小杨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小杨这话,不止孙天得笑了,满朝文武都大笑不止,这小杨也太可爱了。   连皇上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孙天得也是老不羞的,一把年纪的人了,吓唬人家孩子做什么。   杨家这些年虽然不济了,但也是有爵位的,忠勤伯父的小儿子,虽不是世子,但最受家里老太太的宠爱。   “孩子,你这……想多了,我们大理寺是正经衙门,办的都是忠君利国的差事。”孙天得拍拍小杨的肩膀:“放心吧,孩子,一定给你安排的好好的。”   宋轶:臭不要脸,还什么正经衙门,就大理寺做的那些事,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孙天得说完又道:“皇上,臣不知皇上如此重视,要亲查此案,臣知道后便打算立即将人送进宫,但那时天色已晚,臣怕打扰皇上休息,便让人一早将人押送进宫,如今都在宫门口候着呢。”   高鹏哼了一声,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什么打扰,分明是先斩后奏,抢了先机,臭不要脸。   孙天得接触到了高鹏的眼神,叹了口气,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没办法,谁让他有太子殿下撑腰呢,你行,你也可以随便说啊。   赵恒站在最前排,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朝,像是这件事他全程不知道,和他没关系似的。   高鹏倒想参太子殿下,但不敢啊,只能挑孙天得下手,谁知道也是个难对付的。   “太子,人是你带回京的,可有问出什么?”皇上已经放弃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将人交给高鹏这个问题了。   已经失了先机,再争论也没意思了,如今,那两个到底说了什么才是关键。   “儿臣将人带去大理寺后听说父皇要亲审,便不好再审,昨夜就让他们在大理寺休息了一夜,等今日父皇亲自审问。”   高鹏有点懵,什么叫听说,是他亲自带着人去向太子殿下要人的,那明明是在去大理寺之前的事。   赵恒看到高鹏看着自己,委屈巴巴的,便道:“高大人有话要说?”   “这,臣昨日是在城门口等到太子殿下的。”   “是吗,高统领辛苦了,儿臣多谢父皇派高统领暗中保护儿臣。”赵恒顺便朝皇上行了个礼。   高鹏:他不是去保护太子的。   孙天得:太子殿下干得漂亮。   皇上:……   无赖,泼皮,他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他到底是怎么当上太子的。 第759章 袖手旁观   赵恒看着皇上精彩绝伦的表情,继续道:“父皇对儿臣真是太好了,儿臣太感动了。”   顾昭华立刻出列道:“皇上英明。”   肃王:“父皇英明。”   众臣:“皇上英明。”   ……   整齐划一的声音,皇上第一次觉得皇上英明这四个字这么虚伪又令人讨厌。   早朝在一片和谐中结束,高鹏一直到出了大殿还有点云里雾里,太子殿下那句辛苦了让他忐忑不安。   不对,他今日是参孙天得,居然就这么算了,这简直……高鹏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郁闷着,有人扶着小杨走了过来,小杨卖力的敲着手中的竹竿:“统领,我这纱布能不能摘了?”眼睛上围着这个真的很不舒服。   高鹏无语望天,然后丢下一句摘了摘了,自己走了。   赵恒回到府上时陆瑶正在收拾赵恒今日要穿的常服,看到赵恒进来:“今日怎么这么早下朝?”   “朝中无事,自然就早些回来了。”赵恒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陆瑶喝了一半的茶喝了起来。   “无事,三哥遇刺这不算事吗?”皇上屡屡针对陆家,陆瑶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窈窈,这事只怕……”赵恒斟酌了下,并没有说完。   “只怕什么,你不会说这是我三哥自导自演的吧?”   赵恒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不排除?”陆瑶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向赵恒:“你是想说皇上为防陆家成为下一个崔家,对我这个太子妃人选一直不满,想让人取而代之,所以三哥以此来威胁皇上不能再对陆家人下手?”   赵恒看着陆瑶,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的确。”   陆瑶摇头,神情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悲痛:“我三哥和我一样,从来不在乎什么太子妃之位,因为他相信你,相信他的师兄一定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护好陆家,护好我,因为他的心里装的从来就不是一个陆家,你有没有想过他龙虎山遇刺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会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也许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多的是人想要立这个功。”   “我昨夜在大理寺审了一夜,那两个人一个字都没说,而且,你不觉得这些线索太明显了吗?若皇上真要刺杀你三哥会派洛风的人,他们都是生面孔,怎么会派御林军?”   “是,皇上只怕也会这么说,然后推的一干二净。”陆瑶极少用这种语气和赵恒说话,今天是第一次。   她很怕,很怕像上一世那般,三哥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只是说这件事可能不是老头子做的。”   “或许不是他派人去的,但他一定不清白,我会自己查这件事,若真是皇上所为,我们陆家不依。”陆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恒,眼神格外坚定。   陆瑶在赵恒面前从来都是柔顺的,或者说是无条件顺从,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甚至说,第一次站在他的对立面。   “若真像你说的这样,这件事很危险,我会查清楚,你信我。”   陆瑶摇头:“我自然信你,可我姓陆,我是陆家人,陆家出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第760章 死心塌地   “我知道这次的事你三哥受了委屈,他是我师弟,我自然要把事情查清楚,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赵恒目光平静,语气也没有什么波澜,他真的不是那个处处冲动的赵恒了,已经有王者风范了。   “我也希望和皇上无关,否则我们陆家这些年的忠心真是……错付了,父亲和三哥将忠孝大义看的比什么都重,竟落的如此。”陆瑶叹了口气,皇上太多疑,自从赵恒做了太子便更容不得陆家了。   今日的早膳虽不说是不欢而散,但气氛不像平日,陆瑶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赵恒也不善哄人,正好,青鸾过来有事汇报,赵恒便离开了。   赵恒到书房时丁飞已经在等着,看到赵恒进来忙起身行礼。   丁飞虽并未在朝中任职,但他在陆玉庭身边的地位并不比齐思宇低。   “起来吧!”   丁飞起身后道:“殿下,公子此行路线保密,除了皇上知道的人并不多,而龙虎山也并非必经之路。”   “你继续说。”   “所以,公子遇刺有两个可能,”丁飞悄悄看了赵恒一眼才继续开口道:“所以,要么是皇上派去的人,要么是公子身边人出了问题。”   丁飞这句身边人意味深长,知道陆玉庭这次真正出行时间和路线的都是亲近和信任之人。   “你有话直说便是。”   “太子殿下查下身边人,太子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也要好好查一查。”丁飞说完自己先跪下了,这话是大不敬,有多冒犯他自己清楚。   公子出事后他便查了身边知道公子这次出行路线的人,并无异常,若真和皇上无关的话,那就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这里出了纰漏。   赵恒并没有怪他:“你起来,陆玉庭果然没看错你。”   丁飞心思缜密,这点倒是和他不谋而合,所以,今日他才没有和窈窈细说,就是怕打草惊蛇。   他身边知道的就是青鸾和袁午,青鸾谨慎,袁午也是粗中有细,那便是……   可窈窈院里伺候的人也都是心腹,如今连叶嬷嬷对陆瑶也是言听计从。   待丁飞走后,赵恒问道:“近日太子妃可见了什么人?”   “瑾儿小姐,魏小姐,许太医,还有郑夫人,孙大人家眷和宋大人家眷……”青鸾一一汇报道。   朝中皆知孙天得和宋轶是赵恒的人,索性他们的家眷也不避讳。   因为孙夫人和宋夫人给赵恒和陆瑶大婚时绣过腰封,所以,来往便比别家命妇更多些。   “派人去查,有消息立刻汇报,包括太子妃院里伺候的,暗查,不可打草惊蛇。”   “这……”青鸾有些不敢,若太子妃知道,他只怕不好做。   “照我话做便是。”窈窈聪慧,自会明白此举用意。   “是!”   陆瑶用过早膳后便出了府,如今正在扬州镖局后院。   飞星,飞凤他们几个都在,陆瑶成婚后,为了不给赵恒添麻烦,极少单独召他们几个。   他们仍和以前一般混于街市之中,京中的消息他们再清楚不过。   “属下等参见大小姐。”几人许久不见陆瑶,自然十分兴奋。   “我今日召你们来,是有件棘手的事要交给你们。”陆瑶确信,三哥虽在龙虎山遇刺,但绝对和京城脱不了关系。   “那太好了,属下几个这段时间闲的都快发霉了。”飞凤激动道。   “飞凤飞星,你们两个替我查两个人。”陆瑶要查的正是这次赵绾带回来的孔墨和林海。   存在在这个世上,不可能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大小姐放心。”   “飞雀,飞龙,你们两个盯紧了赵穆,见过什么人。”   “是!”   “郑令,你暗中跟着六公主,以防有人对她动手。”赵绾因三哥和皇上闹翻,宫中已人尽皆知,以七公主的性子,只怕要对她不利。   “是!”   陆瑶吩咐好一切后,写信派人送了回去,召岩飞和宋毅回京,京中这次又要掀起大波澜了。   三哥不在京中,皇上又是这个态度,她担心陆家。   陆瑶回到府中后又让秋霜去请了康冬至。   康冬至年纪虽小,却十分知礼,康仵作将她教的很好。   老康头能得以平反,正是因为太子查水月庵的案子。   老康头为救她而死,她也受了重伤,是许璐将她医治好,许璐常常上山采药,康冬至常上山打猎对山林很熟,便常常陪在左右。   若不是因为许璐为她治伤时在她身上发现那个胭脂色的胎记,只怕也不会这么快寻到她就是孙不二失散了十多年的亲妹妹。   康冬至丢失之时尚不记事,但老康头从不隐瞒她的身世,所以,康冬至从小就知道她是爷爷捡的。   爷爷捡到她时,她身上还戴着一枚银锁。   那银锁在康冬至看来是她唯一能找到生身父母的线索,便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有一日,真的找到了。   “冬至,你哥哥出宫不便,便托本宫置办了一个宅子,已经收拾好了,你今日便搬进去,日后便能常常和你哥哥见面了。”陆瑶笑道。   康冬至跪下:“民女多谢太子妃娘娘,娘娘恩德,民女没齿难忘。”   “本宫看着你们兄妹失散重聚,真为你们高兴。”陆瑶让夏竹扶了康冬至起来。   “若不是娘娘,只怕民女永远找不到家人,娘娘但有吩咐民女万死不辞。”康冬至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心里怎么想,嘴上便怎么说。   “一切皆是冥冥注定,本宫只是举手之劳,本宫为你在大理寺找了份仵作的差事不知你愿不愿意?”   康冬至大喜:“愿意,民女愿意,民女多谢太子妃娘娘。”   陆瑶亲自派人送了康冬至离开,夏竹不解:“小姐对康姑娘真是太好了,又是送宅子,又是安排差事,真真是活菩萨了。”   “他妹妹过的好,他才会死心塌地为我做事。”陆瑶不紧不慢道。   “小姐高明。”   “我做这些是举手之劳,孙不二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为我做事,务必派人保护好康姑娘,大理寺那边也上点心。”陆瑶吩咐道。 第761章 不求结果   陆瑶用人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但凡给他做事的人,她都会妥善安排好他的家人,这样他们才能无后顾之忧。   本来做这些危险事就是希望家人过的更好,若不能保证这些,谁还会死心塌地的卖命?   孙不二虽不如师父常贵在皇上面前得脸,但这些年也混了脸熟,再加上师父有意提拔,在宫中也是有几分脸面的。   就像今日,常贵白日里伺候了一天,晚上在华清殿当值的便是孙不二。   皇上深夜召见洛风,皇上屏退了宫人,孙不二虽不知谈的是什么,但一定是不想人知道的事。   皇上靠在榻上,没了白日里的威风,烛光下俨然就是个日暮西山的老人了。   “朕派你查的事可有消息了?”皇上嗓音有些哑。   “四皇子近日私下约见了上官大人,韩大人,还有高统领……”   皇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冷笑道:“他倒是会选人。”   这几个都和太子有过过节,若要临阵倒戈,他们应该最容易争取。   洛风又接着道:“贺兰家的大小姐近日见了殿下几次。”   洛风不好说的太详细,毕竟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点事,不说,皇上也能猜的出。   皇上闭了闭眼:“朕给过他机会了。”   赵穆的王府侧门和一家古玩店相通,他做的那些事看似神不知鬼不觉,可皇上早派了人盯着。   皇上的性子一贯如此,倒也没什么意外,因为皇上不止派人盯着赵穆,也派人盯着太子。   洛风不语,安静的垂眸站着,等待着皇上的发话。   “太子那边如何?”   “太子近日并无外出,太子妃回京后在府中接见了几位命妇,并无越距。”   “太子无外出?”皇上觉得这倒不像太子的风格。   他和陆玉庭亲如兄弟,陆玉庭遇刺,他会安安分分的在府中等消息?   “是,太子并无外出,也并未在府中接见过大臣,不过,”   “但说无妨。”   “不过,太子派人去了皇陵。”洛风如实道。   皇上愣了一瞬,然后才道:“他倒是有心了。小皇孙那边如何?”   “小皇孙很好,跟着太子给他安排的教习先生学习,太子也派人暗中保护,属下怕派去的人打扰,便撤回了一些,只留下两个,属下发现小皇孙和驸马似乎有来往,小皇孙私下称驸马为……先生。”   皇上眼睛微眯,先生?陆玉庭到底又在打什么注意。   “你做的很好。”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抬头看了洛风一眼道:“你放心,朕答应你的,绝不会食言。”   洛风下跪道:“臣多谢皇上。”   “你一会儿去趟上官峰那里,朕有封信要带给他。”   洛风拱手道:“是。”   洛风拿了信后,很快离开,身影消失在夜幕里。   皇上一个人在殿里做了好久,才叫人进来,孙不二忙进去:“皇上。”   “传太子过来见朕。”   “是!”孙不二忙应道。   皇上最近有些喜怒无常,这都快子时了,这个时候却要见太子。   赵恒已经睡下了,可皇上召见这么大的事谁也不敢耽误,韩长史只好硬着头皮让青鸾去请。   赵恒本不想吵醒陆瑶,可她惯来浅眠,青鸾刚的话她也听到了。   “都这个时辰了,不知皇上召你何事?”陆瑶一边给赵恒系着扣子一边道。   “你放心,不会是什么大事。”   “难不成御林军从那二人那里审出些什么了?”陆瑶猜测道。   “说不定,你先睡,别等我。”赵恒拍拍陆瑶道。   赵恒走了没多久,孙不二的消息便递出来了,皇上在召见太子之前见了洛风,应是和四皇子有关。   陆瑶将信在火烛上燃了,目光炯炯,皇上既如此防备赵穆,又为何让他留在京中?   皇上惯来谨慎,孙不二能偷听到和赵穆有关已经是极难得了。   皇宫   皇上深夜秘密召见太子,必然是有话要说,一列宫人不敢靠近,都在八丈外的地方候着,偶尔听到皇上喊要添茶,也都是低眉顺眼的进去,连迈出去的脚步都无声息。   “朕听说你派人看煦儿了?”皇上问道。   赵恒点头,并不否认。   “朕知道,你性子看着虽冷,却是个有情义的,当初睿王的事,几兄弟也唯有和他不睦的你替他说情。”   “儿臣做事只问该与不该,不求结果。”   “好。”皇上难得带着笑意:“你们兄弟几个,朕从前一直以为老四和先太子最像,如今看,还是你和他最像,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你们身体里都流着一半皇后的血。”   “父皇既然知道傅家人一身正气,绝无反意,为何还要将傅家驱逐出京?”既然他提起了傅家,他当然要问一问。   “有些事父皇也是身不由己。”皇上叹了口气。   “父皇的身不由己是否和当年的明仁皇帝一样?”   皇上一愣:“你说什么?”   “父皇,恕儿臣直言,明仁帝在时十万顾家军皆殁于红河谷一役,当时领兵的是昭华的祖父顾老将军,而那一役,顾家男儿皆亡,只留当时的幼子顾将军,顾老将军用兵如神,顾家军神勇,断不至如此惨烈,是因为明仁皇帝扣下了派去增援西北的粮草和精兵,顾老将军等不到增援,这才孤注一掷,乃至全军覆没,后来顾老封君带着顾家遗孀跪求明仁皇帝还顾家公道,明仁帝便推了当时的云阁老出来做替罪羊,顾老将军死后西北军如一盘散沙,而契丹等国也在那一役损失惨重,明仁皇帝不久后便驾崩,皇祖父继位,边关也平静了许多年……父皇是不是要效仿当年的明仁帝,将傅家推向绝路。”   当年的顾家也同样掌着西北军,一直是明仁帝心头的一根刺,后来元昭帝继位念及顾家的功劳,将最宠爱的女儿下嫁顾丰生,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想为顾家翻案。   因为红河谷一役,不仅牵扯顾家,还有云家,云家后人至今还背着贻误军情的罪名,是罪臣之后。   “朕不会动傅家,朕答应过你母后。”   “所以外祖他就要一辈子待在西北?”外祖年纪大了,人越大就越想念故里,他的两个孩子都埋在京城,他当然想回京。   可没有皇上圣旨,除非是他的尸体,否则,只要活着就一日只能远望京师。   皇上倒没有发怒:“当你坐上这个位置就知道朕的难处,你的祖父,太祖父亦是如此,朕和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齐。” 第762章 不忠不义   “便是有天大的难处,儿臣也绝不会牺牲任何人,任何家族,若真到那日,大齐便合该亡在儿臣手中。”赵恒的语气很平静,眼神却透着执着。   皇上瞧了他一阵,忽儿长长叹了口气:“恒儿,朕身子不大好了。”   皇上的身体状况是皇家最大的秘辛,除了皇上和诊脉的太医,无人知晓,且皇上的脉也不是谁都能诊,便是玄妙真人从未有机会替皇上诊脉。   “父皇说笑了。”其实皇上身体不大好的事在回京之前陆玉庭已经告诉他了。   皇上之前已经中风过,再加上上次中风,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皇上苦笑道:“前几日太医院判来给朕诊脉,朕逼着他说实话,结果呢,吓的跪在地上不敢看朕,说若仔细将养,不劳心费神,兴许还有个三年五载,若不然,大约就只剩一两年光景了。可朕是皇帝,怎么能不劳心费神,恒儿,朕想为你多做些。”   “父皇好好将养,该是儿臣的,儿臣会自己争取。”   “你还是要追查驸马的案子?”   “是,儿臣会一查到底。”否则他无法给自己交代,更对不起陆玉庭。   “恒儿,有时候真相是残忍的。”   “果真是父皇所为?”赵恒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发生了变化。   皇上晒笑,他这个儿子心里从来都没有念着他这个父皇半点的好:“恒儿,朕在你心里已经十恶不赦了吗?”   “儿臣不敢。”赵恒抬头看着父皇:“只是顾家,云家的惨剧,儿臣不允许再发生。”傅家和陆家他是一定要护着的。   “随你,朕有样东西给你,只是,要朕百年之后方可打开。”皇上拿出一个盒子,赵恒伸手接住,表情平静,并不好奇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是!”   “时辰不早,今日你便住在华清殿吧。”   “是!”   月朗星稀,华清殿被月光笼罩,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像是给房间镀上一层银光,宁静的让人透不过气。   赵恒就宿在龙榻旁的软榻上,这是第一次父子俩如此亲近。   第二日休沐,不用早朝,皇上特意留他在宫中用了早膳。   赵恒觉得今日的气氛好到近乎诡异,有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刚到宫门口便看到青鸾等在那里,一脸慌张:“殿下,出事了。”   “出了何事,怎么如此慌张?”青鸾虽然大大咧咧,但遇事不会如此不淡定。   “郑夫人,不对,是陆大小姐刺了郑勋,听说是大小姐发现驸马遇刺和郑勋有关。”青鸾快速道。   “什么?”赵恒脚步一顿,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怪不得老头子昨夜留他在宫中,原来如此。   “郑勋可还活着?”赵恒一边上马一边问道。   “还不知。”   “驾!”赵恒驾马快速朝顺天府奔去。   陆璐刺了郑勋一剑后直接去了顺天府击鼓,投案自首。   且不说她是太子妻姐,就平宁侯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就不敢让人怠慢。   陆璐到顺天府身上还带着血污,显然并没有换衣裙,彼时天微微亮,衙门还没有开衙。   当值的衙役听到府门外鼓响,一个激灵醒来。   衙役接到报案后赶紧通知顺天府尹,宋轶是轿子都没坐,骑马一路狂奔到的顺天府。   陆瑶知道消息本要立刻前往顺天府却被叶嬷嬷拦住:“娘娘万万不可,娘娘冷静些,此刻前去只怕反倒害了陆大小姐。”   陆瑶脚步顿住,她也是一时心急乱了分寸,她此刻去,反倒让人觉得给顺天府施压,仗势欺人。   长姐行事一向冷静,且十分有成算,若不是怒到极致,她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决绝之举。   “太子可收到消息?”陆瑶问道。   “太子昨日留宿宫中,老奴已经将消息送出,只是……”如今也不确定太子知不知道。   “本宫知道了,本宫着急倒是忘了件大事,夏竹,你马上去长姐府上把两个孩子接过来。”陆瑶吩咐道。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别吓坏了两个孩子。   顺天府   “下跪何人,为何击鼓?”虽然已经知道为什么,但例行公事宋轶还是又问了一遍。   “吾乃工部员外郎郑勋之妻,击鼓乃是因臣妇有冤,不得不诉,还请大人作主。”   “你有何冤屈,且于本官细细道来。”   “其一,臣妇乃郑勋糟糠之妻,成婚七年,臣妇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无怨无悔,亦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郑家之事,臣妇非善妒之人,家中亦为他纳两名妾室,他却背着臣妇豢养外室羞辱臣妇,此乃不忠。”   “其二,郑勋买凶杀人,所杀之人正是臣妇娘家三弟,当朝驸马陆玉庭,谋杀皇亲国戚,其罪当诛,谋杀有恩于他的妻弟,此乃不义。”   “其三,郑勋的外室乃此前妙音阁头牌露浓姑娘,露浓姑娘过去曾纠缠臣妇之弟,臣妇三弟成婚后,露浓因妒生恨,利用郑勋,郑勋被美色所惑,自甘堕落,做出有悖忠义伦理之事此乃不耻,臣妇羞于和此类人为夫妇,今日此举便是一刀两断。”   “臣妇此举虽有过激,但郑勋求娶臣妇之时,曾指烛火为誓,此生绝不背叛,绝不做对不起我陆家之事,若有一日违背便甘愿死在臣妇剑下,臣妇念及夫妻七年情义,念及他乃臣妇两个孩儿的生身之父,终是不忍,并未要其性命,只是,臣妇母族一门乃忠孝之人,万不能和此等不忠不义不耻之人为夫妻,臣妇要与其和离,还望大人恩准。”   陆璐双手奉上和离书,下面的衙役连忙接过,呈给了宋轶。   陆璐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便是裙衫血污也无法遮掩其通身气度,不愧是平宁侯府养出的女儿。   大齐民风开放,女子要求和离的并不少,但大多也是私下商议好,万没有如此……如此……   宋轶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形容,不过,听她说,郑勋和刺杀驸马案有关,这就不得不细查了。   “陆璐!”   “臣妇在!”   “你说郑勋和刺杀驸马案有关,可有证据?”   “有!”陆璐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第763章 大赦天下   宋轶接过信看了一遍,信内容可以确定郑勋和驸马遇刺有关,具体细节还要审问之后才知。   但陆璐刺伤夫君闹至公堂,按律也是要先收监,毕竟一码归一码。   “陆璐,你的这些证据本官会查证,但你请求和离,刺杀夫君,本官要当事人一同在场才能宣判,暂且收押顺天府监牢,改日再审,你可有异议?”   “臣妇并无异议,多谢大人。”陆璐行礼道。   赵恒到时,陆璐正好要被衙役带走,宋轶挥手,衙役们识相退下。   陆璐下跪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赵恒这两个字夹杂着复杂情绪。   陆玉庭遇刺的事他猜到是一个大阴谋,但没想到真相的揭开是从陆瑶的长姐开始。   赵恒把刚才宋轶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陆璐的回答和刚才差不多,甚至连查到证据的原因都是合情合理。   “臣妇之错,愿担罪责,但臣妇之冤,也要讨回公道。”陆璐说完,屈膝施礼离开。   那背影决绝,也是不可转也的决心。   宋轶觉得陆璐的说辞合情合理,可他断案多年,笃定这案子背后或许另有玄机,只能先给陆璐收监,再行查证。   “殿下放心,臣会让人照顾好陆小姐。”   赵恒点头:“宋大人觉得如何?”   “陆小姐似有意将此案闹大,如今那位露浓是案情的关键。”宋轶直接道。   毕竟那两名混在山匪中的人是御林军,露浓一个人绝办不到的,她背后肯定还有人,只要抓到露浓,这个案子才能真正的找到突破口。   赵恒离开后,宋轶吩咐务必要把陆璐保护好了,不能出任何意外,驸马遇刺案只怕如今才是真正的开始。   赵恒回到府中时陆瑶正在陪陆璐的两个孩子。   陆璐去顺天府前已经将两个孩子安排好了,他们并不知府中发生的事,没多久,陆瑶便去接了。   陆瑶看赵恒回府,让奶娘把两个孩子抱去偏殿。   “长姐不是冲动性格,这其中必有隐情。”陆瑶笃定道。   “我刚收到消息,郑勋和露浓来往已经有段时间了,否则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帮她,你长姐此举倒也合乎情理,郑勋伤势颇重,勉强捡回半条命,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活该,他这样的混蛋本就该死,只可惜脏了长姐的手,也是我蠢,如今想来前几日长姐来府中时情绪有些不大对劲,我竟未察觉。”陆瑶有些后悔。   自从她做了这个太子妃,每日要忙这个,忙那个,倒是疏忽了自己的亲人。   “我已经派人全城搜捕露浓,很快会有消息的。”京城虽大,可藏一个人却也不容易。   “若有人故意护着她呢?”陆瑶抬头看着赵恒。   赵恒自然知道陆瑶口中的有人是谁,昨日皇上突然召他进宫,又留他一夜,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只是,露浓身份低贱,老头子再借刀杀人都不会借露浓这把刀,露浓背后肯定还有人,得找出这个人才能证明老头子参与此事。   “我说过,无论是谁,我会让他给陆家一个交代。”不止是陆家,顾家,云家,哪个不是无辜的。   若皇家再打压算计这些肱骨之臣,大齐真离灭亡不远了。   本想着等他登基那日,借大赦天下,将证据公布于众,还顾家和云家清白,如今看来,等不到了。   老头子太心急了,殊不知,他所顾忌的,别人都不屑一顾。   “是否于他有关,我不妄言,证据面前,谁也做不得假,他是你的父皇,自然由你出面,只是但凡参与此案的人,我以后都不想看到。”陆瑶一字一句道,并没有刻意的抬高声调,只是赵恒知道,她动了杀念。   她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他第一次见她便知,和他成亲后她收敛许多,许久没有见她这般模样了。   赵恒想起,他们第一次下江南查案时遇刺,危机时刻她替他挡剑,为了他手刃刺客的狠戾表情,和此刻的眼神一样。   “我答应你。”   赵恒这简单的四个字,无疑是默许了陆瑶的杀无赦。 第764章 受人以柄   “我并不是要逼你做大逆不道之事,我只是要用我的方式保护我的家人,我的祖父为大齐战死沙场,我爹爹十六岁上战场立功无数,我三哥为了救皇上性命,连命都可以舍去,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忠心才能让皇上放心,他夺侯爵,收兵权,陆家都可以忍,可他现在要我三哥的命,如今连我长姐都牵连其中,若我为保我的太子妃之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那我不配为太子妃,更不配做陆家女儿。”   陆氏一门顶天立地,历代子孙忠勇二字一以贯之,并不惧别人的流言蜚语,无愧于心罢了。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陆家人一身傲骨铁胆不是在沙场上保家卫国,而是死于这种龌龊算计。   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陆瑶觉得她现在已经不是一句难过失望可以形容她的心情,她是愤怒,是不平,她太难受了。   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陆瑶知道长姐的事情后本来是十分愤怒,恨不得立马冲到顺天府将长姐接回来。   赵恒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些事不是他能控制,太子虽然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但太子也只是太子。   她觉得自己可以很冷静的和他谈,可没想到自己竟然流泪了,她抬起手臂去擦,刚伸到半空,手臂便被人握住。   赵恒却伸手把她拉入怀中,身上的气息是一贯的冷冽。   赵恒唤道:“窈窈,”   陆瑶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线条清冷的下颌。   赵恒沉默了一瞬:“窈窈,你信我吗?”   不等她答,他又道:“我不会让皇上再倒行逆施,陷害忠臣。”   “陆家的,你三哥的一切不公,我都为你讨回来。”   “顾家,云家,你三哥,还有我师父,他们都是英雄,英雄是该流芳百世百姓称颂的,凭他是谁,哪怕是皇帝都不能抹去他们的功绩。”   陆瑶听了这话,不由问:“你要怎么做?”   赵恒过了半晌:“我只做我该做的,也许我将来做不了一个好皇帝,但求无愧于心。”   这天下非赵家之天下,为人君者,当高瞻远瞩,有容乃大,不止看到自家的天下还要顾及民心,顾及臣心。   他不懂如何做皇帝,但他愿意一点一点去学,愿意去做个好皇帝。   郑勋中了一剑,失血过多,人虽醒了,但没办法挪动,不能上堂,更别说庭训了,案子无法进展。   赵恒让人围了郑家,郑勋以后是死是活不要紧,可眼下这当口不能死了。   陆璐这一剑也极有分寸,当下要不了命,可以后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   陆家人的作风惯来如此,你对我三分好我还你七分情,你辱我一分,我百倍奉还。   陆瑶当夜便去了顺天府牢房,牢房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暗,陆璐端坐在草铺上,眼睛闭着,并没有注意到陆瑶。   “长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璐才睁开眼睛,看到是陆瑶,似是并不意外。   衙役开了牢房门便退了出去,陆瑶急急的进了牢房抱住陆璐:“长姐!”   “莫哭,长姐无事。”   “长姐,你为何要将自己,要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若是为了郑勋当真是不值了。   只要长姐告诉他,她有一万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我不是为了郑勋,他也配我为他这样做?郑勋或被露浓所惑,但我了解他,他在官场一直不得志,所以将功名看的比什么都重,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葬送自己的前途?除非有更大的诱惑。”   “你是说皇上?”   “我虽不能确定,但除了他我也想不到旁人,或者,这一切恰巧在他算计之中罢了。”陆璐冷笑。   用自家人对付自家人,便是到时候查出来,陆家为了不让家丑外扬,也会吃了这个哑巴亏,可她偏不让他的计谋得逞。   郑勋自己蠢,做了他人的棋子,就该付出代价。   “你为何不与我商量,郑勋死不足惜,可若是他不依不饶,长姐你以后怎么办?”大齐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子谋害夫君是大罪。   若是郑勋不计较便罢,若是他心生恨意,长姐是要坐牢的。   “瑶儿放心,我自有办法让郑勋妥协。”陆璐笃定道。   “可是他一日不能上堂长姐便要一日在这牢房之中受苦。”   “这点苦算什么,我们初到荆州之时,住的地方没比现在好多少。”陆璐轻描淡写道。   陆璐如此,陆瑶却更是想哭:“长姐在信中从未说过,郑勋怎能如此负你,他真该死。”   陆璐眼角有泪水溢出,夫妻七年,她掏心掏肺,怎会不难过,只是难过在理智面前一文不值,陆璐抹了把眼泪,吸了口气:“你是太子妃,以后莫要再来这里,我一切都好,狱卒念着你和太子身份并未苛待于我,替我照看好两个孩子,我很快就会出去。”   “长姐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我听郑勋说露浓似乎和七公主关系匪浅,你暗中查一查七公主,或许能发现什么,还有你让伯父小心我爹娘,你知道他们惯来是蠢的,又喜欢自作聪明……好了,回去吧,别再来,我不会委屈自己的。”陆璐拍拍陆瑶的手道。   “长姐……你照顾好自己。”陆瑶哽咽道。   “走吧!”陆璐将陆瑶退了出去,关上了牢房的门。   陆瑶在牢房门外站了会儿,这才红着眼睛出来,黑色的斗篷渐渐消失在陆璐眼前。   陆瑶脚步匆匆,像是走慢一点就会忍不住再回头一般,却来不及看清路,一下跌进一个怀抱里,正要推开,却听那人开口:“窈窈,”   陆瑶随意擦拭了下眼泪道:“你怎么来了?”   “你三哥回京了。”赵恒低声在她耳边道。   陆玉庭回京是秘密,他是奉旨出京,便是有伤,如此回京也是死罪,不能受人以柄,所以,他回京的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真的?他怎么这时候回京了,万一……”   赵恒打断陆瑶的话:“没有万一,我都安排好了,这就带你见他。” 第765章 厚此薄彼   子时的梆子声敲过,衙门里的灯一盏盏熄灭,除了值夜之人房间的灯还亮着,衙门里彻底暗了下来。   今夜本就是赵恒提前安排,方便陆瑶见陆璐的。   暮春的夜里,还有些寒凉,陆瑶身上黑色的斗篷到了马车里才摘下。   “三哥怎么这时候回京?”三哥的性子按说不会插手这件事。   “有件事他必须亲自处理。”赵恒淡声道。   “露浓?”   赵恒点头:“露浓是耿勤之女,太子哥临终曾交代你三哥好好照顾她,无论是生是死,你三哥都要亲自处置。”   耿勤出身定国公府,是母后留给太子哥的人,为救太子哥而死,露浓是他唯一的女儿,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自己人手里,免得她再被人利用。   “如此恶毒之人,留着也祸害。”陆瑶凝眉道。   过了子时的街道格外安静,车轱辘摩擦地面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很快便到了约定的地点。   陆玉庭气色不错,伤势应该已经无碍,这箭伤对别人来说或许要命,但对陆玉庭而言不过是寻常小伤。   陆玉庭喜欢研究奇花异草,这些年没少练丹药,一般都自己试,所以,他的体质也异于常人,愈合能力格外强。   “三哥!”陆瑶道。   赵恒却是叫不出这声三哥,只哼了声算是打招呼了。   他们两个这辈子就这样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约的人马上就到。”陆玉庭摇着折扇不紧不慢道。   话音刚落,赵毓推门进来:“大半夜的你……太,太子哥……”   赵毓的话说了一半,一脸的吃惊,连忙行礼。   他是从热被窝里被风无名拉起来的,果然是主仆俩,都是神出鬼没的,他这淮王府都成他们主仆的后花园了,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他这个王爷做的真的很没安全感。   赵恒在朝堂上虽然浑,没少惹皇上生气,但在兄弟们中还是颇有威望的,倒不只是因为他是太子。   因为当初睿王出事,难免让他们都有兔死狐悲的感觉,连那会咋咋呼呼的肃王都常来找他喝闷酒,用赵煊的话说,已经看到刀子架在脖子上了,不知道哪一刻落下来。   五哥那个时候站出来帮睿王说话,其实不止是睿王的救星,而是他们所有人的。   再者,五哥悍名在外,谁也打不过啊,既然打不过那就和好。   赵毓进门时还一脸不耐,这会儿端端正正的坐着,睡意全无。   陆玉庭看着赵毓的表情,用扇子遮了遮唇角的笑容,这世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六弟近来很少进宫?”赵恒问道。   “是,臣弟近日在国子监,臣弟听驸马说有细作混入了国子监。”赵毓心道,他又不傻,都闹成那样了,他进宫挨骂吗?   再说,万一父皇问了他什么问题,转头又后悔了,他怎么办?   所以,相见不如不见,老老实实在自己府里待着,没事多画几幅画还能发家致富。   “不错,六弟有心了,接下来孤的确有件差事要交给六弟。”赵恒点头道。   赵毓忙道:“太子哥尽管吩咐。”   陆玉庭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赵毓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怎么就同意了呢?赵毓想抽自己大耳刮子,两个老狐狸,他们自己个玩就好,找他做什么?   不行不行,看来他真的到了纳妃的时候,府里有个娘子他还能推脱王妃不让他出门,这下好了,挡箭牌都找不到。   他真的太难了。   “六弟放心,你看七弟在金吾卫做的不是挺好,前几日在西街还抓了几个细作,六弟的能力远在七弟之上,你一定做的好。”赵恒拍拍赵毓的肩膀。   赵毓脸笑的都僵硬了,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强了。   “哥……”   “其实呢,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父皇一向最看重你……”   “不,不是,父皇他最看重的是太子哥你。”赵毓摇头,求生欲十分强。   其实亲王也不过是食邑多些,俸禄多些,手中不掌兵,就府里的那几个府兵也起不了什么大乱子。   皇上容的下你就是逍遥王爷,皇上容不下你就是阶下囚,到时这些食邑,俸禄都是浮云。   而赵毓打小就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的位置,在他心里,保命最重要。   “是,孤挨的打比较多。”赵恒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果这算看重的话。   赵毓:……   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赵恒和陆玉庭对视一眼,显然两个人心中已经有了默契:“其实呢就是希望六弟……”赵恒在桌上画了个字。   赵毓一脸吃惊,还未反应过来,赵恒道:“这对六弟来说应是十分容易吧?”   赵毓恍恍惚惚的点头,连着嗯了好几声,难是不难,就是……唉!   他为什么今天晚上要来,明知道没好事,他还是来了,他就不该心软,这该死的仁慈。   “六哥,我的身份这两日不好在京中露面,你也知道绾儿因为我遇刺的事和父皇闹的不愉快,一切就都仰仗六哥了。”陆玉庭起身装模作样的朝他作了一揖。   吓的赵毓赶紧伸手去扶,那声你别给我叫哥,你是我哥差点说出来:“不敢不敢。”   “六哥就别谦虚了,国子监的细作若没有六哥帮忙,妹婿可查不出来。”陆玉庭笑道。   赵毓起了一头的汗,他是真的算计不过他们师兄弟啊。   什么给他引荐个人,他能不认识太子吗?   上当了,上大当了。   赵毓喝了几杯酒,假装醉酒,这才得以脱身。   赵毓出了包厢,身边小厮去扶:“王爷,您今日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   “你给爷闭嘴!”赵毓压低声音咆哮道。   待到赵毓的马车离开,陆瑶才忍不住开口:“你们俩今晚是不是过了,淮王这是被你们逼的无路可走了。”   赵恒摇头:“窈窈此言差矣,做兄弟的就是要关键时候拉兄弟一把,六弟立了功,我以后也好封赏一块好封地给他享清福不是?”   陆玉庭点头:“师兄说的不错,做兄弟最不好厚此薄彼,免得让人觉得师兄偏袒肃王忽略了淮王。”   “正是。”   陆瑶:……   你们说的都对行了吧。 第766章 远房亲戚   赵恒和陆玉庭师兄弟两个一唱一和,把赵毓忽悠的糊里糊涂的就接了差事。   皇上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如今还有另一个。   “我听长姐说露浓如今跟着七公主。”陆瑶虽说的是七公主话里的意思却问的是,露浓陷害三哥之事皇上究竟知不知道。   “这件事应该不是皇上授意。”陆玉庭摇了摇头。   “三哥是果真如此想还是为皇上开脱?”陆瑶下意识觉得三哥在息事宁人。   “瑶儿,皇上是容不下我,但有些事他不会做的这样心急。”龙虎山遇刺的事一开始皇上不知情,但权衡利弊后他是乐见的。   索性将计就计,之后派了暗卫再行刺杀。   幸好,顾将军反应够快,那些暗卫也聪明,一击不成后立刻撤退,再没有现身。   只是,这些事不必告诉师兄,更不必让瑶儿知道。   陆瑶盯着陆玉庭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但愿如此。”   “瑶儿想多了,放心,你三哥好的很。”陆玉庭说着给自己斟了杯酒,笑着饮下。   赵恒捏着杯子的手用着力道,酒杯险些不堪重力碎在他手中。   师兄弟多年默契,陆玉庭不说的事,他猜的到。   老头子手里除了高统领的御林军还有洛风的暗羽,自然能避开他和陆玉庭的人。   “三哥这次不能再对露浓手软,露浓的人我会亲自送到三哥这里,这两日三哥还是不要露面。”毕竟在京城,皇上巴不得三哥出事,若知道他私自回京便能光明正大的治他的罪了。   陆玉庭并不阻拦,只点头道:“好,时间不早,你们早些回府,我这两日就在茶楼,有事派人送信即可。”   赵恒给陆瑶穿好了斗篷,扶她上了马车,待要上车时一摸腰间道:“我的荷包落在你三哥那儿了。”   “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三哥会帮你收起来的。”   “怎么不打紧,这是窈窈亲自给我做的,你等着,我去去就回。”赵恒拍拍陆瑶的肩膀。   陆瑶摇头无奈,只能由着他。   陆玉庭看赵恒去而复返:“又想顺走我的酒?”   赵恒堂堂大齐太子,平日里在他这里白吃白喝不给钱,走的时候还要顺走东西,不是什么好人。   “你的事我会给你一个公道。”赵恒道。   “什么事?”   “你别装糊涂,老头子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你这两日安分待着,别露面,我会派人盯着。”   “师兄,我是病人可不是犯人。”陆玉庭无奈摇头。   “我走了。”赵恒不由分辨。   他拿起落在椅子上的荷包,那荷包是他刚才解下的,并不是落下的。   赵恒捏着荷包上了马车,递给陆瑶:“夫人帮为夫系好,这次可不能丢了。”   陆瑶接过,在他腰间系好,又将他的腰带弄平整,这才抬头道:“赵恒,不管接下来的路有多难走,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好!”   赵恒握着陆瑶的手,新皇登基前本就是最艰难的时候,毕竟,古往今来政权交替,从未有一次是和平的。   而他也同样要面对这个局面。   马车声声响彻在无人的街道,这是夜最黑的时候。   便是在这波涛暗涌下,迎来了今科的春闱。   太子殿下亲自坐镇,吏部,刑部和督察院也卯足劲,这次可万万不能再出错了,否则,这春闱真成一场笑话了。   皇上本来让他们这两日便要搬入东宫的,赵恒以春闱又往后推了半月,钦天监也十分配合,说最近的日子都不是最好,端午节后六月之前最佳。   陆瑶派人盯着七公主,终于等到她出宫。   赵娴忙着在宫中讨好皇上,很少出宫,陆瑶不是没想过动手,可在宫中掳走一个人不太容易,而且动静太大。   赵娴每日都要去华清殿,除非是她自己出宫,否则,肯定很快被人注意到。   赵娴今日之所以出宫是因为她收到消息,魏荣今日出了府。   她和魏荣新仇旧恨加起来,该好好的算算了。如今,她倒要瞧瞧,还有谁护着她。   魏阁老死了,魏家倒了,陆瑶如今自顾不暇,也没时间顾着她。   她不会要她的命,她不是很骄傲吗,她就要让她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赵娴心里很是得意,她听说魏荣最近倒霉的很,连内定的夫君都被亲妹妹抢了,滋味不好受吧?   啧啧,该,老天终于长眼了。   魏荣尚不知自己的行踪暴露,正带着金橘在集市上闲逛。   过几日就是端午了,街上格外热闹,魏荣这段时日除了去了两次太子府都在房里闷头做画。   她的画卖的不错,如今已经不用她亲自去送了,店家会派小厮取。   那小厮第一次到魏府,以为千山先生是传说中的文曲星君,兴冲冲的告诉了掌柜的。   掌柜的倒是把此事告诉了曾江,若真是魏铭的画作那可就值钱了。   听说文曲星君琴棋书画皆通,可流传在外的字不少,画作却是没有。   曾江不紧不慢道:“不是他。”   “少爷怎么知道?”掌柜的有些不甘心,这多好的炒作机会啊。   “如此高的价格我自然要查一查他的底细,千山先生是他的远房亲戚。”曾江故作淡定道。   “远房亲戚?”掌柜的有些失望,不过很快道:“便是远房亲戚那也是文曲星君的亲戚,搞不好也是天上的哪位星君下凡,少爷,你看我们要不要……”   曾江轻咳一声打断掌柜的话:“你有心想这些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百川先生多交出几幅画作。”   掌柜的为难,过了半晌才道:“少爷,百川先生是您的朋友,连他住哪小的都不知道啊。”   曾江一顿:“不知道吗?”   “是,都是他的小厮送来的。”   “这样啊,那我派人催一催他。”曾江说完又进了内室。   掌柜的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百川先生最近没有画作,好不容易有个千山先生,可那些画作公子都说有人订了,可都三副画作了,也没见那定画之人付个定金啊。   掌柜的摇摇头,少爷以前挺懂经营的,怎么这次回来之后……少爷脑子还没恢复好? 第767章 我是男人   曾江说是来看店里的账册,可大半个上午过去,账册也还是手里的那一本,却不时的抬头不远处的沙漏。   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曾江从房间出来去了店里。   掌柜的看到曾江出来了,忙过去招呼:“少爷,账册看完了?上京的士子多,这个月店里生意比以往要好些。”   曾江:……   “店里怎么没有客人?”   “这几日春闱,街上热闹又多,店里就冷清些。”   曾江点头:“千山散人可有来过?”   掌柜的摇头:“并未。”回答完又道:“少爷约了千山先生吗?”   曾江:……   掌柜的没有等到曾江的回答,只看到他转身的背影。   少爷真的怪怪的,最近常来店里不说,行为举止也不对劲,少爷以前哪会亲自过问这样的小事,账册都是年底一并送入府中的。   魏荣和金橘在集市上一边逛一边吃,逛的自然就慢些。   因为马上是端午,小吃比平日里摆的多,米糕,糖糕,粽子,还有各式口味的凉茶。   平日在府中,别的还好,凉茶魏夫人是不让她碰的,说女子最忌寒凉,吃不得。   这会儿没人在耳边啰嗦,魏荣吃了个遍。   她今日穿的是男装,贴了大胡子,反正丢的又不是她魏荣的脸。   魏荣这样想着,觉得心安理得不少,最近赛龙舟的队伍都在江边训练呢,其实,平日训练比比赛精彩,比赛一般都是有内幕的,每年故意输掉的世家可没少。   去年,他们家也有参加,可是今年……   魏荣顿时觉得手中的糕点不香了,唉,难过有什么用,人得往宽处想,这都是自己花银子买来的,还是吃了的好。   魏荣拍拍金橘:“我们去那边看看,挑些我娘喜欢的,这样回家就不会挨骂了。”   魏荣没听到金橘的回话反倒听到一声冷哼。   这声冷哼就犹如在兴头上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特别坏心情。   魏荣抬头,她要看看是谁这么不开眼,可当看到旁边的人是谁,立马捂脸转身。   京城还真是小,这都能让他碰到,曾大人很闲吗,居然有时间在街上闲逛?   “站住!”   魏荣背后传来冷飕飕的两个字,魏荣翻了个白眼,没完没了是吧,她惹不起,躲也躲不过了是吧?   “我招你惹你了,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是吧?”魏荣气的跳脚,不是委屈,是憋屈,想打又打不过的那种憋屈。   “招我了。”他等了她一个上午,她居然没有去。   “招你?我哪招你了,我好好的吃东西,你一出现我差点噎死,我招你?真是……荒谬。”魏荣说话语速快,唇上那两绺胡子一抖一抖的。   曾江看着碍眼,伸手一揪,魏荣疼的哎呦一声,手下意识的去捂嘴,手上的糕点也跟着掉地上了。   魏荣怕露陷了,今日的胡须粘的格外紧,所以曾江扯这一下也特别疼,眼泪花子差点出来。   “你有病吧。”老拽她胡子做什么,上次就是被他拽掉,所以她才又改进了下。   曾江看魏荣嘴唇上面一片红,像是肿了,眼睛也水汪汪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胡须’道:“很疼?”   魏荣气的要命:“关你什么事,看到你就讨厌,我真是倒了大霉。”   “小姐……”金橘看自家小姐都快哭了,怯怯的叫了一声。   “不逛了,回府。”魏荣这一声着实是委屈了。   魏家倒了,什么人都敢欺负她,若是祖父在,哼,看他敢。   想到祖父,魏荣眼睛酸涩,一低头,再看到地上才吃了一个的红豆糕,眼泪没忍住。   “我……”曾江看了眼手中胡子又叫住魏荣:“你胡子不要了?”   “曾大人那么喜欢,送给你了!”魏荣气吼吼道。   曾江捏着手中的假胡须,他才不喜欢这个好不好,他又不是没有。   曾江三两步上前,要拍魏荣肩膀,可觉得这样接触她可能会生气,于是就揪住了她的后领。   因为天气炎热,魏荣穿的男装也是时下比较宽松的,曾江这样一揪,她又是往前走着的,脖颈瞬间露出一片来。   曾江居高临下的,自然看到裸露在外的肌肤,衣领顿时变得烫手起来,他着急松手,突然一拉一丢,魏荣身体失了控制,直接往地上扑去。   曾江看人要倒地,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急急上前一步,将人揽住。   魏荣惊魂未定的,格外狼狈,站定之后,下意识反应就是给曾江一巴掌。   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愣住了,曾江活这么大还真没被人打过脸。   空气突然安静,站在一边金橘格外局促,小姐打了曾大人没事吧,殴打朝廷命官可是要挨板子的。   魏荣强作镇定:“是你自找的,谁让你捉弄我。”   “我没有。”   “你揪我胡子,拽我衣服,又害我差点摔倒,还不是捉弄?你和赵娴一样讨厌。”魏荣快速道。   赵娴是魏荣最讨厌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有之一。   很荣幸,今天有了。   “什么?”曾江蹙眉。   他常在宫中行走,魏荣和赵娴的那段恩怨他是清楚的。   而且,那次是他救的她。   这个没良心的,居然拿他和赵娴比。   “就是一样讨厌,赵娴揪我头发,你揪我胡子,赵娴扯我裙子,你扯我衣服,赵娴故意绊倒我害我出丑,你故意推我,还说不是一样讨厌?”魏荣越想越觉得搞不好曾江就是赵娴派来的。   也是,赵娴喜欢曾江,一直想纳曾江为驸马的,两个人一丘之貉,都是混蛋。   曾江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这怎么能一样,她知不知道她那个胡子又丑又假,一眼就能看出是假扮的,哪有白白净净的书生长着一嘴胡子的。   还有,他没推她。   “咳。”曾江咳了一声:“不一样。”   “就一样。”   “我是男人。”男人女人能一样,赵娴是嫉妒,他是……反正不一样。   “你是男人很了不起吗,我不是男人是我的错吗,我要是男人信不信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没错,她要是男人,肯定是像顾大将军那样,骑白马,耍大刀,骑马打仗,威风凛凛的。 第768章 异父异母   曾江:……   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怎么她就一点都不明白呢?   反正狠话都撂出去了,也不怕多说一句:“你以后别想欺负我,我会对你不客气的,过去那是我……”   “是你如何?”   “是我,念在你救过我,我才不予你计较的。”魏荣没了底气,支支吾吾道。   反正也不可能,还是别去想,她又不是没喜欢过别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很快就会不喜欢的。   “你还知道我救过你?”曾江哼了一声,这世上最没良心的就是她了,也不想想,他救了她多少次,他很闲吗?   “我们魏家人从来都是知恩图报的。”魏荣辩解道。   “知恩图报?你打算如何报?”   “你欺负我这么多次,我都不予你计较难道这都不算?”魏荣不满道。   若是旁人,她早翻脸了,她对他已经很容忍了。   “不算。”   “那要如何?”   “你自己想。”曾江负气道,怎么会有这么不开窍的人。   魏荣:……   明明是他欺负她,怎么他还气成这个样子,真是矫情。   “算了,我也想不到,待我回家问一问我娘。”   曾江:……   脑子里装的是红豆糕吗?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走吧!”曾江偏头,有些无奈,不能确定她心意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   魏荣一愣,让她走?真是喜怒无常,走就走,好像她多想留下贴他的冷脸似的。   “金橘,我们走!”魏荣抖抖衣服,算了,胡子没了,万一碰上了熟人,尤其是那个成华郡主,可就麻烦了。   待曾江再看去时,人竟然真的走了,顿时有些懊恼,这什么脾气,连招呼都不打。   她一向喜欢热闹,京里来了家马戏团,就在东市,本想带她去看的。   算了……改日吧。   曾江正要回府,却看到不远处六公主的车驾,他正要避开,忽然一想,不对。   六公主自搬进陆府后便不用公主车驾,出行皆是陆府的马车,这不是六公主的车驾,是七公主赵娴。   赵娴嫉妒赵绾受宠,便做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车驾,这是赵娴的马车。   曾江想到刚离开的魏荣,顿觉不好,若让赵娴碰到魏荣,只怕落不到好。   曾江看了眼手中握着的胡须,连忙去找魏荣。   ……   “公主,属下看到魏小姐了。”   “好,去把她给本宫抓来,本宫重重有赏。”   “是!”   一路盯着七公主的陆青本想等到僻静之处再动手,却没想到,赵娴竟然这么等不及要找魏小姐麻烦,他们也只能在街上动手了。   而魏荣尚不知危险正在靠近,想着出门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到了前面给娘买些针线也好。   看到个摊子,正要停下问价格,却被人拉了就走,吓的她正要喊救命,却被人喝道:“住口。”   魏荣一恼:“怎么又是你。”   “赵娴的人在找你,不想被抓就住口。”   “我……”她知道最近赵娴恢复了公主封号,风光的很,她不会那么倒霉,一出门就碰上吧。   “金橘呢,金橘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我会派人找她。”先顾好自己的小命吧。   曾江很快避开赵娴的人,带魏荣到了安全之处。   魏荣虽体力不错,但到底是女子,被曾江拖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头上起了汗,用袖子擦了下,两条粗眉毛糊了半张脸,黑乎乎的,不忍直视。   曾江忍着没笑出来,她这副尊容大概赵娴的人也认不出来。   “好了吗?他们不会再追来吧?”魏荣喘着气道。   “不会。”   “看来最近不能出门了,真是倒霉。”谁能想到赵娴能回京呢,还偏是这个时候。   曾江看她一脸失望,便不忍心道:“其实也不是不能。”那要看她出门和谁在一起,金橘自然是护不住她的。   “那你是不知道赵娴有多丧心病狂,她是绝不会罢休的。”估计等她出门等了很久。   毕竟,她现在刚回京,有所顾忌,不敢闹的太过,所以,不会上魏家找麻烦。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曾江又看了魏荣一眼,暗示道。   “哼,还说呢,我本来伪装的好好的,连我娘也未必认的出,还不是你揪了我的胡子。”魏荣瞪了曾江一眼,然后道:“不过,刚才还是多谢你,我先回府了。”   “你……不等你的丫头一起了?”曾江道。   “你不是说你会派人通知她吗?”   “也许我的人没那么快找到她。”   魏荣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我们两个不一起回去,我娘一定会怀疑我在外面惹事,那我去珍宝阁等她,你让你的人告诉她去那里找我,珍宝阁是阿瑶的铺子,很安全。”魏荣觉得这个法子最妥。   “不要总是给太子妃添麻烦。”   “不麻烦,我和阿瑶好的很。”魏荣顺口道。   “再好也是外人。”   “谁说是外人,我和阿瑶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我的事就是她的事,阿瑶会帮我的。”魏荣瞪了曾江一眼,别想离间她们的姐妹之情。   曾江:……   和她说不明白了,只能拽了魏荣的手臂,一路往前走,也不说话,魏荣被拽的跌跌撞撞:“你又要干嘛?”   “人追来了。”   “啊?那快些啊。”   ……   待魏荣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一品天下的后院了。   魏荣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累死她了,跑这么远。   歇了口气,觉得这院子有些熟悉,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越跑越远了,这里和她家不顺路好吧。   而且,刚才珍宝阁就在附近。   曾江也不说话,打了盆清水放到石桌上:“你好好看看自己。”   魏荣从铜盆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吓的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然后捂着脸对曾江道:“你,你,你,不许看。”   曾江冷哼道:“你就打算这个样子去见你的异父异母的好姐妹?”   魏荣啊啊啊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阿瑶才不会嫌弃我。”   真是丑爆了,她不过是为了更像男人,所以用颜料把眉毛画的格外粗浓些,谁知道出了汗就成这样呢。 第769章 定情之物   曾江又是一声冷哼:“是不会嫌弃,但我怕她认不出你来。”   “你转过去,不许看。”魏荣赶紧就着盆里的清水洗了起来。   可颜料特殊,单用清水洗的不够干净,这会儿脸上黑色变成了灰色,跟墙皮一个色的,难看死了。   魏荣使劲搓的脸皮都疼了,还是不行,过了会儿,才认命抬头,可怜巴巴的道:“你这里……有没有……皂角。”   曾江看了眼以手遮面只露出眼睛的魏荣,眼睛眨巴眨巴的,这会儿倒是会服软了。   平日他很少来这边,都是掌柜的他们在。   也不好去找掌柜的要,免得他还要问东问西,而且,她现在缺的也不止皂角,衣服也打湿了,头发也乱蓬蓬的,跟街边的小乞丐似的……   “去屋里躲着不许出来。”曾江沉声道。   魏荣点头如捣蒜,赶紧进了屋子,恨不得找个柜子躲起来,太丢脸了。   她这辈子的脸都在曾江这里丢光了,为什么每次她最狼狈的时候他都在呢。   没错,他克她,肯定是这样。   曾江去附近成衣铺子买了身衣服,他也不懂,就老板娘推荐的买了一身,顺便在隔壁买了皂角和香膏,老板娘说单买皂角不划算,买香膏送皂角,他就顺带一起买了。   曾江买好了东西进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看了眼桌子下面,咳了一声:“出来吧。”   魏荣这才从桌下钻出来,灰头土脸的,跟小灰鼠似的。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魏荣也不是抱怨,但有那么一丝丝的嗔怪。   刚才掌柜的进来了,幸好没进里间,吓的她这才躲桌子下面的。   “给。”曾江把东西放桌子上。   然后出门又打了一盆清水进来,魏荣赶紧的洗了一遍,洗完后又看着曾江道:“还要一盆。”   魏荣看了眼浑浊的水,不太有底气的解释:“我的脸没那么脏,这都是颜料。”   曾江也不解释,端着水出去,又打了一盆水进来。   魏荣洗完,就着盆看了眼,差不多干净了,这才不好意思道:“谢谢你啊。”   曾江看了眼魏荣未施粉黛的脸,觉得好看多了,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这衣服我不用,这样就可以。”身上的衣服虽然湿了一点,天气热,不要紧,一会儿就干了。   “换上吧,我留着没用。”   “你可以送给你妹妹。”   “她穿不了。”她妹妹身量没她高。   “那可以给……”   “我娘也穿不了。”曾江打断她的话。   “我是说给你院里的丫头穿……”   “我院里没丫头。”曾江有些不耐烦了。   魏荣哦了一声,看了看那身衣服,颜色还挺素净的,她尚在孝期,不能穿的太鲜亮,这衣服倒也适合。   “那……多谢你了。”   曾江嗯了一声站着没动,他今日又救了她,这下她该明白了吧。   魏荣看他站着没动,又道:“我,要换衣服了。”   曾江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就往外走,走的急了,差点被门槛绊倒。   曾江出了房门才深吸了一口气,有点热怎么回事。   掌柜的一进后院看到曾江,连忙道:“少爷,您还在呢,我刚才进屋看您没在屋里,还以为您走了。”   “嗯。”曾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掌柜的看曾江不愿搭理自己,便要进屋,被曾江眼疾手快的挡在身前。   掌柜的不解:“少爷,我要找那副前朝的字画,客人等着要呢。”   “等会儿。”   掌柜的不解的看了眼,少爷这是怎么了,刚才他进屋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像是听到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后来在门口看了眼,发现没人,这会儿看少爷的表情,还有紧闭的房门,难不成少爷真在房里藏了女人?   “少爷?”   “你先去,一会儿我送过去。”   魏荣在这里面很快换好了衣服,就是头发不太好处理,就随便用布条绑了个花苞,凑合着,回家再说吧。   曾江话刚落,门从里面打开,二人顺着声音看去,掌柜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天哪,少爷真在房里藏了女人,还是个挺好看的小姑娘。   曾江连忙上前把魏荣推了进去,门又快速的合上。   “蔡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曾江解释道。   这事不能传到母亲那里,魏荣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若传出去,有损她闺誉。   蔡掌柜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不知道。”   蔡掌柜虽然说着不知道,可脸上却是年轻人那点事他能理解的表情。   “蔡叔,她是我朋友的妹妹。”   “少爷不用解释,我什么都不会说。”蔡掌柜保证道。   蔡掌柜并不是曾家的家奴,而是曾江祖母的远房亲戚,家道中落了,来京中讨个营生,因为读过书,便被安排到一品天下。   “蔡叔……”   “少爷真不用解释,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我先去前面忙……”蔡掌柜说完,小跑着走了。   曾江无语,从外面推开了门,魏荣一脸懵:“你刚才干什么,差点夹到我手。”   曾江看了眼她垂着的手:“没事吧。”   魏荣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藏到背后:“没事。”   曾江看到魏荣头上的布条,倒不丑,傻乎乎的。   立刻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天青色的帕子,打开后露出一个发簪来。   魏荣顿时吃惊:“这是我的簪子。”   这簪子是在他们订亲后表哥亲手做的,算是送的定情信物。   她被绑架那次弄丢了,退亲的时候退回了所有东西,独独这个簪子没有退回去。   这簪子是表哥私下送她的,也没记在礼单上,时间久了,她也忘了,没想到这簪子竟在曾江这里。   曾江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要还给你的,后来……”后来他去寻找景王时出事,醒来后这簪子就一直在他怀里。   再后来回了京……总之就是没还回去。   “可算是找着了,这是我表哥送我的。”魏荣欣喜道。   这下总算可以还给他了,因为表哥还在国子监读书,今年还要参加春闱便没有一同离京。   魏家出事后,表哥去过府上几次,和母亲说起愿意等她,不过被母亲拒绝了。   表哥其实人挺好的,就是……唉,反正就是不可能了,这簪子还给他,他们就两清了。   曾江脸色顿时一冷:“你说什么?” 第770章 我给你买   魏荣兴冲冲的抬手去拿,曾江却变了脸色一把将簪子握在掌心,且十分用力。   魏荣紧张:“你别弄坏了呀,快松开。”   魏荣着急的恨不得掰开他的手指,可碍于男女有别,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眉毛都拧在一起了:“你快松开啊。”   曾江表情越发像是被人踩到尾巴,手一扬,用了些力道,魏荣的簪子被连同帕子一起钉进了柜子上。   魏荣目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在柜子的顶部,一脸的担忧。   顾不得理会曾江,巴巴的跑过去,想要取掉,可那柜子的高度是她所不能及的。   尤其,发簪的尖扎进木头里,簪子不会坏掉吧,若是坏了,她可怎么还回去。   魏荣跳起想要够到,可跳了几下,完全没用。   气的她在下面跺了跺脚,一脸幽怨的看向曾江:“你怎么这样啊。”   本来是满满的惊喜和感激,现在全成了不解和埋怨,这人是不是有病,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那我应该如何。”曾江这话阴冷阴冷的。   他本就是极难相处的一个人,作为京城土著,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脾气又臭又硬,谁能受的了他。   摆了这么多年未来驸马的谱,结果呢,哼!一场空了吧。   这会儿冷着一张脸,更让人难以接近。   “还给我啊,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魏荣说完还不忘看了此刻‘高高在上’的簪子一眼。   “既是你的,你自己拿。”曾江丢下一句话,就真的再不理人了。   “你……”魏荣气结,简直太无礼,太过分了。   她要不是看在,看在他救过她,早就大耳刮子伺候了。   很好。   有种。   等着瞧。   魏荣在柜子前不停的跳起落下,跳起落下,重复了几次,可还是够不到。   这个柜子设计的太变态了吧,都挨到屋顶了,弄那么高干嘛。   无奈,只能拉了凳子过去,站上去,魏荣踮起脚尖,可还是差了点。   有时候人真的得认清点现实,魏荣看了曾江一眼:“你不是功夫很好吗?”魏荣记得他很能打的,当时她被绑架的时候,他一个人打好几个的,这个高度应该是可以的吧。   “什么功夫?”   “还能什么功夫,你除了轻功还能什么功夫。”魏荣气吼吼道。   魏荣就是那种又急又冲的性子,说完觉得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不止她,曾江也觉得这话……不能细品。   空气瞬间凝结。   好在,魏荣非一般女子:“你到底帮不帮,是你丢上去的,不该拿下来吗?”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不过一个簪子,她就那么紧张。   怪不得被妹妹抢了夫君也没什么感觉,原来还惦记着那个表哥。   “那你要我怎么求,三拜九叩吗?”魏荣被他气的。   “那你倒不如去拜菩萨,看她老人家会不会显灵。”   “曾江。”魏荣气的跺脚,可忘了自己站在凳子上。   圆凳顿时失衡,魏荣身子随之一歪,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   曾江听到不对劲,一回头,看到魏荣往下跌的身体,足尖点地,轻功瞬间到面前,伸手把人抱住。   魏荣被曾江稳稳抱在怀里,用布条随意缠着的头发被这样一折腾,很不争气的散开,一头青丝散在两人之间,缠缠绕绕。   茉莉花的香味,这是他失忆在小渔村时午夜梦回时常常出现的气息。   曾江下意识的轻嗅,是了,就是这气息,那时他尚不知他常常梦到的气息是不是他的错觉,原来是她。   这样的姿势,两人都愣住,魏荣反应过来,伸手推他:“你快松手。”   曾江那一瞬还沉浸在现实和梦境中,魏荣说松手,他就真的松了手。   噗通!   魏荣这一跤摔的结结实实,尤其是屁股。   她是真没想到曾江这么禽兽,真那么松了手,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屁股落地,‘刺股’之痛。   “曾江,你混蛋。”魏荣坐在地上,疼的起不来。   曾江如梦初醒,低头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魏荣,忙蹲下身子:“你,没事吧?”   “你说呢,你自己摔下试试。”魏荣这会儿是真哭了。   那种又委屈,又不能言说的疼,不哭才怪。   “我,我不是故意的。”曾江有些慌,他那会儿有些分心,才松了手:“你哪摔伤了,我看看?”   魏荣气炸:“谁要你看。”   越哭越凶,停不下来的架势。   “你能不能起来?”   魏荣不理人,疼成这样怎么起。   曾江有点无措,抬头看了扎在柜子上的簪子一眼,终还是不忍心,飞身拔了下来,摊开掌心到魏荣面前:“还给你,别哭了。”   魏荣看到他手心的簪子,终还是伸手拿了过来,一边哭,一边检查有没有坏掉。   果然,发簪的尾部因为扎进了木头里,有些变形,头上的花冠也因为他刚才捏在掌心有些扁,红宝石被挤压着,让本来就粗糙做工的簪子—更丑了。   本来好好还回去,大家还能做亲戚,如今这样,说不定还会被误会小心眼,故意的。   哇!   魏荣本就是情绪外露,不善隐藏心情,情绪到一个点的时候,很难控制。   就像现在。   曾江觉得脑门嗡嗡的响,那种无奈,烦躁,无措:“你到底想怎么样,一个丑簪子哭成那样,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买。”   “谁要你买,这是表哥亲手做的,你能买来吗?”魏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   曾江:……   亲手做个这么丑的簪子,所以就珍贵成这样?   “是,我买不来这么丑的。”   “你当谁稀罕你买的。”   “谁要给你买。”好几股怒气上了头,平日里只会冷眼睨人,比老曾大人还像祖宗的小曾大人居然和人吵架了。   居然还是女子。   “是你自己说要买的,这会儿又说不买。”好像她逼着他买簪子似的,自己说过的话都吃了吗,果真是不讲信用的混蛋。   曾江:……   沉默了一瞬,房间只有魏荣的抽泣声。   曾江吸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我买,买多少都行,你先起来。” 第771章 茉莉花香   曾江被哭的没脾气了,只想她赶紧起来,太难哄了。   着急的他起了一头的汗,说实话,办案都没这么难过。   “本小姐不稀罕。”   “就稀罕你那支丑簪子是吧?”   “是!”   曾江伸手快速夺过,摔在地上,还用脚用力的碾压了几下。   魏荣气疯了,伸手推了他一下,可曾江纹丝不动的,魏荣一着急,抱着曾江的大腿就咬去。   没咬动。   曾大人不止骨头硬,肉也是硬的。   曾江被魏荣这一系列的操作搞的也是懵了,直接上手提起魏荣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混蛋,我要告诉我大哥……说你欺负我。”典型的熊孩子在外面吃了亏,惯用的放狠话方式。   “哼,怎么不是告诉你表哥吗?”曾江嗤笑。   魏荣被他问的一愣,连哭声都止住了一瞬:“我告诉他做什么?”   “弄坏了他亲手做给你的簪子,不让他再做一支给你吗?”语气酸的,曾江自己都没注意到。   “谁要他做,我是要还给他的。”魏荣一脸幽怨,这下好了,彻底还不了了。   “什么?”曾江不解。   “退婚了不还给他,难不成留着压箱底吗?”无功不受禄,她祖父教她的。   曾江:……   抬脚看了眼脚底的簪子,扁了,红宝石也碎了。   魏荣也看到了,碎了的红宝石跟蚊子血似的躺在地上。   她使劲的朝曾江踩簪子的那只脚踩了几下,一边踩一边道:“你赔我,你赔我,你赔我。”   曾江黑色的皂靴子被魏荣踩了几个脚印,鞋头都憋下去了,曾江也站着没动。   倒是魏荣踩了几脚,腿脚有点麻,站的不太稳当。   曾江扶着魏荣的手臂,带着些安抚道:“好好好,我赔,我赔。”   “都这样了,怎么赔?”   “我……修好。”曾江不太有把握,他也没干过这事啊,又改口道:“我赔他银子。”   他这个簪子用料还行,做工就太一般了,他按用料价格的十倍赔给他。   魏荣一通踩之后脑子恢复了点正常,想了想,抽泣的问:“可以这样?”   “可以。”   “你说可以就可以啊。”   “我去还,不用你管,可行?”   “你怎么还?不对,你凭什么还?”这是她和表哥之间的事,他出面像什么样子。   “是我踩坏的。”   “你没事踩它做什么,你有病吗?”   曾江:……   “你就是欺负我。”   “我有病行了吧?”曾江无奈道。   “什么病?”魏荣顺口道。   曾江:……   魏荣抬头看他,头发散着,眼睛也哭肿了,时不时的还抽泣两声。   他觉得心口堵的慌,可能真病了。   “我看是你的心太坏了。”魏荣拿眼瞪他,没什么威慑力。   他真的没见过女子哭成她这样……丑的。   不仅眼泪多,声音也大。   他妹妹顶多流眼泪,不像她这么聒噪。   “你说的是,你别哭了。”曾江手抬了抬,还是伸手擦了她脸上的眼泪。   魏荣不知怎得,看他这样软下语气哄她,脸一热,低头转身:“谁要你管,我就要哭。”   魏荣一转身,一头乌发对着曾江,那茉莉花香更近了几分。   曾江有些心猿意马,握了握拳,站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魏荣自己站了半天,觉得没意思,居然打了个哈欠。   逛了一上午,又是跑,又是哭闹的,还真的有些困了。   转过身子道:“我要回府了。”   仓促之间,曾江伸手,拉住了魏荣的手,待发现时,又迅速的松开:“我,我送你。”   魏荣没答应,也没拒绝,刚才的触碰,她心也跳的厉害,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曾江疾步跟着,正午的艳阳正刺目,魏荣下意识伸手去挡,怎么觉得热的过分了。   她一低头,头发从身后垂到身前,魏荣一摸头顶,这才发现自己是披头散发的状态。   “我……”魏荣一着急,对曾江埋怨道:“都怪你。”   “少,少爷……”突然出现的阿昌结巴了。   曾江听到阿昌的声音,下意识背过身子,将魏荣罩在怀里,未免阿昌看到。   魏荣也缩着身子不敢动,她这披头散发的,根本没办法见人。   “金橘姑娘……找,找到了。”   “带她过来。”   “是!”阿昌有些好奇,刚才那个女子是魏小姐吧,她和少爷……   但他识相的没问,有点怕。   过了会儿魏荣才闷声道:“他走了吗?”   “走了。”   魏荣迅速离开曾江的怀抱,曾江也故作淡定。   金橘一声带着哭腔的小姐打断了怪异的气氛:“小姐,奴婢吓死了,还以为你被七公主抓了……”   金橘是真的吓哭了,她看到七公主的人了,幸好乔装,没认出她来。   “我没事。”   金橘突然注意到不对劲,小姐换了衣服,头发散着,眼睛肿了,嗓子哑了……   金橘下意识的去看曾江,她是小姐的丫头,小姐这个样子,她不能不多想。   魏荣这会倒是聪明,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换了衣服,头发是我……不会挽发……”   魏荣连忙解释,又瞪了曾江一眼,曾江有点小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后退了一步。   金橘知道小姐不会挽发,而且,小姐虽大大咧咧,但不是不懂规矩,曾大人……应该是个君子吧。   “奴婢帮小姐挽发。”金橘道。   金橘今日也是小厮装扮,头上没有发簪,别说发簪了,连根布条都没有多的。   她正要撕自己的衣服,撕了半天,没撕开,她今日穿的是小厮的粗布衣服,不像丝绸那样好撕。   魏荣刚要撕自己的,一想这是曾江买的,撕破了,说不定还要赔,毕竟,他那么小气,魏荣略带不满的看了曾江一眼。   曾江会错了意,以为魏荣让他撕自己的,抬手在自己的衣服上咔嚓一声,撕了一大块布条递给了魏荣。   魏荣看着手中的布条,想了想,算了,先把发束了再说吧。   金橘手巧,很快用布条帮魏荣抓了个发髻,用布条绑着,虽不说多美观,但至少能见人了。   只是,一向整洁的小曾大人,衣服上破了一条口子,有点怪怪的,再加上靴子上的不明脚印,越发狼狈。 第772章 酒窝醉人   魏荣整理好头发,刻意没去看不远处的曾江。   曾江本以为她走的时候会和他告别,哪怕说一句,可她转身就走。   曾江三两步的追上,挡在她身侧:“我送你。”   “不用了。”魏荣低头快速道,今天的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怪怪的。   “要送。”曾江没有刻意去拦魏荣的路,但他那样站着的姿势,魏荣没法越过他走过去。   “阿昌,备车。”曾江快速道,身子却没动,不让她走的意图明显。   金橘看了眼自家小姐又看了眼曾江,曾大人这是……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躲在一边降低存在感的阿昌应了声是,又很快回来,曾江这才让开。   阿昌坐在驾车的位置,金橘犹豫了下,没敢进去,坐在阿昌旁边,回头朝车厢看了眼,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曾江和魏荣各坐一边,魏荣低头抠着自己手指,车厢里空间逼仄,气氛更加怪异。   曾江看着她越来越红的手指开了口:“不疼么……”   魏荣啊了一声后又道:“不疼了。”   抠着手指的动作没停。   就是摔下来的时候疼的厉害,现在不那么疼了,再说,疼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了,太丢脸。   曾江看她动作不停,伸手拽了她一把,魏荣身子不稳,差点被他拽到他那边。   还好,曾江控制了力道,只是不让她两只手再有接触的机会。   “你做什么?”   曾江敛眸看着魏荣,神情严肃:“你觉得我很有时间管闲事?”   魏荣摇头,曾江从来不是好心的人她当然知道,他和赵绾是一类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的目标。   “你觉得我为什么管你的事?”曾江觉得自己问的够清楚。   这个年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尤其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的确,曾江猜的没错,魏荣也隐约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可又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撇开家世不说,曾江喜欢的不是她这样类型的。   她和赵绾是两种性格的人。   “我不知道。”魏荣抬头,眼神迷迷茫茫的,是真的不知道。   她清楚自己的心思,但不知道曾江的,她看不透他。   曾江倒吸了口凉气,他觉得今日有必要问清楚她的心思,否则,他恐怕真得病一场。   “你的亲事……你怎么想。”大齐女子不必守孝三年,议亲和守孝并不冲突。   就是从现在开始按部就班的走完所有步骤,成亲也到明年了,那时她已经出了孝期,所以他才会提。   而且,魏芳越过她这个姐姐订亲的事已经传到他耳中了,并不好听。   魏荣摇头:“我没想过,我只想等我大哥回京。”   曾江:……   兄妹关系可以这样好,三句话不离她大哥,他妹妹平日都是躲着他的。   “现在可以想了。”   “那也不是我想嫁谁就能嫁的。”魏荣觉得他的气势有点逼人,不大喜欢,语气也跟着不好了些。   “你想嫁谁?”   魏荣又想去抠自己手指,被曾江拽开了:“回答我。”   “我……”其实她没想过嫁人,她觉得家里很好,有那么多人护着她,真的没想过嫁人的事。   尤其知道他出事后,她还偷偷给他烧过纸,去玉坛寺给他祈过福,这事她连阿瑶都没说。   魏荣抬眼看到曾江在看着她,有点心虚,头又低下了:“我也不知道。”   外面人都说她如何嚣张跋扈,其实她长大到现在从未自己做过什么决定,尤其还是这么大的决定。   曾江和她说话,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迟早被她气死。   她说话的时候气他,不开口的时候他更生气。   “你觉得……我如何。”曾江觉得再不说要被气死了。   “啊?”   “不行吗?”   “不是,不是,”魏荣摇头摆手,动作格外滑稽。   “那就是可以。”曾江语气不自觉增加了几分殷切,身子也朝前倾了几分。   “我没想过。”是真没想过。   以前他是赵绾的,他们这一圈子的人都知道。   而且,那时候她讨厌他,到底为何讨厌,她现在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现在……   她不是妄自菲薄,贬低自己,而是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就像祖父以前觉得肖从安不错,可魏家风光时并没有将她许给他一般。   同理,她现在也不可能嫁给曾江。   有些话,其实不必说出来。   “魏荣,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觉得我是个热心助人,不计回报的好人吗?”   魏荣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是。”   曾江不是个善人,否则,不会没有走科举,只是凭恩荫便很快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   他名声不如大哥,可官职却比大哥高,祖父在时便和大哥说过,此子非善类,不可为敌,她路过书房,正好听到。   曾江点头,知道不是,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我会处理你祖父、父亲后事并非因为你兄长,我救你,也都是有目的,以后,我会护着你,也护着魏家,你明白了吧?”   魏荣抬头看着他:“魏家的女儿不会给人做妾的。”   曾江:……   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耐心快被耗尽了。   曾江脾气不好,所有人都知道,也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是顾忌他的身份,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还未真的发脾气,便有人将事都做好了。   “你觉得我是让你做妾?”   “外室更不行。”   曾江一拳打在旁边,发出一声闷响,魏荣下意识身子往后缩了下,摇着头,有点倔强有夹杂着怂:“你不可以用威胁的,我是不会妥协的。”   “我会去魏府求亲。”   “啊?”魏荣瞪大眼睛,拿她逗闷子呢,求亲?   就现在魏家的情况,皇上顾念祖父的功劳才没将魏家家眷治罪,否则,她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呢,或许就像崔锦堂那样。   魏荣突然笑了,酒窝醉人:“曾大人,你别开玩笑了,我娘不会同意,你父母更不会同意,你别说了,我不想自取其辱。”   她都能想象到那是个什么情景。 第773章 见不得人   魏荣不聪明,但这个圈子里长大的孩子其实心里比圈子外的人更明白。   有的人是天生生在阳光下的,比如魏荣,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笑的比谁都欢畅。   曾江见过她的笑,很多次,人群里,她的笑声最大,明媚的不能让人忽视。   那抹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照进他心中那个阴暗的角落。   其实,魏芳给肖从安下药那日,他就在隔壁。   他有机会阻止,但并没有那么做。   “我敢开口便做得了这个主。”只是一直不知道她的心思。   以前他想着徐徐图之,如今……魏荣这个性子,只怕他救她再多次,她也不会有那个觉悟。   今日那个簪子让他明白,他没那么大度,做不到让她嫁给别人,过逍遥日子。   “我娘也不会同意。”   “为何?”   “我娘说我的性子不适合做冢妇。”   曾江:……   大理寺严刑逼供那套他不想用在她身上。   “而且,”魏荣看了眼他的脸色,没有往下说。   只听曾江咬牙切齿道:“你继续说。”   “你太凶了……”她吵架吵不过他的。   他之前都对她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突然说要娶,她总觉得他是不是在算计什么。   若是以前,她是阁老的小孙女,挺多人惦记,可现在,他们家成了破落户,唯一指望就是大哥了,大哥还不在京中,她真不知道他图什么。   “我凶?”曾江拧眉,十分不满。   魏荣点头:“你看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要逼良为……”魏荣觉得那个词不合适,即使打住。   曾江咳了一声,魏荣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别逗了,不合适,太不合适……”   曾江揪着魏荣衣领将人拉到自己面前:“魏荣,我从不开玩笑,既然我开了这个口,这些话我就不会再收回去。”   以前怕吓着她,强人所难,如今看,就她这个性子,不吓一吓,她都不知道好歹。   曾江凶巴巴的,就像上阳那次,他凶她的表情一模一样,她那时是怕的,怕他丢下他,现在也是怕的,也不知是在怕他要娶她,还是怕他只是在逗她。   阿瑶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患得患失,口是心非,原来是真的。   原来她是真的喜欢他,和喜欢景王时不一样的喜欢。   “我,我,我……”魏荣我了半天,话没说出来,眼泪先出来了。   魏荣的哭是暴风雨似的,他见过,不止一次。   可今日这种无声的眼泪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许哭!”   “我害怕。”   “怕什么?”曾江语气软了几分。   “怕你是在捉弄我。”毕竟,她现在确实有点好欺负,没人撑腰了。   曾江努力想了想,他好像没有捉弄过她吧。   “你对我都凶巴巴的,你只护着赵绾……”魏荣一边掉眼泪,一边哭诉。   还好,口齿伶俐,曾江能听清楚她的话。   “我以后只护着你。”曾江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他哭,他就胸口发闷,想发火。   “真的?”魏荣眨了下眼,眼泪又掉下一串。   “真的。”   “那你要等等我,我想等我哥回京。”   曾江:……   能不能不要再提她哥,其实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魏铭。   魏荣是阳光,魏铭是阴影。   “我哥不回京,我不能嫁人……”   曾江觉得自己大概要死在她手里了:“住口。”   曾江身居高位,这两个字气势十足,魏荣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嘛,凶什么凶,我就说你凶。”无声的流泪有转为淘号大哭之势。   曾江闭目,又睁开:“你哥若是一直不回京呢?”   魏荣愣了一下,坚定道:“不可能。”   “如果。”   “如果也不可能。”   曾江:……   焦躁不安,他觉得自己疯了。   “好,等,还有什么话你一次说完。”认命的妥协。   “我娘得同意。”   “好。”   “我得问问阿瑶。”   “太子妃成婚可问过你?”   “没有啊。”   “那你为何要问?”   “阿瑶是皇上赐婚,我不同意也没用啊。”魏荣认真道。   其实她一开始不觉得赵恒好的,后来又觉得好了,怪不得阿瑶要嫁他,阿瑶眼光真好。   曾江:……   “还要谁同意?”干脆一次说完,她一个个说他这心跳的都快不正常了。   “你父母啊,我们魏家人……”   “不能做妾,不做外室我知道,放心,我父母同意,三书六礼,我会照规矩来,还有吗?”曾江觉得自己办案时都没像现在心情这么着急过。   马车在这时停下,金橘的声音传来:“小姐,到了。”   曾江:……   曾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了。   魏荣又要抠手指,被曾江一巴掌打开了:“说!”   魏荣吓的咯噔一下:“你不要这样啊,你让我慢慢想,我一下怎么可能想的到。”   埋怨的语气,幽怨的眼神。   曾江吸了口气:“想多久。”   魏荣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后伸出一只手。   曾江道:“五天?”   “十四天啊?”   “这是十四?”   “是啊,不信你数。”魏荣摊开手心给他指了指自己一小节,一小节的手指。   曾江一手握拳,认命道:“好,十四天。”   “那我回府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吓到我娘怎么办?”曾江今日真的是情绪有点不对,还是不要进去了。   “魏夫人没有那么胆小。”养出京城第一才女和文曲星君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吓到。   “还是别,我还没想好,你别下来。”魏荣急匆匆起身下车。   咚!   那一声咚格外清晰,金橘在车外都听到了。   是魏荣头撞到了马车,起的太急了。   天旋地转的。   头晕!   曾江扶住魏荣:“没事吧?”   魏荣推了曾江一下:“你老实坐着吧,可别添乱了,我这都被你吓的。”   “我见不得人?”魏荣是个心里没数的,他几次管魏家的事,他不信魏夫人心里没有一点想法。   “如今还见不得。”她还没想好,还没和娘说,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曾江冷了脸,她这是把他当外室安置了吧,见不得人。   好,很好,好的很。   魏荣揉着头,余光看到曾江冷着脸:“你别这个表情,有点吓人。” 第774章 你能如何   “我就这样。”曾江语气硬邦邦的。   魏荣:……   这话倒是一点没错,他一向这样凶巴巴的。   算了,这他娘胎里带的毛病,她也没办法。   “我走了。”魏荣低声道,这次不敢着急了,她怕再碰把马车碰散架了。   马车门打开,曾江一脸郁闷的坐在那儿,阿昌问道:“少爷不下来吗?”   都到门口了,不进去喝杯茶再走吗?   “回府。”   阿昌:……   回府就回府呗,又不是他不让进去喝茶。   别提了,他最倒霉。   魏荣看着哒哒离开的马车,嘴巴嘟了嘟,这个脾气还真是的。   “小姐,曾大人真要来提亲?”金橘小心翼翼的问道。   魏荣又看了眼远去的马车,目光有些漫漫:“我也不知道。”   “曾大人向来说一不二,虽然凶了点,可他都是帮小姐的。”金橘替曾江说话道。   她虽然见过的人不多,但曾大人是可信的,对小姐也好,今日那袍子为了小姐说撕就撕,丝毫也不顾忌自己颜面。   魏荣点了点头:“先进去吧。”   其实,她是对自己的婚姻没什么期待了。   曾江回去的时候碰上了七公主的人,十分紧张的模样,看来是出事了。   他查案多年,嗅觉敏锐,不过,他并不打算管。   曾江直接回了府,今次春闱推迟,他父亲也是监考官之一,太子亲自主持,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如今是朝中的重中之重。   这次春闱过后,太子的储君之位是谁都别想撼动了。   这几日朝堂上分外静悄,京城里如今最热闹的要属工部员外郎被夫人刺伤的事了。   不过今日过后就说不定了……   曾江猜的没错,的确出了事,七公主失踪了。   本来以为七公主只是在街上闲逛,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她的贴身侍女被打晕丢在街角。   人倒是醒来了,可什么都不知道。   ……   “陆瑶,你敢!”赵娴的声音歇斯底里。   抓她的人丝毫不避讳,别说戴面纱了,连隔道屏风都懒得隔。   瞧房间的摆设,还有这阵势,蓄谋已久。   “夏竹,掌嘴!”陆瑶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把贵妃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是!”夏竹道。   夏竹有功夫,手劲本来就大,自那次受伤吃了太子殿下给的那颗救命仙丹后,更觉全身的力气整日里没处使,小姐对她可真好。   夏竹一个巴掌上去,七公主头上的钗环都被带飞了出去。   “太子妃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宫里的奴婢都比你懂规矩。”夏竹教训道。   赵娴没想到陆瑶真敢让一个奴婢掌她的嘴,整个人被打懵了,反应过来之后才道:“陆瑶,你疯了。”   赵娴话音刚落,夏竹又是一巴掌上去,这次发髻直接被打散了,头发落了一脸,脸肿的老高。   “你不怕我告诉父皇。”赵娴这次没有再叫陆瑶名字了。   “你觉得你还有这个机会吗?”陆瑶似笑非笑,斜斜的倚在贵妃椅上,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   赵娴眼中闪过一抹惧意,强自镇定道:“你敢?我的护卫会禀报给父皇的。”   “的确,宫里丢了公主是大事,说不定现在正大张旗鼓的找呢。”陆瑶点头附和,一副认同的模样。   “你知道怕就好,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把本宫放了。”赵娴抬高声音道。   “我是有点怕,怕公主的护卫今夜找不到公主,那可如何是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赵娴有些怕了。   公主丢了一夜,还有名声吗?指不定传的多香艳呢,就像那次魏荣一样。   她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做什么?公主不如先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么?”陆瑶笑容凝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赵娴有些心虚:“我能做什么。”   “我以前倒是小瞧了你,赵娴,你是自己告诉我,还是我让人慢慢审,反正我时间多的很。”陆瑶的态度又冷又傲慢,刺激着赵娴的每一根神经。   陆瑶这话不假,这几日春闱呢,赵恒都在贡院,不会过问她什么时候回府这种事。   “小姐和她废话什么,仔细您嗓子疼,还是让奴婢审,奴婢就不信用了刑她还不说。”夏竹不耐烦道。   “你敢让这贱婢再碰我试试?”赵娴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   “打都打了,也不差那一次两次,七公主既然不愿好好说,那本宫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公事公办?你就算身为太子妃也没有权力管我的事。”   “的确,不过,本宫这是为自己讨公道,等讨完了,本宫还要同公主一同进宫呢。”   “你敢!”对她用私刑,还敢进宫,她口气倒不小。   “本宫有何不敢,你的手敢伸到我陆家,本宫有什么不敢,本宫正好想看看,皇上可会为了公主废了本宫这个太子妃。”陆瑶声音陡然抬高,言语中带着一抹杀伐之气。   赵娴吓的一抖,她虽贵为公主,但从小到大,陆瑶的风头一直在她,或者说在所有公主风头之上,连赵绾也让她几分。   陆璐的事,她的确知道,甚至听到露浓的计划还十分痛快。   露浓能那么快的搭上郑勋,也有她的相助。   不止陆璐,她还要让陆家人都倒霉,让她从太子妃之位上掉下来,过的比谁都惨。   “你以为你的太子妃之位能坐安稳?”   “坐不坐的安稳本宫也坐了许久,你能如何?”陆瑶冷笑。   别说她今日把赵娴打了,便是杀了,又如何?谁有证据证明呢?   “哈哈哈,陆瑶,你便是抓了我又如何,你姐姐还不一样成为弃妇,你三哥也活不了多久,还有你妹妹……”赵娴的话每说完,夏竹连着打了两巴掌,赵娴嘴角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流。   陆瑶眼中的确有杀意,不过,她不会杀她,死了,太便宜她了。   赵娴这次倒是硬气的很,小时候她只是跋扈,如今真当得起恶毒两个字了。   她们这一群人终究是长大了,比起如今,小时的那点恩怨着实算不得什么了。   她自嫁给赵恒就知道,她这后半生绝不会平静,不管多大风浪,她都不惧,可陆家人是她的底线。 第775章 火树银花   陆瑶从贵妃椅上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赵娴面前,微微弯下身子,伸手抬着赵娴的下巴:“赵娴,死其实一点都不可怕,你说我要不要让你像露浓那样……露浓的出身倒是无所谓……但我怕你受不了。”   “不可能,你不可能抓到露浓的。”赵娴脸色苍白的摇头。   “哼,连你这个公主本宫都抓了,区区一个娼妓,本宫怎就抓不得,辱不得,奈何不得?”陆瑶声音带着冷意。   “不可能。”   “呵,”陆瑶冷笑:“她告诉本宫说一切都是按公主指示的,本宫也觉得不是不可能,毕竟,露浓是心悦本宫三哥的,怎么会想他死?更不会害本宫的姐姐?”陆瑶又回到了座位上,旁边人立刻递了茶水给她。   陆瑶接过,喝了两口,旁边的人又立刻接过,放到身后托盘里。   “都说你聪慧绝伦,没想到你连这种鬼话都信。”赵娴讽刺道。   “哦?”   “若不是她先找本宫,求本宫可怜她,以她的身份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所以你就帮了她,出事后还把她藏了起来了,啧啧,赵娴,你这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在自己身边,她转头就把你卖了呢?”陆瑶摇头,眼中的怜悯和嗤笑直戳赵娴的心窝。   “她才不配让本宫把她藏起来。”赵娴吼道。   “闹了半天,原来你只是被她利用,连她在哪,她都不告诉你,赵娴,做人蠢成你这样也活该被人利用,怪不得她卖起你来也很顺手。”陆瑶轻笑。   “她自己找的地方也不怎么样,还不是被你抓了。”那个废物,她帮了她那么多,居然敢出卖她。   “的确不怎么样。”陆瑶挑了挑眉:“你们两个都说自己无辜,不如我把你带过去,你们两个当场对质,本宫也好看看,你们谁说的真话。”   “本宫才不要去那种地方。”赵娴大喝,神情一下变了,眼中满是嫌恶。   陆瑶笑了:“你不必看不上那种地方,你不老实交代,本宫让你以后都待在那里,和她作伴,你们两个到时可以好好比比,看谁比较聪明?”   “陆瑶,你太恶毒了,你简直不是人。”赵娴抵触明显。   “陆青,带七公主走。”   “是!”   陆青还未碰到赵娴手臂,她就疯一样的推开:“滚开,滚开,本宫不要去,陆瑶,你敢这样对我,本宫便是有错也轮不到你管,你敢带本宫上那个画舫,本宫死都不会放过你。”   赵娴是公主,高高在上,便是平日里胡闹,最瞧不起那种靠皮肉讨生活的女子。   她将来要嫁给曾江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死也不行。   赵娴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发簪,抵在脖子上:“你敢羞辱本宫,本宫宁可死。”   赵娴将簪子紧紧抵在自己脖子上,脸上表情也十分决绝。   她虽心思恶毒,可她对曾江的心却是从未改变。   让她去那种地方,就是在逼她去死。   “你觉得用死威胁本宫有用?”陆瑶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娴,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   “陆瑶,我是大齐公主,你如此对我不怕遭报应吗?”   陆瑶轻笑了一声:“报应?若真有,也是该先报应在你身上才是,不过既然你如此坚决,本宫便给你点时间,你好好想想最近都做了什么,想清楚了,便告诉本宫,否则,本宫亲自送你上画舫,夏竹,你好好伺候公主,公主可是本宫请来的客人。”   赵娴神情明显着惧意,她怕死,但更怕那样死。   陆瑶从贵妃椅上起身,带着人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笑道:“夏竹,你记得给公主的脸上药,要最好的金疮药,万不可留疤,破了相。”   夏竹恭敬道:“是!”   不屑的看了赵娴一眼,蠢成她这样死了算了,三两句就被她们小姐套出了话。   陆瑶出了房门,登时变了脸色,画舫,好一个画舫。   三哥上一世便是在画舫上落的水,看来,三哥上一世的死也和露浓有关。   “小姐,那种地方……属下带人去。”陆青道。   “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陆瑶脸上露出一抹杀意。   “是!”   “先不必打草惊蛇,派人守好,晚上动手。”陆瑶吩咐道。   “是!”   陆瑶从房里出来就回了自己院子,没错,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太子府。   宫里丢了公主是大事,四处查找是必然,可谁敢查到太子府。   便是皇上再怀疑,他也绝不会想到,他的好女儿在太子府‘做客’呢。   夜幕渐渐落下,可对有些地方来说,这才是一天的开始。   陆瑶换了一身方便出行的男装,陆青已经知道露浓在哪条画舫上,暗卫已经埋伏在周围,她今夜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   陆瑶站在岸上,指了指不远处的画舫:“是那条?”   “是!”陆青道:“属下这就去把人抓过来。”   “不用。”陆瑶拒绝:“我自己去。”   “小姐,露浓的一身本事都是三公子所教,属下怕……”此女狡诈的很,陆青怕陆瑶吃亏。   “今晚我就要替三哥讨回来。”她的命可以留着给三哥决定,但再想害人,绝无可能。   陆青看了陆瑶一眼,不再吭声,大小姐的脾气他清楚,大小姐这是动了杀意,今晚,谁也救不了露浓。   江上的画舫形形色色,这是曲河上最独特的风景,火树银花,不分昼夜,来这里消遣,只认钱,不认人,这里的姑娘也一样。   露浓便是藏身于此,最鱼龙混杂之处也是最安全之处,她倒是聪明。   露浓在这里不叫露浓,她叫蝶梦,可惜她没有再破茧重生的机会了。   露浓戴着面纱,身上穿的是舞娘的衣服,显然已经打扮好,正要出去见客。   陆瑶推开门,露浓看到陆瑶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恢复了平静。   “怎么,露浓姑娘如今不弹琵琶,改做舞娘了?”陆瑶在露浓面前停下了脚步。   露浓知道,她逃不了了,索性揭开脸上的面纱:“娘娘金尊玉贵,怎能来如此卑贱的地方?” 第776章 诛心就好   露浓身上带着股邪气,虽是笑着,语气却是阴恻恻的。   “地方本身并无卑贱之分。”陆瑶抬眸冷道。   露浓脸上笑容不减:“娘娘说的是,娘娘贵人移贱地不知何事?”   “何事?”陆瑶冷笑:“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也怨不得三哥看不上你。”   露浓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陆瑶,满满的不忿。   陆青已经拔剑护在陆瑶身旁,外面的护卫也纷纷拔剑,已经把整艘画舫围了起来。   别说一个大活人,这方圆之内,便是一只小鱼小虾也别想逃了。   露浓突然大笑起来:“陆家是无人了吗?要堂堂太子妃亲自来这种地方。”   陆瑶如同看笑话一般看着露浓,她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跑不了,陆瑶是一点都不担心她整什么幺蛾子。   露浓这样的人自视甚高,只有磨掉她仅剩的那点可怜的自尊,才是对她最大的报复。   陆瑶微微转个身子,陆青立马搬了椅子过来扶她坐下。   陆瑶虽是坐着,可气势却更加凌人:   “你这样的话对本宫无用,陆家好与不好不是你一句话决定的了,你得不到的永远得不了,甚至连想都是奢侈,露浓,你认识我三哥很多年了吧,为什么他娶的不是你?”   露浓的笑声突然停住,一双怒目盯着陆瑶,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你明明离他那么近,那么得他信任,为何就没有得到他的心呢?”   陆瑶越说,露浓的脸色越难看,越来越苍白。   “你明明有姿色,有能力,一身本事更是他亲自教的,也只教过你一人,明明你比赵绾更早认识他,更了解他,对他更好?”   “你别说了!”露浓打断她的话。   “为什么不让我说呢,你在怕什么,你到现在应该没什么好怕的吧,你母亲当年她病的那么重,只想见你父亲一面,可你因为那点可笑的尊严并没有去找你的父亲,还撒谎说你父亲不愿见她,你害的你母亲遗憾而终!露浓,你的心那么冷,谁都捂不热。”   “你住口,我不许你再说。”露浓摇头,捂着自己的耳朵。   “是不敢听吗?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临死前念着你和你母亲的名字。”   “我不要听。”   “露浓,你不知道吧,我三哥其实喜欢过你。”   露浓的眼睛陡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瑶,那双眼睛复杂。   陆瑶笑了笑,继续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若是我三哥不喜欢你,他怎么会亲自教你那么多本事,你的功夫,你的医术,他还让瑶琴先生教你琴艺,他是那么重视你,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伤他的心呢?”   “我没有。”   “你有,你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其实,他之所以喜欢赵绾也是因为你,是你把他逼到赵绾身边的,他本是你的,你亲手把他拱手送给了别人,露浓,我三哥这些年辛苦教你的本事你都白学了,你猜不透他对你的良苦用心,是你伤了他的心。”   “不是我,我没有,我比谁都希望他过的好,赵绾根本不爱她,她只爱她自己。”   “我三哥对你不好吗?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什么都交给你,他的事都告诉你,那么多年里你就像是他的影子,若不是你教唆赵娴那个蠢货给赵绾下毒,她怎么会去求我三哥,一次又一次,露浓,是你亲手把我三哥送给赵绾的呀。”   露浓听到这句,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身子缓缓朝后退了一步,靠在角落里,满是无助。   “不是。”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陆瑶很满意露浓如今的样子。   露浓身体瑟缩在角落里:“你胡说,他从未喜欢过我,从未!”   “我三哥的手段,你看他可曾对谁留过情面,便是赵绾他也是几番利用,可他怎么对你?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便是死一百次也不够,可三哥他舍不得动你,便是到了今日,他都舍不得杀你。”   露浓看着陆瑶,像是不可置信,更像是求证。   “如今你知道今日来的人为何是本宫了吧?”陆瑶笑了笑,表情像是和露浓闲话家常。   “那个我三哥心里像月亮一样美好的女孩,她死了,彻底死了。”   ……   露浓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滑,最后跌坐在角落里,失魂落魄:“不可能,你骗我。”   “也罢,如果自欺欺人能让你好受些,你就继续欺骗自己吧。”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露浓眼睛已经失了神采,如同干枯的枯井。   “因为我三哥他不会告诉你这些,这辈子都不会了,因为你毁了他心中最美好的那个女孩,他恨你,此生都不想见你。”   “恨我,他恨我?”露浓喃喃道:“我只想他多看我一眼,我只想他知道我才是最爱他的。”   “爱?你的爱那么自私,你的爱让他几乎送命。”   “我没有想他死,没有。”她故意让那两个人将令牌留下就是想让赵绾知道,借此和皇上大闹。   皇上大怒,必然会让他们和离,她得不到的,谁也得不到,可她从未想过让他死。   那一箭,根本不会要他的命。   “可是他的心死了,那个喜欢过你的三哥彻彻底底的死了。”   外面响起了琴声,那是三哥常弹的曲子,也是他教露浓的第一首曲子,其实露浓不止琵琶弹的好,她的琴弹的更好。   因为她的琴是三哥教的,她不想示于众人,所以,众人皆知妙音阁的露浓善琵琶,却不知她更善琴。   弹的是凤求凰。   露浓的眼神向外看了眼,像是在期待什么。   可她再也等不到那个她喜欢的人了,也再看不到了吧。   “露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三哥是什么时候吗?”陆瑶问道。   露浓的思绪飘的有些远,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发着烧,快要死了,无人问津,像是躲在阴暗角落的老鼠,他推开门,像是一道光,将她的人生照亮了。   她活了。   活成了一道光。   如今呢,她亲手毁了那光亮,她又活成了那只角落里的老鼠。   露浓突然笑了,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如果他给她的,她现在都还给他,还回到最初的时候,他还会照亮她的世界吗?   露浓突然拔掉头上的簪子朝自己眼睛划去,陆青迅速挡在陆瑶身前,血溅了一地。   露浓像是感觉不到痛,又点了自己穴道,呕出一口血来。   她竟又废了自己武功。   “这些我都不要了,都不要了,还能重来一遍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陆瑶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露浓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却没有等到陆瑶的回答。   陆青离开前看了眼,已经有些疯癫的露浓,其实,她早就疯了吧。   他第一次知道,杀人其实不必用刀,诛心就好。 第777章 杀了便是   陆瑶一步一步下船,夜风有些凉,江边的风吹的她衣袂飘飘,一身白色男装的陆瑶翩翩如谪仙,不沾丝毫血腥。   本就疯魔的露浓,今晚彻底疯了,可怜吗?可怜,可更可恨。   多年之后,重新陷入黑暗之境,只是,这次,再无人拉她出来,余生,她只配活在阴暗里。   “小姐,人怎么处理。”陆青问道。   “送到三哥的茶楼,对了,她和七公主也算共事一场,让她们互相告个别吧,毕竟以后见不到了。”   “是!”陆青应道。   赵娴被蒙上眼睛,两个人架着手臂塞进了马车里。   什么都看不到的恐慌感让赵娴越来越害怕,马车停下时赵娴感觉自己心脏也骤停了。   马车门打开,又被拖着往前走,赵娴哭道:“放开本宫,陆瑶,本宫一定会告诉父皇的。”   赵娴被推进一间房间,眼睛上蒙的布也被扯开,门当啷一声关上,还未来得及回头,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道声音:“谁?”   赵娴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下子没认出眼前人是谁,只吓的啊了一声,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直接撞门上了。   她哆哆嗦嗦的开门,可是怎么也打不开,赵娴拍门:“开门,放本宫出去。”   外面没有回应,身后的声音幽幽响起:“是你?”   露浓疯了,也没疯,她记得他的声音,这不是他。   赵娴后背紧紧贴在门上,声音都是抖“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是陆瑶吗?”   露浓疯笑起来:“你让他来见我,让他来见我,我就告诉你。”   “谁?”   “让他来见我,我要见他。”   露浓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嘴里不停的说着疯言疯语。   赵娴听出来她口中的他是谁,越发害怕,她不能和疯子共处一室。   陆瑶可真够狠的,她简直是毒妇,她这样的人以后怎么能做皇后。   “让他来见我……”露浓歇斯底里的声音,手在地板上抠着,地板上一道道血痕,她像是感觉不到疼。   眼睛伤口又重新扯开,随着她的吼叫,一点点往外流,脸上那道血痕越来越浓重,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赵娴恐怖的尖叫:“开门,开门,陆瑶,你这个疯子,快放我出去。”   “看不到光明了,他就会来带你离开了的,像我这样,一点都不疼的,你试试……他很快来接我了……”露浓的声音阴森森的。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赵娴大哭出声,完全崩溃了,身子跪在地上,没了往日的气势。   ……   “……我错了,我知错了,开门,快开门呀,陆瑶,太子妃娘娘,我以后再不找你麻烦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改……”赵娴哭声中夹杂着恐惧。   不知哭喊了多久,门从外面打开,赵娴疯了一样冲出去,没有人拦她。   “小姐,七公主往皇宫的方向跑去了。”   “不用管她,派人看着,路上别再出事。”   “是!”   陆瑶看向一直未发一言的陆玉庭道:“三哥打算如何处置露浓?”   “瑶儿和她说了什么?”陆玉庭倒是好奇,妹妹和她说了什么,让执念深重的露浓自废武功,自戳双目。   “不重要。”陆瑶笑了笑:“不论她是谁,总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我也兑现三哥承诺,没有动她。”   陆玉庭点头:“的确不重要,她罪孽深重,余生就吃斋念佛恕清自己罪孽吧。”   上次送她去,她偏要自己跑出来,如今……从何处来,归何处去吧,以后她也再没能力生事。   “三哥,我听说这次出使的人里还有拓跋素素和赫连城,赫连城的眼睛也是三哥治好的?”陆瑶问道。   拓跋素素和赫连城是乔装混在使团队伍里的。   陆玉庭笑了笑:“瑶儿倒是消息灵通。”   “三哥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岂不危险。”陆瑶有些担心。   “放心,北疆如今出了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这次出使契丹,他对我们有用。”陆玉庭道。   契丹在北疆西部,虽并不相邻,但此时和北疆交好,百利而无一弊。   “虽是这般,可他们并不可信。”陆瑶还是信不过。   尤其那个拓跋素素对三哥虎视眈眈,有露浓前车之鉴,她不得不担心,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赛诺河要枯竭了。”陆玉庭道。   陆瑶拧眉,赛诺河……然后大惊道:“真的?”   陆玉庭点头:“赛诺河枯竭,北疆百姓都传北疆王无德,雪山神灵怪罪,如今北疆自己都乱做一团,赫连城来京便是寻求解决之道,却没想到被卷进赵穆失踪的事里。”   赛诺河是北疆唯一的水源,若是赛诺河干枯,整个北疆就不复存在了,这攸关北疆生死存亡,他的确不会生事。   “北疆既自身难保,又怎肯掺和契丹的事。”陆瑶不解。   陆玉庭不紧不慢的掏出一份地图递给陆瑶。   陆瑶看了会儿忽然明白三哥想干什么了。   赛诺河和契丹境内的诺尔玛河源头相近,北疆只有赛诺河,可契丹却水源充沛,除了诺尔玛河,还有呗尔畔河,若将诺尔玛河水引入赛诺河,便解决了北疆的水源问题。   还有一则传说是,北疆的迷雾雪山和契丹境内的灵雾雪山本是同一脉,因犯错,被天神怪罪,这才一分为二,一座在北疆,另一座在契丹。   这两座山乃同一脉,只有同气连枝方可源远流长。   契丹王霸道,这件事仅凭北疆却是行不通的,但若大齐参与那就不同了。   北疆承诺陆玉庭,若他能解决水源问题,北疆愿世代称臣,岁岁纳贡,再不犯大齐边疆,永以为好。   陆瑶不记得上一世北疆后来有没有发生过水源枯竭之事。   但她记得北疆在赵穆逼宫时在边疆作乱,赵穆为快速平乱,割让边境十座城池,那十座城池皆是水源茂盛,看来北疆水源枯竭的事的确不假。   陆瑶缓缓放下手中茶杯:“虽是如此,可只怕做起来并不容易。”   “事在人为,瑶儿不用担心。”陆玉庭劝道:“我离京之后,以京中的目前的局势,你和师兄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陆瑶笑了,眼神中透着狡黠:“三哥,其实赵恒有句话说的没错。”   “什么?”   “想那么多没用,祸事之人,尽可杀了便是,待他死了,什么罪名都有了。”   陆玉庭笑出声来:“瑶儿果不愧我陆家之人,三哥佩服。” 第778章 心仪之人   陆瑶睡的极好,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天已经大亮。   用早膳时,陆青进来了:“小姐,七公主昨日回宫被皇上禁了足。”   “只是禁足?”陆瑶轻笑。   “是,七公主昨夜在街上狂奔,状似癫狂,许多人都看到了……”七公主一路跑回皇宫,自然会碰到熟人,京圈就这么大,有些事不是你不说,就能瞒住的。   七公主到宫门的时候连守门的侍卫都没有认出来,将她当疯婆子赶走。   还是恰巧路过的孙公公认出了眼前披头散发的女子就是失踪了一下午的七公主。   七公主被带回了华清殿,可问她什么都是摇头,反倒一个劲的重复着,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七妹妹如此可不行,得派个太医好好瞧瞧,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毛病。”陆瑶漫不经心道。   “已经瞧过了,太医说是受惊过度,得好好调养。”   七公主如此失了皇家颜面,再加上需要调养,这才被禁了足。   禁足这种事,到底是禁足一段时间还是一阵子,那就要看个人造化了。   七公主人虽是个蠢的,但她身后有聪明人,想必,很快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赵娴被禁足,赵穆自然知道了消息,赵娴失踪后他也派人去寻找,可赵娴消失这几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竟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赵穆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赵娴并不知道他太多事,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本想借玄妙真人的影响力演一出太子无德的戏,谁知道还未来得让玄妙真人彻底取信于父皇,反倒被赵恒反咬一口。   如今不止是今年参加春闱的士子,天下读书人都恨极了玄妙真人,玄妙真人的话自然可信度就降低了许多。   再加上赵娴的事,赵穆有种在宫中的助力被砍断的无力感。   上官峰态度不明,高鹏又古板的很,他得赶紧想处万全之策,否则,待春闱结束,赵恒反击,他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   曾江坐在书房里看书,阿昌进来道:“少爷,陈护卫来了。”   “让他进来。”曾江放下手中的书。   陈远朝曾江行礼:“大人,都办妥了。”   曾江点头:“辛苦了,没被人发现吧?”   “太子妃娘娘做的极小心,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属下并没有做什么,不过,大人帮了太子府为何不让他知道呢?”   曾江看了陈远一眼,从座椅上起来:“好奇不是什么好事。”   陈远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道:“大人恕罪。”   “昨夜做过什么你最好都忘了,免得为自己招来祸端。”   “是,属下发现昨日景王和贺兰家的人也在寻找七公主,看起来似乎认识……”陈远谨慎道。   曾江表情微滞,然后不紧不慢道:“知道了,不必理会。”   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非等闲,赵穆此举不过是作茧自缚,从他回京的那一刻就决定他的下场绝不会好。   他此举并非为帮太子府,也不需他们感谢。   毕竟在外人眼中曾府并不是太子的人,甚至和太子的第一心腹还有那么些恩怨情仇。   只是,太子妃绑架的人恰好是七公主,举手之劳罢了。   曾江无意识的伸着手掌,十四日?摇头无奈笑了笑,第一次看到有人是这样计数的。   也罢,已经过去一日,那便是十三日,快的很。   曾夫人进来时看到儿子也没看书,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江儿?”   曾江这才回过神来,敛眸起身道:“娘!”   “你盯着手做什么,可是有不适?”曾夫人问道。   “并无。”曾江握紧掌心道。   曾夫人叹了口气:“你这院里没个伺候的人终究不行,娘一路进来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儿子不用人伺候。”曾江面无表情道。   “这是什么话,你平日里忙于朝政,总得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今日起就让小桃在你的院里伺候。”曾夫人道。   曾江这才注意到曾夫人今日身后跟着的不是她院里的丫鬟,是个生面孔。   也不算生面孔,他那日在厨房见过,不过这都不重要。   “儿不需要。”曾江语气一贯的腔调,既不生硬也不顺从。   曾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住,显然在她意料之外,她都退让至此了,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丫头不是他自己看上的吗?   “你说什么?”曾夫人急了。   “儿不需要。”曾江又重复了一遍。   曾夫人吸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小桃先出去。   “江儿,你到底想怎样,娘给你提了几家你都不满意,你和……”曾夫人到底没说出六公主三个字:“你总是要成家的,你可是曾家嫡长子。”   “儿知道,儿已经有了人选,待时机合适会告诉娘,派人上门提亲。”曾江不急不徐道。   本来想等魏荣有了回话再告诉母亲,但看母这着急的样子,连厨房的烧火丫头都朝他屋里塞,再不说清楚,指不定下次塞什么人呢。   “你,你说什么?”曾夫人被儿子的话惊道,脑子一时有些乱。   “儿有心仪之人。”   “哪家姑娘,娘这就上门提亲。”曾夫人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前去,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他爹像他这么大,都当爹了。   “不行。”曾江直接拒绝。   曾夫人急了:“既然心仪,怎么又不急了,你不急,娘急,你可别糊弄娘。”   “儿不敢。”曾江说了这三个字又不吭声了。   曾夫人着急的:“你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你这是要急死娘,到底是哪家姑娘,娘这心里也有些数。”   曾江不语,还不能说,他若告诉了娘,娘肯定会告诉爹,告诉祖母,祖母又会告诉婶婶,姑母,这便瞒不住了。   “你倒是说呀,娘能害了她不成?”曾夫人要被气死了,走到儿子面前:“是不是出身不好?你放心,便是她家是白丁之身娘也认了,只要我儿喜欢。”   曾夫人为了儿子婚事也是操碎了心,她都退让至此了,这下总该说了吧。 第779章 手段雷霆   曾江依旧沉默,好半天憋出两个字:“不是。”   “那是世家女子?”   “……”   “哪家的你倒是告诉娘。”曾夫人急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   曾江还是不说话,曾夫人扶额,一副要被气晕的模样。   “儿子送娘回去。”曾江上前要扶。   曾夫人推开儿子的手:“不用你扶,迟早要被你气死。”   自己生的知道他是什么脾气,怕是她在这儿问一天,他该不说还是不说。   曾江气走了曾夫人,又坐回了书桌前,伸出手又握住,有点烦是怎么回事。   曾江起身到院子里转了圈,算了,还是去衙门转转吧,去看看林墨的新兵器如何了。   曾江今日本是休沐,突然到兵部,底下人有种危机感,侍郎大人也太拼了,最关键,人家还优秀,怪不得能做兵部二把头。   武库司的人看到曾江十分热情,为什么?自然是曾江帮他们争取到太子殿下在丰县弄来的铁矿。   能给钱那就是财神爷,在他们眼中,曾侍郎的形象比尚书大人还威武。   林墨是陆玉庭的人,但有一点他拎的清,他进武库司,改进兵器,除了个人兴趣,还为了大齐,所以,一码归一码,陆玉庭和曾江那点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   “进展如何?”曾江问道。   “模具已经准备好,如果试炼成功,组合到一起后就可以试试他的威力了。”林墨道。   上次的箭弩不错,不过,林墨最近研究了杀伤力更强的武器。   陆家军的霹雳弹和烟雾弹他仔仔细细研究了之后发现,霹雳弹不大稳定,操作容易失误,不能大规模用以战事,很容易炸伤自己人。   而烟雾弹也只比障眼法强些,不适用于战场。   若他这个研究成功,不能说百战百胜,但绝对横扫千军。   曾江点头:“别的事暂且放一放,若有需要的,直接和本官说。”   “是!”   曾江从武库司出来,抬头看天,日头烈烈当空,燥热无比,甚至鼻息间还有那股火药味,让他整个不止燥热,还很炸。   旁边的主簿也不敢问,怎么曾大人去了一趟武库司脸色怎么又不好了。   曾江又叫了几位主事来问了战马折损情况,派往各地的军粮如何,士兵的铠甲折损多少,虽然是夏季,但冬衣也要开始准备……   以上这些都让人整理好交给他,他要一一确认。   几位主事出了房门都用袖子擦汗,这位侍郎大人年纪不大,可这官威着实不小。   若是个只会摆威风的倒也罢了,偏人家是个有本事的,手段雷霆,后台够硬,谁也不敢小瞧。   曾江处理完又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天还没黑,这一天怎么就过的这么慢呢。   曾江休沐来兵部的事上官峰第一时间知道了。   作为兵部头把交椅,还是有自己的心腹的。   上官峰心里憋着一股火,可又不能说,说什么,说手下人办事太伶俐,让他这个尚书觉得自己多余?   自从曾江来了兵部,衙门里的事除了非他这个尚书不可,大多都去找曾侍郎去了,怎得,他这个尚书就是个吉祥物吗?   虽然省心是省心,但这进取心也太强了,他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就混个三餐温饱,他已经是侍郎了,还想怎么样,直接坐到尚书吗?   曾江第三次问随从什么时辰的时候,上官峰进来了。   “小曾大人今日本就休沐,若是着急回府大可提前下衙。”上官峰朗声道。   曾江听到上官峰的声音,起身朝上官峰拱了拱手:“大人。”   上官峰是他的上司,礼不可废。   上官峰抬手示意让他坐下:“自从小曾大人来了兵部,本官是省心许多啊。”   曾江道:“都是下官该做的。”   上官峰呵呵的笑了笑:“年轻人不要太拼,有空还是要多陪陪家人,小曾大人还未成家吧?”   曾江愣了下:“未曾。”   一般同僚极少讨论这个话题,尤其是上下级的关系,尤其,上官峰还有个女儿。   曾江是世家子弟,性子虽冷,但也是举家族之力培养出的精英,该懂的都懂,不然也混不到这个位置。   两个字后,两人都沉默了。   上官峰也是问出口后发现自己这话的不妥,越界了。   虽是上下级不假,但他这个草根拼上去的尚书在曾江面前实在立不起来。   最关键,话题有些敏感了。   不过……   上官峰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对呀,曾侍郎还未成亲,而他有女儿,而且是不止一个女儿。   这样有上进心的好后生,单单做下属有危机感,可若是做了自己女婿那就不一样了。   对呀。   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上官峰本来是来敲打曾江的,这会儿整个人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气场都变了。   曾江也发现了。   莫名觉得上官峰这个笑容有点瘆人。   “像小曾这样年轻有为又肯上进的后生真是不多了,曾大人真是有福气啊。”   曾江整个人警惕起来,刚才还是小曾大人这会儿成小曾了,变化的猝不及防。   “大人谬赞了,下官惶恐。”曾江是真惶恐。   他这个样子,以后不好共事,他自然是不怕尴尬,但他怕上官大人尴尬。   毕竟,他的女儿刚被太子送回府中。   “我从不夸人的,我与小曾十分投缘。”上官大人是武将,长得粗犷些,气质也偏彪悍,这样故作和善的笑让人起鸡皮疙瘩。   曾江拱手:“下官谢大人,大人说的是,年轻人不能太拼,要多陪家人。”   上官峰点头:“就是。”尤其,要先成家。   “所以下官要回府陪母亲,明后两日也不到衙门了,好好陪她老人家。”曾江顺势道。   上官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曾江毅然起身,拱手道:“下官告退。”   曾江出了房间,上官峰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了。   过了好一会儿发现这是曾江的房间,这才心情很好的回了自己房间。   下面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尚书大人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去了曾侍郎的房间,没多久曾侍郎一脸冷意的走了。   尚书大人倒是心情好了,看来,曾侍郎是挨了骂。 第780章 不醉不归   曾江从衙门里出来,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了。   阿昌鼓足了勇气才敢在曾江上马车时问了句:“少爷去哪?”   “淮王府。”   太阳还未落山,明日,后日还有两天假,曾江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曾江怕自己一回府就得被母亲追着问他到底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赵毓前几日被人摆了一道,别提了,这世间最坑的就是自家兄弟,他还什么都不能说。   如今看到曾江像是看到亲人一般,就差说出那句,为什么当初不是你娶了小六。   那个陆玉庭实在是太坑了,再加上太子,他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赵毓道。   “喝酒。”   “喝酒你去酒馆来我这里做什么?”怎么最近都惦记着他府里的好酒呢。   他是个闲散王爷,一出生就注定与大位无缘,所以父皇就在物质上补偿了他。   他觉得这样的日子甚好,自在,当然,这是在见那两个坑货之前。   “你这里酒好。”曾江直奔目的地。   赵毓无奈:“你们大理寺出来的都是狗鼻子吧。”   这是最近第三个来他这里占便宜的,别问那两个是谁,不想说。   “你到底怎么了?又被人甩了?”总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准妹夫,虽然换人了,但在赵毓心里,曾江是自己人。   曾江剜了赵毓一眼,那眼神跟刀子似的,赵毓知道触及伤心事了,自己装模做样的打嘴:“我说错话,说错话,你随便喝,不醉不归。”   “我要在你这里住几日。”   “什么?”赵毓觉得自己听错了。   “嗯。”   “你那老母亲这是又逼婚了?”赵毓特别能理解曾江:“别说了,我明白,来,都在酒里,再走一个。”   曾江闷葫芦一样,也不说话,不过杯里的酒都喝了。   “对了,你不是以衙门为家,怎么,上官峰那老匹夫不让你睡了,不是,不让你睡衙门了?”   曾江摇头,衙门最近也不安全。   “看在你这么可怜,算了,就住我这里吧,想住多久都行。”赵毓十分豪气。   兄弟有难,这个时候当然要支持一下。   而且,那俩坑货让他做的事吧,他需要个帮手。   这种事当然最先考虑自己人不是?大家都是兄弟嘛。   赵毓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便十分大方的让小厮送些下酒菜来,光喝酒,干巴巴的。   “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曾江这突然的一句话跟一句惊雷似的,把赵毓炸的有点懵。   “什么?”   曾江话说一遍绝不说第二遍的性子,一副没听到就算了的表情。   “兄弟,你这是……走出来了?”赵毓小心翼翼。   其实,小六那事确实是挺对不起曾江的,但这也不能怪小六,他最清楚了,只能说,这都是命。   曾江不好回答这话,什么叫走出来?   “这是好事啊,哪家姑娘,长的怎么样,和我们家小六比如何?”   赵毓话落,曾江一阵沉默,赵毓这话,还有这表情完全就是个登徒子,没法聊。   再说,他不想告诉他,太八卦。   “又不说话,要我说,就你这性子,有多少姑娘都被你气死,谁喜欢闷葫芦,也不知道你在衙门里怎么当差,都靠眉来眼去吗?”赵毓气哼哼道,就这一会儿功夫瞪了他多少眼了。   曾江觉得自己来错地方了,还不如露宿街头呢,至少落个清净。   “好了,好了,我不问行吧?”赵毓又给曾江倒了杯酒:“不过,你这年纪是该成个家了,你可是嫡长子,不像我,上面几个哥哥,传宗接代这事轮不到我。”   曾江不紧不慢:“也没几个,会越来越少的。”   越来越少几个字被他说的阴森森的,赵毓打了个冷颤,不过,这话倒是没错,可不是越来越少吗,老四在京中待不了几日了吧。   前几日四哥还想约他喝茶,想什么呢,他直接就拒绝了,他可不想上他那艘到处漏洞的破船。   “你能不能说人话,阴森森的。”   “是你自己心虚。”   俩人你一杯,我一杯,毫不控制,这可不就醉了吗?   柔妃娘娘这都大半月没见儿子了,派了宫里的大太监过来给儿子送了自己亲自绣的荷包,还有鞋袜,这不是快端午了,还让他第二日进宫陪他用膳。   小厮直接把公公带去了凉亭,这也不是外人,没什么避讳的。   到了凉亭,只听那福顺公公哎呦一声,小厮这才注意到什么情况。   自家主子和曾大人抱在一起倒在地上,还手拉着手……   小厮忙道:“这,这,这不是这样的,我们爷喝醉了。”   小厮忙过去摇了摇自家主子:“爷,您醒醒,柔妃娘娘派福顺公公来了。”   “嗯,小江江,我们继续喝,你尽管住下……明日,明日我就带你见父皇,见父皇……”   “我不去。”曾江蹙眉,他正烦着呢,而且,他请了假,不想进宫。   “……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小厮:“……”   福顺:“……”   妈呀,让他怎么给娘娘回话,这,这怎么办是好?   ……   魏荣昨日回了府倒是认认真真的想曾江的话了,可惜,没多久就靠在榻上想的睡着了。   在大街上疯跑了一上午,还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全身都累,醒来后全身更酸了。   魏荣泡了个澡,晚饭都是随便划拉几口,继续倒头睡了。   魏夫人倒是来了一趟,看女儿这吃吃睡睡的也是见惯不惊了。   只吩咐金橘在房里放些糕点,万一晚上醒来饿了可以垫垫。   这孩子打小就是个心大的,不过,心大也有心大的好。   之前被退婚时,失踪的事情被传了出去,那些传言着实不好听,便是有圣旨,可私底下也堵不住人家的嘴,接着魏家又出事,换了任何人都要自怨自艾,一蹶不振。   可阿荣这孩子倒没什么,除了伤心祖父的死,其他时候都乐呵呵的,还要哄着她开心。   说实话,这段时间若不是阿荣陪着,她都撑不起来。 第781章 朝秦暮楚   魏荣第二日起床太阳已经老高了,她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问金橘:“什么时辰了?”   金橘无语:“都快午时了,小姐这一觉可真够长的。”   “我说呢,肚子都饿了。”魏荣穿了鞋子,坐在梳妆台前让金橘梳妆:“随便梳下就好。”   若不是天气热,挽发髻凉快些,她就直接散着了,反正现在院子里人少,她无所谓的。   “小姐……”金橘试着叫了声,因为魏荣看起来还是有点迷糊,不大清醒。   “嗯!”魏荣嗯了一声。   “小姐还记得昨日的事吗?”金橘试探道。   魏荣眯着的眼睛一下睁大,睨了铜镜中的金橘一眼:“此事你千万不能让我娘知道,若是让她……”   “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魏夫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金橘哎呀一声吓的梳子都掉地上了,魏荣无语,胆小的丫头,不靠谱。   也不怪金橘害怕,魏夫人在魏家一向十分威严,魏荣院里的事一向是瞒不住魏夫人。   “娘,早上好啊。”魏荣从凳子上起来,嬉皮笑脸的。   魏夫人在魏荣额头上点了下:“你呀,日晒三杆了,还早上好,倒是不怕羞。”   “娘,女儿在娘面前自然是不怕羞的。”魏荣挽着魏夫人的手臂撒娇。   不过,魏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别以为她这样就算了。   “到底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还有昨日,你又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累成那样,那个魏芳已经够让她头疼了,阿荣可千万别出事。   “娘,我是……唉,我就知道我这个魏家最笨的肯定瞒不过娘这个最聪明的。”魏荣一副沮丧的模样。   魏夫人又在魏荣头上点了下:“你呀,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娘你慢慢听我说。”   “嗯!”   “就是有个大老板看上了我……的画,想要出大价钱买。”   “哦?”   “女儿就在想到底要不要卖给他,他这个人值不值得长期合作。”魏荣煞有介事道。   顺便还朝金橘看了眼,金橘有点小紧张,不敢插话,小姐这话倒是也不算完全不对。   的确是有个大老板看上了,不过看上的是小姐,还要娶回家,小姐正在考虑。   魏夫人看了女儿一会儿,才开口:“魏家如今不比从前,但也不缺你的银子,你的画不卖也罢。”   她之所以同意也是希望女儿能有份寄托,过的开心些,并没真的指望她养家糊口。   魏家有她一日在,她就会护着她的阿荣,不让她受委屈。   魏荣点了点头又摇头:“娘说的是,可也不是,反正女儿闲着也是闲着,能赚些银子自然是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女儿现在觉得银子才是顶顶好的东西。”   魏夫人嗔了女儿一眼:“你这丫头,魏家诗书传家,怎得出了你这个财迷。”   “娘说什么,魏家祖上若有女儿这样想法,搞不好魏家现在富可敌国了呢,谁稀罕做……”魏荣话说到一半顿住。   其实她知道,魏家昔日的荣耀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回的。   魏荣怕母亲伤心,赶紧道:“娘,女儿是说银子好,待女儿订亲的时候,男方的聘礼一定要多些实用的银子,不要那些花架子。”   魏荣话一出,魏夫人警惕的看了魏荣一眼:“昨日出去是不是又闯祸了?”   魏荣吐了吐舌头,妈呀,差点说露陷了:“女儿哪有,女儿是说肖家的聘礼太寒酸了,女儿将来不要这样。”   魏夫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实在是魏芳的事对她震撼太大,她不想她的阿荣走错一步,固然魏家落魄了,可她也不要她的女儿以那样的方式嫁到夫家。   “你这丫头倒是什么都敢说,尽会惹我生气,我是管不了你了,待明日寻户人家赶紧嫁出去。”魏夫人虎着脸试探道。   “娘说什么呢,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一刻都离不得,女儿舍不得离开娘。”魏荣钻进魏夫人怀里撒娇。   魏夫人受不了她这肉麻劲,在她背上轻拍了下:“你这丫头,都多大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谁爱笑笑去,女儿才不管。”   ……   好不容易送走了魏夫人,魏荣才松了口气,摇着扇子道:“吓死了,吓死了。”   “小姐还知道怕。”   “我能不怕吗?魏芳这一闹,我娘都成惊弓之鸟了,生怕我步了魏芳后尘,前几日还和姐姐说呢。”魏荣摇头道。   这要知道了她和曾江这事,那还不得把她禁足不让她出门。   “那小姐要不要嫁给曾大人,其实奴婢觉得曾大人挺好的。”最关键不嫌弃魏家倒了,还要娶小姐做正妻,小姐嫁给了曾大人就不用受七公主欺负了,这满京城再没比曾大人更好的了。   魏荣鼓着腮帮子:“其实我就不太明白,曾江他为什么喜欢我?”   “小姐长得好看,人又好,曾大人喜欢小姐不是很正常。”   “我不是说这个,唉,我怎么告诉你呢……”   魏荣歪头,脚在椅子上一荡一荡的,曾江藏着她簪子的时候还和赵绾有着婚约吧?   这不是朝秦暮楚,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吗?   万一以后成了婚,他左一个小妾,右一个美娇娘的,她可受不了。   她承认,她那时候也起了小小的心思,但她知道他是赵绾的人,立马就打消念头了。   娘说过女儿家最要洁身自好,你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别人才会把你放在什么位置,所以,便是喜欢,她也不会去做妾。   至于祭拜他,那都是他‘死’后的事了。   他活着的时候她不能想,人都没了,她纪念一下也不算插足别人感情。   曾江现在是对她还不错,救过她几次,但他也许是贪图她的……美色。   魏荣摸摸自己的小脸蛋,金橘说的没错,她长得还是不错的,年轻貌美。   “那小姐问一问曾大人不就知道了?”   “我现在不敢见他。”   金橘掩嘴笑:“小姐也有怕的人?”   魏荣坐直身子:“我不是怕他,我是,要好好想想。”   真当她吃饱就睡那么没心没肺?她都是为了有更清醒的头脑来想这些事。   “反正有十三日,我慢慢想。” 第782章 秉烛夜谈   魏荣这边慢慢想着,淮王府那边却乱了套。   曾江虽醉了酒,但酒品是好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   可淮王就……   天气本来就热,两人又喝了酒,淮王大概是觉得热,把自己领口撕的不可描述。   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里也来了人,王府长史连滚带爬的来了。   看到这场景,恨不得自己上手把自家王爷的衣服遮起来。   王爷撕自己的衣服也就罢了,怎么连曾大人的衣服也不放过,还捏曾大人脸,这也太……   “福顺公公,我们王爷……喝醉了。”长史战战兢兢道。   福顺不敢对王爷怎么样,可对一个王府长史就没那么客气了,用尖细的声音道:“许长史,你是怎么照顾王爷的。”   许长史弯着腰:“公公,王爷平时不是这样的,这,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小江江,等父皇这关过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你放,放心,”太子哥和陆狐狸让他做的事太棘手,他得找个好兄弟一起。   他发誓,他绝不会忘恩负义的,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他。   福顺一听这话,差点吓的晕过去,心惊胆颤的。   许长史差点爬过去堵住自家王爷的嘴,王爷平时多好的人,怎么喝醉了酒竟成这样呢。   福顺带着两个小公公,急急的走了,不能再听了,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最难的是如何向柔妃娘娘禀告。   许长史连忙追着:“公公,真不是这样的,王爷他就是喝醉了……”   “许长史,娘娘让你好好看着王爷,你瞧瞧,这都什么事吧,咱家会原原本本的向娘娘禀告的。”福顺公公说完,一脸傲娇的走了。   许长史站在原地,长长叹了口气,跺了跺脚,得,他得回去叫醒王爷,说不定一会儿娘娘的旨意就来了。   许长史饶是有心里准备,一进亭子还是震撼到了,自家王爷枕着曾大人的手臂,两人可亲密着呢。   长史怒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还不扶王爷回房。”   这地上虽铺了毯子,可王爷若受了凉,更没好日子过。   “那曾大人呢?”   “今日就歇在王府吧。”剩下的明日再说。   曾大人还好,安静的很,两个小厮扶着十分配合,不吵不闹的。   赵毓就不同了,一直叫着:“小江江,你可别走,今日本王要与你……同榻而眠,秉烛,秉烛夜谈……”   小厮们听的面红耳赤,两个大男人秉烛,咳咳……   原来王爷一直不娶王妃是因为小曾大人。   也是,他们王爷这些年一向独善其身,也唯独对小曾大人另眼相看些。   小厮本来要扶曾江到另外的房间,可赵毓不肯,没办法,都扶进了赵毓的房间。   长史安慰自己道,没事,反正床够大,睡得下。   ……   曾江第二日醒来,头疼欲裂,身子也被什么压着,沉!   曾江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胸口,吓的他直接把那手臂甩了出去,一个激灵坐起来,跳下了床。   赵毓睡的正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就重重的被磕在了床头上,疼的他一下就醒了,怒吼道:“是谁!”   赵毓这一声放肆差不多和曾江跳下床的动作是一起的。   曾江赤着脚,衣衫不整的站在地上,看到床上之人是赵毓,明显松了口气。   赵毓手疼的都麻了,蹙眉看着曾江:“你一大早干嘛,我手都肿了。”   曾江走近了几步:“我还以为……”以为是女子。   那会儿整个脑子都懵了,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还以为什么,我能占你便宜不成。”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激动的。   曾江有些内疚,上前看赵毓的手,他酒量一般,所以在外面应酬分寸都拿捏的极好,从不会过量。   昨日,昨日……他好像失态了。   赵毓看曾江过来,伸出手让他看:“你看看,对好兄弟下手这么狠,哪家姑娘敢嫁你,幸好是我,若是姑娘,还不得被你抛出去,人都摔没了。”   曾江心里暗道,幸好是赵毓,若是换了……   幸好,幸好。   这手肿的,的确有点厉害了,曾江扶着赵毓的手看,有些内疚:“我帮你上药。”   赵毓一看曾江内疚,本来七分疼,这会儿做出了十分:“你可轻点,疼死了。”   得让曾江更加内疚些,这样,他才好……   兄弟呀,活着都不容易,你可得体谅点。   外面的小厮听到里面有动静,这才敢进来,可一进来这场面……   他们王爷的手被小曾大人握着,王爷一脸的……娇嗔,对,就是娇嗔,而且十分明显。   还说什么,疼死了,轻点,这都什么虎狼之词,这也太不可描述了,他们进来的太早了。   小厮想退回去,可惜被曾大人叫住了:“去拿些外伤药来。”   “外伤?”   赵毓不耐烦道:“消肿止痛的,还不快去。”   以前瞧着挺机灵的,怎么今日呆头呆脑的。   小厮点头如捣蒜,连忙往后退,可走的太急了,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大马趴。   他连起身都顾不得,连滚带爬的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双眼睛还保不保得住,哭唧唧。   赵毓刚上完药,宫里的旨意就来了,柔妃娘娘请淮王殿下立刻进宫,淮王叹了口气,今日母妃这是来硬的啊,连御林军都来了。   得,逃不过,这次不知道又是要把哪家的姑娘塞给他。   他要不要去父皇那告母妃一状,说母妃假公济私,强抢大臣之女?   “你放心住着,我去去就回。”他记得昨晚曾江说请了两日假,要在他这里住几天。   曾江刚要点头,只听那太监身旁的太监道:“曾大人,贵妃娘娘也请您进宫一趟。”   曾江这才注意到,这是姑姑宫里的人,不解道:“不知娘娘宣臣进宫是为何事?”   姑姑极少宣他进宫,毕竟他也是外男,在后宫走动不妥。   “这……奴才就不知了!”小太监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   赵毓和曾江对视一眼,不知道两位娘娘到底找他们何事。   “走吧!”语气都有些无奈。 第783章 言之凿凿   曾江昨日的衣服是穿不得了,被某人撕的不像话了,便穿了赵毓的衣服,反正两人身量差不多。   赵毓衣服颜色,款式都是追求飘逸洒脱的那种,宽袖长袍,仙气飘飘的和曾江的风格不同。   曾江因为要方便查案,衣服都是暗色窄袖居多,穿上赵毓的衣服倒是格外的出尘,眉眼都添了几分俊逸之感。   两人站在一起,很是……嗯,不错。   进了宫,一人前往淑贵妃宫里,一人前往柔妃宫里,小太监带着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曾江蹙眉,这气氛有些怪异了,到底出了何事?   很快,便到了淑贵妃宫中,贵妃娘娘一向低调,便是晋升贵妃也并无多大变化。   因为赵绾和驸马的事和皇上闹的不大愉快,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   “臣参见贵妃娘娘。”曾江屈膝行礼。   淑贵妃知道拦不住,曾家人惯来古板守礼,点了点头道:“起身吧。”   曾江这才起身道:“谢娘娘。”   “江儿似乎清减许多,可是公事太过繁忙。”淑贵妃笑道。   曾江更加疑惑,姑母一大早把他召进宫不是为了问这些客套话的吧。   “还好!”曾江不紧不慢道。   “江儿,你可怨姑母……”当初执意要订下他和绾儿亲事的是她,可如今绾儿另嫁他人。   当初那个情况,若绾儿不嫁给陆玉庭,便可能被皇上嫁到西凉和亲,她没有办法。   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江儿回来了,她当然高兴,可两个孩子的婚事却是不成了。   她知道大嫂在给江儿看人家,可看了许多,江儿都不满意,大嫂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她是有怨的。   曾家也是京中老牌世家,并不需要和皇家联姻来更进一步,尤其,江儿是嫡长孙,娶公主对他并无多大益处。   可当初大哥为了她和绾儿,也答应了这门亲事,谁知道日后会……   对于江儿,她这个做姑母的始终是有愧疚的。   曾江立刻道:“臣不敢。”   “我已屏退宫人,你大可不必拘束,来,快坐下。”贵妃笑道。   柔妃娘娘昨日半夜来她宫中说起淮王和江儿的事,她自是不信的,可若真的无事,柔妃娘娘也不会特意告诉她,毕竟……   “多谢娘娘。”   “江儿,无论如何是姑母和绾儿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曾家,你万不可因为此事……”淑贵妃有些难以启齿,曾江并未打断。   淑贵妃斟酌了下语句才道:“万不可自暴自弃。”   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一向洁身自好,并没有那种不良癖好。   只怕是因为绾儿,再加上一时冲动,说到底,都是她的错,误了这孩子。   若是他不能有份美好姻缘,她这个做姑母的这辈子也无法安心了。   曾江虽不知淑贵妃到底何意,但还是起身拱手道:“多谢姑母教诲,侄儿知道。”   曾江虽古板守旧,但他并非不识好歹,淑贵妃如此语重心长,也的确是担心他,他若再坚持礼仪,倒显得小气了。   “你和淮王……姑母知道你们年轻气盛,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感情不顺,难免,难免意气用事,做些荒唐事来。”淑贵妃说到这里看着侄子。   曾江表情还算镇定,眼神却是露出了一丝疑惑,他宿醉在淮王府,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贵妃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江儿,大哥大嫂可就只有你一个儿子。”   曾江更加疑惑,怎么还扯到这上面了,难不成因为昨日的事,母亲让姑母来劝说他成婚的?   “姑母,侄儿已有心仪之人,成婚的事……不急。”魏荣还在孝期,婚礼的确不能急,而且,她那个性子,不能逼她。   淑贵妃听他说不急,心下彻底相信柔妃所说,连忙道:“江儿,你年岁不小了,你在朝中是皇上倚重的大臣,在家又是嫡长子,婚姻大事万不可荒唐。”   曾江颔首:“侄儿知道。”   淑贵妃急了,她怕伤及侄儿颜面,这才说的含蓄,谁知道他竟是……执迷不悟。   也罢,都是自家人,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便要说开了,否则,若是大哥大嫂知道,只怕这事更难处理,淮王再如何也是皇子。   “江儿,你和淮王……断了吧。”淑贵妃索性直说了。   曾江一愣:“断了?”   断了是什么意思,几位皇子中,他也就和淮王交好,除了淮王不会参与夺嫡,淮王性子也颇好,两人也是志同道合。   淑贵妃看着曾江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此事我并未说于大哥大嫂知道,姑母知道一开始或许难以接受,但你们感情并不深,很快就会忘记的。”   “什么?”曾江总算听出些不寻常的意思了,什么叫做感情不深,姑母在想什么呢。   “江儿,按说这事不该姑母开口,但若柔妃召了你母亲进宫,那事情就不一样了,再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不好。”这种事皇上肯定向着自己儿子。   因为淮王无缘大位,在私事上皇上一向对他颇为偏袒,到时吃亏的就是江儿,于他官声也不好。   “姑母是觉得侄儿和淮王……断袖?”曾江结合从早上醒来王府人看他的眼神,再加上姑母的话,非常肯定姑母今日召他进宫的意思了。   淑贵妃听曾江说的如此直白,微咳了一声:“姑母自然是信你,但毕竟年轻,有时候想岔了也是难免。”   “姑母想多了,儿臣和淮王只是友朋之谊,并无其他。”曾江语气肯定道。   “江儿,姑母都知道了,昨夜,你和淮王……”淑贵妃不好重复福顺公公的话。   曾江:……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姑母,侄儿有心仪的女子。”曾江刻意咬重女子二字。   他喜欢的是女人,对男人没兴趣。   淑贵妃眼睛一亮:“真的?”   她自然是信任江儿的为人,可福顺昨日言之凿凿,这下她知道了,怪不得柔妃那么着急,只怕是淮王纠缠江儿呢。   她就说,江儿的性子,不可能如此的。   之前她倒是听说过西凉的太子好男风,看来淮王是随了西凉那边血统。   “是。”   “哪家的女儿,待姑母禀明了皇上,为你赐婚。”她没什么能耐,能为侄儿做的不多,这赐婚,她无论如何都要求皇上准了。 第784章 双倍买了   曾江表情有些为难,倒不是他刻意隐瞒。   而是此事,魏荣尚未表态,他不想用外力逼她。   魏家若是以前鼎盛,他倒是不介意会用些手段,逼她就范,可如今魏家只剩女眷,他越要小心谨慎,他不想让她觉得他看轻了她。   是以,格外小心,生怕唐突。   “姑母,我和淮王只是好友,我有喜欢的女子,且此生非她不娶,这是侄儿私事,在她同意之前,侄儿不想任何人干扰她,圣旨亦不可。”曾江从座椅上起身躬身朝淑贵妃作揖。   淑贵妃愣住了,显然未想到他会如此拒绝。   她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女儿让江儿如此真心对待。   这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若不是真爱,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   以前他和绾儿有婚约时,对绾儿和旁人也并无不同,她一直以为这孩子在感情方面太过木讷,如今看来倒也并不是。   他和绾儿没有结为夫妻,倒也是好事,他们都要幸福才好。   淑贵妃点头:“好,姑母不问,待你们二人心意已定,姑母再为你们请圣旨赐婚,姑母虽不知那位姑娘是谁,但她一定是最好的姑娘。”   曾江听淑贵妃此言,有些耳根发红,明显的不好意思。   淑贵妃笑了笑,这才是情窦初开的模样,她这个侄子总算是开窍了。   他和淮王没什么,她就放心了,不过,她等下还要去找柔妃说道说道,真是无事生非,好好的孩子被她说的……   吓的她昨夜一夜都未睡好,一直内疚江儿是不是感情受伤才会那样。   淑贵妃这边解释清楚了,可柔妃那边场面有些激烈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宫里竟流行起动手了,能用武力解决的,绝不多废话一句。   赵毓刚进宫就被柔妃一声跪下弄懵了。   不过,还是乖乖跪下了,柔妃也不说,手上的鞭子直接先抽了几下。   赵毓知道母妃是西凉公主,性子彪悍,可挨鞭子还真不多,也就小时候他不好好读书的时候。   “母妃,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抽几鞭子就行了,再抽儿臣可受不住了。”   “打死你算了,你瞧瞧你做的荒唐事。”柔妃昨日听福顺回来禀报时,差点当即就过去淮王府。   若不是嬷嬷劝她说此刻出宫,只怕闹的满宫尽知,她这才打消念头,不过,还是将此事告诉了淑妃。   曾江是她的亲侄子,她也只能告诉她,惊动曾家人,这事也不好收场,都是要脸的人,若传出去,谁都丢脸。   “荒唐事?”淮王从地上费力的爬起来:“儿子这些年从未像这几日如此上进过。”   赵毓这是实话,先是陆狐狸给他安排了国子监的差事,接着又晕晕乎乎的上了太子哥的当,他正想法子解决呢。   他最近真的是,操心国事,许久未动过画笔了。   “上进?哼!如何上进?和小曾大人在府中喝酒作乐吗?”柔妃的话并不好听,反正宫人都屏退了。   “的确是喝了点酒,但作乐并没有,我们俩是有正经事要做。”   “正经事?撕衣服,秉烛夜谈吗?”   “母妃怎么知道?”赵毓疑惑,母妃的语气怎么跟派人抓奸似的,有点不对劲。   “我知道的不止如此。”   “母妃倒是关心儿子。”   “我今日直接告诉你,你和小曾大人必须保持距离,他不能住在淮王府,以后也不许你们私下见面。”柔妃娘娘道。   赵毓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和曾江合力完成那件事,怎么就不许住在淮王府了。   若没了曾江相助,他完不成太子哥的差事,那才叫没脸,这可是太子哥第一次交给他差事。   “母妃怎么什么事都要管,又扯到曾江做什么,他得罪你了?”   “你还嫌闹的不够大是吧?”   “怎么闹了,我一个与大位无缘的皇子就是结交个朝中重臣怎么了,还不能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了吗?”赵毓不理解母妃如此了。   曾江又没招她惹她,母妃管他,他没意见,可怎么对曾江也明显的带有情绪。   曾江和他是自小长大,比他和几位皇子关系都好,母妃这样说,他不乐意。   “志同道合?你们是志同道合吗,若不是我昨日派人亲眼所见,我都不信自己的儿子竟如此荒唐,竟然公然将人带回府中行苟且之事,你不怕你父皇知道吗?”柔妃娘娘最介意此事。   若是她的兄弟子侄不那么荒唐,西凉也不至于灭国。   她日日夜夜思念的故乡,再不复存在了。   她没想着让赵毓有多大作为,但不能如此荒唐下去。   “苟且?”赵毓觉得母妃是不是疯了,为逼他纳妃,什么脏水都敢朝他身上泼了:“母妃,儿臣纵使无用,可也不会像西凉的舅舅表哥一般,母妃的担忧实在多虑。”   赵毓性子温润,和柔妃娘娘的关系处的像朋友,这是他第一次对母妃发这么大火。   赵毓这一吼,柔妃愣住了:“你说什么?”   “母妃勿怪儿臣口不择言,但儿臣和曾江多年好友,母妃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万不该如此怀疑,母妃,儿臣最近有要事做,待事情已定,选妃一事便交给母妃作主。”赵毓无奈道。   他也认命了,他的王妃一日不定,只怕母妃一日不能安心。   “真的?”   “儿臣什么时候诓骗过母亲,对了,淑母妃召曾江进宫不会也是为了此事吧?”赵毓惊道。   柔妃有些不好意思,但强词夺理道:“你自己去问问府中人,昨日你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便知我为何会误会了。”   “母妃这次闹了大乌龙了,曾江可是有心仪女子,巴巴的放在心尖上,生怕冒犯了,母妃还是让身边人管好嘴,否则,误了他的婚事,母妃可赔不起。”   柔妃:“……”   如今倒是怪她了。   曾江先一步出了宫,不过没走,在宫门口等着赵毓。   赵毓见到曾江有些不好意思:“唉,喝酒误事,没想到闹了场乌龙,贵妃娘娘没训斥你吧。”   曾江摇头:“没有。”   “那……那位姑娘……”这事不会传到那位姑娘耳中吧。   曾江眸子闪了闪:“我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有块红宝石不小心碎了,匠人说是西凉进贡的,我寻了几块,成色都不大好,你府中可有成色差不多的,我双倍买了。”曾江急急道。   昨日喝酒,差点忘了正事,他踩碎了那个簪子,再打一个是不可能了,便送些宝石原料还给周君远,这便……两清了。 第785章 定情信物   “西凉进贡的红宝石也有好几种,你要什么样的去我府上自己挑。”赵毓一口答应。   曾江犹豫了下:“……还是不必了。”   他和赵毓今日这样一闹,的确不好再同出同归,不然还不知要闹出多少。   唉!   他也是服了,这误会大了,幸好母亲不知,不然,曾江摇头,不敢往下想。   赵毓:“……”   赵毓摆了摆手:“也罢,你那个宝石可有带着,我看看,挑好了,我遣人给你送去。”   赵毓这会有苦没法说,好不容易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被自家母妃搅黄了,他也是……没法找地儿诉苦去,再找机会吧。   曾江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赵毓蹙眉,他怎么觉得这荷包有点眼熟,像在哪见过呢。   想起来了,昨晚,是昨晚,他要看那荷包里装的什么,可这家伙死死的捂着不肯松手,最后好像把衣服都撕破了。   赵毓眼神有点戏谑,又带着好奇:“我说什么呢,昨晚捂的那么紧,原来是心上人送的,定情之物啊?”   这家伙口风也是真够紧的,昨晚上不管怎么问,就是不说,这哪里是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这是藏在心里,生怕人去抢。   曾江眸子一暗,的确是心上人的,也是定情之物,只是……和他无关。   赵毓眼见曾江的脸色冷了:“怎么,还说不得了?”   曾江也懒得和他计较,待春闱结束,他立刻将这赔给周君远,省的看到就……糟心。   曾江掏出那支发簪,红宝石已经碎成小颗粒。   赵毓蹙眉:“怎么碎成这样,啧啧,那位姑娘若是知道,只怕再不理你了。”   曾江:……   冷冷瞥了赵毓一眼:“你懂什么?”   心里连个姑娘都没有,好意思说他,活该单身。   赵毓鲜少见曾江这样急眼的时候,气笑道:“好,好,我不懂,你懂,你那么懂倒是把人姑娘哄回家啊。”   “那么容易怎么不见你哄一个?”他们家家大业大的都没见他哄一个,他急什么。   “我……”赵毓也是被逼急了:“你给本王等着。”   曾江轻嗤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他和魏荣是八字没一撇,赵毓是八字在哪都不知道呢,好意思笑话他?真是……无知。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若是要纳妃,想嫁本王的姑娘能从城南排到城北。”赵毓不服气道,顺带挺了挺胸口,带着自信。   “城北就算了。”   “什么意思?”   “城北是姑子庵,人家未必肯为你还俗。”   赵毓:“……”   行,你狠,算你狠。   不过,他也不能白白被怼的没话说,嫌弃的看了看那个簪子,摇头道:“你这个定情信物可不行,你瞧瞧这做工,我府上的丫鬟戴的都比这个好,还有这红宝石,”赵毓用手捻了下:“本王用来做扣子都嫌品相次,人家姑娘对你很不上心嘛,搞不好拿支丫鬟戴的簪子糊弄你。”   曾江被嘲讽了半天,倒是没什么反应,慢条斯理的收回,然后道:“你就说你有没有?”   “笑话,本王府里什么都没有,别的地方的进贡不敢说,西凉来的,父皇都赐给了本王。”赵毓自信道。   曾江点头:“再好的我也不要,就这材质的,我付双倍钱。”   若不是在铺子里没有找到差不多材质的,他才不会找他。   “瞧把你能耐的,得意什么。”赵毓有点看不惯他这样,心里藏个姑娘了不起,他心大,能藏好几个,赵毓拍了拍胸口。   “淮王殿下有这个闲心思倒不如赶紧纳妃,臣可不想下次再被贵妃娘娘请进宫。”   赵毓:“你……”   曾江装模作样的作揖,大剌剌的离开了。   赵毓愣在原地,他不纳妃怎么了?少个人和他抢饭吃,抢床睡,抢钱花,他……自由。   男人就要自由,女人算什么,累赘!   ……   两日后   赵恒极其重视这次春闱,一连在贡院待了九日,甚至连收上来的试卷都派人盯着亲自封好。   离开前还安排大理寺护卫好这些试卷才离开。   这些试卷是学子们十年心血,万万不能出岔子。   今年的春闱本就多磨难,从二月拖到了四月底,若再出纰漏,他这个太子受牵累是小,寒了学子们致仕之心是大。   朝堂的勾心斗角不是他们该承受的,他们不能成为任何一方的牺牲品。   赵恒出了贡院便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是太子府的马车,确切的说是窈窈的马车。   立在马车边的昆仑看到赵恒,兴奋的猛扑过去,赵恒却是极其敷衍的摸了下昆仑的头,脚步都未停的朝马车走去。   赵恒上马车,昆仑看着晃动的车帘,神情沮丧,它刚才是扑了个寂寞吗?主人越来越不靠谱了,还是女主人对它好,那以后就怪不得它了。   赵恒看到马车上那抹熟悉的身影,整个人气场都变得柔和起来。   “瑶瑶可是想我了?”赵恒直接把人抱起放在腿上,凑近她道。   陆瑶常被他调侃,如今也是适应了,若他说什么她都要害羞一番,那还真是忙不过来。   “不然我巴巴的等在这里做什么?”陆瑶嗔道。   赵恒心情得到了极大满足,笑的爽朗,窈窈真是越来越上道,越来越招人疼了:“娘子这几日着实辛苦了。”   陆瑶听他意有所指,和他对视道:“你知道了?”   “那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你倒是胆子大的很。”那画舫上虽不能说危险,可也是鱼龙混杂,还有露浓,论心机手段也是翘楚,他怕她有危险。   可他当时在贡院,出不去,只能让人送消息出去暗中配合。   陆瑶手环在赵恒脖子上:“我可是大齐太子妃,若不胆子大些,怎么配得上我们的太子殿下,再说,不是有你护着我,别说画舫,便是皇宫我也不怕。”   赵恒知道陆瑶哄人手段:“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待回府再好好和你……算账。”   算账两个字被赵恒说的格外旖旎,陆瑶只能假装自己听不懂。   “对了,上官良娣……”陆瑶的话说到一半被赵恒打断:“上官小姐。”   陆瑶没想到赵恒这样较真:“是,上官小姐,上官小姐的哥哥可参加了这次春闱?”   赵恒点头,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这位上官公子……十分另类。” 第786章 一刀致命   “另类?”陆瑶好奇,能得赵恒一句另类的人,那绝对不是一般人。   不过,那位上官小姐就挺特别的,前几日,她倒是有幸在自家铺子里见过,是个顶顶有趣的人。   “虽另类,但的确有些才气。”赵恒言语间,似是对上官子瑞颇为欣赏。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住。   赵恒蹙眉道:“何事?”   “前面封了路,属下这就去打听!”青鸾在马车外道。   青鸾很快回来:“前面死了人,是国子监的罗天明。”   “是他,怎么死的?”罗天明是冰国细作。   若能顺着他找到他和玄妙真人的证据,对局势是十分有利的。   “一刀致命,尸体被丢到大街上的,顺天府宋大人已经围了现场,只是回府要绕远了。”青鸾道。   “那便绕路。”赵恒沉声道。   马车在原地掉头,然后走进了一条巷子。   “可是出事了?”陆瑶看赵恒脸色有些不对劲道。   “韩柏铭是个老狐狸,从他这里查不出任何问题,好不容易盯上了罗天明,能从他身上寻到线索,人竟在这时候死了,倒死的真是时候。”赵恒冷笑。   今日春闱结束,罗天明偏偏死在了今日,还死在他的面前,怎么可能如此巧合。   “你是怀疑罗天明的死和韩柏铭有关?”陆瑶猜测道。   “韩柏铭能在大齐潜伏二十多年,怎会轻易露出破绽,这京城之内,只怕藏着不少冰国细作。”   若他猜的没错,只怕是冰国那个传闻中病秧子太子进京了。   “你是说……冰国太子?”陆瑶吃惊。   他们在扬州时便听说冰国太子在扬州城,如今他们刚到京城,那个冰国太子也来了京城?   赵恒点头:“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怪,他们明明知道罗天明暴露,却让他死在这个档口,只怕……”   “只怕冰国太子和玄妙真人不和,或者说,冰国太子和玄妙背后的主子不和。”陆瑶瞬间明白赵恒的意思。   赵恒笑着点头:“我的窈窈就是聪明。”   所以,罗天明的死看似挑衅,但也有可能是……示警。   “那若真是这般,这位冰国太子便非敌人。”陆瑶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能找到冰国太子,和他达成合作,一则能帮他除掉和他作对的人,助他将来登基,再则也能彻底拔掉冰国在大齐的眼线,岂非两全其美?”   “虽是如此,可大齐是大齐,冰国是冰国,他虽示警于我们,但未必肯和我们合作。”赵恒觉得这场坦白并不容易。   冰国太子和玄妙真人之争算内部矛盾,可和大齐就不一样了,冰国对大齐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他们终究是道不同的。   “那可未必,只要筹码足够,就一定谈的妥,如今的问题是,那位冰国太子到底在何处。”若是找不到,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窈窈说的也有道理,倒是该想个办法,让那小子乖乖出来,听说他身体不好,活到这岁数都是靠上好的药材吊着,既然他来了我的地盘,便是只蚂蚁,爷也要让他从窝里爬出来。” 第787章 六亲不认   罗天明的死并没有在朝堂上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但国子监内却因为罗天明的死传出了不少流言。   正值端午假期,学子们放假,三五扎堆的宴会,其中不乏世家子弟,这些流言就像是长了翅膀,飞呀飞的就飞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端午宫宴后,皇上留了淮王在书房,睿王早就溜了,肃王抱以同情,幸好不是他,被父皇留下绝不是什么好事。   今日也是稀奇了,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要整些幺蛾子,和皇上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毕竟,这已经成为例行的下饭节目。   可人家一整场宴会下来都是吃吃喝喝,安静的很。   宫宴结束后,立刻带着太子妃走了,让大家十分失望,总觉得今年的宫宴有些意犹未尽,缺了点什么。   赵毓被皇上叫进了御书房,皇上对这个儿子一向好的没话说,除了不给他不该有的奢望,别的都满足了。   “老六,国子监流言你都听说了吧?”皇上开门见山道。   这孩子和小六是以前是最贴心的孩子,一个是贴身小棉袄,一个是小皮袄,如今小六……唉,那孩子毁在陆家人手里了,和他这个父皇不亲了。   赵毓点头:“儿臣听说了。”   当然听说了,这些流言就是他传出去的,不然那些学子们能知道冰国细作这么内幕的消息?还‘恰巧’的在罗天明的房间里找到一些‘证据’。   当然,这些话不能让父皇知道,若是知道,他怕父皇身体受不了,毕竟他都是受人指使的,他也没办法啊。   “你一直在国子监教书,此事,你如何看?”皇上问道。   “父皇,儿臣觉得那些并非是流言。”   “哦?”皇上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父皇,恕儿臣直言,父皇难道不觉得……太过蹊跷。”赵毓欲言又止。   “你继续说。”   “父皇可还记得白江口之战。”赵毓抬眸道。   皇上点头,他自然记得,白江口之战大齐将士大败冰国,此后不久,京城的各国细作便活跃起来。   “虽是蛮荒小国,但的确狼子野心。”冰国在前朝时便与前朝开过战,均败北。   “父皇,也许从一开始,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是冰国。”   皇上沉默,赵毓继续道:“太子殿下下江南时无意查到了当初李落羽暗中筹集的珍宝,一直藏在扬州城外的一处山洞里,却突然被秘密送往白江口边界,父皇觉得那笔银子如何到的江南,又如何在这个时候被送出?朝中大局已定,父皇春秋鼎盛,太子殿下文韬武略,何故在此时掀起波澜?”   皇上陷入了沉默,如此说来,的确是太过巧合了。   更巧合的是……老四在这时候回京了。   赵毓看父皇沉默,心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太子哥交给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一小步了。   接下来,接下来就得曾江配合他一下了,戏份太重,一个人唱不了。   赵毓离开后,皇上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老六很少和朕谈政事。”   半天没等到常贵回应,便道:“你聋了。”   常贵这才呵呵笑道:“老奴最近耳朵是不大好,年纪大了。”   皇上伸手指了指常贵:“你不是耳朵不好,老奸巨猾。”   “呵呵,皇上说什么都对,老奴的任务就是伺候好皇上。”常贵依旧笑呵呵的没脾气。   常贵面上笑着,心里却是门儿清,淮王的话他听出来了,为何掀起波澜?可不就是因为四皇子赵穆回京了吗?   否则,几位皇子还有哪个有底气和太子一争高低,那八皇子还是个小娃娃呢,等他长大,太子殿下早继位,一统天下了。   没想到连淮王如今也……唉,他那个不争气的徒弟,算了,看在干女儿的份上,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淮王出了华清殿,重重松了口气,这些勾心斗角的事真不适合他,回去赶紧喝口酒压压惊。   父皇一向多疑,不过这次他是真希望父皇多想点,父皇想的多一点,他这边也能省点心。   出了宫门,上了自己的马车,发现马车上坐着一个人,吓得赵毓差点叫出来。   “殿下,曾大人……”小厮的话慢了一步,赵毓已经上了马车了。   赵毓一看是曾江,这才松口气:“黑漆麻乌的,你一声不响,是要吓死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爷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曾江阴恻恻道。   比如,答应他的红宝石原材,这已经过去三日了,他连个影子还没看到呢。   昨日,春闱已经下场,听说那个周君远又去了魏府,他一定要尽快解决此事。   赵毓这几日的确忙着做亏心,不是,忙着做正事。   唉,他根本不懂,身在皇室有多么不容易。   他才二十二岁,若要熬到寿终正寝还得几十年,这几十年活的好不好,那得看未来皇帝心情。   “小江……”   “王爷还是叫我名字的好。”曾江酒醒后也听说了那日……呃,小江江,简直噩梦。   “你……唉,你如今是越来越冷心冷肠了。”自从他死而复生后就越来越六亲不认了。   曾江懒得和他啰嗦:“我的宝石呢。”   淮王一拍脑袋:“哎呦,你瞧我这记性,这几日事多,还真给忘了。”   曾江:……   果然如此,就知道这是个靠不住的。   “你别垮着脸,现在随我去取便是。”赵毓道。   曾江沉默,也只能如此了,若不是他要的急,这家伙又指望不上,他才不会……   就这样吧。   淮王府长史看到自家王爷和曾大人同车同入,这……上次闹出那么大的乌龙,殿下怎么还不长点心呢,若是娘娘知晓,只怕他们底下人不好做事了。   曾江拿了红宝石,拒绝了淮王殿下邀请一同喝酒的美意,一刻也不曾多留,直接告辞走人。   赵毓手环胸,站在门口,摇头道:“可真是翻脸无情,伤心啊。”   十多年的好兄弟居然比不过一个女人,他真是越来越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了。   王府长史:我什么都没听到。 第788章 必遭天谴   赵恒很快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看完挑眉笑,他这个六弟还真是厉害。   也怪不得西凉都亡国了,他们母子还能在宫中活的如此滋润。   老头子不是多疑吗,他手下可养着不少人呢,不能让他们白领俸禄不是?都忙起来。   过了端午,就要搬进东宫了,宫里现在还是老头子的地盘,他的人进进出出毕竟受限。   端午过后空置了许久的东宫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太子妃三日后要在东宫宴请朝中大臣女眷。   陆瑶在东宫举办宴会,宫中内务府是要配合的,皇上那里自然会知晓,不过陆瑶倒是不担心皇上不同意。   皇上对陆家是有成见的,除了手握兵权,还蛊惑他的儿子,他的女儿,如今才入主东宫就举办宫宴,太高调了。   可未等皇上不同意,淑妃娘娘,柔妃娘娘就齐齐去了华清殿。   没别的事,一个为了侄子的婚事,一个为了儿子的婚事。   柔妃娘娘先开口道:“皇上,端午宫宴时人太多,没有看仔细,如今正好借着太子妃的宴会好好相看一番,毓儿可都二十有一了,也该定下了。”   淑贵妃点头附和:“正是如此,江儿的婚事耽搁到如今,臣妾这个做姑母的得负责任。”   皇上还没说话呢,被两位娘娘这个理由,那个理由弄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试图和女人讲道理,哪怕你是皇上。   “若是没了东宫宴会这么好的机会,也只能从那些备选秀女里选了,正好都是宫里嬷嬷调教过的,懂规矩。”柔妃凉凉道。   谁都知道,那些秀女是皇上为太子准备的,结果发生点事就暂且搁置了,将来太子继位,这些个秀女都是要送进宫充盈后宫的。   若真被淮王挑了,这不是给那些御史留下话柄,什么小叔子抢了兄长的女人,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最关键,若真是闹出点兄弟阋墙的事来,就老五的臭脾气,真要干点什么,也没人降的住。   “此事不妥。”皇上脑子中闪过那些画面后,直接拒绝。   “皇上就算对毓儿不上心,也不该坏他姻缘,臣妾知道,皇家家大业大,不指望毓儿为皇室传宗接代,可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柔妃娘娘哭了。   年轻的时候敢在皇上面前舞剑的柔妃娘娘正拿着帕子擦眼泪呢,这气氛怪异的,常贵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淑贵妃赶紧劝道:“柔妃妹妹别着急,皇上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点头:“正是。”   话音才落,只听淑贵妃又道:“有句话叫什么来者,毁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皇上怎么会毁亲儿子的姻缘……”   皇上:……   皇上被两位娘娘堵的没话说,她们哪是来求情的,分明是威胁。   “原来如此,还是贵妃姐姐了解皇上。”柔妃擦了擦眼泪:“其实臣妾知道那些秀女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万没有让皇子先挑的道理,所以皇上是答应了吗?”   淑贵妃:“那是自然,皇上最宠爱六皇子,哪有不答应的。”   皇上:……   你们都决定好了,还来问朕做什么?   “臣妾失言,皇上恕罪。”柔妃装模做样的给皇上福了福身。   淑贵妃笑着扶她:“皇上九五之尊,怎会和我们女人计较,妹妹真是多虑了。”   皇上:……   “也是。”柔妃附和。   “皇上政务繁忙,我们就不要打扰皇上批阅奏章了。”事办完了,自然要走。   “臣妾等告退!”   皇上气的脸都变色了,两位娘娘倒是乐呵呵,手挽着手的扬长离去,目的达到了,谁爱看他的脸色谁看去。   在宫里熬到这么多年,有儿有女,有地位,谁还想低三下四的伺候人,就留给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吧。   柔妃娘娘拍了拍淑贵妃的手:“这次我可要好好帮毓儿相看一番,他可是答应我了,一切都听我的。”   “谁说不是呢,江儿推脱说有了喜欢的姑娘,我瞧着八成是借口,我大哥大嫂也要我帮着相看,到时我们也好商量商量。”   “这次还真要好好谢谢太子妃,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处事竟如此稳妥,怪不得以前那位格外看重呢。”柔妃娘娘如今对陆瑶是赞不绝口。   宫里或许没有真情义,但柔妃娘娘清楚,以后她儿子的前程握在谁的手里,万没有在陆瑶面前端长辈的谱。   淑贵妃点头:“这孩子看着就让人喜欢。”   陆家和她现在是姻亲,她自然盼着东宫好,东宫好,她的女儿才能过的舒心。   “皇上现在也真是老糊涂了,和陆家较什么劲,陆侯爷这些年立下过多少功劳。”柔妃嫌弃道。   柔妃之所以记得陆伯山的好,那是因为当时她从西凉嫁到大齐,陆侯正是迎婚使,一路上对她这个西凉的公主十分周全,对西凉使臣也十分尊重。   人嘛,可不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而且,陆侯还教过毓儿骑射之术,也算是毓儿半个老师了。   “妹妹还指望皇上专情?瞧瞧傅家,再看崔家,我们两个算是好的。”淑贵妃叹了口气。   崔后是个掐尖好强的,刚进宫那会儿,她最得意,皇上也愿意纵着她,可如今呢,日日在凤阙殿里吃斋念佛,她倒是庆幸自己当年没有一头扎进去,否则,只怕尸骨都凉了。   “我以前顶顶瞧不上她,觉得她的脑子就是用来长草的,可如今是真觉得可怜,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柔妃娘娘也感触颇深。   两位娘娘去过华清殿的事很快就传到东宫了。   夏竹给陆瑶摇着扇子:“还是娘娘有办法。”   如今进了宫,和以前在外面不一样,连粗枝大条如夏竹也知道改称谓了。   “皇上猜忌陆家,防着太子,自然不希望我和这些大臣女眷有来往,只是,已经坐到这个位置,有些事不是我不想或者他不想就可以不做的。”陆瑶笑着不紧不慢道。   “娘娘这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夏竹蹙眉,有些懊恼。   “夏竹姐姐听不懂就正常了,若是听懂了那还了得。”秋霜从外面进来打趣道。   “娘娘让你去魏府,你这么快回来了?”夏竹也不和秋霜计较。   “娘娘,魏小姐说娘娘举办的宴会她自然要来的,不过,奴婢今日在魏府听到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你都说了一半儿了,还问娘娘,赶紧说呗。”   “娘娘,魏芳小姐……有身孕了。” 第789章 姗姗来迟   陆瑶喝茶的手一顿,魏芳怀孕的消息若传出去,魏荣的声誉必然受影响。   魏家如今已经落魄,纵然魏荣天性洒脱,可那些流言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刀。   京城的那些贵妇一个个都是人精,即便魏芳和肖从安提前成亲,可肚子瞒不住,明眼人都知道什么情况。   “魏夫人什么态度?”这到底是魏家的事,纵然她是阿荣的好友,也不好直接插手人家家事。   “魏夫人让人准备了……落胎药,魏芳打翻了药,闹了起来……”秋霜尚未出阁,这些事自然难以启齿。   秋霜刚到魏荣院子,才说了陆瑶交代她的事,正吃着点心呢,听到了动静。   其实这些内宅私事作为外人该躲着的,可有时真的躲不及。   陆瑶闻言心中了然,打翻了一次可以,想打翻第二次就难了。   她还担心魏夫人会碍于肖家的面子将错就错,毕竟魏芳肚子里的是肖家的孩子,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无论魏家如何,魏夫人还是那个魏夫人。   魏芳本想借着怀孕,母凭子贵,威胁魏夫人给她多些嫁妆,同时也让肖家多出些聘礼好让自己脸上有光。   可惜,魏夫人不是她能随便拿捏的人,魏家出了这种事,若不是看在魏荣尚未订亲的份上就该活活打死,如今已经是顾及肖家面子了。   魏芳打翻了药碗,还派人送信给肖从安。   魏家以前下人几百尚且在魏夫人掌控之中,更何况现在,她都懒的拦。   只是,来的不是肖从安,而是肖从安的母亲。   肖夫人先去了魏夫人的院子,一脸笑意的和魏夫人一起喝茶:“年轻人眼皮子浅,的确不懂事,还好有夫人在。”   肖从安的母亲为人孤僻冷傲,为了儿子她什么辛苦都不怕。   魏芳未婚先孕的事传出去,对肖从安官声也有碍,那可是一辈子都毁了。   “肖夫人说的是,从安这些年我也是看在眼里,不容易啊。”魏夫人叹了口气。   肖夫人颇为认同,儿子前些年幸得魏家提携,若非如此,她是万万看不上魏芳的。   肖夫人走后不久,魏夫人院里的人亲自去了魏芳院子里。   不久,嬷嬷回来回禀:“夫人,妥了。”   魏夫人面无表情:“吩咐厨房这些时日送些滋补的汤药。”女人落了胎是要仔细将养的。   “夫人如今是越来越心软了。”嬷嬷道。   “到底是一条命,只怪他来的不是时候。”魏夫人叹了口气。   魏荣那里自然也知道魏芳落胎的事,从魏芳早膳时到母亲房里显摆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竟处理的干干净净,魏荣吸了口气,母亲果真是厉害。   “小姐要去看看三小姐吗?”金橘道。   魏荣摇头:“我要去了只怕她以为我示威呢,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不过,三小姐下个月就要出阁,小姐也该上心自己的事,莫要忘了和曾大人的十四日之约。”金橘提醒道。   魏荣自那日之后便再没有出过门,虽说七公主不知怎得被皇上禁足,不会再找她麻烦,可魏荣也提不起精神,连画都懒得画了。   她也不傻,之前的那些画只怕都被曾江收了去,她也没有白得人家银子的道理。   “我有在认真考虑的,你也知道魏家的情形,我被曾家看轻倒也没什么,可我得为魏家想啊,魏芳就够让母亲头疼了,我哥还未回京呢,我不能做那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魏荣手托腮道。   “可小姐总是要成亲嫁人的。”金橘眼看着魏芳抢了小姐的亲事,虽说并不体面,但总归是有了自己归宿。   “我也知道啊,但这个时候提此事太着急了,像是要抛弃魏家似的,魏家再落魄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知道他好,别说现在,便是以前魏家风光时,我也是堪堪配得上他,可现在的确不适合谈及婚嫁。”魏荣蹙着眉头,澄澈的眼神布满了忧愁。   魏荣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惯了,可不代表她不会思考。   “如此说……倒也是。”金橘点了点头:“小姐可以和太子妃商量下,她一定有主意的。”   “肯定是要告诉阿瑶,只是这种事到底还得自己拿主意,我总不能让阿瑶为我的人生负责。明日我去找他,若他愿意等我,固然皆大欢喜,若不愿……大抵是有缘无分,”空欢喜一场。   最后几个字魏荣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她自然是欢喜的,最欢喜的。   “曾大人肯定愿意等小姐的。”金橘急急道。   看到小姐丧气的样子,金橘看着难过。   魏荣笑了,眼睛异常的明亮:“不管他等不等,我都感激他。”   曾江这个人缺点一大堆,性格也不讨喜,但她危难时,救她的都是他,这些救命之恩可抵他所有缺点。   “那小姐要不要送信给曾大人?”   魏荣摇头:“我明日去一品天下。”送信只怕不出一刻钟就能被娘知道。   她知道娘其实为魏芳的事很是心烦,也讨厌私相授受。   第二日用过早膳魏荣就出门了,魏荣惯来是个在家闲不住的,魏夫人也不拘着她。   魏荣换了男装,不过,这次没把自己扮成胡子大把的千山先生,穿了哥哥少年时的男装,活脱脱一清俊少年。   “小姐这样装扮和少爷真像呢。”金橘笑道。   魏荣摇着扇子:“那当然,我们可是一个娘生的。”   “小姐和大小姐就没有和少爷这般像。”   “大姐长的像母亲,我和大哥更像祖父。”魏荣点头,所以,祖父在一众孙子孙女中最喜欢她和大哥。   端午过后,街上虽没有前几日那般热闹,但京城的街道什么时候都熙熙攘攘。   魏府的马车和以前比起来自然简陋不少,可魏家的族徽曾江还是一眼认出了。   哼,她倒是还知道出门,以为一直要做缩头乌龟呢。   大理寺出来的,论跟踪之术自然是少有人能及。   所以,魏荣被跟踪了一路,毫不知情。   待到了一品天下,掌柜的也很有眼力劲的认出了魏荣,毕竟,上次的事记忆太过深刻。   魏荣坐着喝了一盏茶,曾江‘姗姗来迟’。   魏荣看到曾江,脸忍不住先红了,从椅子上起来:“曾,曾,大人。”   “几日不见,结巴了?” 第790章 年纪不小   曾江抬手在魏荣肩膀上按了下,魏荣又坐回到了座椅上,他这才慢悠悠的在她身边坐下:“等很久了?”   魏荣摇头:“还好,我很有时间。”   她这几日在家闲的都快发霉了,可不是有时间的很吗?   “今日找我可是想好了?”这几日手指头都快被他掰断了,门口守了几天也没见她出门,倒是她那个表哥去了两次。   不过,以后应该不会去了。   魏荣今日出门本就是为此事而来,一直拖着,和那些渣男渣女没什么分别了。   魏荣点头:“我想好了。”   曾江袖子下的手紧了紧,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此时着实不易提此事,你若是愿意等我,便等我出了孝期,若是不愿……”魏荣咬唇:“若是不愿,便,便,”   那句便就此作罢四个字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我等!”曾江没等她说出后面的话。   他虽没有刻意打听,但魏芳的事,他也很‘巧合’的知道了,此时提亲着实不是最佳时机,而魏夫人似乎也并不为魏荣的婚事着急。   “啊?”魏荣吃惊的看着曾江:“你等?可是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家人能同意吗?”   曾江是比她哥哥大一点的,而且,曾大人就他一个儿子,前段时间一直在相看。   “年纪不小?”曾江声音冷了下来。   魏荣自知失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到了成亲的年纪。”   “这怪谁?”   魏荣:“……”   “你也不必自责,我不会白等你的。”曾江抖了下袍子道。   “那要怎样?”魏荣巴巴道。   “一个月要交给店里三幅画作!”曾江睨着魏荣道。   “好。”三幅也还行,不算过分:“不过之前的那些画真的有人买吗?”   “自然。”   “哦!”魏荣不大相信,可曾江却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为表诚意,你自己送过来。”   “好!”反正她也要出门。   “不许再和周君远见面。”   “好,吧,但是表哥他……”其实她也没主动和周君远见过面。   只是,周家如今就表哥在京城,母亲虽生舅母的气,但对表哥还是很好的,他去了家里,难免会碰到。   “吧字去掉,无需引申,只要回答好便是。”   “……”   “待你出了孝期,我会立刻到魏府提亲,你只需等着便好,不许再找借口推辞。”   “好!”魏荣点头,待过了孝期就是明年了,到时说不定哥哥也回来了。   “还有……”   这次魏荣直接把他话打断了:“你一次说完行不行,感觉你像是在审问犯人,你这样一句一句的,搞的我很紧张。”   “紧张?”曾江轻笑:“和七公主打架都不怕的人,居然会紧张?”   “那不一样。”她又不喜欢七公主,打就打了,总不能自己吃亏。   “让我等那么久,你倒是有理了。”无理三分犟,果然是魏小姐本人没错了。   “也不是你一个人在等,我也在等好不好,我都已经十七了,到明年我都成老姑娘了。”京城里十八岁还没订亲的姑娘也没几个。   窈窈和赵绾也只比她大一点,她们两个都成亲了。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我不嫌弃你。”   魏荣嘟嘴:“嫌弃?我也没嫌弃你呀,你比我哥年纪还大呢,我以前是想嫁个像我哥哥那么厉害的,你和我哥比其实还是差点的。”魏荣就是个嘴炮,打小吵架一定要吵赢那种,吵不赢的时候就一定要打赢。   这会儿战斗力完全被曾江激发出来了。   曾江从开始读书识字起耳边就一直听一个名字,魏铭已经背会三字经了,魏铭已经开始读四书了,魏铭的文章如何如何好……   到了国子监,更是因为家世背景,年龄都差不多,更被放在一处比较,当然,输的一直是他。   没办法,便是他三更灯火五更鸡,拼了命的读书,可魏铭就是赢的轻轻松松,所以,读书真的还要靠天分。   大概真的如传言一般,魏铭就是文曲星君下凡,天选之人。   有魏铭这颗闪闪发光的文曲星在前,他便是再努力也没用,最终,他弃了科举,走了恩荫,进了大理寺,选择了一条和魏铭截然不同的路,为的就是避其锋芒。   似乎这么多年,输给魏铭他也是默默认了。   可这会儿被魏荣这么说出来,虽然已经接受了,可心情还是有些不美好,就跟被揭了伤疤似的。   说来真是可笑,他好不容易威逼走一个表哥,可没想到她的夫君标准是亲哥,他倒是想嫉妒,可真嫉妒不起来。   得,他这前半生输给了魏家儿子,后半生要输给魏家女儿了。   “很好,好的很。”曾江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   魏荣也发现自己失言了,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赶紧道:“你也很好,我哥说了,你若是参加那年春闱一定是榜眼。”   “你这是夸我吗?”曾江摇头苦笑,榜眼能和状元比吗?   “当,当然了。”魏荣说完心虚的吐了吐舌尖:“你也厉害,很厉害的。”   “言不由衷。”曾江哼了一声:“不过,这件事到底还是要告诉你母亲。”   提亲是提亲,但总得过了明路,先有个默契才成。   万一,到时候魏荣再冒出个什么远房表哥或者他哥的同窗好友之类的插队,那可不行。   “我会和我娘说,但这几日不行,我家……我娘最近有些心烦。”家丑还是不好外扬,毕竟还牵着魏家的名声呢。   曾江也不问:“好,此事听你。”   魏荣坐了这么久,总算听到句人话了,被他搞的一直紧张兮兮的。   “对了,窈窈刚入主了东宫,要在东宫举办宴会,你母亲和妹妹也会去吧?”   “会去,你自己小心些。”向来女眷扎堆的地方是非最多。   “你放心,有窈窈护着我呢,谁也不能和太子妃作对不是?”再说,七公主都被禁足了。   曾江点头,可总还是有些担忧,因为母亲对这次东宫宫宴过分的关注了。 第791章 海上明月   曾江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然后放在桌上,朝魏荣推了过去:“打开看看?”   魏荣打开,抬头看着曾江:“簪子?你买的?”   “送你的!”曾江没有看魏荣,故作镇定道。   “送我?”魏荣拿起簪子看了看:“这么精巧的盒子肯定是珍宝阁买的吧,肯定不便宜。”   魏荣是珍宝阁的常客,珍宝阁每个月都会上新,而且,有些是专门针对老客户的。   曾江嗯了一声,的确是不便宜,这么个簪子,竟然要他半年多的俸禄。   “怎么突然送我簪子,我都……没有送你礼物。”魏荣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倒是想给他绣个荷包来着,可是又不知道绣什么图案,想来想去,就绣了个竹子。   荷包绣好,她正往里装磨好的香草呢,金橘那丫头看到了,夸她的甘蔗绣的好,节节高,有步步高升之意,特别好。   她默默收回了她绣的‘甘蔗’没敢再拿出来。   “你若是内疚就绣条帕子给我。”曾江慢条斯理道。   “帕子?”   “不会绣?”   “自,自,自然不是。”魏荣矢口否认。   “我正缺个帕子,过两日我去取。”   魏荣听曾江说要去取,连忙道:“我送吧,还是我送到这里,怎么好劳烦你取呢。”   她是要和娘说他们的事,但他堂而皇之的上门若惹了娘生气,那估计也没以后了。   曾江勾唇笑:“如此甚好。”   魏荣这才后知后觉,她明明是要告诉他帕子不能随便送人的,怎么就答应了呢,还亲自送上门。   魏荣在自己脑袋上锤了下,真是个猪脑子。   “这么激动?”曾江笑着调侃。   魏荣嗔了曾江一眼,激动个屁,上他的当了,可这会儿也没法挽回了。   “我要回去了。”魏荣闷声道,被坑的感觉不太好。   果然和赵绾一样,坏心眼的家伙。   “马上要用午膳了,我在海上明月订了包厢,不如用了午膳我送你回去。”曾江不动声色道。   魏荣贪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在宫里陪读时,没少溜进御膳房偷吃,御膳房看魏阁老面子,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海上明月是最近京城开的一家酒楼,一开张就生意红火,生意竟可媲美醉仙楼。   “海上明月?你居然订到位置?”魏荣作为京城的资深吃货,自然听说了海上明月,可海上明月食物不准外带,必须要提前三天订位,而且还不一定能订到。   “要不要尝尝?”   “要啊,要啊!”魏荣频频点头,反正时间还早,不着急回府。   海上明月的位置不算极好,但里面装修极是特别,这种风格还真没见过,虽看着简单,却处处彰显不凡,尤其这二楼的窗户,用的不是纸,而是……琉璃。   “这是……琉璃?”魏荣有些不可置信。   琉璃多珍贵啊,他祖父有套琉璃盏都珍贵的不得了,轻易不拿出来,这里居然用琉璃做窗户,疯了吧?   魏荣趴在窗户上,隔着琉璃就能看到外面,虽然不是那么清晰,但大致是看的清楚的,摸上去跟玉石似的润滑。   “这家店老板是谁,居然比阿瑶还奢侈?”魏荣好奇道。   这满京城谁还能比阿瑶有钱啊,买这么大块琉璃真够舍得的。 第792章 爱不释手   “你好奇这个做什么?”曾江说话时小二端了茶进来,茶盏也是琉璃的,晶莹剔透,上面飘着几根茶叶梗子,竟也格外好看。   “我得告诉阿瑶啊,京城里开了这么家馆子,以后可是醉仙楼的劲敌。”   曾江笑着给魏荣倒茶:“各家做各家的生意,海上明月也替代不了醉仙楼。”   “是吗?”魏荣抱着琉璃盏子看,爱不释手:“这杯子真漂亮。”比窗户上的琉璃做工更好,也更清透,老板可真是舍得啊,这要是不小心打碎了,一般人也赔不起。   “可喜欢?”   “喜欢啊,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魏荣放下杯子,透过杯子看里面飘飘浮浮的茶叶,竟也觉得十分有趣。   魏荣除了是吃货还是个颜控,喜欢的东西也要颜值高,这点和顾小郡王志趣相投。   当初长公主倒是有意魏荣的,当着魏夫人的面夸魏荣赤子之心,心思坦荡,魏夫人自然听得出长公主意思,也顺便夸顾小郡王,礼尚往来一番。   只是没多久长公主以身殉国,魏家也出事,这事也没了以后。   也幸好魏荣和顾昭华两人都是傻乎乎的性子,也不知道此事,不然,见面着实要尴尬一番了。   其实,魏家出事时陆瑶和赵恒不在京中,顾昭华和陆玉庭都有在暗中相助,否则,魏家的家眷很有可能也会像崔家一般充为官奴。   “一会儿带一套。”曾江发现魏荣这注意力全都在琉璃杯上了。   “啊?”魏荣反应过来,忙摇头:“不用,不用。”   这世上漂亮的物件儿多了,也不能都据为己有,祖父说人的贪心会付出代价的。   “不是喜欢?”   “是喜欢,不过,我不喜夺人之好。”魏荣摇头,老板弄了这么多琉璃装饰,想必是很喜欢。   小二再进来时,推着一个小推车,小推车上面不知道是什么,黑色的盘子,盖着个盖子,神神秘秘的。   小二将黑色的圆盘子放在魏荣面前,然后打开盖子,一道热气冲过来,盘子上的肉发出滋滋的响声,香倒是很香,可这是什么吃法,没见过。   魏荣抬头问小二:“这是什么?”   “女士您好,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菜品,牛排。”   “牛排?”魏荣瞪大眼睛,不仅没过,也吃过。   “是!”   曾江挥手:“你先下去。”   “是,祝二位用餐愉快。”小二弯腰行礼,却不是大齐的礼,然后推着小车退了出去。   魏荣看曾江手中奇怪的‘筷子’,确切来说不是筷子,而是,一把刀子,另一把形状更奇怪。   曾江切好了面前的一盘,推到魏荣面前:“你先尝尝。”   魏荣不习惯那个吃法,拿了筷子夹了一块,一边吃一边点头:“味道倒是不错,这到底是什么吃法?”   “这是……西餐。”   “西餐?”   “嗯,这个我也不太懂,据说是食物的一种,后面还会有其他的,你慢慢吃。”   “这吃法倒是挺新颖的,这个可是葡萄酒?”魏荣指了指那个奇怪容器里的红色液体。   她闻到葡萄的香味,应该是葡萄酒,这个她倒是常喝,阿瑶就会酿葡萄酒,每年都给她送不少。   “正是。”曾江拿起高脚杯给魏荣倒了些。   “这到底是谁开的,我记得这里以前是万家的酒楼?”魏荣好奇道。   “的确是万家。”曾江含糊其辞道,不过万仞山死后,这家酒楼就落入了朱家手中,前段时间朱明礼出事,朱家凑钱救儿子,就将这酒楼盘了出去。   那时他回京不久,得了皇上不少赏赐,手里银钱充裕,便接了这家酒楼。   朱家这酒楼之前经营的菜式和醉仙楼差不多,可京城已经有个醉仙楼,珠玉在前,别人很难超越。   所以他接手后最初的几个月一直不怎么盈利,直到后来,他遇到个奇人。   那个奇人便是上官峰的儿子上官子瑞。   上官子瑞落马时他正好路过便顺把手救了他一命,且救他之时,他并不知道便是上官峰的儿子。   后来听说人救过来了,可惜疯了,他当时还觉得可惜,他难得救一次人,竟然疯了。   可传出他疯了没几日,他居然来找他了,不停的问他救他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有异相发生,甚至要他配合他再去那里情景重现一次。   说话的方式和神态他救他那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没办法,大理寺出来的人都带着职业病,他觉得这人的确可疑,所以,如他所言,和他去了他出事的地方,情景再现。   他相信了他的话,他的确不是上官子瑞。   于是,便有了这家店。   按他的话说,他帮经营这家店是替真正的上官子瑞还救命之恩,除此呢,他也不能白干,他的经营理念一年后要拿店里两成的股份,他同意了。   所以,这家店,算是他们两个共同开的。   “怪不得呢,老板真不是个东西,肯定是嫉妒生意不如醉仙楼,所以整出这些个幺蛾子,还不是想抢生意。”   曾江:“……”   他不是东西?   “虽然味道还不错,但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搞这么多噱头,生意也不怎么样嘛,你看都没几个人。”   “这里是贵宾区。”曾江终于开口了。   “贵宾区肯定贵,还用这么贵的东西,搞不好就是为了讹人,是家黑店……”   “换老板了,不是万家。”曾江打断魏荣的话。   “不是万家?那是谁?”   “我……一个朋友,我这个朋友人很好,这些琉璃盏也并不像你想的那么贵,比瓷器还要便宜些,而且海上明月和醉仙楼经营不同,不存在竞争。”曾江不得不解释道。   他怕他再不解释,以后没机会带她过来吃饭了。   “你朋友啊,怪不得你能订到位置……”魏荣话落,又有小二进来了。   白色盘子里的糕点简直漂亮的不像话。   魏荣用勺子挖了一勺放入口中,惊喜道:“好甜啊,入口即化,这个我喜欢。”   曾江看她笑了这才松口气:“你喜欢就好。” 第793章 盛装出席   魏荣品尝一番美食之后,发现海上明月和醉仙楼的顾客定位的确不同。   醉仙楼不挑客人,老少皆宜,可海上明月就适合比较年轻的顾客,尤其是女孩子。   包厢做的比较私密,楼下的普通座位也都设屏风,因为窗户透光性够好,店内并不会很暗。   魏荣觉得这家店以后生意应该不会差。   “不过,我觉得这家店有一点不太好。”魏荣一边吃甜点一边道。   “哦,哪不好?”   “它不能外带啊,刚才那个牛排就算了,难度比较大,但像这种甜点完全可以外带,你知道李记那家糕点铺子吧,每年中秋,端午和腊月还会给老客户专门送礼盒,出了新品也会最先送过去。”   魏荣对李记印象深刻不是没有原因的,糕点做的好,更有人情味,按说魏家现在这么个情况,人人避之不及,可前几日李记还特意给魏府送了今年的端午礼盒,和往年一样。   “哦?”曾江倒是不知道这个。   他是男人,又常在衙门,府中事都是母亲操心,自然是不懂这些。   “是的呀,糕点若是可以外带,平日谁家府中有个聚会什么,那些夫人,小姐们尝了喜欢,那你朋友的店自然就生意兴隆了。”   曾江点头,魏荣说的的确有道理,这事让上官子瑞去想想该怎么操作,春闱正好结束了。   魏荣没让曾江送自己回府,他要是再往魏府跑几次,让人发现什么,那她就真和娘解释不清楚了。   东宫的宫宴也如期而至,比起前几日没什么噱头的端午宫宴,这次东宫的宫宴才让人期待呢。   柔妃娘娘给淮王选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世家的消息都灵通着呢。   再说,太子都入主东宫了,两个良娣都送走了,这些位置可不能空着,哪个家族不想着更进一步。   因为出席宴会的都是女人,个个盛装出席,热闹的很。   四品以上官员家眷今日都来了,自然太子之前的两位良娣也在邀请之列。   韩穗跟在母亲身后尽量的低调,今日这场东宫宴会她是一万个不想来,可韩家得罪不起。   她和太子妃……其实,陆瑶一直是她羡慕佩服甚至想成为的人。   其实,她并没有奢想过景王正妃的位置,因为那时所有人都知道景王妃是陆瑶的。   而且,景王眼里也只有陆瑶,她清楚自己以后入府也只会是侧妃,一辈子生活在陆瑶的光环下,哪怕徐蝉儿也一样。   可后来,陆家出事,徐蝉儿成了内定的正妃,她也不得不依附她,越在徐蝉儿身边越久,她就觉得这样蠢的人都能做景王正妃,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也是喜欢景王的,她比徐蝉儿那个草包不知强多少,她也可以辅佐景王。   她和陆瑶本可以各自安好,直到,直到那次她算计了陆瑶。   她知道陆瑶一定知道了她的算计,可她一直隐而不发,这不是陆瑶的性格,这才是她惴惴不安的原因。   所以,她被钦天监以八字不合,从太子府谴回时,她反倒松了口气。   可如今,景王回京,她和陆瑶之间绝不会再风平浪静了。   韩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后槽牙也咬的紧紧的,眼前这一切不过是短暂的荣耀罢了,她以后也会拥有。   韩穗入座时看到了不远处的上官舒宁,上官舒宁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官位在她父亲之上,自然位置比她的靠前,宴会排位一般都是如此,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前阁老的孙女魏二小姐。   听说太子妃亲自派了心腹宫女到宫门等着,直接带进了东宫,这会儿正陪着太子妃在里面呢。   韩穗朝上官舒宁点头示意,结交之意明显。   上官舒宁也被谴回了上官府,心里一定是怨恨的吧。   毕竟女子被退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谁会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呢。   上官舒宁自然感觉到了韩穗的示好,她入京晚,也没参加过几次宴会,很多贵女都不认得,包括韩穗。   直到身旁的小丫鬟悄悄提醒:“小姐,刚才那个朝你笑的就是韩……小姐。”   上官舒宁暗自思索,韩小姐?韩良娣?   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向她示好了,敢情是抱团?   呵呵,她才没那么傻。   日子才好过点,还是不要上杆子找死了,东宫她可得罪不起。   东宫之主第一次宴会,陆家人自然会来,这会儿正在陆瑶房里说话。   陆瑾平日是个小话痨,今日倒是挺安静的,和陆玥坐在一处,规规矩矩的。   没办法,陆瑾已经十岁了,再翻过今年年头就十一了,大姑娘了,陆夫人从过了年起就每日拘着她学规矩。   如今连头发都不梳以前可可爱爱的花苞头,不过仍是简单的,头饰也极其简单,看着仍是一团孩子气。   陆瑾不时朝魏荣看去,也不知荣姐姐有没有魏哥哥的消息,他是不打算回京了吗?   房间里除了陆家,还有淑贵妃,柔妃和曾夫人。   曾小姐和陆玥年龄性子相仿,两人倒是很有话说,曾夫人不时朝陆玥看去,眼中有了笑意,陆家的女儿教养都不错,知书达理的,很好。   淑贵妃顺着自家嫂子的目光看去,自然也注意到陆玥。   心里也不禁感叹,陆家的女儿可真是得天独厚,陆瑶的容貌说是冠绝京城不为过,没想到三房的这位也是个美人坯子,还有旁边那个小的,只怕再过几年不知要伤了多少少年郎的心呢。   “娘娘,人都到齐了。”宫女进来报。   曾夫人,陆夫人,陆三夫人纷纷行礼,先前往宴会厅,尊卑有别,她们自然不能同宫里的娘娘们一同到。   陆瑶虽是晚辈,但却是未来中宫之主,又是今晚宴会的主人,自然坐在最上首,淑贵妃和柔妃分别坐在她两边。   淑贵妃和柔妃都喜欢陆瑶的性子,再加上今日宴会,两位娘娘都有自己的目的,毕竟是陆瑶的场子,自然十分配合。   今日这些贵妇小姐们陆瑶并不陌生,只是,今日身份不同。   东宫看似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可那一步也可能永远迈不过去。   一般皇子夺位失败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可没有登上大位的太子从无活着的可能。   这东宫最荣耀,也最危险。 第794章 各凭本事   “参见太子妃娘娘,淑贵妃娘娘,柔妃娘娘。”众命妇纷纷起身行礼。   陆瑶挥手示意:“快免礼,本宫今日请大家来就是闲话家常,不要拘束,快快坐下。”   陆瑶虽是太子妃,但今日来的不少世家命妇都是长辈,赵恒想要顺利的登上那个位置,登上那个位置后能令行禁止,都要靠这些有底蕴的世家支持。   世家是枷锁,可也是筹码,大齐前几任皇上想彻底打压世家势力,是不想再受世家的桎梏,可打压了这家,又会有新的一家冒头。   世家根深蒂固,家族子弟众多,来来去去也不过是打压了这一支,另一支又冒头。   就如赵恒所说,与其打压,不如利用,世家的位置放在那儿,一等世家就那么几个,谁家想更进一步,谁家想取而代之就让他们各凭本事吧。   朝堂虽是男人们的天下,可后宅从来都是和朝堂连着的,再没有比枕边人知道消息更早,更准。   后宅妇人们的态度就代表着各自夫君的态度。   接下来倒真像是闲聊一般,这家伯母,那家婶婶,真论起来那都是沾着亲带着故的。   陆瑶看着今日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笑的格外和蔼,这些小姑娘就像是花园里的花朵似的,一茬接着一茬,永远不会少,永远不会缺席,就连瑾儿都长大了。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东宫毕竟是东宫,明面上,除了皇上的面子,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这位可是颖儿妹妹?”陆瑶看向贺兰家的席位。   “小女见过太子妃娘娘。”被点名的贺兰颖儿从位置上起身给陆瑶行礼。   “早闻妹妹貌美无双,今日一见才知什么叫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陆瑶笑容更甚。   “娘娘谬赞,小女不敢当。”贺兰颖儿一时摸不透陆瑶到底想做什么,难免有些心虚。   “颖儿妹妹莫要谦虚,本宫呀眼光一向高,可不常夸人貌美呢。”陆瑶打趣笑道。   陆瑶话落,众位命妇也十分配合的笑起来,气氛一下活跃了。   贺兰颖儿也顺势行礼:“多谢娘娘夸赞。”   “本宫家里虽也有几个妹妹,可今日对妹妹一见如故,十分喜欢,以后可要和舅母一同多来东宫坐坐。”陆瑶说完褪下手中镯子道:“这是本宫送妹妹的见面礼,妹妹莫要嫌弃。”   陆瑶递给夏竹,夏竹接过,送到了贺兰颖儿面前。   贺兰颖儿微愣,可还是笑着双手接过,下跪行礼:“小女多谢太子妃娘娘赏赐。”   “妹妹快起身,不必客气。”陆瑶脸上堆着笑。   在座的命妇开始猜心思了,太子妃此举是要替太子定下贺兰颖儿吗?   太子妃选这么个狐媚子进东宫是嫌自己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吗?   太子妃本就姝色惊人,再有贺兰颖儿这样的绝色,那太子眼里还能看到别人吗?   一时间,各人心中有各人的盘算,不过,人还没进宫,变数大着呢,回家定要和夫君好好商量一番。   贺兰家凭女儿发家京城里都知道,虽有不齿,可没办法,人家有那个实力,生漂亮女儿这本事可不是谁家都有的。   贺兰颖儿天生一双媚眼,波光流转,勾魂摄魄,杨柳细腰,身姿婀娜,天生一尤物。   贺兰颖儿之所以风头不及陆瑶,也只是输在出身二字上,毕竟侯府嫡女和靠女儿的家族相比更有底气。   贺兰家是皇上母族,皇上不会傻到去捧杀自己的母族,可暗地里没少给实惠。   贺兰家这些年是闷声发大财,看今日贺兰母女的衣着就知道,贺兰颖儿身上的丝绸一年也出不了几匹,陆瑶贵为太子妃也不过裁了一身。   贺兰家自然也想更进一步,这些年也给自己准备了后路,族中子弟这些年开始走科举。   但到底软饭吃惯了,硬饭吃起来,难免咯牙,目前来看成效甚微。   族中最有出息的就是贺兰勋,被七公主退婚的那个。   这一届的皇子们争气的太少,争气的那个又太过争气,不止想搞死对手,还想搞死陪跑的。   这让皇上难办,大臣难猜,不曾凭空杀出一个楚王殿下,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虽不能说捡漏,但运气着实太好。   之前皇上给东宫送了两个良娣,选了一堆秀女暗自让嬷嬷调教,贺兰家无一人选中,觉得被皇上遗忘的贺兰家也慌了神。   家大业大的,难免就有人生了旁的心思。   比如,贺兰颖儿的父亲。   陆瑶一直保持微笑,时不时和贺兰母女互动,当然,也不忘和别的世家套套近乎,年纪不大,堪称后宅老油条,游刃有余的很。   淑贵妃娘娘和柔妃娘娘两人对视一笑,她们这般年纪的时候在干吗呢?   太子妃这几句话可一点都不随便,这是要捧贺兰家?可贺兰家禁得住捧吗?   她们现在开始庆幸皇上当时立的是崔后了,否则,只怕现在草都把她们的坟头遮了吧。   现在的年轻小姑娘真不得了,得,她们认了,她们就只配做个妃子。   今日也算是借了东宫的东风,好好把正事定了。   其实今日来的这些世家小姐有不少人的画像柔妃娘娘都见过,也送去给淮王看过,可他一个看上的都没有。   柔妃也摸不透儿子心思了,不过,她今日倒真瞧上了一姑娘,那便是魏阁老的孙女魏荣。   魏家出了这么大事儿这丫头还能不卑不亢的,是个能扛事儿的。   虽说亲王难做,可淮王妃也不能是个一味的唯唯诺诺,撑不起场面的。   而且,这丫头和太子妃关系好,将来也是一份倚仗。   柔妃越看越满意,以前的魏家她是不敢想这门亲事的,可如今正正好,家世不显,教养礼数极好。   淑贵妃看柔妃表情便知她心中有了人选,悄悄使了个眼色,柔妃娘娘朝陆瑶位置旁的魏荣微微看了眼。   明眼人都看出来,太子妃极其护着魏家女,坐在太子妃身旁,和太子妃同桌用膳的另外两个可是太子妃母族的亲妹妹。   淑妃笑了笑,柔妃倒是好眼光,魏家虽是风光不再了,可还有个并未受牵连,功名仍在的文曲星君呢。 第795章 心术不正   陆瑶年纪虽轻,却镇得住场,在一众后宅里都成了精的夫人们面前也毫不露怯。   当然,该敲打敲打,该套近乎的还是要套近乎,比如,曾家。   曾家也是有底蕴的世家,曾家父子二人一个吏部尚书,一个兵部侍郎,朝中再没有比她们父子更风光的了。   陆瑶目光不经意的落到了坐在淑妃旁边的曾诺身上。   想夸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更何况是陆瑶。   “曾小姐这发簪倒是十分别致,本宫之前从未见过,曾小姐簪子上镶嵌的可是琉璃?”陆瑶笑道。   曾诺今年刚满十四岁,一直被曾家保护的很好,极少出来参加宴会。   曾诺和曾江是亲兄妹,可这性子却是天差地别,曾诺娇娇小小,人如其名软糯的惹人怜爱,坐在姑母身边乖顺的很。   曾诺虽胆小羞涩,但教养极好,起身道:“回娘娘,正是琉璃,小女不慎打碎了哥哥送的琉璃盏,觉得可惜,便让匠人重新打磨,镶嵌在发钗上。”   “原来如此,曾小姐心思玲珑,可见曾夫人教的极好,玥儿,曾小姐和你年龄差不多大,你们两个以后可以多走动些。”陆瑶拍拍身边的陆玥。   陆瑶今日关注这些女儿家难免让人想到是为东宫选妃,可她此刻话锋一转让陆玥和曾诺多走动,而不是常来东宫走动,这意义就不同了。   曾夫人也松了口气,不过,多和陆玥走动却是正中下怀,她正找不到借口呢,如今可好了。   “多谢娘娘抬举,臣妇早就听闻陆三小姐诗词了得,以后要让诺儿多向三小姐学习才是。”曾夫人起身道,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陆玥连忙起身:“多谢夫人抬举,小女也只是略知皮毛,十分荣幸能和曾小姐一同学习。”   陆玥说完朝曾诺看去,曾诺也朝陆玥笑了笑。   东宫宫宴自然还要有拿出手的东西,今日还有个兰花展,陆瑶并不擅侍弄花草,可今日喜欢兰花的人不少,没办法,谁让物以稀为贵呢。   既要赏花,自然要随意走动,这个时候关系好坏,地位高低就一目了然了,哪位夫人身边围绕的人最多,自然地位高。   皇上虽打压陆家,可也架不住陆家出了个太子妃,宋大人和孙大人是太子左膀右臂,自然是在陆家的阵营里。   曾大人保持中立,小曾大人和驸马那点事也是人人都知,可今日太子妃和曾夫人的态度让人费解了,难道太子和曾家私下已经有了默契?   若是如此,那太子继位毫无悬念了,即便景王回京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那些之前和曾家态度差不多的这会儿都起了小心思。   上官夫人和上官峰夫妻关系不睦,人有几分清高,和女儿选了个僻静处,反正园子大的很。   “小女见过上官夫人,上官姐姐。”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上官舒宁抬头,正是刚才宴会上朝她笑的那个叫,叫,对韩侍郎的女儿,韩穗。   上官夫人看到有同龄的女孩上前打招呼自是希望女儿在京中能有个朋友。   离京多年再次回京,上官夫人以前的闺中密友有的远嫁,有的多年不联系早已不复往昔情谊。   再加上她身体不好,极少出门,上官夫人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朋友的。   “这位是?”上官夫人问道。   韩穗福身,介绍道:“伯母好,我乃户部侍郎之女,闺名韩穗。”   上官夫人有印象了,不就是那个和她女儿一样被东宫遣散的良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上官夫人点点头:“原来是韩侍郎的女儿。”   上官舒宁也朝韩穗微微福身:“韩小姐好。”   韩穗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她唤上官舒宁姐姐,她却叫她韩小姐,显然不想与她深交。   不过,很快恢复笑容:“姐姐怎么没去看花展。”   “刚才宴会上喝了茶水,正要和我娘去更衣。”上官舒宁笑了笑。   “原来如此。”   “那我们先行离开不打扰韩小姐赏花了。”   待走远后,上官夫人才开口:“韩小姐主动向你问好怎得你还不理人,我们回京城也一年多了,你也该交个朋友。”   “娘,那个韩小姐分明心术不正。”上官舒宁低声道。   上官夫人嗔了女儿一眼:“净瞎说,娘看人家就挺好,多和气。”   上官舒宁:……   娘这识人不清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上官夫人看女儿叹气:“好了,娘不说了,都是娘不好,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如今又……”被东宫送回了府,只怕这婚事更无着落了。   她在府中不当家,舒宁小时没少被刘氏的孩子们欺负,久而久之便不再轻易相信别人,处处防备。   “娘说这些做什么,娘也知道,她也是被东宫送出来的,这时候来与我亲近为的是什么?有个朋友固然是好,可那个朋友是来利用你,让你当冤大头,那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呢。”   上官舒宁撇嘴。   再说,她和韩穗可不同,她是被太子派人风风光光的送回上官府的,还得了铺子,庄子,银子,有这些东西傍身嫁人做什么,好让他娶小妾花她的银子吗?   “你呀!”上官夫人虽心疼,可这会儿一想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   母女俩正说着话,来了一个颇为机灵的小宫女:“上官夫人,上官小姐,我们太子妃娘娘请二位前面叙话。”   上官舒宁愣了下,随即便明白,这里是东宫,到处都是眼线,只怕刚才她真和韩穗走到一处,那就真成太子妃的眼中钉了。   什么尚书,和太子比起来屁都不算,识时务者为俊杰。   上官舒宁看到陆瑶忙行礼:“小女参见太子妃娘娘。”   陆瑶让人扶起二人笑道:“本宫听说夫人身体一直不大好,正好许太医适才来为本宫请平安脉,不如让她为上官夫人一同瞧瞧。”   上官夫人一愣,上官舒宁已经跪下了:“臣女替母亲多谢太子妃娘娘。”   上官舒宁这声感谢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父亲因为刘氏和祖母冷落母亲多年,两人早已两看相厌,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父亲不闻不问,更别说请太医了。   她听说过那个许太医,是大医圣徒弟文绪的唯一的徒弟,能让她给母亲看诊,那母亲身体一定会好。 第796章 一臂之力   陆瑶对上官舒宁的态度意料之中,笑容中有着超乎年龄的了然和淡定:“快起身,本宫不过举手之劳。”   “于娘娘是举手之劳,对小女来说是天大的恩德。”因为这样的举手之劳连她的父亲都不肯,更别说旁人。   其实真论起来,太子府并不欠她什么,她在太子府的几个月舒舒服服的当着太子良娣,没人刁难,那么多人伺候着,走的时候又得了一大笔补偿。   她一个不受宠的良娣,悄悄弄死了反倒更省事,太子无需这般费劲。   都说太子暴虐,太子妃善妒,看来传言皆假。   许璐就在一旁候着,上官夫人同意后才为其诊脉。   许璐诊脉时间有点长,先诊了右手,后又诊了她的左手:“请问夫人是否常常感到疲倦,嗜睡?”   上官夫人点了点头:“正是。”   “可有耳鸣,视物模糊,手足发寒的现象?”   上官夫人再次点头:“年纪大了,这些毛病就慢慢上来了。”   “夫人这可不是年纪大了,而是……中毒。”许璐话顿了下道。   这毒虽不算稀奇,但一点一点的吃下去,在身体里经年累月,慢慢就会全双耳失聪,双目失明,四肢僵硬不能动弹,状若老死,下毒之人的确是用心了。   “中毒?”上官夫人变了脸色,然后紧张的拉过一旁的女儿:“麻烦许太医看看小女可有中毒?”   上官夫人早已心死,她的毒能不能解无所谓,只是她的孩子们不能再出事了,子瑞疯疯傻傻的,舒宁若是再有事,她真活不下去了。   “娘,我没事,许太医我娘这毒可有办法解?”   “可解,只是要费些时日。”毕竟上官夫人中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多谢许太医,请您一定要治好我娘,多贵的药都没关系。”反正她现在最不差钱。   “上官姑娘放心,劳烦姑娘伸手,我也为你把把脉。”许璐是太医院为数不多的女医,十分受京中大臣女眷的欢迎,后宅的污糟事见的多了,自然就知道的多,只怕上官夫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上官舒宁犹豫了一瞬,慢慢伸出了手臂。   许璐把完脉,表情明显轻松:“上官小姐身体很好,无碍。”   上官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瑶听说了上官峰的庶长子把嫡子打伤的事,没想到居然敢给正妻下毒,这后宅可真够乱的。   上官峰虽对皇上忠心,可论心机手段在朝中着实一般,也就是得了个从龙之功的先机,这尚书之位的确是勉强了。   只怕不久,曾家就要出两位尚书大人了。   许璐确诊上官舒宁无碍后,以还要再确认一番才能下方为由和上官夫人去了偏殿。   上官舒宁知道,太子妃留下她是有话要说。   不待陆瑶开口,上官舒宁便道:“娘娘大恩,舒宁无以为报,日后愿为娘娘驱使。”   陆瑶笑了,好灵透的姑娘,没想到上官夫人看起来木木讷讷倒生了个聪明女儿。   “上官小姐先坐。”陆瑶说完看了身后的夏竹一眼:“泡壶云雾。”   毕竟曾在王府住过几个月,陆瑶知道上官舒宁爱喝云雾也不是什么难事。   “上官姑娘既如此,那本宫便直说了,本宫的确有一事需要上官姑娘做……”陆瑶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上官舒宁并没有问陆瑶的用意,只开口道:“小女知道怎么做了,娘娘放心。”   “你放心,本宫会为你和你母亲做主,只是你母亲中毒之事乃你家事,本宫不便直接插手,本宫会派人助你找出证据,至于如何处置,你决定。”   陆瑶唇角挂着浅笑,眼眸清润无波,运筹帷幄于谈笑间。   上官舒宁从没有从内心如此佩服过一个人,今日这场宫宴,还有这些事让她彻底服了,太子妃也不过比她大一岁而已。   她如今开始庆幸,她没有做什么东宫良娣。   “娘娘,小女可否有个请求。”上官舒宁抬头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陆瑶,没有躲避,充满渴望。   “你说。”   “小女想做女官。”   “做女官?”大齐不是没有女官,大理寺和顺天府都有女官,只是没有超过六品的。   而且,一般这些女官出身都不高,世家或者大臣之女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是,小女不想一生都困在后宅之内,小女想有能力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她虽姓上官,可这么多年在上官府和寄人篱下没有区别。   哥哥这次落马受伤后,整个人都不正常了,说话颠三倒四,以前哥哥满腹经纶,如今……   听说这次春闱哥哥就写了一首歪诗,脑子坏掉了,估计以后就这么废了,她要做官,她要有权,保护他们。   “此事本宫的确做不得主,不过,若你有能力,本宫会助你一臂之力。”她虽是太子妃,可朝中官员的任免她还做不得主。   “小女从小和哥哥一同读书,哥哥……”上官舒宁越说声音越小,算了,哥哥如今什么都记不得了。   陆瑶听她说到她哥哥时眼神一开始是亮的,后又暗了下来便知是为何。   上官子瑞春闱的事她听赵恒说了,赵恒反倒特别欣赏那首诗,说他是个恃才傲物的。   可欣赏归欣赏,那样的诗词万万是上不了榜的。   不过,想入朝为官也并非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   “娘娘若不信,可找位夫子考考小女。”上官舒宁壮着胆子道。   “这倒不必,本宫会好好考虑,此事不能急于一时。”陆瑶启唇,语气缓缓。   其实前朝的时候国子监是有女学,女学的学生一般都是皇亲贵族,当然也有女子为官的。   可后来出了一个女帝,朝中大臣便有了戒心,先是女子官职不可超过四品,后来女子不得参政,再后来取消了女学。   其实,女子读书也不是坏事,女子为官也未必就比男子差,上官舒宁倒是做了她不敢做的事。   陆瑶仿佛在上官舒宁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其实她一步步走到太子妃之位也是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第797章 宾主尽欢   上官母女离开后夏竹才忍不住道:“上官小姐也太放肆了,竟然敢对小姐提那么过分的要求,女官岂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陆瑶抬头朝夏竹笑了笑:“她若什么要求都不提反倒让人不安,上官舒宁是聪明人亦深谙此道。”   若她提的要求太简单,和她让她做的事不对等,难免会让人觉得敷衍。   可她提出做女官,若她做不到,她也会换个法子弥补,因为的确超出了太子妃的能力范围。   若是做的到,自然全了她的心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奴婢怎么听不懂。”夏竹眉头皱的紧紧的。   “先出去吧,不好离开太久。”今日东宫第一次宫宴,不好让这些大臣女眷觉得东宫怠慢了她们。   后宅里的夫人小姐们体力都不太好,走了一圈,也着实有些乏了,陆瑶派去请她们品尝糕点的人到的特别及时。   今日这些糕点都是东宫的小厨房做的,做的是江南样式和口味,精致小巧,甜而不腻。   太子妃准备的糕点便是不好吃大家也得笑着捧场,更何况味道是真的不错。   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家夫人向陆瑶讨要方子了,陆瑶自然没有不应的,这就是人情往来的开始。   一盒糕点,一个锦帕,钗环首饰,女人间的话题多了。   有些事太子做不得,可她来做就不同了,难不成和后宅夫人们交换个食谱皇上也容不下了吗?   今日东宫宴后那位只怕更坐不住了,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这些糕点里魏荣喜欢的红豆糕和栗子糕,她一边尝一边点头,虽然和前几日吃的蛋糕味道完全不同,但都一样的好吃。   柔妃娘娘看着魏荣认真吃糕点的样子越发喜欢,瞧这小脸鼓鼓的多喜庆,偏有的贵女以瘦为美,吃个东西都矫情。   大概是被人盯的久了,魏荣像是有感觉似的抬头和柔妃娘娘的目光撞到一起。   这么多人不好起身单独行礼便朝柔妃娘娘笑了笑,唇边的小梨涡那叫一个可爱。   柔妃娘娘的笑容更甚,魏荣觉得这笑怪怕怕的,忙收回视线,身子往后挪了挪,陆瑶偏头看魏荣:“怎么了?”   魏荣摇头:“没事,没事。”   陆瑶不止准备了茶点还给各位夫人们准备了礼物,礼物虽不算贵重,但却十分精巧。   这场宫宴宾主尽欢,连淑贵妃和柔妃娘娘十分满意,总算不枉费她们在皇上那儿力挺太子妃。   陆瑶本想留魏荣在东宫小住,可宫中不比宫外,说不定就做了谁的靶子。   今日她让魏荣坐自己身边就是做给这些人看,让她们知道便是魏家倒了也有她这个太子妃护着,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若做的太甚,反倒招惹是非,对她不利了。   “我派去打听你大哥消息的人说两个月前有人曾在郁水一带见过他,我让他们在郁水一带继续寻找,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了。”陆瑶也是昨日刚得到的消息。   “真的?”魏荣惊喜道,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魏荣是爱哭爱闹的性子,可魏家出事后,她却极少在人前落泪,学会了收敛性子。   “是,你放心,一有消息,我会让他们即刻护送你大哥回京。”陆瑶安慰道。   “姐姐,真有魏哥哥的消息?”一旁的陆瑾听到难掩兴奋。   “是呀,我哥哥总算要被你这小丫头盼回来了。”魏荣捏了捏陆瑾的鼻子道。   二月份的时候陆瑾过十岁生辰,那时陆瑶还在江南,魏荣给她庆生,小丫头生辰愿望都是希望魏哥哥早日回京,看来,是老天听到她的愿望了。   “荣姐姐,我不是小丫头了,人家是大姑娘了。”陆瑾嘟着小嘴十分不满,她马上就十一岁了好不好。   “是,陆大姑娘。”魏荣又在她鼻子上刮了下。   “姐姐,郁水离京城远吗,骑马要多久啊?”   “走水路应该会快些。”魏荣也盼着能尽快有哥哥消息,赶紧回京。   陆瑶点头:“是,若走水路大概也要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那么久?”   不过也好,到那时她便又长高些,又长大些,更像大姑娘了。   陆瑾这一年多长的极快,已经到陆瑶耳梢了,只怕再过一段时日,要和她差不多高了。   陆夫人摇头,得,规矩白教了,也就能在人前装装样子。   陆瑶派人送魏荣出宫,这才坐下和母亲说话:“娘怎得不带弟弟进宫,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他现在闹腾的很,这性子也不知像谁。”陆夫人摇头,比两个女儿小时难带多了。   “弟弟不过才几个月,正是磨人的时候呢。”陆瑶笑道。   可惜弟弟出生的晚,否则,她就能看着他长大了。   陆瑶提起陆玉昇也让提醒陆夫人想起了一事,她今日进宫有事情要交代女儿。   “瑶儿,娘有事要和你说。”陆夫人表情很是担忧。   夏竹知道陆瑶和夫人有话要说,早就找借口让房里的小丫头们退下,亲自在房门外守着,为防有人偷听。   “娘要说什么?”陆瑶抱着陆夫人手臂撒娇。   “瑶儿,你和殿下成婚已久,怎得,怎得一点动静没有。”陆夫人指了指女儿的肚子。   成婚都一年多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担心。   虽然太子还年轻,但皇家从来不说这个的,到时以太子妃无子为由不知要生出多少事非。   “娘……”陆瑶有些不好意思。   这事倒不怪她,成婚时赵恒说她还小,不着急要孩子,过几年再说,后来他们离京,发生了许多事,她倒是真的未想过此事。   “和娘有什么不好意思,娘前几日去庙里给你求的,你一定得贴身带着。”陆夫人拿出一个荷包塞到女儿手里。   “这是什么?”陆瑶问道。   “求子符,很灵验的,娘还带了你弟弟穿过的肚兜,放在枕下,你三婶说京城那些求子的妇人们都是这么做……”   陆瑶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娘,殿下他说此事不着急的……” 第798章 子嗣为重   “别拿殿下当借口,东宫有嗣对殿下只有好处。”陆夫人嗔了女儿一眼。   她能不知道,太子一向都听她的,为了她连皇上赐的良娣都遣散了,这事已经在朝中弄的很不好了,若瑶儿再无子嗣,那些御史就要用此事做文章了。   最关键,皇上打压陆家,瑶儿若有子嗣也能坐稳太子妃之位。   倒不是陆家人贪图太子妃之位,而是形势迫人,她不想女儿受伤。   “可是这事……”孩子这种事也看缘分,上一世她和赵恒的那个孩子便没保住,她有些怕。   “娘知道,急不得,这些东西你好好收着。”陆夫人拍拍女儿的手道。   “女儿知道了,你和爹爹近日可好?”陆瑶关心道。   “你爹的腿已经彻底痊愈了,只是此事还不能让那位知晓,他如今不上朝我反倒省心,倒是你在宫中要处处小心才是。”自从入主东宫,陆夫人每日都提心吊胆的。   东宫一下多了这么多的宫女太监都是哪路牛鬼蛇神尚不清楚,连皇上都没安什么好心。   “女儿知道,平日院里伺候的还是王府的人,别的人进不了女儿屋子,娘放心。”毕竟上一世她也是做过皇后的,宫里的那些个手段她是懒得管,不是不懂。   陆夫人又和陆瑶说会儿话这才出宫,陆夫人回头看了眼这巍峨的皇宫,虽不愿,可瑶儿终究还是入了宫,这宫里的每一步都要靠她自己走了。   虽说如今东宫只有她一人,可以后……   赵恒正在华清殿,明日放榜,接下来还有殿试,春闱是他负责,今日皇上和几位学士们议事,他自然要在场。   赵恒坐了大半天,茶喝了好几盏,不过,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打岔。   论学问他自然是不及几位大学士,再说国子监常祭酒在呢,他就不班门弄斧了,再说,老头子大概也不希望他发表什么意思,他还是舒舒服服喝茶吧。   常祭酒倒是有比较满意的,为什么是比较满意?   毕竟有先太子,魏铭那样的学生珠玉在前,这些就显得一般了些。   更何况,今年还出了个奇葩,写了首怪诗,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过了秋闱的。   今日也只是把挑选出的试卷让皇上过目,毕竟还有殿试,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要皇上钦点的。   皇上对选出的名单没有异议,明日一早便要张榜贴出来了,几位学士退下后,赵恒也要告退,可被皇上拦住了。   “搬进东宫可还适应?”皇上问道。   赵恒内心翻了个白眼,关心来的太突然,肯定没好事。   “换了个地方睡觉,有什么不适应的。”赵恒兴致缺缺,若不是老头子一哭二闹的,他也懒得搬进来。   皇上向来喜欢欲扬先抑,可赵恒是个直接的,所以父子俩常常就是因为这样的小事不欢而散,甚至大打出手。   比如现在皇上心情就有点不爽了,脸阴沉了下来,赵恒也看到了,懒得哄他。   要他说,老头子就是虚伪,明明封了他做太子,可暗中却在六部安排自己亲信,还有什么军机议事,让他一旁旁听,基本就是让他来当吉祥物的。   所以,他今日喝了大半天的茶没有提前离开,已经是给足了老头子面子了。   又不是殿试选状元,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的在华清殿讨论吗?这会儿又来给他装父子情深,懒得理他。   “既然已经入主东宫,选妃之事也该早日定下,东宫不能只有一个太子妃,子嗣为重。”皇上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他打算为东宫选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子嗣为重?太子哥倒是留了子嗣。”赵恒冷笑道。   赵恒这一刀又快又准的扎在皇上心窝上,皇上气的不行,可偏说不出话来。   常贵看着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什么都不敢说,一边儿安静的待着。   孙公公给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小宫女悄悄退了出去,然后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父皇,没什么事,儿臣告退。”赵恒不待皇上发火,又开了口。   皇上虽被赵恒的话气到,可提到先太子,皇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发不出火来,他许久没有见到煦儿了。   “你坐下!”皇上气吼吼道:“煦儿最近如何?”   “儿臣怎么知道?”赵恒一脸不耐烦的坐下,自从回了京,老头子怕他跑了,他轻易出不来京城。   皇上又被噎住,过了半晌才铁青着脸道:“你过几日派人接他回京,朕想他了。”   皇上话一落,赵恒又冷笑了一声:“这时候你接他回宫,怕他活的太结实,让他回来送死呢。”   被赵恒怼了几句,皇上火气彻底冲上来了,冲上去对着赵恒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赵恒还真没想到这次砸过来的不是奏折,老头子自己冲过来了,这一下打的还真挺疼。   “你给朕住嘴,朕迟早要被你气死。”皇上打的手指头都麻了,这死孩子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   “京里什么情况父皇不知道吗?父皇若是真想他怎么不自己去皇陵,顺便还能拜祭下列祖列宗。”赵恒懒洋洋揉着脑袋道。   赵家祖上到底是做什么起家的,就老头子这暴虐成性的,他都怀疑是屠夫。   “去皇陵祭祖岂是小事?糊涂蛋!”皇上白了赵恒一眼。   去皇陵祭祖要由六部九卿、督察院、通政司、六科十三道鞥衙门署要员随扈的,光这些准备下来,没个一个月根本准备不好,就这小子上下嘴唇一吧嗒,祭祖?这蠢样怎么当上太子的。   “多大事,不就是父皇您动动嘴,下面人跑断腿儿,让御林军和兵部一起负责不就行了,正好下个月是皇爷爷冥诞。”   皇上哼了一声:“这你倒记得。”   皇上若有所思,前些日子太后也提过此事,只是,当时他倒是并未想过同太后一起去皇陵祭祖。   让高鹏和上官峰一同负责此事倒也可行,明日倒是可以和朝臣们商量下。   赵恒看皇上沉默便知此事八成成了,就这样吧,他得回宫了,虽说没几步路,但也着急着呢。   赵恒起身道:“父皇慢慢想,儿臣告退。”   “你去哪?”   “回宫。”   “陪朕用过膳再走。”他还要和他商量点事。   “改日吧。”   “这个时辰回去做什么?”   “父皇刚才不是说子嗣为重?”   皇上:“……” 第799章 无路可走   待到赵恒离去,皇上到底忍不住摔了杯子:“逆子,逆子,朕要废太子。”   皇上的怒吼响彻大殿,没一个人敢接话,但也没人在意。   皇上这话隔一段时间就要吼一次,也没见哪次拟旨来真的,大家当没听到算了,谁敢去提醒,那可真是找死了。   常贵完全没上去劝的意思,摔杯子就摔杯子吧,比起之前的几套也不值几个钱。   赵恒大摇大摆的出了华清殿直奔东宫去了,距离近大概就是搬进宫的唯一好处了。   陆瑶已经知道赵恒和皇上又吵起来的消息,正担心着呢,秋霜来报说“殿下回来了。”   秋霜话音刚落赵恒已经一阵风似的进来了。   下面的人很懂规矩,看到赵恒就自动退下了。   “怎么又和皇上吵架了?”   “别提了,老头子如今是越来越昏庸了,你不理他吧,他还上杆子找麻烦。”赵恒摇头道。   “你如今在朝中越来越得人心,皇上到底有些忌惮,毕竟他才是皇上。”太子是皇上的心腹不假,可在某些时候也是皇上的大患,所以做太子的分寸也很难拿捏。   皇上和先太子的父子情深只怕也未必是真,否则,先太子的一腔抱负不会托付给三哥。   “马上就不是了。”   陆瑶被他直白的话吓到:“你倒是敢说。”   “都走到如今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说,不过,我会让老头子体体面面禅位,舒舒服服做他的太上皇。”迟早要接这个烂摊子的,不多这几日了。   “皇上同意了?”   赵恒点头:“应该没问题,太后那边是你安排的?”   “幸好有叶嬷嬷。”   “叶嬷嬷她肯?”这有点出乎意料了。   “叶嬷嬷最守规矩体统。”陆瑶笑的神秘。   作为太后身边的老人,重新回了宫里当差,自然要去太后身边请安。   太后见到老人,难免就想到从前,那日叶嬷嬷还带了糕点,巧了,那些糕点正是先皇喜欢的。   据说,太后那夜就梦到先皇了,第二日便决定要在先皇冥诞的时候去皇陵拜祭。   “我说老头子怎么如此轻易被说服。”赵恒了然,最初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老头子那关是最难过的。   皇上知道太后因为郑家的事对他很不满的,再加上郑勋前些日子又被陆璐刺伤,和离的事闹的京城尽知。   郑勋虽不是太后直系的侄孙,但到底都姓郑,同一个宗祠,这些不满统统是要算到他头上的,皇上自然不会怀疑此事和他有关。   “若到时赵穆不上当怎么办?”赵穆性子内敛,十分能隐忍。   上一世赵恒继位后他并不着急发动宫变,而是等待时机,谋定后动,若没有福生,这江山必然是要落入他手了。   “他会的,老头子连我都不放心,更何况是他?春闱的事没有继续查下去,但玄妙真人是解释不清了,有些事模棱两可反倒比清楚明白可信。”赵恒如今也摸透皇上的脾气了。   至于赵穆,太想得到就不会想退路,他也没有退路可走。   皇上出宫这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机会,再给他最后一次和他交手的机会,让他死的明明白白。   “赵穆和上官峰见过几次面,他们会不会……”上官峰到底是兵部尚书,若他到时候真站在赵穆一边,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可能。   赵穆不止拉拢上官峰,还私下接触了贺兰家,贺兰家在朝堂上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正因为如此,十分得皇上信任。   赵穆最善拉拢人心,赵恒又得罪了上官峰,这怎么看都对赵恒不利。   “上官峰虽然人蠢了些,但对老头子绝对忠心。”赵恒极其笃定。   “你那么肯定?”   “当然,我是谁。”赵恒挑眉,神采飞扬:“不说这些,今日宫宴如何,可还顺利?”   “东宫第一次宫宴自然没什么不顺,不过我瞧着冯家似乎有意避嫌。”陆瑶道。   陆瑶和魏荣交好的事圈子里都知道,冯家长媳是魏荣的姐姐,按说东宫宫宴肯定是要来的,可今日冯夫人带的是小儿媳和女儿,魏荣姐姐并未露面。   魏荣找了冯夫人去问,冯夫人推脱说魏荣姐姐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宫里主子便没有来。   可魏荣说端午时姐姐还回了魏府,怎么突然就身体不适了。   “冯曦晨是个老狐狸,他在这个时候和东宫避嫌也是正常。”   “虽是如此,可冯曦晨如今接了阁老的位置。”冯曦晨在立太子一事上一直是态度不明的,便是赵恒接了太子之位也并没有向东宫靠拢的意思。   而且,冯夫人和曾经的徐贵妃是表姐妹,冯夫人是徐贵妃表舅的女儿,这种沾亲带故的关系在关键时候就起作用了。   上次景王逼宫时,冯家好像并无影响。   这次皇陵拜祭是会让夺嫡之争有个了结,可也是给了赵穆一个翻盘的机会,若操作不好,有危险的就是赵恒,她难免会做最坏的打算。   “你说的没错,冯曦晨二十多年都谨小慎微,好不容易熬到了首辅之位,他差这份从龙之功吗?”   “是不差,可此事经不起差错。”陆瑶并不能完全放心。   “你放心,明日放榜,我会亲自去一趟吏部。”   “你不怕传到皇上耳中?”   “正好知道他什么反应,也不用你提心吊胆猜来猜去。”既然不确定冯家的态度,就搅乱他的立场,让他没得选,这时候谁都别想和稀泥。   陆瑶先是一愣,再仔细一想,的确如此,正应了那句话,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算了,她也不想了,不过改日还是要回陆府一趟,她有事要和爹爹商量。   陆瑶让陆青亲自送魏荣回的魏府,出了宫门不久陆青就感觉不对劲像是被人跟踪了似的,可他几次留意都没有发现什么,或许是自己多心了,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贼人。   “今日多谢你了。”魏荣道谢道。   陆青兄妹是陆瑶的心腹,魏荣也从不拿他们当下人看,再说,他们身上可有皇族血脉,身份尊贵着呢。   “魏小姐不必客气,在下告辞。”陆青抱拳行礼,然后骑马离开。 第800章 似曾相识   魏荣看陆青离开也转身进了大门,没想到和魏芳碰了个正着。   “你怎么出来了?”魏荣道。   魏芳冷笑道:“我是犯人吗?我想出来就出来,要你管。”   魏芳说话夹枪带棒的,魏荣也火了,她真是好心被驴踢,得,她就不该管她。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糟践自己身体,谁也拦不住,你爱去哪去哪。”她这才几天就往外面跑,身体垮了,那才是这辈子完了。   魏荣说的是她刚刚小产,不能乱跑,可魏芳心里有刺,自然就会错了意,以为魏荣是讽刺她给肖从安下药的事。   “家里所有人都护着你,把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但凡有好事也都是你的,我不为自己争取难道在家等着老死,魏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反正她下个月就要嫁到肖家,她也不怕把她们得罪个彻底。   魏荣也是无语,现在的魏芳就是一个疯子:“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懒得理你。”   “你有太子妃撑腰,你当然什么都不怕,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今日东宫宫宴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参加完宫宴回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呢。   魏荣正要说话呢,魏芳姨娘匆匆的跑出来,拦着魏芳:“祖宗,你可别闹了,身体要紧,赶紧回去躺着。”   魏芳推开姨娘:“还不都是你没用,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魏芳转头就往外出跑,魏荣也懒得管了,有她姨娘在这儿呢,死不了。   魏荣回了魏夫人院里,嬷嬷正在给魏夫人揉太阳穴,魏荣忙上前:“娘又头疼了?”   “三小姐刚来吵了一场跑出去了。”魏家出事后二小姐是越来越懂事了,可三小姐是一天不如一天。   “我看到姨娘追出去了,应该没事,娘别担心。”魏荣劝道。   魏夫人点头,也快嫁出去了,到时候自有人调教。   “娘,女儿还有件高兴事要告诉娘,阿瑶派去找大哥的人说有人在郁水见过大哥,大哥应该马上就可以回京了。”   “真的?”魏夫人精神一下好了许多。   “当然,阿瑶做事你还不放心。”魏荣自豪道。   魏夫人叹了口气:“我们家又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娘别这么说,阿瑶不会计较这些的,她只希望我们家好,虽然大哥不能得偿所愿,但……这样也挺好。”魏荣知道大哥喜欢阿瑶,可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如今这样也好,但愿大哥也能放下了。   魏夫人点头:“你这丫头倒是看的明白,以前是娘糊涂了。”   “那是娘太在乎大哥,我都要吃醋了,大哥回京了,娘可不能只疼大哥不疼荣儿。”魏荣趴在魏夫人腿上撒娇。   “你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大。”魏夫人摸着魏荣的头发。   魏荣听到魏夫人的话愣了下,正犹豫着要不要趁娘高兴说曾江的事,只听魏夫人又道:“今日宫宴可还好,成华郡主可有为难你?”   “成华郡主根本没去,她以前刁难过阿瑶,哪有那个脸,连九王妃也没去,我今日听那些夫人们说,九王爷要休了王妃,算了,不说她们,今日宫宴我没见到长姐,冯夫人说长姐生病了,我明日想去看看长姐。”   自魏家出事后魏荣便没去过冯府,母亲说如今她们也帮不上她,便不去添乱,她的日子也能有底气些。   冯家不像魏家,就魏铭一个儿子,冯曦晨有三个儿子,各自成了亲,妯娌间那点事,不用说也知道,不好相处。   “也好,让她好生养病,不要总往家里跑。”也不知是不是前几日回来太热,中了暑气。   魏荣陪魏夫人说了会儿话才回了自己院子。   金橘问道:“小姐还不告诉夫人和曾大人的事吗?”   魏荣沉默一瞬:“今日的情形你也看了,娘哪有心情理我的事,还有长姐……你说是不是姐夫做了什么对不起长姐的事?”   魏荣今日没有留在东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长姐,自从陆璐姐姐出事她算是看明白了,不是家里的夫人够好,男人就不去外面偷吃的,那个郑勋真是可恶。   “小姐别多想,明日见了大小姐不就知道了,如今三小姐都要成婚了,小姐是一点不为自己的事着急。”金橘无奈道。   “我要为祖父守孝,还早着呢,再说,我想大哥能送我出嫁。”大哥以前说,会亲自背她上花轿的,大哥好久都没有背她了。   魏荣抬头看着院里的那棵葡萄树,不知葡萄熟了的时候,大哥能不能回来。   陆青骑马回宫复命,魏家的宅子是先帝所赐,占了整整一条崇文巷,巷子里面都是魏家的地盘,占地十分大。   陆青察觉出不对劲,立刻停下脚步,整个人变得警惕起来。   大小姐今日让他亲自送魏荣小姐回府,就是怕有什么危险,看来小姐真是料事如神,魏小姐还真被人盯上了。   不过遇上他,也算那人倒霉,陆青眼神满是警惕,待他捉了人,卸下条手臂再丢到大理寺去,拔出刀道:“是谁,出来!”   陆青运功,正要跃起到墙上看个清楚,这才出现一道身影。   陆青愣了下,连剑都忘了收回:“曾大人?”   曾江嗯了一声,十分没面子,大理寺的追踪术自然没问题,可陆青是太子妃身边第一护卫,功夫又在他之上,他今日只能现身。   其实,他发现魏荣是陆青护送后就没有再跟,可刚才看到魏家的马车又出门,他以为是魏荣,这才又现身,没想到竟被发现了。   “曾大人怎么在这里?”陆青顺口问道。   倒不是他多管闲事,而是,他不是第一次在魏府附近发现曾大人了。   之前魏家出事,小姐让他到魏府帮忙,曾大人也算帮过魏家。   不过,如今魏家也没什么事,曾大人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曾江脸色不怎么好:“本官办案,正好从附近路过。”曾江打的一副好官腔。   按理说,正常就这样推辞过去了,可陆青极其敏锐,而且,此前见过类似案例,难免多想。   这一想就想到似曾相识的场景,难道曾大人和魏荣小姐……   陆青目光一抬,将剑收回鞘中,朝曾江拱了拱手,然后开口道:“原来如此,在下奉太子妃之名护送魏荣小姐回府,不打扰曾大人办案,告辞。” 第801章 安身立命   陆青这话看似没什么,却是暗藏玄机,曾江自然听出来了。   陆青在告诉他,今日之事他会告诉太子妃,再者,这整条街都是魏家的,在魏家的地盘上办兵部的案子,搞笑呢?   曾江颇为无奈的笑了下:“那便多谢了。”   “曾大人客气了。”   陆家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再说,陆瑶知道了也好,他可没做过对不起陆家的事,总能帮他说些好话吧。   曾江站在墙外看了看,魏家的宅子占了整整一条巷,的确是大,墙也真够高。   曾江站了会儿,这才慢慢踱着步子离开。   陆青回了太子府,自然要第一时间向陆瑶汇报,事关魏荣小姐,大小姐肯定是关心的。   陆青没想到赵恒也在,连忙行礼,陆瑶道:“阿荣送回去了?”   “是。”   “那便好。”陆瑶点了点头,可陆青并没有退下的意思,便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何事?”   “属下在崇文巷碰到了曾大人。”陆青是男人,不好嘴碎,大小姐聪明,剩下的事也不用他多说。   赵恒懒懒散散的接了句:“他去那里做什么,迷路了?”   男人的思维和女人不同,赵恒压根没听出来什么,可陆瑶就不一样了。   怎么可能是迷路,崇文巷和曾家也不是一个方向,只怕是迷了心。   她就说今日阿荣好几次欲言又止的,像是要和她说什么,可当时人多,就被打断了,难不成就和曾江有关?   “我知道了。”陆瑶并没有多说什么。   陆青明白陆瑶意思,这是不让他去查。   “属下告退。”陆青行礼退下。   陆瑶的确是那个意思,这是阿荣的私事,她还未做出决定之前,她不想干涉她。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她的表哥也是个好人,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让魏荣受伤害,二人的婚事也不了了之。   “你们俩这眉来眼去的什么意思?”赵恒不满意了。   这当着他面呢,俩人猜迷的,说什么他都听不懂,别当他不知道,窈窈一直派了人在找魏家的小白脸,肯定是魏铭的事。   陆瑶没好气的瞪了赵恒一眼:“怪不得皇上让常祭酒教你读书,殿下这成语用的着实要气死读书人。”   皇上在赵恒封太子之后就给他请了三位老师,太师,太傅,太保,分别是常祭酒,魏阁老还有范大人教导他。   可这位爷不肯,说某朝倒是出了位有学问,能做几句酸诗的皇帝,有什么用呢,当了亡国之君,诗写的再好也没用,照样遗臭万年,被人唾骂不务正业。   皇上后来倒也没再逼着赵恒读书,看来,赵恒说的那些话倒是挺有用。   不过,赵恒可不是真的不学无术,只是不像皇上期许的那般听话,生气的时候嘴巴真是又毒又损,除了三哥,朝堂上也没人说的过他。   “有学问又如何,孤一脚踹飞好几个。”赵恒是真生气了,都自称孤了。   赵恒对魏铭不能说是敌意,但很介意。   对窈窈有贼心的不少,包括赵穆他也没放在心上,可魏铭不一样,窈窈对他和别人不同。   “殿下武功高强,只怕我这房里也装不下您。”陆瑶偏过头不理他了,一提起魏家就跟踩到尾巴似的。   她要是因为这种事和他生气,那她气的过来吗,皇上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女人准备往东宫塞呢。   东宫的设置也是模仿朝廷的机构,之前在外面时,皇上倒是想管,可没机会。   如今入了东宫,一干人事,皇上早就是安排好的,想赶也赶不走,东宫的规矩立在那儿呢。   一般赵恒都在前院和东宫的属臣议事,也有自己休息的地方,但赵恒除了议事,大多都待在陆瑶的院子。   韩长史,不对,如今已经是韩詹事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是不敢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装不下我,能装下姓魏的小白脸是吧?”赵恒醋气冲天。   “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比殿下白不少,比殿下可爱,又会作画,我们俩也是脾气相投……”   赵恒急吼吼打断陆瑶的话:“你是要气死我不成,当着我的面夸别人,我我还没死呢,你想都不要想,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陆瑶要被他气笑了,太子殿下气的跳脚的时候和上一世真是一模一样,还真是生不起他的气。   “阿荣那么好,我肯定要夸的,我乐意,不像有些人,一回来就惹我生气,真是伺候不了,算了,我这就派人接阿荣进宫陪我,正好赶得上用晚膳。”陆瑶作势要喊人进来。   赵恒脸色一下好了不少:“请魏荣那丫头做什么,陪你用膳这种小事,我也可以。”   “殿下那么大脾气,我可不敢,我胆小,怕用膳的时候噎着。”陆瑶手抚了下心口,做出怕了的样子。   赵恒:……   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怎么就管不住嘴呢,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每次惹不开心了还不是得自己哄,这嘴真欠。   “窈窈,是我错了。”男子汉大丈夫的,低头给自己夫人认个错那也没损失,夫人是自己的,那等于是给自己认错。   陆瑶不理他,赵恒继续道:“是我没学问,窈窈明日好好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殿下熟读兵法,运筹帷幄,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我真错了,以后再不乱说话了,我今日在华清殿坐了大半天冷板凳,又饿又困,脑子也不好使,一听魏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赵恒此刻表情又颓又丧的,可怜的很,做出这种表情也是难为他了。   “殿下喝了那么大一坛子醋还知道饿啊?”陆瑶忍着笑。   “光喝醋不行,得来点硬菜啊,不然传膳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赵恒凑到陆瑶跟前讨好道。   “我可不敢生太子殿下的气,不过,太子殿下若是诚心诚意的认错呢,我倒有件事要麻烦太子殿下。”   “夫人要做的事怎么能说麻烦,上天入地都给你办到了。”   “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之前我说想开办女学的事殿下可记得?”陆瑶之前是有过这想法的,只是事情太多,还没腾出手,今日上官舒宁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第802章 不良风气   “办女学?”赵恒之前听她提过,不过,当时并没有具体规划。   窈窈人美心善,她的保育堂就收养了不少孤儿,还定时请她名下铺子的掌柜的教他们安身立命的本事,做的很是不错。   “是。”陆瑶点头道。   由朝廷设立的女学,最初能进的大多是世家权贵之女,有地位,有见识,若有佼佼者将来入朝对朝廷有益无害。   便是不入朝,这些贵女嫁的也是朝中权贵,格局非一般妇人能比,上朝堂能安邦定国,下朝堂能相夫教子。   待朝廷的女学开办成功后,还要在民间办学,只要无不良恶习,品行端正,考核通过,都可以入学。   这些女子不一定要和贵女们一样学四书五经,她们可以学刺绣,陶艺,厨艺,酿造和珠算等等。   女人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就不用拘于后宅看男人的脸色。   前朝女子的女学就办的极好,给朝廷培养了不少优秀官员,甚至还出过一位女相。   前朝首富也是位奇女子,她们在某些方面的造诣比男人更优秀。   可惜,自那位传奇女帝退位后,男人们怕女子地位越过他们,便取消了女学,朝廷也不再录用女官,这实在是目光短浅。   赵恒一想,倒是的确如此,让这些贵女们多读书学点本事也好,免得她们总是盯着后宫那几个位置,动不该动的心思。   昨日那个永恩伯又进宫了,说他女儿都等成老姑娘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不用上朝当差看别人脸色,靠祖荫白领着朝廷俸禄多好的事,非要把家里的丑姑娘往东宫塞。   嫌自己看着难受就能送去祸害别人?上次跳护城河怎么就没淹死她呢?   得办女学,还得请几个名师好好教,省的她们作妖。   名师……   这么一想赵恒倒是想起一大事来,上官家自从舅舅的案子被先皇当了替罪羊后,上官大人就辞了官。   朝廷得罪了上官一族,乃至整个山东几家大儒都令门下子弟不得入仕,白白流失人才,想想都痛心。   今日常祭酒还惋惜呢,说泰安书院的学生资质最好,可最好的那几个都没有参加今年的春闱,老头子当时羞的连话都没敢接。   若是把上官家的人请进京筹办女学,这不算入仕吧。   等到了京城,再想办法收拾,不对,想办法笼络他们。   “上官家?只怕他们未必肯。”上官家是有骨气的,当初景王不是也没把他们收为己用。   再说,上一世好像直到她死,山东那些大儒都没有入仕。   “我师父对上官家有恩,再加上常祭酒出面应该没有问题。”赵恒笃定道。   上官家人只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连带着对朝廷不满,如今,真相大白,是清河搞的鬼,他们要再惺惺作态,就枉读圣贤书了。   而且,常祭酒祖籍虽不是山东却曾在山东泰安书院读书,山东不少大儒都是他的同窗,由他出面做和事佬这事就妥了。   “若如此真是太好了,那一切就有劳太子殿下了。”陆瑶打趣道。   “夫人,能否用膳了,不然,我怕没力气为夫人效劳了。”赵恒是真饿,年轻的身体和那群老头子比还真是不抗饿。   陆瑶知道赵恒不是那种嘴上说说的人,但凡他应下的事,必是十分有把握的。   不过,他打上官家的主意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若赵恒真能请来那些大儒为朝廷效力重组内阁,那就是为朝中加入了一股新势力,用山东大儒平衡世家和清流的矛盾真是再好不过了。   干得漂亮,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陆瑶心里窃喜着,小丫头们提着食盒进来了。   近来天气热,厨房做的菜也是偏清爽,少汤汁的那种,当然,主要还是为迎合陆瑶胃口。   反正赵恒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吃的都特香,不然皇上也不会总喜欢留赵恒一起用膳了。   今日这些菜品,若按东宫的标准,那连一半的一半都不到。   赵恒入东宫第一日便定了规矩,不许浪费食物,每日膳食够用就好,他自己先以身作则。   每年宫里浪费的粮食够多少边关将士吃喝,这就是不良风气。   “殿下,冯大人求见。”快用完膳时青鸾进来了。   陆瑶抬头看向赵恒,眼里满是疑问,这演什么呢?   白日里冯夫人可是清高的很,晚上冯大人就来拜见,几个意思?   “不见。”赵恒慢条斯理的嚼着菜道。   “不见?”青鸾也惊了,冯大人可是首辅,便是这时候递牌子见皇上,皇上也没有不见的吧。   “告诉他,我今日在华清殿站了一天,累了,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   青鸾无语,这不是废话吗,若是能明日早朝说,冯大人会巴巴的这会儿在外面等着?   “主子……”青鸾都为主子开始操心了。   “就按我说的。”赵恒头也不抬的道。   青鸾出来时看了眼在门口立着的昆仑,昆仑绿油油的眼睛里都是傲慢,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和主子一样。   青鸾摇了摇头,冯大人是怎么得罪主子了。   “冯大人说不定是来向东宫示好,你为何不见?”陆瑶不明白赵恒的意思了。   赵恒接过陆瑶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东宫的队不是那么好站的,他递帖子我就得见?我是太子还是他是太子?我不喜被人拿捏威胁,首辅又如何,不过,我倒是突然好奇,他这唱的哪出,不怕父皇猜疑了?”   陆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开口道:“难不成是因为魏铭?”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赵恒听到这名字的确不大舒服,这是个劲敌。   “我派去找魏铭的人在郁水有了消息,若是顺利的话,也许很快就能回京了。”   “他回京你高兴什么?”   陆瑶嗔了他一眼:“阁老大人死后,阁老的门生现在以冯大人马首是瞻,若魏铭回京,局势就不一样了,虽说两人倒不会反目,可阁老的学生哪比得过嫡亲孙子,冯曦晨就等于被架空了。”   “冯家也不至于这么快知道消息吧?” 第803章 以身相许   赵恒是不大看得上冯曦晨的,冯曦晨你要说他是个佞臣,绝对不是,玩弄权术他也没那个本事。   这些年跟在阁老身边,阁老的那些大格局大智慧他不知道有没有学会,可谨小慎微被他学了个青出于蓝。   做事情小心些,防止出错,想做公正不阿的纯臣,这是好事。   可做纯臣不是不作为,怕得罪皇上,怕得罪东宫,怕得罪大臣,那干脆辞官回家,谁都不用得罪。   冯曦晨适合做个太平天下的和事佬,以前有阁老在前面运筹帷幄他跑个腿还行,如今阁老不在,能力就立见高下了。   “那可未必,魏家出事,魏铭在外,冯曦晨是阁老门生又是魏铭长辈,于情于理都会派人去找,那些人可是阁老旧部,只怕消息不会比我们慢。”陆瑶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陆青的声音。   “进来。”   “宋毅派人加急来信,应该是魏公子的消息。”陆青把信递给陆瑶。   陆瑶打开迅速扫了一遍:“怪不得冯曦晨如此着急,魏铭半个月前已经启程回京,他在郁水发现了黑水矿,你看。”   陆瑶把信递给了赵恒,赵恒看完将信放回桌上:“这小子的运气可真够好的。”   若果真发现了黑水矿,就凭这份功劳足够魏家漂亮翻身。   好一个魏铭,怪不得冯曦晨那个老匹夫如此着急了。   “这可不单单是运气好吧?”陆瑶对魏铭的能力是十分认同的,当然,这份认同和感情无关。   “不管是运气好还是能力好,魏家欠了东宫的人情他得还。”赵恒挑眉,他不喜欠别人人情,更不喜别人欠他。   魏铭回京正好,一笔一笔的算算,看他日后该怎么还。   以身相许就算了,两肋插刀嘛,他可以试试。   陆瑶勾唇轻笑:“殿下说的是,待他回京,殿下自己讨回来吧。”   不管赵恒嘴上承不承认,他心里还是认可魏铭的能力的,说起来,湖山地动时,他和魏铭共过事,应是有些了解的。   冯曦晨吃了个闭门羹,自然猜出了太子的态度。   他派去寻找魏铭的人带回了消息,太子妃的人先一步找到了魏铭,正在护送魏铭回京的路上。   东宫插手了魏家的事,有东宫做后盾,魏铭回京必然是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他倒不是怕魏铭会对他如何,毕竟之前呈上那些证据都是阁老所托,一则不让他受魏家牵连,再则,最大化的保存实力,避免朝堂动荡。   只是,以后要听一个毛头小子差遣,难免……   冯曦晨叹了口气,也怪他,错过了时机,冯家如今的高声望只怕也是昙花一现。   陆瑶沐浴完后靠在榻上看镖局送来的各地消息,窗户敞开着,凉风透着窗户徐徐的吹进来,手中的信纸在指中轻轻颤动。   “娘娘,今日东宫第一次宫宴,九王妃居然称病不来,分明就是推辞,娘娘为何不告诉殿下?”夏竹有些气愤。   自小姐嫁给赵恒,她对皇家态度的那些弯弯绕绕也有些了解。   皇上对陆家打压,外面都说小姐这个太子妃之位坐不稳,九王妃是宗妇,又和皇上是同一辈份的,是长辈,九王妃不来,这可不就坐实了皇家对小姐不满?小姐岂不要被人背地里议论?   陆瑶把手中的信收了起来,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这点小事还要告诉太子,岂不显得我这个太子妃太无能?”   “娘娘是太子妃,就连淑贵妃都以你为尊,凭她一个九王妃居然敢对小姐不敬。”夏竹最见不得陆瑶受委屈,恨不得马上潜进九王府悄悄把那九王妃狠狠打一顿。   “你都这样认为了,可见九王妃也影响不了什么。”九王妃和她也是积怨已久。   上次淮北丰泰米行的事,朱家为了保住朱明礼捐出了所有积蓄赈灾,可朱家以后的日子还要过,得需要钱。   钱从哪来?自然是从九王妃手上讨回万家的产业。   万仞山出事后,万夫人是个没什么能耐的,能信任的就是娘家人,所以万家的家业就让兄长和姐姐负责。   九王妃因为户部十万两银子的事吐了口大血,九王爷是个败家子,王府的家业都不够他败的,九王妃被娘家收走不少赚钱的营生,对东宫自然又气又恨。   所以,就想借着这次落东宫的面子,只是,她高估了自己。   “那娘娘就这样放过她?”据她了解,小姐也不是宽宏大量的性子啊。   “我请了许姐姐照顾她身体,她不是病了吗,让许姐姐这几日看着她,好好喝药,身体才能好不是?”陆瑶促狭道。   夏竹一听乐了,小姐这法子好使,她不是病了吗,先让她喝几天苦哈哈的药再说,看她敢不敢装病。   “还是娘娘有办法。”   “高兴了?”   “娘娘高兴,奴婢就高兴。”   “明日一早你不用伺候我梳洗,出宫一趟,把魏铭的消息告诉阿荣,记得早些去,她明日可能会去冯府看她长姐。”陆瑶交代道。   “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   “好了,你也去早些歇息,我这里不用伺候了。”时辰不早,赵恒应该也快议完事了。   “是!”   夏竹走后房间就剩陆瑶一人,她把妆台里母亲留下的荷包拿了出来,里面装着一个和平安符差不多的黄色纸张。   母亲说,这个符要每日戴着,陆瑶把求子符放进自己平日佩戴的荷包里,又把弟弟穿过的绣着福字的红色小肚兜放在枕下。   做完这一切,莫名就觉得脸颊烫烫的,幸好房间没人。   “怎么还没休息,不是说了让你不用等我。”赵恒突然进来,吓了陆瑶一跳,差点把枕头给丢出去。   “反正也睡不着,水给你准备好了,你先去沐浴。”陆瑶连忙过来给赵恒脱去外袍,推他进了里间沐浴,掩饰自己的尴尬。   赵恒沐浴很快,随便披了件外袍就出来了,腿和脚上的水淌了一地。   陆瑶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水:“你怎么不擦干再出来。” 第804章 叛逆混蛋   “我一个大男人,哪那么矫情。”赵恒满不在乎道。   “我是说你弄了满地的水。”陆瑶指给他看地毯上的水渍。   “我明日注意好吧?”赵恒赔着笑脸道。   “你每次都这样说。”第二日还不是老样子,又弄的满地是水。   陆瑶又给他拿了件干净的里衣让他换,刚才那件已经被水打湿不能穿了。   “没事儿,反正一会儿还得脱,省的麻烦。”赵恒接过衣服丢在一边。   陆瑶想到今日母亲的那些话,心底有些紧张,傻楞的站着,都忘了和赵恒说话。   “想什么呢?”赵恒看陆瑶站着不动,直接过去把人抱过来,十分小心的放到床上,生怕再把她磕着了。   他以前抱陆瑶上床,习惯的随手一丢,磕了她好几次,当然,他自己也没少受罚,如今是学乖了。   打小在军营里,都是一群大老粗,后来和陆玉庭一起,两个人也是经常互坑,有些事是真的注意不到。   “没什么。”陆瑶低头,身子往里面挪去,不敢和他对视:“时辰不早,早些休息吧。”   “这么着急?”   陆瑶一急,心虚的拉过枕头背对着他躺下:“谁着急了,我要睡了,懒得理你。”   陆瑶拉枕头的时候忘记了枕头下放有东西,露出一半红色来。   赵恒好奇,扯了出来,展开瞧了瞧,没见窈窈穿过这种花式的,绣福字的没有以前绣花的好看。   赵恒拿着在陆瑶后背上比了比,尺寸不大对,这么小,什么也遮不住吧,这又是新款式?   “这什么?”   “什么?”陆瑶闷声应了一声。   赵恒展开手中的东西在陆瑶眼前晃了晃:“这个!”   陆瑶抬眼一看,可不正是今日母亲留下的,她忙抬手拽过:“你在哪拿的?”   她明明放在枕头下面了,怎么就到他手里了,陆瑶把肚兜护在怀里紧张兮兮的。   “枕头下啊,没见你穿过,宫里的新款式?”赵恒凑到陆瑶身边道。   “不是我的!”太丢脸了,不想说话,陆瑶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我也用不着穿这玩意,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我都看到了,是不是要穿给我看,窈窈这是要给我惊喜被我发现了吗?”原来窈窈这么重视他,赵恒忍不住有点飘了。   “你快闭嘴吧,谁要穿给你看。”陆瑶听不下去了。   “不穿给我看,难不成让我穿?”这巴掌大小的玩意儿他也穿不了。   陆瑶要被他气死了:“也不是给你穿的。”   “那你宝贝成这样,又是放枕下又是抱怀里的?”赵恒把陆瑶从被子里拽了出来:“说说吧,哪来的,是谁的?”   陆瑶自然不好意思说,这种事太容易被误会是……陆瑶支支吾吾的不肯配合。   赵恒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你不说,我现在就给你换上。”   说着便要动手脱陆瑶的衣服,陆瑶急了,忙伸手护着:“我说还不成,你好好坐着,不许动。”   赵恒是个没耐心的,脸皮又厚的没边儿,陆瑶是拿他没辙。   赵恒听陆瑶说完,忍不住大笑,凑到陆瑶耳边道:“求子符,红肚兜,你有功夫做这些没用的,倒不如求求我。”   也是巧了,今日老头子也拿东宫无嗣说事呢,一个个都催着他们生孩子,好像他真的没用似的。   赵恒把陆瑶手里的东西往床边一丢,抱着陆瑶直接滚床上了:“你干嘛?”   “你不是要生孩子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   “也是,这事光说没用,得做。”   ……   第二日早朝,皇上不出意料的和大臣们商量先皇冥诞皇陵祭祖一事。   说是商量,那语气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都把太后拿出来说事了,谁敢不同意。   祭祖具体事宜交给了礼部负责,御林军和兵部负责护卫,任务很快分派下去。   赵恒垂眸,全程打瞌睡状态,皇上看到赵恒这副散漫样子有点上火。   他在这儿忙死忙活,说的口干舌燥的,他倒好,当着满朝文武公然摸鱼。   “太子!”皇上突然叫了一声。   “儿臣在。”赵恒反应还算快。   “祭祖当日流程你来负责,具体细节你和礼部张大人商议。”皇上不是担心礼部出岔子,他是担心赵恒。   这孩子不在宫里长大,上次的太子大典也跑了,没见过这种大阵仗,若出了差错,那可是在百官面前丢脸。   让他跟着礼部过一遍,到了那日也能不出错。   “是!”   皇上看赵恒没有拒绝,态度也不错,心里那点火消了些,点点头:“这次祭祖太后她老人家十分重视,事关重大,出行护卫部署你也要亲自盯着,御林军和兵部的人都由你调遣。”   皇上这话一落,赵恒愣了下,老头子这又整什么幺蛾子,一天天的不找点事他真是心里不舒坦。   御林军和兵部是他的心腹,这会儿突然交给他调遣,逗他玩呢?   昨日他走了之后,谁又去了华清殿,这么馊的主意肯定不是老头子一个人能想出来的。   “父皇,此事不若交给六弟负责,六弟此前一直没有在朝中担任差事,正好借此锻炼,也好向二位大人多学习。”赵恒一副提携弟弟的好兄长模样。   突然被点名的赵毓有点懵,他就知道突然让他上朝没好事,果然!   曾江看了赵毓一眼,太子殿下和淮王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赵毓连忙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之前并未在衙门任职,突然接这么大差事,儿臣怕做不好。”   皇上让赵恒负责护卫的确有试探之意,让太子护卫等于把自己的安全交到太子手中,太子若想制造个什么意外太容易了。   太子让老六负责,倒十分合皇上心意,最近老六最近倒是常来华清殿陪他下棋。   这孩子向来是清心寡欲的,不争不抢,比起老四,他的孝心多了真心。   有时候,孝心真是比出来的,老三如今是躲着他,怨着他,老四深沉世故,老五叛逆混蛋,老七是个傻的,也只有老六贴心些。   皇上思索了一瞬,然后才道:“太子说的有道理,如此老六便好好学学,以后也好在朝中谋个差事。”   赵毓无奈,只能接旨:“是!” 第805章 真心错付   下了朝赵毓追上赵恒道:“太子哥,这差事我真做不了。”   这万一父皇磕了碰了,可都是他的锅,他背不起。   而且,他这几日进宫感觉出来了,宫里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只怕这次祭祖有点危险。   “自信点,没什么大不了的,父皇可是十分看好六弟。”赵恒笑着拍拍赵毓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太子哥,臣弟之前都按太子哥的话照做了……”看在他表现的这么好的份上,能不能通融通融?   “做的不错,六弟继续加油,为兄也十分看好六弟。”赵恒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赵毓一脸呆滞的望着赵恒的背影,他这次真是被坑惨了。   曾江走过来拍了拍淮王,叹了口气道:“你这次……自求多福吧!”   以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他要坑谁,一般都逃不过。   之前在泰安找上官大人的手札时,他就被太子坑过,记忆犹新啊。   赵毓突然拽住曾江的手臂:“这次你可得帮我。”   “别,我帮不了。”曾江拽回自己的手臂。   他忙着呢,没空。   曾江正要离开又被赵毓一把拽住了:“还是不是兄弟了?”   “我可不姓赵啊,高攀不起你这兄弟。”曾江嫌弃道。   “真不帮?”   曾江摇头,坚决拒绝。   “再问最后一次,真不帮?”赵毓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帮不了,我一个小小侍郎这事我可说不上话。”   赵毓一把松开曾江,一反常态,突然变了脸色:“不帮拉倒。”   说完直接走了,不过,不是出宫的方向。   “你去哪?”   “去找淑母妃聊聊天,好些日子没见她了。”   曾江顿觉不好,去后宫不找他亲娘柔妃娘娘,找淑贵妃做什么。   曾江三两步追上赵毓:“贵妃很忙,没空理你。”   “一定有空,我要告诉淑母妃,我……看上她的侄子了,两情相悦。”赵毓说完最后四个字后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奸笑,豁出去了,反正也没好日子过了,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曾江要被他气死:“你疯了。”   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了,这会儿添什么乱呢。   “没错,我是疯了,你说我怎么有你这样见死不救的兄弟呢,这么多年的真心真是错付了。”赵毓气吼吼道。   “呵,”曾江被气笑了:“就你还真心,真心坑我是吧?”   今日朝堂的情形谁看不出来,皇上让太子负责护卫就是在试探,受了谁的挑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肃王掌着金吾卫,顾郡王掌着护城军,他们两个谁都比淮王更合适,可肃王和顾郡王都是太子的人,皇上不放心,更不放心交给景王。   所以,这差事只能丢给什么事都不管的淮王才能让皇上放心。   皇上和太子在朝堂上几次明里暗里交锋,皇上哪次赢过?   太子把皇上的心思拿捏的透透的,偏皇上不觉得自己老了,还自以为能控的住太子,不栽跟头才怪。   所以,这差事,淮王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赵毓一脸沮丧:“你说我容易吗,父皇,太子,还有景王,哪个是省油的灯,我这避嫌都来不及,哪里敢往里掺和,这哪里是祭祖,分明是拿我的小命祭天,我这次是死定了。”   曾江嫌弃的看了着赵毓,好歹一起长大,还能真看着他有事?   “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曾江想了想道。   赵毓一喜:“什么办法,快说?”   “要么苦肉计,你今日让你的护卫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给你一刀,至少躺十天半月的那种,这差事肯定就不用你负责了……”   赵毓直接给了曾江一拳:“我看你不是拿我当兄弟,你是想送我上西天,盼着我死呢。”   “苦肉计,苦肉计,你不动点真格怎么让别人相信。”曾江瞥了赵毓一眼,嫌弃之意明显。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赵毓一脸为难,他这从小到大的,活的一点也没有别的皇子那么励志。   别的皇子都多灾多难,连肃王都失踪过一次,当然,后来在假山找到了,哭着喊着说有熊瞎子要吃了他。   他呢,因为是皇子中的边缘人物,所以谁都对他和和气气的,打小连个油皮儿都没磕过,这会儿要眼睁睁看着别人扎自己一刀,还真……狠不下心。   曾江沉吟了一会儿:“倒是还有个办法。”   “你倒是说啊。”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投太子殿下所好了。”   “什么意思?”赵毓不解。   “太子殿下最看重什么?”曾江提示道。   赵毓想了一会儿:“……我知道了,是皇位……不对,你不会是让我替太子谋害父皇吧?”   曾江不想和他说话了,直接走人,这脑子是被狗啃过了吗?没法沟通。   赵毓追上曾江:“你别走啊,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别藏着掖着的让我猜了,我这会儿已经不行了。”脑子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到。   “太子妃。”曾江不耐烦的丢下三个字,扬长而去。   赵毓想了半天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一拍手掌,对呀,他怎么没想到呢。   太子殿下最看重的是太子妃,太子妃可是五哥硬生生的从四哥那里夺来的。   高,这招真高。   得,他现在就去东宫拜见太子妃去。   走了几步,赵毓想了想,还不对,就这样空着手去也不合适啊,先出宫准备点礼物。   顾昭华和赵煊俩人下了朝也垂头丧气的:“你说父皇什么意思啊,皇上出行护卫向来都是由御林军和金吾卫负责,好好的差事丢给了兵部,还让六哥负责,六哥懂什么,这算什么事儿。”   “你还看不明白,皇上这是防着五哥呢,肯定是那个狗屁真人搞的鬼。”顾昭华也生气的很,恨不得冲进去掀了那狗东西的炼丹炉。   “父皇真是吃了迷魂药了。”   “这还没出宫呢,你可长点心吧。”传到皇上耳中可没好果子吃。   “我敢说就不怕!”赵煊梗着脖子道。   “你可拉倒吧,别到时候又哭爹喊娘的求着五哥救你。”   “顾昭华,你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哭爹喊娘了,说的跟你没哭似的。”当初他被关在顺天府牢房时,顾昭华正好住他隔壁,他可什么都看到了。 第806章 众望所归   顾昭华想起了当年那事,一下子被勾起了伤心事,那时三姐还在,祖母还在,娘也在。   可如今她们都不在了,他就是满京城撒泼打滚都没人看了。   爹现在倒是不打他了,可他怎么就那么怀念以前被打的日子呢。   没想到,日子竟过去这么久了,顾昭华抬头望了望天,又低下头闷声道:“饿了,吃包子去吧。”   赵煊也察觉顾昭华情绪不对,点了点头:“也好,先吃饱再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同一副表情,都丧眉耷脸的。   玉宁公主刚下了马车就看到这俩孩子迎面走过来,正要问他们话呢,俩人就这么越过他走过去的,跟没看到她似的。   玉宁公主一下不开心了,自尊心受了打击,她是不受宠,可到底是长辈,这俩倒霉孩子,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你们两个站住!”玉宁公主开口了。   刚从宫门出来的赵毓被这一声娇喝吓了一跳,虽然只是背影,但赵毓认出来了,这不正是他那位养了十多位面首的姑姑。   瞧这满头珠翠,隔着几丈远都能闻到的香味,他想认不出都难。   “侄儿见过玉宁姑姑。”赵毓的声音从玉宁公主后背传来。   玉宁公主愣了下,这是见了鬼了,皇子都扎堆了。   赵煊和顾昭华听到声音也回头看,面对面的见着了,纵然再不想打招呼这下也不能假装看不见了。   “玉宁姨母。”   “玉宁姑姑。”   看两人乖乖的停下来打招呼,玉宁公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你们几个孩子真是的,走路都不知道看着点,怎么一个个的都瞧着不高兴,莫不是挨皇兄骂了?”   两个皇子,一个郡王,她也不好太摆长辈的谱,说得过去就行了。   而且,她今日进宫是让玄妙真人再给她几颗丹药的,若是皇上心情不好,她可不能去碰钉子。   “多谢姑母(姨母)关心,父皇(舅舅)并无责怪。”三人齐声道。   玉宁公主是个麻烦精,三人都希望她赶紧走。   玉宁公主又装模做样的寒暄了几句,这才进了宫门。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今日真是见了鬼了,竟碰上这个老妖精。   大概是动作太过统一,三人抬头互相看了眼,都笑了出来。   顾昭华主动道:“一起吃包子?”   赵毓啊了一声,显然没反应过来这打招呼方式。   “味道特别好,你吃过就知道了。”赵煊强调道。   赵毓这会儿还真饿了,便顺势道:“那……走吧。”   他们两个和太子走的都近,说不定能帮着说句话呢。   三人上了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两辆,被皇上召去书房议事的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出门看到这场景有些纳闷,现在皇子们的关系都这么好了吗?怎么有种大局已定的感觉呢。   赵毓没想到马车七拐八拐的钻进了小巷子,后面又弃了马车,徒步走了些许路。   幸好他是知道来吃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找乐子呢。   “别看门面小,生意好着呢。”赵煊向赵毓介绍道。   他现在是这里的熟客了,每次碰到相熟的大爷还能聊上几句,反正也没人认得。   别说,这种与民同乐的感觉真好,怪不得太子哥要逃出京城微服私访呢,待有机会,他也要出去走走。   三人刚找到座位坐下,旁边桌子坐下一大爷,看到顾昭华和赵煊熟稔的打招呼道:“来了老弟!”   “老哥哥好啊!”   赵毓:……   老弟?   老哥哥?   简直震碎赵毓的心脏,吓的他咳嗽连连。   他这是听到什么,这两个人不怕被父皇知道了打死吗?   “这两日怎么没见你俩?”老大爷道。   “嗨,事多,耽搁了。”赵煊道。   “年轻人有事做是好事。”   “您说的是。”   ……   赵毓:……   这还聊上了,不怕死是吧。   老板娘把包子端上来可算把这段聊天打断了。   包子配萝卜干,奶白色的豆汁,还有一碟子绿蒜瓣儿……   赵毓看两人一口一口吃的香,愣是没敢下嘴。   “小老弟第一次来?”那位大爷又开口了。   赵毓一下没反应过来这声小老弟是叫自己。   “我哥们儿,带他来尝尝鲜。”赵煊显然已经融入了这气氛。   哥们儿?   亲哥变哥们儿,是不是再过几年就得叫老哥哥了?   “小老弟,这包子要趁热吃。”老大爷很是热情。   赵毓在‘众望所归’的目光中咬了口包子,表情一下变了,这包子果然不错。   顾昭华和赵煊相视一笑,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没出息,然后继续吃自己的包子。   “老板娘,三屉包子带走。”一道女声响起,顾昭华反射性的抬头,那一袭浅绿衣裙的可不正是许璐。   许璐也看到了顾昭华,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赵毓背对着门口,没看到许璐,只见顾昭华咧着嘴傻笑,赵煊微微偏了下头:“许姑娘又给你哥买包子呢?”隔几日就能见的,他和许太医也熟了。   “是呢,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一步。”许璐提着食盒声音轻快道。   待许璐走了,旁边的大爷才有些显摆的对赵毓道:“许姑娘是宫里的太医,哥哥是陆家军的将军,厉害着呢。”   赵毓点头附和:“的确厉害。”   若您老知道被您称呼老弟的是位王爷只怕您就吃不下包子了。   别说,吃饱之后心情好了不少,果真那句话没错,天大的事儿也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六哥去哪?”赵煊随口问道。   “我去……对了,我正好有事要请教两位弟弟呢,走走走,前面茶楼说话。”赵毓吃饱了,脑子也灵光了。   顾昭华和太子妃关系不错,应该是知道太子妃喜好的。   赵毓一手拽一个,生怕两人跑了,他现在走投无路了,能逮着一个算一个。   小二没想到这一大早的竟有人来喝茶,不过,做生意的也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更何况,人家直接包场了,大买卖。   赵毓一边儿倒茶一边儿道:“两位弟弟,这次六哥真是遇到难处了,你们得帮帮六哥。” 第807章 百试不爽   顾昭华和赵煊对视一眼,十分默契,他们关系没好到互相帮忙的程度吧?   赵煊有些警惕的开口:“什么事?”   赵毓也不客套了,都到这份上了,开门见山吧。   “两位弟弟平日和太子哥走的近,可知道太子妃有什么喜好?”   赵毓话落,两人脸色俱是一变,顾昭华急眼了,从位置上站起来,直接开口:“我警告你啊,别打我五嫂的主意。”   赵煊跟着起来,准备走人的架势:“想什么呢你,疯了吧!”   这念头他想都不敢想,他竟然敢直接说出来,包子吃撑了?豆汁进脑袋里了?   赵毓一看两人要走,忙拦着:“误会,误会,我不是要打太子妃主意,我是要打太子主意。”   “那更不行。”两人异口同声道。   气氛剑拔弩张,眼看着要拔刀相见了。   赵毓一跺脚,无奈道:“好吧,也没什么好瞒的了,都是自己人,父皇今日早朝给我的差事,我干不了,你们两个也清楚,我没带过兵,哪知道怎么部署,所以才想让太子哥在父皇那里帮我说话……”   “这事啊。”两人松了口气。   “不然呢,两位弟弟真是误会我了,也怪我没说清楚,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哪。”那两位可都不是善茬,惹不起。   “这事儿其实你也不用去找五哥,我给你说个招儿。”顾昭华信誓旦旦道。   “什么?”   “你去找舅舅啊,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准灵。”这招他之前常用,百试不爽。   “没用,父皇不会答应的,还是得求五哥。”   “你没看出来,舅舅就是不想五哥插手此事。”   “明着不行,还不能来暗的。”赵煊顺口道。   这话一出,赵毓瞬间明白了,太子这是逼他做选择呢。   要么父皇,要么东宫。   太子从来就没有把景王放在眼里过,太子是要在祭祖之后……登基。   这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越来越清晰。   “六弟说的极是,所以,太子妃到底喜欢什么,我也好投太子哥所好,让他暗中帮我。”   赵煊有点不明白了,他刚说了什么他明白了,怎么他反倒闹不明白了呢。   顾昭华来了劲:“要说五嫂的喜好你问对人了,我可是和五哥五嫂一起下过江南呢,江南的风景别提多美了,还有江南的小曲儿……”   赵煊听顾昭华吹过多少遍了,听的都倦了。   赵煊喝了口茶,重重的把杯子放桌上,不快的提醒道:“说正事,总不能把江南给搬到京城来。”   “瞧你发酸的模样,嫉妒了吧?”顾昭华太了解赵煊了。   赵煊哼了一声:“不过,我倒是知道五嫂有个爱好,她爱吃糖炒栗子,还有绿豆糕。”   “你怎么知道?”   赵煊含含糊糊道:“……我们一起在宫里读过书,五嫂是六妹妹伴读。”   他也的确是那时候知道的,陆瑶带的糕点最好吃了,可每次他都只能分到一块。   他最讨厌的就是赵穆,因为他能分到一整盘。   还有陆侯爷来接她时带的糖炒栗子,热乎乎的,冬日里还冒着热气儿,那味道叫一个香。   他也让宫人买过,冷掉了,一点也不甜,更没那个味儿。   后来自己能出宫了,倒是找到那一家糖炒栗子,但总感觉没有她吃的那一包栗子甜。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知道到底甜的是她吃的那包栗子还是她那时的笑。   “你什么表情,娘们似的。”顾昭华看赵煊低着头忍不住揶揄。   “你才娘们呢,懒得搭理你。”   顾昭华哼了一声,这才对赵毓道:“五嫂其实什么都不缺,但女人最喜欢的就是首饰衣服,这点我最了解了。”   顾昭华打小儿女人堆里长大的,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   “京城有不少五嫂的铺子,你最好去五嫂的铺子买,珍宝阁,多宝阁,还有笔墨斋,尽管买,五嫂肯定喜欢。”顾昭华拍着胸口保证道。   他说完还朝赵煊看了眼,瞧见了吗,这才叫了解,什么绿豆糕,糖炒栗子的都弱爆了。   赵煊这会儿真像泄了气似的,不吱声。   那是年少的一场梦,不对,其实他连梦都不敢做。   顾昭华看赵煊不和他吵,顿时觉得没意思了:“好了好了,其实我也不是了解五嫂,我是了解女人,当然,要说五嫂最喜欢的,那当然是五哥。”   赵毓觉得顾昭华的这些话倒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去太子妃的店里买再送去东宫,这一来一去,不管礼物挑的到底合不合心意,但他的心意该是尽到了。   很好,很好,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   ……   曾江出了宫没有回府,早膳在外面用的,顺便在路上溜达溜达消食,巧了,正碰到魏家的马车。   魏家的车夫认得曾江,魏家出事,曾大人到府上帮忙,是大少爷的同窗。   “曾大人!”车夫停下了马车。   这声曾大人可把车里的魏荣惊到了,是曾江?   毕竟京城里被称呼曾大人的不多,她正好认识。这可是街上,曾江这是疯了吗?   “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家小姐,是关于你家少爷的,劳驾小哥把马车停到前面茶楼。”   车夫犹豫了下,只听车里的魏荣道:“按曾大人的话做。”   车夫这才驾车,在茶楼面前停下,魏荣下车戴着帷帽,夏日里出门戴这个既能防晒,又便于出行。   风掀起帷帽的一角,露出一只耳坠子摇摇晃晃,叮当作响。   曾江再去看时,帷帽上的纱帘已经落下,好不遗憾。   进了包厢魏荣才摘下帽子:“你别用我哥哥做借口了,我哥哥马上要回京了。”   她出门前,阿瑶刚送来的消息,她高兴坏了,魏家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太子妃告诉你的?”曾江又看了眼魏荣今日戴的耳坠子。   “嗯。”魏荣点头:“多亏了阿瑶才能这么快找到我哥。”   曾江没有告诉魏荣,他也派人打听,只是消息到底慢了一步,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不说也罢。   “你大哥回京,你也能放心了。”   魏荣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这两日正要于我母亲说,我长姐病了,我今日正要去探望。”   曾江嗯了一声:“我的帕子可绣好了,我今日是来取的。” 第808章 我不嫌弃   “帕子?”魏荣有些心虚。   上次他送了她簪子的时候说让她绣条帕子,她绣了,不过,绣的不太好,打算重新再绣。   “没绣?”   “不是,是,是我绣的不太好,我绣了好几条,金橘说那竹子一会儿像甘蔗一会儿像萝卜,我……就没敢拿出来。”魏荣的声音不大有底气,女红方面真的是,她不太有天分。   曾江咳了声,极力忍着才把口中的茶咽下,没有让自己失态。   绣工是有多差,才能绣成那个样子。   “你别绣了,就那两条,我不嫌弃。”曾江倒是宽容。   “那也没法送人啊,你到时候怎么用,会被人笑的。”魏荣急了。   “我不让人看到。”   魏荣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算了,我还是再努努力,争取绣条更好的,等我绣好了再给你送去。”   曾江也不是真缺一条帕子,魏荣都这样说了,他也没有不同意的。   “也好,只是不能让我等太久。”绣条帕子等了这么久,那要等着他绣的鞋袜,他岂不得天天打赤脚。   “你放心,我今日回府立刻就绣。”魏荣举起小手保证道。   说话的时候耳垂上的坠子跟着摇晃,像是要晃进人心里。   魏荣见曾江盯着自己瞧,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曾江收回视线时有点慌,捏着杯子假装喝茶:“你今日的耳坠倒是别致。”   “那当然,阿瑶昨日送我的。”珍宝阁的新品,非卖品,满京城只有这么一对,阿瑶送给她了。   曾江有点吃味了,太子妃送的,这么迫不及待就戴了,这是有多喜欢。   “怎么不戴我送的簪子。”曾江语气带点怨气。   魏荣看曾江语气冷飕飕的,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坦言道:“我还在守孝,那个簪子太华贵了……”   她尚未出孝,戴着明晃晃的金簪还镶着红宝石,别人说什么她倒是不在乎,她就是想为祖父做点自己该做的事。   曾江这才恍然,当时买的时候就挑着最贵的买,倒是忘了这个。   太子妃送的这个耳坠做工精致考究但并不是金的,是素银的,应是特意给她做的吧。   “对不起。”曾江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事的确是他想的不周。   魏荣倒是大度的很:“没事,你送的簪子我也很喜欢的。”   曾江沉默,也许他的劲敌不是周君远,是太子妃。   “我,我得走了。”魏荣看曾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气氛有点僵了。   而且,她真该走了。   “今日放榜,前面堵着,从兴华路绕过去……”曾江知道她要去冯府,也不强留。   “好,那,我,我走了。”魏荣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曾江怪怪的。   “嗯。”   魏荣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你走。”曾江勾了丝轻笑,站在和她隔了一步远的距离。   “那我真走了。”   “嗯,走吧!”   曾江真站在门口,看她的身影走过长廊,消失在楼梯。   魏荣上马车时,下意识的抬头朝二楼去看,看到曾江的身影时,莫名的就觉得暖暖的。   其实,她很不喜欢,回头的时候空无一人,原来,也有人等着她。   今日春闱放榜,果真如曾江所说,前面堵得厉害,幸好她们绕了道。   冯府的人认得魏荣,先派了小厮传信,魏荣到内院的时候魏芬已经出来接了。   “长姐不是身体不适,怎么出来了?”魏荣忙扶着魏芬。   “我没事,进去说吧!”魏芬带着妹妹进了房间,丫头们上了茶之后,魏芬挥手让她们都出去。   “长姐脸色看着不好,人也憔悴,还说自己不是病了。”魏荣担心道。   “只是中了些暑气,休息两日已经好多了,这么大热的天,倒是让你跑来跑去的。”魏芬有些心疼妹妹。   “我没事,身体好着呢,我刚在路上给赐儿和芙儿买的酸梅汤,还有娘做的你爱吃的茯苓糕,长姐快尝尝,怎不见那两个小毛头。”魏荣不见外甥和外甥女忙问道。   “和你姐夫在书房练字呢,只怕一会儿就知道你来了。”魏芬笑道。   “长姐,姐夫对你还好,没欺负你吧?”魏家遭逢变故,今非昔比,再加上陆家姐姐的事,魏荣难免为长姐担心。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魏芬点点魏荣的额头:“他对我是极好的。”   只是,婆母不像以前那般和善,妯娌们也……   魏芬笑了笑,罢了,那些人也不重要。   魏荣这才放心:“我今日来要告诉长姐一个好消息,哥哥有消息了。”   “真的?”   “阿瑶的人找到了哥哥,如今正在回京路上呢,若是快的话,下个月就能到京城了。”   “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魏芬脸上挂着笑,眼睛却是红了。   家中遭逢变故,魏家只靠娘和妹妹撑着,孤儿寡母,人情冷暖,各种滋味也只有经历过才知道。   姐妹俩说了会儿话还不见两个孩子过来,魏芬便道:“我去找找他们,这会儿不见过来,肯定又被你姐夫带去花园玩了。”   待魏芬走了,魏荣才叫了魏芬身边的嬷嬷进来:“秦嬷嬷,我长姐到底出了何事,你若不告诉我,我便让母亲来问你。”   秦嬷嬷是魏家带进冯府的,知道魏家如今的情况,自然不敢再让魏夫人操心:“二小姐,大小姐这次可真受委屈了。”   “可是姐夫让长姐委屈?”   秦嬷嬷摇头:“姑爷对小姐很好,是大夫人……前几日大夫人在家里设宴,宴请几位夫人……”   厨房送的茶点不合心意,让大夫人失了颜面,再加上三少奶奶一旁煽风点火,这一查就查出了厨房账目和许多珍品都对不上,三少奶奶说是小姐私扣了银子补贴娘家……   “虽说到最后查出了是厨房的管事嬷嬷贪了银子,可大小姐也受牵连,落了个管家不善,还被三少奶奶说大小姐整日往娘家跑,心思没有在冯家,大夫人便夺了大小姐管家权,大小姐一向心气高,管了这么多年家,从未出过错,可不就病了……大夫人以前对小姐挺好的,就是三少奶奶撺掇的……”   三少爷是冯夫人的小儿子,冯夫人一向偏疼,听说三少爷这次春闱中了,三少奶奶的尾巴更要翘上天了。 第809章 句句属实   今日来之前魏夫人特意叮嘱魏荣,不管发生了何事,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都不要插手冯家家事。   只要不是长姐和姐夫闹矛盾,其他的都是小事。   “大小姐不让老奴说,怕二小姐和夫人担心,不过大小姐这两日已经好多了,二小姐莫要担心了。”秦嬷嬷告诉魏荣也是让她和魏夫人放心。   自从魏家出事,大小姐可真是明里暗里受了不少委屈,大小姐倒不是在乎那管家权,压倒大小姐的是那人心。   姑爷倒是对小姐好,可爷们管不到内宅的事,大小姐也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是个管家权,只要他们以后不求着长姐又重新管家才是……怎得长姐还未回来,金橘,你找个认得路的去看看。”魏荣是着实有些想两个小家伙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金橘回来了,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姐,大小姐把三少奶奶打了。”   “打就打了,定是她惹了我长姐,不然长姐才不会动手。”魏荣一听这个反倒不着急了。   金橘点头:“小少爷受伤了……”   魏荣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往外走:“你怎么不早说,伤在哪,伤的怎么样?”魏荣一边说一边急急慌慌的跑了出去。   冯天赐从假山上摔下来了,倒是没什么外伤,人吓坏了,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冯宜州带着两个孩子在书房习完字,答应带他们去花园玩一会儿,可半道冯宜州被冯大人叫走了,说家里来了客人,让他去陪客人。   冯宜州是冯大人长子,这样的场合一般都是他陪着冯大人一起招待。   冯宜州便让刘嬷嬷送两个孩子回去,可人还没送回来,路过凉亭时三少奶奶非要让刘嬷嬷去她院里给她取扇子。   刘嬷嬷自然是不肯,她带着孩子呢,三少奶奶说她会看着两个孩子,让刘嬷嬷快去快回。   刘嬷嬷再要拒绝,三少奶奶便说没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如今她管家,若她不听差遣,便要将她赶出府去。   刘嬷嬷没办法,叮嘱三少奶奶看着孩子,这才离开。   没想到她回来,小少爷竟从假山上摔下来了。   魏芬看夫君没有带两个孩子回来便有些担心,可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冯天赐一看到魏芬,委屈的扑进母亲怀里哭了出来,冯芙蕖也吓坏了,和哥哥一起哭。   魏芬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两个孩子哄好了。   “三婶母不让说,要将娘赶出府去……”冯天赐说的断断续续,魏芬却听明白了。   孩子虽然不懂大人的事,可他们十分敏感,知道母亲最近过的不好,便把赵念慈的话当了真。   魏芬怒火一下起来,小孩子调皮磕磕碰碰也正常,怨不得旁人,可被人威胁性质就不同了,若被吓到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当时看着没事,可谁敢保证孩子没受伤,魏芬直接一耳光打赵念慈脸上了。   魏芬这一巴掌,可把冯府的下人们吓坏了。   都是出身名门的贵女,内宅里私下勾心斗角见得多了,可直接动手的还真是少见。   赵念慈是宗室出身,虽说是旁支,并不受宠,可到底姓赵,皇族的谱摆的十足,如今被当着下人面打了自然不甘。   “你敢打我?”赵念慈欲要还手,被魏芬捉住了手臂。   身后下人们都吓懵了,无人敢上前拦着。   “打的就是你,赵念慈我告诉你,后宅那点破事我懒得理你,可你把心思动到我孩子身上,拿他们立威,我绝不罢休,今日这事没完,我们去婆母面前请她老人家主持公道。”   “大嫂,不过是从假山上摔下来,赐儿也没受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是想借题发挥,夺回管家权。”   魏芬冷笑:“管家权我还真没看在眼里,今日这事若不说清楚了,以后冯家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魏家出事后,夫君态度倒是没什么,魏家的一些事还要仰仗冯家,魏芬平时也是能忍则忍。   可今日不同,她受委屈没有关系,可她的孩子不行,大人那点恩怨大人自己各凭本事,可念头动到不知事的孩子身上,就太龌龊了,若她今日得逞了,难保不会做第二次。   “你疯了不成,一点小事也不怕失了体面。”赵念慈也就敢和魏芬夺管家权,可冯天赐是嫡长孙,老夫人宠的很。   她今日也是想摆摆威风打压下魏芬的气势,没想到竟出了事,这事闹到夫人那里,她自然说不清楚。   “小事?赵念慈你给我记住,等你做了母亲再来和我讨论这是不是小事,刘嬷嬷带孩子去老夫人院里。”魏芬管家多年,余威仍在,那些小丫头们都吓破了胆,没人敢拦,魏芬拖着赵念慈一起朝冯夫人院里去。   魏荣到凉亭时,人已经不在了,问了丫鬟才知道长姐带着三少奶奶去了冯夫人院子。   冯夫人对魏芬的确是态度没以前那么好,可对两个孩子,尤其是冯天赐还是心肝宝贝的疼着。   小儿子大孙子,都是她的命根子,听说孙子受伤了,那叫一个紧张。   尤其看到孙子眼睛哭的肿了,躲在嬷嬷怀里,像是怕见人似的,越发心疼,二话不说的责怪魏芬:“家事管不好就算了,你这个当娘的怎么连个孩子也看不住。”   赵念慈躲在魏芬捂着被打的脸,也抹着眼泪,冯夫人虽看到了,但并不关心,孙子才要紧。   魏芬也不着急辩解,冯夫人这会儿越生气,知道真相的时候才能罚的越重。   “娘,是我没看好赐儿,才让他摔了。”赵念慈避重就轻道。   冯夫人看了赵念慈一眼:“不关你的事。”然后看向魏芬道:“你院里是没有丫头婆子了吗,把孩子丢给念慈,她哪里懂得照顾孩子?”   以前看着她挺懂事的,怎么现在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赵念慈顿时有了主意,老太太如今是厌烦了魏芬,不过是两个孩子,他们这会儿只知道哭,到底什么情况,还是她说了算。   “娘,今日大嫂娘家妹妹来做客,兴许忙了些。”赵念慈稳下心神笑道。   看着是帮魏芬说话,实则落井下石,把孩子的事推给魏芬这个当娘的照顾不当,还把魏荣扯进来当替死鬼。   冯夫人如今不喜魏家人,魏家出事冯家来来回回的帮不少忙,差点把自家前程搭进去了。   听了赵念慈这话说话立刻刻薄起来:“是做客还是打秋风还不一定呢?”   魏芬正要说话,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多谢伯母好心,我们魏家没有打秋风的习惯,您如果会,还请教教小女?”   冯夫人闻言,面容有些尴尬,有些话当着冯家人数落魏芬可以,可被魏荣听到就另一个性质了。   冯夫人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魏芬没想到魏荣会过来,连忙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都不知道姐姐被骂的这么惨,冯夫人好生威风啊。”魏荣说话声音不大,却足够房间里每个人都听清楚。   冯夫人以前挺喜欢魏荣,还夸过她性格开朗,心直口快,可如今只觉得没规没矩。   “冯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多嘴。”冯夫人不算呵斥,但长辈的谱摆的足足的。   “我可没那么闲,就是来看看我姐,你们继续,我今日就跟伯母学学如何治家,长长见识。”魏荣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真跟旁观者一般。   魏荣便是再大的怒气现在也得压着,除非打算两家撕破脸了,否则,姐姐日后在冯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今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长姐自己就能解决,毕竟她的姐姐还没窝囊到要靠娘家人上门为她讨公道。   冯夫人刚才那句话刻薄了些,有点心虚,知道这丫头是个混世魔王性子,便也懒得理她,省的失了两家和气。   魏芬也想速战速决,便不弄那么多前奏了:“刘嬷嬷,你把今日的事告诉夫人吧。”   赵念慈立刻威胁道:“刘嬷嬷你可想好了再说,若有欺瞒,我们冯家定是不饶的。”   魏芬冷笑道:“三弟妹奶说的是,刘嬷嬷你可得好好说清楚了,一字也不要漏了,你是冯家家奴,若不是你的错,夫人自然会为你作主。”   刘嬷嬷扑通就跪下了,将大少爷是如何被老爷叫走,她如何要带小少爷,小小姐回院,又如何被三少奶奶拦住威胁说了个清楚,一句不多,一句不少……   “你这个刁奴,竟敢污蔑主子,还不拖下去打死。”   “三少奶奶这招杀人灭口倒是不错,我今日学到了。”魏荣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冯夫人虽然生气,可也不好再发作,冯家和魏家明面上还不能撕破脸。   “老夫人,大少奶奶,老奴说的句句属实,老奴没有撒谎,不信你们问小少爷……”   “小孩子的话能当真吗?”魏荣道。   冯夫人听不得说她孙子不好的话。   “赐儿最是聪慧,他的话怎么不当真。”见过赐儿的谁不夸他聪明伶俐,最肖其舅,他舅舅是文曲星君,她的孙儿那就是小文曲星君。   虽说魏家落魄了,可魏铭的状元郎是实打实的。 第810章 不争不抢   魏荣煞有介事的点头:“伯母说的是,赐儿的确聪明。”   冯夫人抱过孙子:“告诉祖母,到底怎么回事,祖母给你作主!”   冯天赐不过五岁多,冯芙蕖三岁多,俩孩子加起来不到十岁,还真不一定能说清楚了。   “赐儿,赐儿?”魏荣蹲在旁边叫了几声,冯天赐也不知是哭的累了还是怎得,有点想打瞌睡似的。   魏荣叫了两声才看着清醒了些,眼睛红肿着,平日里粉团似的孩子,这会儿成可怜兮兮的小奶猫了。   “小姨给你带了你喜欢的糕点,还有酸梅汤呢,你告诉大家,怎么回事,说完了,小姨就带你回去好不好?”魏荣握着冯天赐的小手道。   冯天赐神情有点怯,下意识去看魏芬,魏芬道:“你刚才不是还跟娘说吗,你再说一遍给祖母听……”   冯天赐这才伸手指向赵念慈:“三婶不让说,三婶说祖母不喜欢娘,要赶娘走……”   “你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呢。”赵念慈急了。   “三少奶奶,你可别仗着岁数大就吓唬孩子……”魏荣冷笑道。   冯夫人瞪了赵念慈一眼,她是不喜欢魏芬,一个做儿媳的压着她这个婆婆多年,出身比她好,学问比她好,年纪轻轻的,那一身气度她这个做婆婆的都比不过。   一同出去赴宴,都是夸魏芬如何如何好,夸她也只有那一句她好福气,有个好儿媳,就连这句都是变着法夸魏芬的,她早就受够了。   虽是如此,但魏芬的确挑不出错,得体大度,知书达理,养的两个孩子也比别家的好,她从未想过要儿子和离,顶多塞几个通房到儿子房里让她不快,可儿子是个没出息的,一个都不敢收,到头来不快的是她,她这才挑魏芬的刺。   赵念慈竟然把这种话说给孩子听,真是个蠢货,烂泥扶不上墙。   “三婶让刘嬷嬷拿扇子,刘嬷嬷走了,三婶让我去假山,说那里有蝴蝶,我想送给……祖母,摔下来了,三婶不让告诉娘,不让告诉祖母……”   “哥哥说的是!”冯芙蕖点了点头。   “祖母,三婶好凶。”   “好凶的。”   “她骂我娘。”   “哥哥说的是。”   冯天赐说一句,冯芙蕖跟一句,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和刘嬷嬷说的差不多。   魏荣摸了摸冯天赐的头:“你祖母说的没错,我们赐儿就是聪明。”   魏荣这句话极大取悦了冯夫人,冯夫人很受用,不过,她也没忘正事。   “你怎么这么恶毒,骗孩子上假山,威胁他,你也是个女人,以后也是要当母亲的,连个孩子都容不下,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冯夫人怒喝道。   赵念慈立刻下跪认错:“娘,我没骗他,我本想和赐儿一起上的,可转个身,他自己已经爬上去了,他摔下来,我吓坏了,怕您和大嫂知道了误会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害赐儿,真的没有……”   “祖母我害怕!”   “我也害怕!”冯芙蕖有样学样。   冯夫人拍着两个孩子:“乖,不怕,不怕……”   “娘,我先带孩子们回去,太医在等着,还请娘为两个孩子主持公道。”魏芬借口告辞。   赵念慈最会做戏,冯夫人是个不大有主见的,很快就会出来当和事佬,让她看在一家人面上,逼她原谅赵念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不在,婆婆反倒不好偏袒,她这个儿媳是外姓人,可孙子不是,到底疼不疼孙子,以后冯天赐这个嫡长孙在冯家会不会被人看轻了,就看她这个嫡亲祖母如何做了。   “是得找个太医看看,赐儿这么聪明,可不能摔坏了。”魏荣点头附和。   冯夫人一听,是呀,那么高摔下来,万一摔到头那可不得了,她的大孙子将来要考状元的。   冯夫人怒气愈甚:“你这毒妇,我们冯家是容不得你了。”   这当然是气话,可也是真生气了,一个落魄皇族,真把自己当金贵的县主了。   可笑。   “让你跟着受委屈了。”魏芬回到房里握着妹妹的手,十分抱歉。   “长姐说什么呢,再说,我也没受委屈,倒是姐姐,那冯夫人如今这么刻薄,你的日子可不好过。”魏荣记得冯夫人以前挺和善的,没想到……错看她了。   “婆婆就是嘴上刻薄了些,但心里着实没什么,不过是摆摆长辈的谱罢了,并不难相处。”毕竟做了几年婆媳,冯夫人的脾气魏芬还是拿捏的住的。   “这倒是,不过,那个赵念慈可真够坏的,她以前多讨好姐姐,如今也敢给你使绊子了。”   “也看清了人心不是?没什么不好,今日的事别告诉娘,我应付得来,你也别为我担心。”   靠在榻上的冯天赐道:“娘,赐儿撒谎了,那蝴蝶赐儿是想送给娘的,赐儿会保护娘的。”   “我也会!”冯芙蕖跟着哥哥说道。   魏芬听着儿子女儿的话心里感动的不行:“乖,娘都知道。”   “你们两个真棒,以后也保护小姨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太医过来检查时,问了他几个问题,伸手指问他看不看得清,几个数,检查完之后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要再观察两日,尤其是晚上。   魏芬让人送了太医出去,又派人给冯夫人说孩子们情况。   至于怎么说,自然是避轻就重,受惊吓这事也可大可小,是摔下来受的惊吓还是被人恐吓这就很难说的清楚了。   到底是小孩子,哭了一场,又受了惊吓,稍微用了点午膳没多久就睡了。   小孩子睡起来没长没短的,魏荣没等她们醒来,再留下来用晚膳就真成打秋风了。   “天气热,长姐别总往家跑,好好照顾赐儿和芙儿,娘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她。”魏荣安慰道。   魏家难,魏芬在冯家也不容易,幸好她和姐夫好好的,不然她的日子更难过。   “我们荣儿长大了,会照顾人了,好,姐姐听你的。”魏芬心中五味杂陈,她出嫁时,她还是个小疯丫头,如今都会维护她了。   “我走了。”   “走吧!”   魏荣上了马车,掀开窗口的帘子看去,长姐还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的方向。   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想哭呢。   “小姐怎么眼睛红了?”金橘把帕子递给魏荣。   魏荣接过帕子随意擦了两下,垮着脸道:“长大可真不好,嫁人更不好。”   若摊上那么个恶婆婆,坏妯娌的,她怕忍不住一巴掌抽死她。   “小姐可别这么想呀,奴婢看曾夫人十分和善,以后小姐嫁过去定不会拿捏小姐的。”金橘忙劝道。   “我是说长姐呢,你别胡说八道。”魏荣正感慨呢,被金橘这么一插话,情绪一下变了,又羞又恼的。   “小姐害什么羞,小姐难道还想嫁给旁人?”金橘打趣道。   “你这坏丫头,再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小姐这是心虚。”   “你还敢说。”   “好了奴婢不说,不说,小姐还是回府好好绣帕子吧,你那萝卜绣的可真不行。”   “那,是,竹,子!”魏荣一字一句的吼道。   金橘吐吐舌头,唉,真的是委屈竹子了。   ……   陆玉庭不在京中,有些消息丁飞便让人送到了东宫。   赵恒最近事情多,每日被东宫那些属臣拉着议事,便让陆瑶帮着看,等他议完事了捡重要的说给他听。   陆瑶正在看着呢,外面人来说,淮王求见。   陆瑶愣了下,她和淮王不管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都没什么交情。   记得上一世,赵恒继位没多久淮王便请旨带他母妃离京,虽不合规矩,但赵恒也不是个拘于规矩的人,便准了。   直到她死都没有听说淮王回京的消息。   在陆瑶印象中,淮王是个不争不抢的聪明人,今日倒是稀奇了。   淮王的轮廓像皇上,五官更多像柔妃,眼睛细长,鼻梁高挺,有西凉人的特点,所以是远看像皇上多些,近看更像柔妃。   “臣弟见过五嫂。”淮王和顾昭华、赵煊一块儿待了大半上午,听他们两个五哥五嫂的叫,这会儿也随了他们的称呼,显亲厚。   “都是自家人,六弟不必客气。”陆瑶笑着让宫人上了茶。   “五哥五嫂搬进东宫,小弟一直未曾来拜访,今日冒然前来,五嫂莫要责怪。”淮王还有点紧张。   陆瑶余光看到淮王带进来的礼物客气的笑着:“六弟这是什么话,殿下昨日还说要把你们兄弟几个请进东宫聚聚,倒是和六弟心有灵犀了。”   赵毓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和今日早朝的事有关吧?   “五嫂,其实,其实我是……”赵毓一副为难的样子。   “六弟有话尽管说,若我和你五哥能做到必不推辞。”陆瑶喝了口茶,放下茶盏。   “那臣弟就直说了。”赵毓说,太子妃虽是女子,但性子十分爽利,不似一般女子扭捏作态。   赵毓大概把今日早朝的事说了遍:“臣弟是左右为难,想请五哥五嫂替臣弟拿个主意。”   陆瑶并没有着急开口,表情也让赵毓猜不透,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六弟既然问我了,那我便直说了,毕竟都是自家人,父皇将此事交给六弟那是信任六弟,殿下如果管了这事那便是越俎代庖,只怕他在父皇那里可就不好过了。”陆瑶说到最后一句时看向赵毓,唇角虽带着笑,却有种上位者的气势,竟让赵毓觉得紧张。 第811章 进宫赏花   陆瑶不待他开口又道:“六弟想想父皇为何将护卫交给什么都不懂的六弟呢?不论东宫以后如何,东宫如今只是东宫,不过,今日六弟既然诚心来了,我和你五哥自然不能让六弟败兴而归。”   就在赵毓以为陆瑶不会帮忙的时候,最后一句话着实让他惊喜了。   “还请五嫂指教。”   “指教不敢,我只问六弟,这次护卫的目的是什么?是防着山间那些野兽?是东宫?还是……刺客?”陆瑶语气不轻不重。   赵毓一下被点醒了,东宫已经是储君了,不需要争,那争的人只会是……   他不会想不到便是杀了父皇,有东宫储君在,他也得不到好处。   所以,这次皇陵祭祖东宫的危险比父皇更大。   父皇的确防着东宫,可也无形给了东宫机会。   父皇把祭祖大典交给了东宫,大典周围兵力布局是任由东宫发挥,东宫便可安排自己的心腹亲卫。   父皇考验的是东宫,防的是……刺客。   没什么比让父皇自己看清自己的处境打击更大,五哥是要父皇主动禅位。   用刺客的血祭祖,也为自己彻底扫清障碍。   这次皇陵祭祖是五哥谋划的吧,为的便是将战场引到宫外,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非得是皇陵呢。   其实他什么都不需要做,配合父皇和五哥当个傀儡便好,父皇和五哥应该都留了后手,这些护卫是做给刺客看的。   他之前还小人之心,以为五哥是要逼他站队,看来,他想错了。   不过,有一点没错,这趟东宫,他来对了。   赵毓起身:“臣弟多谢五嫂教导。”   “六弟客气了,有些事说白了都是家事,没那么复杂。”陆瑶面容浮着笑意,笑容明显比刚才深了几分,透着和气。   “五嫂说的是,今日受教了,臣弟就不打扰五嫂了。”赵毓起身告辞。   “今日你五哥不在,我就不留六弟,待他空了,你们再聚。”   “臣弟遵命!”   赵毓出了东宫才松了口气,也不知那位有什么好争的,东宫已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简直就是找死。   太子妃瞧着更是比太子还厉害,年纪比他还小竟如此威仪,若以后……   赵毓摇了摇头,他还是乖乖做个傀儡,等这事一过,还去国子监当他的教书先生。   赵毓去过东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皇上耳中。   没办法,皇宫是他地盘,东宫在外面由着闹腾,进了宫就只能做个安分的东宫。   皇上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发呆,阁老去了,陆伯山腿疾未愈,他连找个下棋的人都找不到了。   皇上叹了口气,丢了手中的棋子,却听孙公公来报:“皇上,淮王来了。”   赵毓和皇上相处更像父子多些,没那么多顾忌。   “儿臣和父皇下一局?”   “不下,你是个臭棋篓子。”皇上嫌弃道。   老四的棋还行,太子下棋和他的人一样,横冲直撞毫无章法,老六的棋品不行。   “父皇这是人身攻击啊,有人陪你下就不错了。”赵毓整好了棋盘,自己的白子先行了一步后才道:“儿臣刚去了东宫,连太子哥的面都没见到。”   皇上倒是没想到赵毓主动提起:“你要找太子?要朕帮你把他召来?”   “那倒不用,找不到太子哥,儿臣便来找父皇了。”赵毓又落下一子,看到皇上的棋子要落下时马上反悔:“不对,不对,不是这里,我下这儿,这儿。”   皇上也懒得理他了:“找朕做什么?”   “皇陵祭祖的事啊,儿臣觉得这事儿臣一人只怕不行,不如让曾江和儿臣一起负责,他最近只负责兵部的武库司,也没那么忙。”赵毓落下棋子后看着皇上:“父皇就答应儿臣吧,儿臣从小和曾江还有六妹妹三个人关系最好,儿臣信得过他。”   曾江是兵部的,他又和陆玉庭不和,等于站在了和太子对立阵营。   之前失踪和景王也有那么些关系,所以,和景王也不是一条船上的,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最关键,曾江是他的好兄弟,最好的兄弟,得互相帮衬着。   皇上捏着棋子,迟疑了片刻,待棋子落下时才道:“那便曾江吧。”   “儿臣多谢父皇。”赵毓又挪了下自己的棋子。   皇上伸手把棋子打乱:“不下了,你这什么臭棋篓子。”   “父皇可真伤儿臣的心。”赵毓做出一副难过的表情。   “滚滚滚,没出息。”皇上挥手赶走了赵毓,书房又安静了下来。   “这些小崽子们,一个个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皇上开口道。   书房里除了皇上只有常贵一个,这话自然是说给常贵听的。   常贵也不能假装听不到,笑着插科打诨道:“皇上好福气。”   “好福气?这个季节说谎你倒是不怕被雷劈。”皇上哼了一声。   常贵装出一副怕了的样子:“皇上可别吓老奴,老奴最怕打雷了。”   皇上白了常贵一眼:“赶紧去泡盏茶,你是要渴死朕。”   “是老奴的疏忽,老奴这就去。”   ……   曾江从衙门里出来,大热的天竟打了个冷颤,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不过,倒也没放在心上,今日答应了母亲要早些回去用膳。   春闱的事情算是彻底结束,父亲这次是将功补过,顺利结束了也能松口气,一家人许久没有一同用膳了。   魏荣回了家,一眼就发现母亲脸色不对劲,心里有点忐忑,难不成母亲知道冯家的事了?   “娘,你怎么了?”魏荣小心翼翼试探道:“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呀。”   “今日宫里来人了。”魏夫人也不瞒着魏荣,这毕竟是她的事,瞒也瞒不住。   “可是阿瑶又派人来了?”魏荣笑道。   魏夫人摇头:“是柔妃。”   “柔妃?她派人来做什么?”魏家和宫里的娘娘们都没什么来往,更别说来自西凉的柔妃。   魏夫人看女儿还一副懵懂的模样,更是为她担忧:“只怕是为淮王选妃。”   “啊?”魏荣一惊,差点失手打翻桌上的果盘。   魏夫人却朝着女儿点点头:“柔妃娘娘让你后日进宫赏花,连衣服都备好送来了,让人推辞不得。” 第812章 心仪之人   魏荣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的呀,我不要进宫。”   柔妃娘娘也真是的,她说要选妃就选妃,这不是明抢吗?   “娘知道,娘不会勉强你,娘已经想到办法了。”魏夫人看女儿如此激动,连忙安慰。   金橘也在一边着急,这柔妃娘娘怎么回事嘛,她家小姐有小曾大人了,这不是添乱吗?   “什么办法?”   “今日春闱放榜,你表哥中了,娘觉得……”   “娘别说了,女儿不要。”魏荣偏过身子不看魏夫人,抵触之意明显。   其实,那件事后,魏夫人也没想过让两个孩子再在一起。   可如今柔妃娘娘横插一杠,倒是让她觉得也未尝不可,也许有些事是注定的。   “荣儿,娘知道那件事你心里还有气,娘也知道你委屈了,可你表哥他也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舅舅舅母已经回了老家……”   “娘,我早不生气了,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和我不相干的人生气。”魏荣打断魏夫人的话。   “我知道表哥很好,可他千好万好,都和我没关系,我就是不喜欢他,娘非要以后我和他两看相厌,连亲戚也做不成吗,我不想委屈他,更不想委屈我自己,若是娘要让我嫁给表哥来做代价,女儿不要。”   魏荣一通脾气的发完,魏夫人看着情绪激动的女儿,一时间愣在那儿。   这是荣儿第一次冲她发脾气,魏荣发泄完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起身朝外跑去,金橘忙朝魏夫人福了福身,跟着退了出去。   魏夫人看着女儿出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头越发的疼了。   这若是搁以前的魏家,别说柔妃,就是皇后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送东西过来。   这个样子哪是挑王妃,分明是明抢,柔妃娘娘也不知是太心急了还是不懂规矩了,竟做出这种事。   魏荣回到房间直接趴床上了,好半天不吭声。   金橘以为她在哭,过了半天才敢劝:“小姐,你别哭了。”   “我没哭,我刚才居然朝娘发脾气了,我真是……”有点后悔了。   “小姐也是太着急了,夫人不会怪小姐的。”   “我知道,我今日还答应长姐会照顾娘,一回来就冲她发脾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哪来那么大气,那柔妃娘娘眼瞎吗,那么多贵女不选,居然选了我?”魏荣捶着枕头气道。   金橘被魏荣这句给逗笑了:“小姐做什么这么埋汰自己,小姐这么好,该是柔妃娘娘有眼光才是。”   “你到底拎不拎的清,我都要气死了,你还笑,什么有眼光,我才不稀罕,昨日宫宴我也没散发什么魅力啊,我一晚上什么都没做,就好好吃个东西,怎么就是我呢,不行,我得想个办法。”魏荣又滚到床上,唉声叹气的。   金橘看床被小姐滚的一团糟了,也跟着叹了口气。   别家小姐遇到这事哭天抹泪的柔弱又可怜,她们小姐是地动山摇的,她真怕床塌了。   一会儿捶床,一会儿又叹气,折腾到大半夜都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头发也乱得不成样。   魏荣坐在妆凳上,无精打采道:“你说,柔妃娘娘看到你家小姐我这副尊容,会不会立刻就后悔了?”   “柔妃娘娘连衣服首饰都送来了,小姐还是别想了,要奴婢说,小姐干脆告诉曾大人,曾大人肯定有办法。”   “怎么告诉他啊,我都说不出口,”魏荣手托腮,十分苦恼:“搞得像是在他那儿炫耀我有多抢手似的。”   以他的古板性子,说不定以为是她招蜂引蝶不自重呢。   有些事,看着简单,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开了口又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对方误会。   魏荣觉得,她没那个本事解释明白。   “那怎么办?”   “我先去给娘道个歉,我和曾江的事不能再瞒着她了,一件一件解决吧。”魏荣一脸憔悴的出现在魏夫人面前,魏夫人心疼的不得了,哪会生她的气:“昨日是娘想的不周,荣儿放心,明日娘同你一起进宫,娘来拒绝。”   “娘……”魏荣这声娘拖着长音的撒娇,抱着魏夫人的手臂摇了摇:“娘都是为我好,都是我的错,我太着急了,我不该气娘,娘别生女儿气。”   “娘不生你气,娘怎么会生你的气,活了大半辈子竟然不懂自己女儿,是娘的错。”   “娘才没错,娘,”魏荣抬头:“其实女儿还有一事要给娘说。”   “什么事?”魏夫人爱怜的摸着魏荣的头。   三个孩子,她是最骄纵的,可魏家出事,是她一直陪着她,和她一起扛着,外面的冷眼不知受了多少。   “娘,女儿有……心仪之人。”魏荣说到心仪之人四个字时,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带着小儿女家的羞涩。   魏夫人的手顿住,一下竟未反应过来,这孩子大大咧咧,是个没心没肺的,如今这分明是情窦初开的模样。   “娘放心,女儿同他……”魏荣话没说完,被外面进来的嬷嬷打断了:“夫人,小曾大人说要见您。”   魏荣嚯的一下从魏夫人怀里起来,直接冲了出去。   嬷嬷看着从她身边一阵风冲出去的魏荣不解道:“夫人,小姐这是怎么了?”   魏夫人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荣儿说的心仪之人就是小曾大人吧?   曾江立在魏夫人的院门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一下朝就过来了。   魏荣也不知是跑的太快了,还是紧张,有些喘:“你,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   “你先别进去,我正和我娘说我们的事呢,都被你打断了。”   “那剩下的便让我来说。”曾江给了魏荣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魏荣和他站的距离有些近,两个人的身高差距让她不得不抬着头,而曾江不得不低着头。   清晨细碎的阳光,落在二人身上,美好的像是时光停驻一般。   魏夫人站在门口看着二人,一下就明白了昨日女儿为何那样激动了。   “都进来吧!”魏夫人出声打断二人。   魏荣一脸慌乱,曾江倒是镇定,低声道:“有我在!” 第813章 外面有人   魏荣抬头去看曾江,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又迅速低头,只是,嘴角的那抹笑却是藏不住的。   曾江是今日下了朝才知道的,赵毓昨日背着他向皇上求了道旨意,让他和赵毓一同负责祭祖护卫之事。   赵毓心虚,拉着他诉苦说自己的难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她母妃逼他娶王妃的事。   他对淮王娶谁不感兴趣,皇子们的婚事,他干涉不了,可听到柔妃中意的王妃是魏荣,淡定不了了。   当即撂下话给赵毓:“她是我的人,差事我可以接,你母妃惹出来的乱子,你自己收拾。”   赵毓懵了:“你的人?魏荣是你的人,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人了?”   他当时怕魏荣被柔妃吓到,着急来魏家解释,也懒得和赵毓解释,只丢下句:“给你一天时间解决此事,不然,我立马向皇上——告假。”   赵毓:……   他是多倒霉,到处都是捅了的马蜂窝,还可着他一人蛰。   ……   年纪轻轻绯袍加身,出身世家,却并无骄矜之气,的确是难得的才俊,魏夫人挑不出毛病。   再看站在她旁边的这个傻女儿,她这个当娘的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害羞的样子。   “晚辈见过伯母。”曾江拱手行礼道。   “坐吧!”魏夫人的态度说不上多热情,但并无刁难之意。   曾江并不敢坐下:“伯母,晚辈今日是来向伯母坦白晚辈对令爱的心意,晚辈知道十分冒昧,亦不合规矩,但晚辈心悦魏荣久矣,怕阴差阳错,错失良缘,还请伯母成全。”   曾江说话时,魏荣一直紧张的打量着母亲的神色,看她一直不开口,紧张的捏着裙子,捏着那处布料都被她手心的汗汗湿了。   “曾侍郎,婚姻大事可不是一句心悦就能得偿所愿的。”魏夫人不是刁难,而是事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从来就不是一句心仪就能圆满的。   她见过太多,纵然心里欢喜,可也不能和两个孩子一般盲目热情。   “伯母说的是,改日,我会让我母亲亲自登门提亲。”曾江直接道。   “我知道你和荣儿……”魏夫人抬头看了眼旁边一脸紧张的女儿:“你和荣儿两情相悦,作为母亲,我自然希望女儿得偿所愿,但愿曾大人不要让她空欢喜一场。”   “伯母放心,我会处理好,柔妃娘娘的事我已经请淮王处理,伯母不用担心。”   “我的确在为此事忧心,如此多谢了。”魏夫人是真心诚意向曾江道谢,毕竟,他解决了她的困扰。   如今的魏家得罪不起宫里的娘娘。   “都是晚辈该做的,晚辈今日的确唐突,今日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曾江不好待太久,主动告辞。   魏夫人点头,倒是个知进退的,站在一边的魏荣搓着手指,明显的紧张。   “荣儿,你替我送送曾……少爷。”魏夫人无奈道。   魏荣眼里的小火苗毫不掩饰,小声道:“谢谢娘。”   看到二人出去,魏夫人旁边的嬷嬷开口:“小姐和曾少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夫人放心吧。”   魏夫人却没有那么乐观,不是她妄自菲薄,曾家的门庭,如今的魏家,配不起。   魏荣送曾江出了院子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柔妃娘娘的事?”   “我今日不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是吧?”曾江看着魏荣道。   “我肯定告诉你啊,只是还没来得及。”魏荣心虚的辩解。   “不会撒谎就别撒。”   “但你来之前我的确在和我娘说我们的事,才说了一半,你来了。”   “好,你说的对,在家乖乖等着,别乱跑了。”这招蜂引蝶的体质就别到处晃悠了。   “是你总让我出门好不好?”魏荣小声嗫嚅。   “……你的假胡子其实也还可以。”虽然瞒不过他,但一般人看不出来。   “啊?”魏荣不解的看着他,不是他说她的胡子很假,被他揪了好几次,扯着嘴唇很疼的,她现在都怕了那个了。   “以后出门可以戴着,挺好的,我走了。”曾江离开前又叮嘱了一遍:“好好在家绣帕子。”   魏荣一囧:“知道了。”   “走了,你回去吧!”只怕待的时间久了,魏夫人要不高兴了,这在她眼皮子底下呢。   魏荣点头,转身进了母亲院子,魏夫人还坐在刚才的位置没动,显然等她回来呢。   “跪下!”魏夫人表情严厉。   从小到大,魏荣第一次被魏夫人凶,膝盖一软,乖乖跪了下来。   旁边的金橘也赶紧跪下,吓的哆哆嗦嗦。   “说吧,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私底下见面多久了。”前段时间她常往外面跑,可是和曾江有关。   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一起久了,难免做糊涂事。   眼皮子底下就有个前车之鉴,也不怪魏夫人多想。   “女儿也不知道。”魏荣的确是糊里糊涂的,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和曾江确定心意的。   至于见面,除了上次,其他都是偶遇。   “还想糊弄我,娘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容不得你自轻自贱。”魏夫人抬高了声音。   “娘,女儿是真的不知道,女儿之前都是在偶然碰到他,他救了女儿几次,上次他说喜欢我,我心里有点害怕,不敢和娘说,不过女儿和他清清白白,绝无苟且。”魏荣举起手指发誓:“女儿敢在祖父灵前发誓,绝没有做有损魏家声誉之事。”   魏夫人盯着魏荣看了会儿,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她不会撒谎,心里也不是藏得住事的,应该没有做什么错事。   “娘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别人如何娘管不着,娘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做错事,不管魏家如何,娘想看着你风风光光出嫁,堂堂正正做人,挺起胸膛过日子,不受制于人,不做后悔的事。”从天上掉入泥潭的日子,她一个大人尚且不能一下适应,她怕她年轻不知事,待以后后悔来不及。   “女儿记着娘的教诲,不会做糊涂事,不会给您丢脸的。”魏荣保证道。   “娘不怕丢脸,娘怕你后悔。”   “女儿不会后悔的,其实,女儿应该很早就喜欢她,就是女儿被绑架,他救我那次,只是,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第814章 提线木偶   魏荣看着魏夫人,到了今日,她也不好隐瞒自己的心意了。   她真的不后悔。   喜欢一个人可能是一辈子的事,可是喜欢上一个人就是那一瞬间。   她和曾江认识很多年,但他们两个命运开始有交叉,就是从上阳开始的吧。   只是那个时候他是赵绾的准驸马,而她也有婚约在身。   后来,她被退婚,他失踪,原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之前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说,如今说开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魏夫人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起来吧,地上凉。”   金橘忙扶了魏荣起身,自己才敢起来。   “谢谢娘。”   “曾家规矩大,明日开始学管家吧,钱嬷嬷,把家里这五年的账本都找出来,送小姐院里。”魏夫人发话道。   魏荣虽不愿,可也只能接受,曾江是曾家嫡长孙,新妇进门,肯定是要管家的,什么都不会,在曾家也立不起。   魏荣刚回到院里不久,嬷嬷就把那些账册送去了,魏荣看着一摞摞的账册发呆:“可要怎么办啊!”   之前母亲让她学,她都偷懒,如今可算知道厉害了。   “小姐这次可真得好好学,不然将来可要被那些下人糊弄。”金橘劝道。   “我知道,只是今日让我再松快一日,我明日再看,我先睡会儿,乏了!”   魏荣整个人倒在床上。   这个早上过的可真是惊心动魄啊。   金橘耸耸肩:“奴婢先按日期给小姐排好。”   ……   淮王早朝被曾江威胁了一番,为了保住小命,没有出宫,主动去了柔妃娘娘宫里。   先不说他喜不喜欢魏荣,既然是兄弟的心上人,夺人所好这事不能干。   柔妃一听儿子说不喜欢魏荣,就好比正在兴头上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情能好?   “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老娘给你找了多少姑娘,你都说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柔妃为了儿子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   “总得合眼缘,当然,这种事也看缘分,母妃,你就不要逼儿子了,儿子够难了……”赵毓开始说软话了。   不过,这招没用。   “你不喜欢没用,我觉得那魏小姐极好,我十分喜欢,就她了,待你们成亲,看久了自然就合眼缘了。”柔妃一副拍板决定的架势。   “母妃,那你可真要儿子的命了,反正我是不会娶她的,娘要逼儿子,儿子就自请去西北,上战场打契丹,给舅舅和表哥报仇。”   “你敢!”   “逼急了我什么都敢。”赵毓豁出去了。   “老娘真是白养你了,你敢去西北,老娘现在死给你看,就当为西凉殉国了。”   果然,还是狠不过亲娘。   赵毓怂了,扑通跪下抱住柔妃的腿:“母妃,儿子就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就那么难吗?儿子这二十多年过的和坐牢没区别,不能争,不能抢,不能优秀,不能平庸,母妃,我就想找个心爱的姑娘,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母妃就非要逼儿子后半辈子也做个提线木偶吗?”   赵毓先把自己给感动了,也许这真的就是藏在他心底的真实想法吧。   大局未定前,他兴许连自己都护不住,更何谈心爱的姑娘呢。   这话也真戳到柔妃的心了,身在皇室的身不由己她最清楚。   她若能决定自己人生,也不用千里迢迢来到大齐,连国破家亡都是最后知道消息,连给他们上柱香的机会都没有。   柔妃抬头吸了口气:“罢了,由着你吧,以后你的婚事老娘不管了,滚吧,老娘不想见你。”   柔妃腿一抬,真的扭头就走,赵毓坐在地上,重重的松了口气,可算是说通了。   不过,他的母妃他太了解了,这也只能消停一阵子。   柔妃娘娘憋了一肚子气,本想着马上就是一段美好姻缘,结果又成了幻想。   气死她了。   下了朝准备去后宫转转,顺便在后宫用个膳的皇上看到前面路口走过去一道身影,脚步急匆匆的,压根没看到他似的。   后宫的妃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都忘了谁才是宫里的主人了。   “刚过去的是柔妃吧?”皇上声音透着不悦,阴沉沉的。   常贵装着糊涂:“好像是,老奴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楚,不如派人过去叫住问问?”   “不必。”还不够丢脸的?就柔妃那个臭脾气,派谁过去能叫住她?   皇上说完转身,原路返回了,常贵小碎步追上:“皇上不去后宫了?”   “去什么去,都巴不得朕死了。”   常贵:……   这话没法接。   已经走远的柔妃娘娘去了淑贵妃宫里,宫人也见惯了,行的都是常礼。   柔妃到了淑妃宫里一屁股坐下:“毓儿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我了,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淑贵妃是个性子好的,劝道:“孩子们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倒是为绾儿早早定了江儿,结果呢,还不是不能如愿,如今闹的我都没脸见哥哥嫂嫂,绾儿我也管不了,由着他们闹吧。”   “你倒是会劝人。”柔妃接过茶喝了一口,气也消了大半。   “我这也是劝自己呐,绾儿丢下一封信就走了,去契丹的路可不好走,这夏日过了眼看就是冬日,你说我这当娘的能不担心,毓儿好歹在你跟前不是?”   柔妃点头,是呀,若这孩子真一声不响跑了,她才叫追悔莫及,这样一想,倒觉得的确是比淑妃好些。   “你也别难过,她是和驸马一同去了,驸马的本事大齐没人比的了,一定能护好绾儿的。”柔妃劝道。   “孩子就是我们当娘的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不够操心的。”淑妃也想女儿了。   “可不是,谁让孩子没摊上个好爹,不然我们也不用担惊受怕。”   “谁说不是。”   “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有机会出宫过快活日子,憋在这牢笼里数着日头过日子,我真是过的够了。”柔妃抱怨道。   上次出宫还是借着祈福的名义,这两年宫里的事一场接着一场,她也没机会再出去了。 第815章 六亲不认   华清殿里皇上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真是见鬼了,这大早上的真是让人生气。   皇上脸色不好,下面的人也不敢吭声,生怕做错了事挨板子。   正生气呢,孙不二匆匆忙忙跑进来了。   “皇上,玉宁公主府上出事了。”孙不二战战兢兢道。   “她又出什么事了?”皇上一脸不耐烦。   “户部吴员外郎死在公主府上了。”   “什么?”   他知道玉宁府里养了不少面首,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事让他一个做皇兄的怎么管?闹大了他也嫌丢人。   可她怎么敢和官员……   “吴大人的夫人今日闹到了公主府。”孙不二小声道。   皇上手中的奏折啪的一下摔下了:“玉宁公主人呢?”   “被大理寺带走了。”   皇上一闭眼,完了,这下是想遮也遮不住了。   大理寺现在有点控制不住的迹象,办案路子野的很,六亲不认。   在这点上,大理寺的确是有底气的,他们大理寺的牢房别说侯爷,郡王,亲王,连太子爷都住过。   别的人比起来算个卵,能大过太子去?   不管什么人,什么身份,犯了事,先在牢房里关着,杀杀他的锐气。   玉宁公主一觉醒来,旁边躺着个死人,还口鼻流血,死相极惨,她吓都吓死了,尖叫着从床上滚了下去。   床上当然不止公主一个人,另外两个面首醒来看到后也吓个半死,尖叫声响彻房间。   小厮丫鬟们听到动静呼呼啦啦的进来,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吴大人已经数日未归家了,家里的夫人着急了,便找去了衙门。   衙门人也说好几日没看到吴大人了,有位和吴大人关系不错的同僚实在不忍心吴夫人担忧,便告诉吴夫人吴大人如今攀了高枝。   吴夫人苦苦哀求,那位同僚才告诉吴夫人吴大人应该在公主府,让她去公主府打听。   吴夫人怒火攻心的去了公主府,公主府的门房哪会理她,到公主府找男人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还不都被打发了。   吴夫人一怒之下告到了大理寺,状告玉宁公主和她夫君通奸。   大理寺也是个什么案子都敢接的硬茬子,带着人就去了公主府。   大理寺到的那会儿玉宁公主也刚醒,屋里乱作一团,吴大人的尸体还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呢。   没想到随便上府上问问,竟发现了人命案。   仵作验尸后确认死者是服用了过量丹砂,人中毒死在公主府,这也算人证物证俱在了,当然是统统带走。   玉宁公主当然不肯配合,破口大骂,但谁听呢,犯了事都是犯人,一视同仁。   玉宁公主虽不说多得宠,可也是公主,人生第一遭进了牢房怎能好过?   大理寺的人可是见过大世面的,铁锁咔嚓一声落下,扬长而去,爱谁谁,老子不听。   大理寺案子多,忙的很,得一桩一桩慢慢审,这个先备案往后排着吧。   当然,往后多排一日就得在大理寺牢房里多待一日,什么时候提案,看态度吧。   不过,玉宁也不亏,就她现在的牢房,那可是亲王级别的,一般人还住不进呢。   玉宁公主府上死了面首,这个面首还是个朝廷命官,家里还有夫人,这件事像插上翅膀,飞遍京城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真真是一点没错。   养面首,睡大臣,还给睡死了,皇家的颜面是丢尽了。   皇上坐不住了,召了孙天得进宫大骂了一顿,怎么办案子的,像这种案子能这样大张旗鼓的查吗?   孙天得连忙下跪:“皇上,这案子闹的太大,臣也控制不住局面,有不少人听说玉宁公主府死了面……死了人,都去大理寺要人,如今大理寺外面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臣费了好大劲才出来的。”   孙天得擦了把头上的汗,你说玉宁公主也是,养面首就养面首吧,你好好养着,养出这么大事,玩脱了吧。   皇上一听,头更疼了,里三层外三层是个什么场面?   “人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尽快查清此案。”越拖越丢脸。   “皇上的意思是先审理此案?”孙天得问道。   “不然呢?”再等几天,事情发酵,更没法收场。   “那臣就先把手上案子放一放,今日就审玉宁公主的案子。”   皇上一闭眼:“去吧!”   孙天得从宫里回来,望了眼大理寺门口乌泱乌泱的人群,怎么人更多了,算了,走后门吧,前门进不去了。   孙天得热的一身的汗,摘了帽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常大人,今日那个盗窃案先放一放,先查玉宁公主的案子,皇上催着呢。”   “是!”不止皇上催,外面百姓也等着看热闹呢。   常四海上任大理寺少卿有段时间了,但百姓这么关注的案子还是头一次。   不过也能理解,百姓对这种皇家奇闻,香艳秘辛,最感兴趣。   瞧这阵仗,要是再不审理了,只怕今日他们都没法子下衙了。   玉宁公主被带上了公堂,还有两个面首。   玉宁公主到底是公主,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她只是有嫌疑,并不能定为凶手,所以,孙天得很客气的给玉宁公主赐了座。   玉宁公主仍不满意:“孙大人快些审,本宫还要回去补眠呢。”   就这还睡的着呢?不怕做噩梦啊?   孙大人手中惊堂木一响,那两个面首吓的‘花容失色’。   按审案的程序,先让他们把昨夜的情形描述一遍。   那两个面首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把昨日他们如何行闺房之乐之事说了个清楚明白,场面极尽淫靡荒唐,孙大人及时打断,听不下去了。   “你们昨日可吃了什么别的?”孙天得又问道。   今日在房间里已经查过桌上的残留食物茶水,都没有毒。   “我们吃的,用的都是公主府上准备的,和吴大人都是一样的。”两人齐齐摇头。   玉宁公主冷硬道:“他们昨日吃的东西,本宫也吃了,为何本宫吃了无事,只他一个出了事,说不定是他在外面吃了什么,或者自己身体不好,怨不得本宫,你们还不把本宫放了。”   玉宁公主说完那句身体不好,场面一度安静,纵欲过度,身体能好吗?   孙天得咳了一声:“待本官查清楚,若真和长公主无关,本官自会放公主回府。” 第816章 自荐枕席   玉宁公主看孙天得打官腔,立刻呵斥道:“还不够清楚吗,他虽死在本宫的公主府,可本宫也被吓的不轻,本宫若吓出个好歹,你们谁能负得起责?”   “公主稍安,公主好好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孙天得将话题往下引。   “他自己命该如此,和本宫有什么关系!”玉宁公主冷冷道。   吴夫人也在堂上,刚才听那两个面首说昨日的荒唐,险些恶心的晕过去,这会儿才缓过来:“可我的夫君就是中毒死在公主府上,公主怎能如此无情。”   “无情?你倒不如说他没用。”白白浪费了她那些丹药。   “公主与我夫君通奸总是事实。”吴夫人不甘心道。   “笑话,他自己自荐枕席,自己死了,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早知道他如此没用她才不会让他伺候。   孙天得听不下去了,信息量太大,今日审的人命案,不是玉宁公主的风流韵事,万一再审出点其他的,不好向皇上交代。   毕竟大理寺是查案的,不是捉奸的。   “你们二人也想想,昨日,或者是这两日可还吃了别的?”孙天得打断了玉宁公主的话。   “难道是……”其中一个好像想到了什么。   孙天得立刻抓住线索,连忙逼问道:“你想到什么?”   “是……丹药。”   “什么丹药。”孙天得连连追问。   “……公主平日里助兴用的,昨日吴大人为助兴,比我们吃的多些。”吴大人为了取悦公主最近有点拼。   “那丹药本宫也吃了,并无问题。”玉宁公主姿态咄咄逼人。   “敢问公主,那丹药可还有多余?”孙天得追问道。   “有!”   “在何处,本官让人查验,有毒无毒立刻便知。”   玉宁公主想了想,若是能尽快查清楚也好:“本宫的梳妆匣里还有一盒。”   孙天得立刻吩咐衙役:“马上派人去取来。”   大理寺办案,外面围的密不透风的百姓倒是让出一条道来,很快,取来了那盒丹药。   大理寺公堂上除了仵作,还有太医院的御医。   两人将盒子里的丹药切开,望,闻之后很快确定:“丹药中有丹砂,和死者体内的丹砂确为同一种。”   玉宁公主立刻道:“不可能,这丹药本宫和他二人也吃了,为何本宫无事。”   “丹药中的丹砂含量不大,不过量倒也不能立刻致死,若经年累月食用,或者一次食用过多,便会中毒身亡。”御医解释道。   御医说完,那两个面首登时干呕了起来,显然想吐出来,可哪里还来得及。   “不可能,这丹药是玄妙真人给本宫的丹药,怎可能有毒。”玉宁公主十分笃定。   而且,这丹药可是好东西,吃了之后能看到仙人,让人忘了烦恼,欲仙欲死……   “公主说这丹药是谁给的?”孙天得抓住了关键信息立马提出疑问。   “这是本宫向玄妙真人求的,他可是为皇兄炼制丹药的,怎么可能有毒。”玉宁公主为证明不是丹药的问题,连皇上都抬出来了。   孙天得咳了一声,这可不能怪他,疑犯自己说的,大家都听到了,孙天得示意文书将此句话重点批注。   “刘太医,你确定这丹药中含有丹砂?”   “我做了一辈子太医,怎么可能连丹砂都分辨不出。”太医被人怀疑十分不满。   孙天得立刻道:“刘太医勿怪,本官也是为了谨慎,毕竟……你也懂得。”   刘太医点头,表示理解,混口饭吃,谁都不容易。   外面围着的百姓窃窃私语起来,看来果真是丹药有毒。   玄妙真人在京城的名声可不大好,之前春闱泄题的事已经臭名远扬了,这次又炼制毒丹药,吃死了人,还让皇上也吃了,这不是谋害皇上吗?   孙天得故作为难:“这可如何是好呢,吴大人的确是这丹药致死的,玉宁公主确定这丹药是玄妙真人给的?”   孙天得再次让她确认。   “当然,本宫为何要撒谎。”玉宁公主察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哪里出了错,只管照实说便是。   一旁的笔录在文书上记下:玉宁公主三次确认,丹药乃玄妙真人所赐。   大理寺的人现在都是一身虎胆,立刻有人道:“大人,要不要带玄妙真人问话?”   孙天得没有立刻说话,玄妙真人在宫里呢,去皇宫带人?玩的有点大了吧?   另一个道:“大人,不要犹豫了,时间宝贵。”不就是皇上的人吗,皇上的儿子都进过大理寺,一个什么破真人算个屁。   孙天得脑子转了转,看向玉宁公主:“公主觉得要不要请玄妙真人到场?”   玉宁公主不傻,终于回过味了,玄妙真人是皇兄宠信的人,孙天得这是怕了。   “孙大人办案,本宫不好插手,不过既然是丹药的问题那便和本宫无关,本宫可以走了吗?”   “这……虽然是丹药的问题,但丹药却是出自公主府,公主暂时还不能离开。”孙天得当然不会让玉宁公主走,这戏才开始唱呢,一个都不能少了。   “放肆,孙大人不去查炼丹之人,咬着本宫不放这是什么意思?”玉宁公主被气的不轻。   文书又在纸上记下,玉宁公主提议查玄妙真人。   玉宁公主平日里最爱美,每次出门都是珠钗满头,华服美衣,可今日却是衣衫不整的被带到了大理寺,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早就受够了。   孙天得等的就是玉宁公主这句话,立刻吩咐人道:“常大人,你立刻进宫一趟,就说玉宁公主请玄妙真人配合大理寺查案。”   玉宁公主是要洗清自己嫌疑不假,可也没打算得罪玄妙真人,孙天得这是把她推出来当枪使了。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玉宁公主怒道。   “公主刚说的,大家都听到了啊,臣都是按公主吩咐办事,绝不敢徇私渎职。”孙天得一本正经道,顺便给了公堂上的人一个我说的对吗的眼神。   大家配合点头,玉宁公主气的差点吐血,咆哮道:“孙天得,你好的很。”   文书:玉宁公主夸赞孙大人一次。 第817章 神仙打架   孙天得看着一脸懵的常四海,心道,这娃查案是一把好手,可到底还年轻,还得多锻炼几年啊。   玉宁公主这会儿才真真晓得利害,死了个吴大人也许是意外,可接下来的事就绝不是意外了。   玉宁公主荒唐不假,可宫里长大的就没有傻子,案子升级,今日的事没那么简单了。   她要不承认丹药是玄妙真人给的,人命案就得自己扛着。   死个面首的确不算什么,可这个面首是朝廷命官,还闹得人尽皆知,被捉尸在床,为平息众怒,最轻的处罚只怕也得贬为庶民。   若指证丹药是玄妙真人给的,她就从嫌犯变成了受害者,可这样就打了皇兄的脸。   玄妙真人是皇兄奉为上宾的仙人,那就是等于是皇上信错了人,皇上蠢……   天子当然不可能错,错的是蛊惑皇上的小人。   尤其,丹药还查出了致毒。   到底致不致毒她不知道,可吴大人是真死了大家都看到了。   刚才刘太医和孙天得一唱一和,百姓是都信了这个丹药有毒,骂玄妙真人是个妖人。   而且,丹药有毒性质已经不同了,这是谋害国君的大罪,诛九族都够了。   孙天得的手段她知道,大理寺又是太子的地盘,豪横着呢,玄妙真人怕是死定了。   她想起来了,玄妙真人是她那个四侄子送给皇兄的。   这样一想就全明白了,闹了半天,神仙打架呢。   敢情她今日是遭殃的小鬼,给别人抬了次轿子。   好啊,好的很。   她一个公主,夺位的事她可不敢掺和,谁登上那个位置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指证玄妙真人,皇兄可能一时半会儿会觉得自己被打了脸,可打脸和要命比起来,打脸算什么?   既然太子一定要玄妙真人死,她也不必伟大的牺牲自我保全这个那个了。   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先保自己小命吧。   想明白了,玉宁公主就没那么生气,说白了,接下来没她啥事了。   不过,皇家公主的态度还得摆的足足的,气势不能输。   “孙大人。”玉宁公主红唇轻启,声音撩人。   这一声千转百回的,吓的孙天得的手一抖,他都一把年纪了,公主应该不会……看上他吧?   “臣在!”孙大人战战兢兢的,害怕。   “本宫一大早被你们大理寺请来,未曾梳妆,更不曾用早膳,这会儿头晕眼花,既然此刻不审案,不若本宫去后厅梳洗一番,再用个早膳。”   孙天得立刻道:“是臣疏忽,公主请。”   这么个妖精,衣衫不整的坐在大堂上,搔首弄姿的,地上还跪着两个小妖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大理寺改行了呢。   孙天得的诚惶诚恐让玉宁公主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又神气起来。   孙天得顺势道:“你们两个进去伺候公主用膳,待玄妙真人到后,再次开堂。”   疑犯在公堂还能被人伺候,这当然不合规矩,可孙天得顺带提了句玄妙真人,这注意力就转移了。   外面围着的百姓骂玄妙真人的声音又多了些。   孙天得自然不会厚此薄彼,让人也扶吴夫人进去休息。   康冬至机灵的很,连忙扶了吴夫人:“夫人,您这边请,这边是我们孙大人处理公务累了休息的地方,特别清净,没有人打扰到您。”   孙大人平日里休息的地方,那自然是大理寺最好的地方,给了她,没有给玉宁公主,吴夫人心态上也好了些。   吴夫人其实不是个强势的人,若真的强势,夫君也不会背着她做出那种事了。   今日敢上玉宁公主府要夫君,敢到大理寺击鼓鸣冤,也是骤然听到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夫君竟做出这种事,气急了,有冲动的因素。   “这位大人……”   “夫人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叫康冬至,是个仵作,打杂的。”   “仵作?”吴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目光中多了几分吃惊。   “是,仵作。”康冬至笑的坦荡,并不觉得仵作是个丢人的差事。   “康姑娘,我的夫君他真的是吃多了丹药死的吗?”吴夫人眼里含着泪,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件事。   “是。”丹砂有毒,暴毙而亡。   “他真的……”真的是玉宁公主的面首?   “夫人不是看到了吗?”而且,对于死在玉宁公主榻上这件事玉宁公主也从未隐瞒。   “我,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好好的夫君怎么就成了这样。   “夫人再想不明白,日子还要过下去的,逝者已逝,夫人请节哀吧。”   吴夫人好久都没有说话,康冬至给她上的茶点她也一口未用,就那么坐着。   表情从愤怒,不可置信到面如死灰。   冷静下来想一想,夫君前些日子突然升了户部郎中,是因为他委身了玉宁公主吧。   多可笑啊。   “康姑娘,我,我想回家,孩子还在家里呢。”吴夫人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安静。   “好,您稍坐,我去禀告大人,送您回去,案子有了结果,我们会去府上通知您。”康冬至道。   吴夫人点点头,在这儿丢人现眼,倒不如回家,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   常四海快马进了宫,他虽然是大理寺少卿,但单独面圣的机会这还是第一次。   常四海整了整官袍,才迈步进去。   “臣大理寺少卿常四海叩见皇上。”常四海下跪行礼。   “免礼。”   “臣来向皇上汇报吴大人中毒一案,经查证,吴大人乃服用过量丹砂致毒而死,臣等调查了吴大人生前服用的食物器皿,发现他服用的丹药中含有丹砂,玉宁公主说这些丹药是玄妙真人给的……”   皇上的目光这才有了变化,晦暗不明:“你说玉宁的丹药是玄妙真人给的?”   “是,臣是在玉宁公主再三确认之后才进宫汇报给皇上的。”   “那这案子接下来要如何审?”皇上看向常四海。   常四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皇上,还有点忐忑,想了想,便认真道:“按规矩审,按律法判。” 第818章 良辰吉日   好一个按规矩审,按律法判,这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抓人,好一个大理寺,真是翻了天了。   孙天得这个大理寺卿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孙天得呢,让他来见朕。”皇上拍桌子瞪眼道。   公主府死了个朝廷命官已经够丢人了,现在又爆出是吃玄妙真人的丹药死的。   什么意思?   变着法说他是昏君呢?   “皇上,此案牵扯众多,百姓激愤,孙大人走不开,所以派了臣来……带玄妙真人回大理寺配合查案。”常四海道。   常四海是从地方调进京的,精通律法,熟读古往今来案例,还破了许多重案要案,能力自是不必说。   所以,在汇报案情上用词精准,无可挑剔。   比如刚才的按规矩审,按律法判,比如眼下这句配合查案,滴水不漏,皇上也挑不出毛病。   大理寺的理由是配合调查,若是不去,那便是心虚了。   常贵的一颗心呐,又开始不安了,大理寺这是打哪找来的傻小子?   今日能不能快些过去,从早上到现在,碰到的都是让皇上生气的。   “皇上,不如就请玄妙仙人走一趟,也好早些澄清误会。”常贵干笑着道。   到底皇上还是派人去请了,已经被架到了火上,能怎么办?   今日也是巧了,太子殿下竟然在玄妙真人这里,除了太子还有钦天监唐大人。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孙不二道。   “起来吧。”   “仙人,皇上请您去一趟华清殿。”孙不二给太子殿下行完礼才对玄妙真人笑道。   皇上请玄妙真人去华清殿挺正常的,不需要解释什么原因。   今日自然也一样。   玄妙真人闻言,如蒙大赦的表情稍微有点明显了。   说实话,他快被太子殿下烦死了。   “那孤的事……”赵恒开口了。   “待贫道见过皇上回来再为殿下做法。”   赵恒表情为难:“孤特意让唐大人选的良辰吉日,真人别误了孤的大事……罢了,孤随你一同去见父皇,一会儿真人直接随孤去东宫。”   玄妙真人:“……也好。”   太子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孙不二:……   他就是个小透明,不配说话。   唐大人正要松口气,只听太子又道:“唐大人也同去。”   “是!”   皇上让人去请玄妙真人,没想到太子和唐大人也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   “你今日倒是有空。”皇上语气不满,今日的早朝都没上,也不知他这个太子怎么当的,年纪轻轻不务正业。   “儿臣正要请玄妙真人和唐大人去东宫做场法事,没想到父皇召见真人,便一同过来了。”赵恒解释道。   “做什么法事?”皇上抬头看了赵恒一眼。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想着做法事,真是稀奇了。   “儿臣自搬入东宫,便时常做梦,有时是母后,有时是太子哥,他们都泪流满面的给儿臣诉苦,儿臣想,想必他们在那边过的并不好,便请真人做场法事,唐大人已经选好了吉日。”   唐大人点头,他堂堂钦天监正,竟然沦落到做这种差事,他也没办法啊。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法事改日在华清殿做,正好,今日大理寺有桩案子需要玄妙真人去一趟,你一同去,大理寺的章程你熟。”   如今朝中能压得住大理寺的也只有太子,孙天得最近行事有些嚣张了。   “大理寺有什么案子需要儿臣去。”赵恒倒没说不去,但明显的不愿意。   “让你去就去,是你玉宁姑姑府上出了些事,让常大人路上和你说,此案今日必须了结,不可再拖。”皇上有些不耐烦。   再不解决,雪球越滚越大,不知要牵出多少事,多少人。   玄妙真人:……   有种不好的预感。   玄妙真人心事重重,太子不情不愿,唐大人就不明白了,他一个钦天监的去什么大理寺。   常四海一路上倒是说了玉宁公主府上死了人的事,玄妙真人总算明白他那股不好的预感从何而来了。   他再三叮嘱过,那丹药虽可助兴,不能贪多,这个蠢妇,这下事情闹大了。   玄妙真人脸色不大好,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得赶紧向景王递消息。   大理寺门口热闹的过分了,马车都难驶到门口。   “太子殿下驾到。”太子殿下护卫道。   如今不比在宫外,除非是微服出行,否则,太子殿下出宫的阵仗也仅次于皇上了。   官员,百姓纷纷行礼,高呼千岁,因为春闱之事,玄妙真人的名声有多臭,太子殿下的声望就有多高。   众人纷纷道,今日玄妙真人死定了,有这种感觉的还有玄妙真人本人,幸好,他已经让小道童去请景王了。   玉宁公主已经重新梳妆又是那个珠钗满发,香气能飘一里地的高贵公主模样了。   “玉宁姑姑。”赵恒倒十分给面子,没有拿太子殿下的身份摆谱。   玉宁脑子转了转,皇兄将此案交给太子,意思很明显了吧?看来她是猜对了。   “太子贤侄客气了。”玉宁公主倒是会顺杆爬。   赵恒在正堂上坐下,孙天得坐在一旁,很明显,接下来的案子由太子殿下坐镇了。   “玉宁公主,经证人证词,仵作验尸和刘太医查验丹药,一系列证据证明,吴大人死因是服用了你给他的丹药,你可知罪?”赵恒变了脸色,堂上的他是太子殿下,不是什么太子贤侄。   玉宁公主慌了,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叫她玉宁姑姑,这一转眼就给她一个下马威,要定她的罪,狠还是太子狠啊。   “本宫冤枉,丹药是玄妙真人给的,本宫也服用了,不信太子问他二人?”玉宁公主指了指身旁的两个面首。   两个面首频频点头:“正是,正是。”   “公主说那丹药是玄妙真人所赐,可有证据?”赵恒面无表情道。   “本宫句句属实,本宫每次进宫取丹药,都从承天门入宫,昨日才刚入宫一次,太子殿下可问守宫门的护卫,本宫并无撒谎。”这点倒是好查证,递牌子进宫,宫门侍卫那里都有记录。 第819章 千金之价   “真人,你怎么说?”赵恒看向玄妙真人,语气倒是十分客气。   玄妙真人看出来了,玉宁公主这是要将罪责都推给他。   “太子殿下,公主的丹药的确是贫道所给,贫道叮嘱过公主,此丹药极其霸道,不可多食,死者一定是服用过量,实在和贫道无关。”玄妙真人这话倒是不假。   是药三分毒,饭吃多了还会积食呢,更何况是丹药。   赵恒点头,然后又看向玉宁公主:“真人既然叮嘱过公主不可多食,那便是公主的责任了。”   赵恒这话让玄妙真人松了口气,但玉宁公主整个人不好了。   “玄妙真人的确说过不可多食,可玄妙真人也说这丹药是他炼制七七四十九日的仙丹,有羽化登仙之效,本宫花了重金购得,试想,谁人不想成仙?”玉宁公主声音尖利,生死关头,谁也平静不下来啊。   平宁公主这话倒是得到了大家认同,自然人人都想成仙,你告诉人家丹药是好东西,吃了能升仙,人家花大价钱买了,你又说,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死?这不是骗人吗?   “玄妙真人,你怎么能将你为父皇炼制的丹药私自给旁人?”赵恒话一落,所有人一惊。   太子殿下这话是不是有点偏离主题了,现在讨论的是丹药有毒,而不是玄妙真人将丹药给了旁人。   “公主殿下言辞恳切,贫道一时心软……”   “真人,你是天宫派来的仙人,每日来往于天庭和人间,又要照顾父皇,已经耗费太多精力,还是不要动不动就怜悯众生。”赵恒打断玄妙真人的话。   “殿下说的是!”玄妙真人觉得今日的太子殿下比平日里和蔼可亲多了。   众人被赵恒的话惊着了,太子今日有些怂的过分了,就因为玄妙真人是皇上的人就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   “太子殿下,吴大人虽然死在本宫府中,但丹药是玄妙真人给的,丹药中有丹砂本宫并不知情,着实和本宫无关。”玉宁公主有点猜不透太子的心思了。   难道她猜错了,太子过来不是为了弄死玄妙真人?   怎么瞧着越发像是把罪名往她身上安呢?   “真人,丹药中可含有丹砂?”赵恒的语气依旧温和。   “回禀太子殿下,丹药中都有丹砂,否则也不会叫做丹药了,这是炼丹之人都知道的。”玄妙真人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这简直是屁话,跟告诉大家毒药里面就是有毒有什么区别。   一旁奋笔疾书的文书又在本子上记下,玄妙真人自认丹药中含有丹砂。   可偏偏太子殿下点头:“道长所言甚是。”   孙天得也有点坐不住了,频频看向赵恒。   “孙大人有话要补充?”   “殿下,玄妙真人明知丹砂有毒,还将其炼制成丹药,借成仙之名,误导他人,谋取暴利,此乃明知故犯。”孙大人拱手提醒道。   玄妙真人承认丹药中有丹砂,已经可以定玄妙真人的罪了。   “孙大人此言差矣,贫道并没有销售丹药,谋取利益。”玄妙真人察觉出赵恒是向着自己的,有底气许多。   “本宫每次都是以千金之价购得。”玉宁公主再次强调,她的丹药是买来的。   什么叫做买,是买卖双方达成协议,什么狗屁怜悯之心,敛财之心还差不多。   “真人,你是天庭派来给父皇炼制丹药,助父皇成仙的,过多干涉人间之事,有些不妥吧?”   “贫道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此事的确是贫道思虑不周了。”玄妙真人顺着赵恒的话往下道。   他的确是看在金子的份上才给了玉宁公主丹药,皇上虽然给了他身份,但他每日只能在宫中,接触不到外界,这些不实用的身份哪有金子实用。   谁知道玉宁公主这个蠢妇会一下子吃那么多,闹出人命。   孙天得:这不是他认识的太子殿下了。   大理寺众位官员也着实不解,这还是那个带着他们发家致富的太子殿下吗?   “的确是道长思虑不周了,道长一时的仁心闹出了人命啊,只怕天庭要怪罪的。”赵恒话锋一转,语气十分忧心。   “待贫道回天庭述职时,向天帝请罪,请他惩罚贫道的罪责。”玄妙真人一句请天庭惩罚罪责,便是人间无权力惩罚他的意思。   赵恒点头:“真人所言甚是,不如这样,今日正好一干人等都在,真人这就回天庭,请奏天帝,看他老人家如何处置?孤也好放心。”   玄妙真人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赵恒要来这手。   他那个幻术,对条件要求极其严格,只在人少的时候才能施展,如今这么多人,要让大家都产生幻觉,他目前的修为还做不到。   孙天得这会儿明白过来了,什么真人天庭,太子殿下这是拿玄妙真人逗闷子呢,轻易治罪,那就是公然打皇上的脸了,太子这主意不错,好,很好。   “怎么,真人可是需要孤配合?”赵恒笑道。   只是这笑容却让玄妙真人一阵骨寒。   玄妙真人也看出大事不好,刚才被赵恒糊弄过去了,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这会儿想要逃,却还是慢了一步,被赵恒手指弹出去的银针打中了腿。   赵恒速度极快,并无人察觉,那银针是陆玉庭特制的,除非削肉剔骨,否则弄不出来。   赵恒笑容更甚几分:“看来真人今日的仙术确实有些失误了,可是天帝知道真人在人间做了错事,收回了仙法?青鸾,还不扶好真人。”   青鸾忙道:“是!”   然后走到已经受伤的玄妙真人面前,将他的手臂制住,登时动弹不得,顺便点了他的哑穴。   玄妙真人用不了忍术逃脱,这会儿连话都说不了,只能盼着景王早些赶来。   赵恒不动声色的看着玄妙真人,他早就查到,根本不是什么仙术,而是失传的一本上古秘术,名为忍术,不知何时竟传到冰国。   忍术并没有传说中的神乎其神,比的就是速度和耐力。   很显然,他今日的速度慢了。   玄妙真人变了脸色,他知道,今日只怕逃不了了。 第820章 升仙大会   “唐大人?”赵恒突然叫了声一直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唐钰。   “臣在!”唐钰连忙起身行礼。   “玄妙真人因做错事被天帝怪罪暂时失了仙法,唐大人可要好好帮帮他。”赵恒目光殷殷的看着唐钰。   唐钰一时没接住赵恒的话,刚看戏看到有点入迷了,没反应过来。   怎么帮?他可不会仙法,见不了天帝。   “唐大人不必忧心,做法事的东西,孤替你准备好了。”   唐钰心道,太子殿下真是思虑周全,竟知道出宫也要做法事,还把他带着,做法的东西也带着,真是……英明。   “臣遵旨,不知要在何处做法?”唐大人道。   赵恒沉思了一瞬:“找个地方宽阔,视野好的地方,那就……菜市口吧!”   赵恒菜市口三个字一出,大堂上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菜市口的高台的确地方够大,视野也宽阔,因为那是——斩首的地方。   太子殿下真要在那里助玄妙真人登仙?那地方比较适合送他上西天吧。   孙天得率先起身道:“太子殿下英明。”   这么好的办法怎么想出来的,真不愧是大齐的太子殿下。   常四海在孙大人的目光逼视下跟着道:“太子殿下英明。”   众人:“太子殿下英明。”   玉宁公主一脸呆滞,是她老了吗,她怎么没看出太子殿下英明在哪?   不是在定她的罪吗,怎么就要助真人升仙了呢?   太子殿下笑着,十分和气:“不必多礼,父皇令孤迅速处理此事,如今已快午时,姚寺丞,你也去准备吧。”   姚寺丞忙应道:“是!”   这种事都是由他负责的,他得在案件上同其他几位寺丞画押签名后才能将犯人,不对,将仙人‘送’往菜市口助其‘升仙’。   围观的百姓兴奋的很,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做法升仙的,简直闻所未闻,一定要去看,还要带着亲戚朋友小伙伴。   百姓奔走相告,太子殿下要助玄妙真人要升仙。   千万不要小看群众的力量,人言真的可畏,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做生意的收了摊子,打铁的收了锤子,连正在家里做饭的婆娘都熄了火,在围裙上一边擦手一边朝外面走。   人山人海,人潮汹涌,都朝着同一个地方——菜市口。   午时的太阳有些晒,没办法,父皇让他今日必须解决,此刻又是吉时,不能耽误了。   已经有人为太子殿下撑开了大伞,备了茶水,很快就在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凉棚,孙大人和常大人都在一边陪着。   下面的百姓一个个都踮着脚尖,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台上主位坐的是大理寺的几位寺丞,今日的升仙大会由他们主持,唐大人负责开坛做法。   因为时间紧急,今日的法坛比较简陋,一张桌子,一炷清香,烧了黄表文书,将信息通往天庭后,法坛算是成了。   姚寺丞扔下手中的令牌,喊道:“时辰已到,送真人升仙。”   下面百姓齐声高呼,升仙,升仙,升仙……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声势浩大。   玄妙真人在万众瞩目下被‘扶’了上来。   因为被青鸾点了哑穴,不能开口说话,所以只能拼命挣扎,表情狰狞。   玄妙真人看着在烈日下明晃晃的刀子,心底的恐惧越来越深,怎么景王还不到。   玄妙真人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愤怒的看向太子,他是皇上的人,大理寺只是问话,他们怎么敢?   赵恒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真人不必忧心,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很快你就能见到天帝了。”   ‘升仙护法’头上系着红布条,上半身穿着红色的无袖褂子,扛着大刀,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烈酒,仰头喝了起来,流下来的酒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那红色的衣服被浸了液体,红的像血。   ‘升仙护法’最后一口酒噗的啐在刀上,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的确如太子殿下所言,很有经验。   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来围观了,乃至景王拿着皇上的圣旨挤到跟前时,只看到玄妙真人血淋淋的头颅,就在他的脚边。   人太多了,他拼命喊的那句圣旨到被百姓一浪高过一浪的升仙,升仙碾压了处此外的任何声音。   “你……”景王愤怒的看着赵恒:“父皇旨意,带玄妙真人回宫。”   “景王的差事做的可不行啊,贻误了圣旨可是死罪。”赵恒咬重死罪二字,景王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之所以晚了一步还不是因为他搞出这么大动静,围观的人太多,他带的人根本进不来,旨意自然没有办法送达。   赵恒不理赵穆,慢悠悠的从椅子上起来:“真人犯错严重,没有得到天帝原谅,升仙……失败了。”   底下百姓却是阵阵欢呼,狗妖道终于遭报应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造孽,连天帝都不原谅他。   这次升仙大会给京中百姓留下印象太过深刻,乃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用做法送你升仙来威胁对方。而京城那些炼丹的,做法的,挑着担子卖仙药的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这都是后话。   赵恒宣布完之后又看向还傻站在法坛前的唐钰:“唐大人不必内疚,不是你的错。”   唐钰:……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个路人。   赵穆拦住赵恒的去路:“太子殿下如此放肆不怕父皇责怪吗?”   “景王殿下随孤进宫不就知道了?”赵恒冷哼一声,率先离开。   孙大人等官员也跟随太子一同离开,升仙大会都结束了,还站着不走,留在这里晒腊肉吗?   百姓主动让出一条道,齐声欢呼:“恭送太子殿下。”   赵穆捏着手中的圣旨,看着已经人头分离的玄妙真人,闭了闭眼,这事没完。   他正要命人将尸体收起来,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条大黑狗,叼了玄妙的人头就跑了。   狗能钻空子,人不能啊,这么多百姓,护卫也没法去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狗跑了。 第821章 相濡以沫   赵穆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赵恒,心底越发愤怒,他根本已经猜到了玄妙真人的身份。   可他偏不将他抓起来刑讯逼供,逼问幕后主使,而是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砍头,他这是在向他示威,赤裸裸的挑衅。   赵穆猜的不假,赵恒的确是示威,是杀一儆百,可并不是对赵穆。   他是做给那些冰国细作看的,今日升仙大会那些围观的百姓里一定有冰国的细作。   可惜,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伙伴死在屠刀之下。   他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作聪明的代价。   “这样杀了玄妙会不会引来他们的报复,殿下近日还是要小心些。”孙天得知道玄妙真人真正身份,待人都退下后才提醒道。   赵恒却是不在意的轻笑:“我倒是怕他们不来。”   “殿下做好安排就好,玉宁公主的案子?”孙天得请示道。   玉宁公主顶多算是放荡淫逸,按人命案判的确是重了,可若就这样把人放了,对那吴夫人也着实不公。   “玉宁公主不是有钱吗?”   孙天得回以笑容:“臣知道了。”   比起赵穆着急回宫复命,赵恒则悠闲至极,待他到华清殿时,赵穆已经告完状了。   皇上看到赵恒吊儿郎当的进来,怒喝道:“逆子,朕让你去协助大理寺办案,你做了什么?”   “父皇,玄妙真人炼制的仙丹出了人命,天庭责怪,要了他的命,儿臣能有什么办法。”赵恒爱莫能助的样子。   “你在众目睽睽下将他斩首,还敢瞒朕。”朝廷的死刑都是秋季和年尾,哪有在这个时候处斩的。   “斩首?”赵恒看了赵穆一眼:“你告诉父皇的?”   “太子殿下做了什么,自己难道不清楚。”赵穆依旧是正义凛然的样子。   “孤当然清楚,孤为了助玄妙真人位列仙班也尽了心力了,还请了钦天监正为其做法,大理寺官员和百姓都可为孤证明,只可惜玄妙真人他道行太浅,并无仙根,又犯了大错,这才殒命,毕竟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赵恒挑眉看了赵穆一眼,才又看向皇上:“父皇,儿臣已经完成您的任务,可否先行回宫,忙了一上午,连口水还没喝呢。”   赵穆哼了一声:“满口谎话。”刚才坐在台上气定神闲喝茶的也不知是谁。   赵恒回以冷笑,傻逼,他说的是口水,他家夫人的口水,懂个屁,只配喝马尿。   景王殿下在流放的路上,因为当地干旱,走了一百多里路,别说饭了,连口水都没有。   景王殿下可是连马尿都喝了,这会儿在这儿装玉树临风的君子,什么玩意儿。   皇上当然知道玄妙真人有问题,也该死,可现在还没从他身上查到任何线索,就这样死了,毫无价值。   这个混账东西,冲动又自负,坏了他计划。   “滚吧!”   赵恒挑衅的看了赵穆一眼,大摇大摆的出了华清殿。   赵穆这才开口:“父皇,如今玄妙真人已死,只怕再难查出那些冰国细作的下落。”   赵穆早在春闱泄题,玄妙真人无法自证其身之后便将其出卖,就为了能取得皇上信任。   “太子鲁莽,此事以后只能从长计议,暂且不要有任何动作了。”皇上目光深邃。   “是,儿臣遵命。”   “你也退下吧。”   “是!”   赵恒回到东宫时,陆瑶正靠在贵妃榻上打盹,听到夏竹说太子回宫了,登时清醒了。   赵恒杀了玄妙真人的事陆瑶已经知道了,她知道赵恒不会容玄妙真人在宫里蹦跶,没想到竟这么快。   “皇上可怪罪?”   “怪罪?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玄妙真人该死。”赵恒吃了口用冰镇过的寒瓜,顿觉凉爽不少。   就玄妙真人那点伎俩,幻术可能还稀奇点,能唬一唬皇上,顶个一时半会。   可那些丹药?真当大齐皇帝没见过世面呢?   宫里养着的那些御医可不是吃干饭的?   冰国细作前一段时间还蹦跶,可突然没了一点消息,销声匿迹了,明显是已经得到新的指令,放弃了玄妙真人。   都这样了,老头子还想放长线钓大鱼?想什么呢?宫里多一个人吃饭不花钱呐?   只有这样当众将他斩杀才能激怒那些人的怨气,打草惊蛇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坏事,因为蛇动了才能知道方向。   “景王既然已经出卖了玄妙真人,如何还能和冰国合作,他最近私底下的小动作可不少。”陆瑶派人盯着,不过,并未阻止他私下见朝中官员。   “洛风自回京便没了踪影,你说他去做什么了?老头子除了他自己谁都信不过。”赵恒懒洋洋道。   陆瑶伸手擦赵恒头上的汗:“我让人准备了水,你可要先沐浴再用膳?”   这么大热的天,赵恒衣服已经湿透了。   “也好。”赵恒丢下勺子,接过陆瑶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直接朝沐浴的房间走去。   进去没多久就听赵恒在那边喊:“窈窈,帮我把衣服拿进来。”   陆瑶放下衣服,正要离开,却被赵恒伸手搂住了腰,直接扯进了浴桶里。   这浴桶是特制的,容纳两人都绰绰有余。   赵恒以前在王府时就爱胡闹,可如今是在东宫,别说随时有人可能进来,圣旨都可能随时到东宫。   “你别胡闹,这是东宫。”陆瑶翻了个白眼。   “你都说是胡闹了,我管它是哪?”赵恒倒是松开她的腰,却执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额头上,故作可怜道:“我发烧了,你摸摸,肯定是中了暑气。”   陆瑶在他额头上轻拍了下:“没发烧,再说,中暑气也不会发烧。”   “那会如何?”   “浑身乏力。”   “那我试试看到底是不是?”   “喂,你不是乏力吗,脱我衣服干嘛?”陆瑶耳根发红,忍不住斥道。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乏力,是不是中了暑气?”赵恒的眼眸充满调笑,手上动作继续我行我素。   陆瑶倒是想逃,可就这么大地方,动静大了,反倒惹人进来。   四片唇瓣相接,唇齿湿糯,赵恒心道,口水可比茶水香甜多了,他们哪懂相濡以沫的乐趣。 第822章 起早贪黑   太子殿下带着大理寺干了票大的之后,有点飘了,竟然连着三日没有上早朝。   皇上看到太子平日里站的位置又是空着,脸色不好了。   以前经常不上早朝就罢了,如今东宫到这里才几步路?他养这个儿子有什么用?一天到晚的净让他操心。   玄妙真人作为皇上的第一炼丹师,能通仙的仙人,生前连见了皇上都不用行礼,死后却静悄悄的,在朝堂上连个水花都没有起。   大臣们好像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个人似的,更别说提起了。   再说,马上就是春闱殿试了,有几家已经卯足了劲,准备榜下捉婿了,都忙着大事呢。   一向刚正不阿的御史们最近也很低调,太子殿下公然不上朝三天了,也没人提醒一下皇上。   没办法都是一把年纪了,他们不是怕死,他们怕升仙失败。   皇上下了朝直奔东宫,他已经三天没见到太子了。   这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他倒要看看,他到底在东宫干什么?   皇上到了东宫,可把大家伙吓了一跳,连忙下跪行礼。   皇上沉着一张脸,不理人,自己大步往前走着,后面跟着一群人小跑着跟着。   大家都一脸不解,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下了朝不去后宫,来东宫做什么,父子关系又不是多好。   皇上一身明黄龙袍,站在院中,宫女太监侍卫跪了一地。   从他进来东宫到现在,足够这个逆子知道他来了,竟然到现在还不出来拜见。   太子没来,太子府韩詹事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来了:“太子府詹事韩子枫拜见皇上。”   “太子呢?让他来见朕。”皇上的怒火一触即发,看那表情随时都可能送人升仙。   “太子殿下出宫了。”韩詹事平复了下心情,努力让自己淡定些,跪在地上认真的回答皇上的问题。   “出宫?”皇上吸了口气:“太子出宫,朕怎么不知道。”   “太子是微服出宫。”韩子枫强挤出一丝笑。   “朕看他是微服出游。”这个逆子,他一定要废了他。   “皇上误会殿下了,殿下是……”韩长史支支吾吾,意思很明显了,大事,不太方便说。   “说!”皇上吼出那个字时差点跳起来。   常贵不敢去看皇上,这么多年了,没人能把皇上气成这样,太子殿下是第一个。   没办法,皇命难违,韩詹事觉得皇上都发现了,瞒不瞒的也没什么作用了:“太子殿下说,皇宫里守卫森严,实在太安全了,他得给那些冰国刺客发挥的机会,所以……就微服出宫了。”   当然,微服的意思是并没有带宫里的护卫。   皇上扶额,差点气晕过去,这个逆子,哪有上杆子去找死的。   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不知道他是太子,上有老,下没小,连个继承家业的都没有。   “出宫去哪了,总有个地方?”皇上怒气此刻变成了担忧。   就算他功夫好,可也抵不过刀剑无眼啊。   “太子殿下是微服出宫,所以……臣等也不知道。”他倒是问了,太子殿下不告诉他。   他敢再问第二遍吗?他在太子殿下面前是那么硬气的人吗?   很明显,不是。   “废物,一群废物。”皇上指着满院子的人。   宫女太监侍卫一大堆,连个人都看不住。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众人齐声求饶道。   “太子妃呢?让她出来见朕。”太子一向最听她的,这个时候为什么不知道劝着。   “太子妃也微服出宫了……”韩詹事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   “是。”   “她出宫做什么?别告诉朕,太子妃也是去引那些刺客现身的。”皇上没好气道。   韩詹事忙道:“那倒不是,太子殿下说习惯太子妃伺候,便让太子妃扮作小丫鬟一同出宫了。”   “混账。”皇上算是明白了,什么以身为饵,引刺客上钩,都是骗他的鬼话。   若真要捉刺客,他会带着太子妃?肯定又跑哪游山玩水去了。   这个混账东西,他刚才竟然还在为他担心。   都出宫三天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   皇上下令,东宫自上而下罚一年俸银,当然,自上而下的意思也包括太子和太子妃在内。   皇上发了好一通脾气,就差把房顶掀了,可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都没有,只能带着人离开。   韩詹事擦把汗从地上起来,然后看着还跪在地上,头贴着地的宫女太监侍卫们:“皇上走了,都起来吧。”   所有人这才敢起来,韩詹事不紧不慢道:“都做的很好,太子殿下回宫自然会论功行赏。”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韩詹事。”众人齐声道。   “太子殿下做的都是大事,都是为了大齐,你们务必记得,这里是东宫,东宫的主子只有一个,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都警醒着点。”太子妃临走前可是交代了。这些宫人都是宫里的,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都得看清楚了,太子妃的确厉害,这才几日东宫内院已然是铁桶一块,飞鸟难进了。   “是!”   “都散了吧,做好自己的事。”   韩詹事叫了袁午过来,写了封信给太子殿下,皇上知道了,他这边兜不住了,太子殿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   皇上回到华清殿气仍没消,他每日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还不是为了他以后日子能好过点。   他呢?   不务正业,烂泥扶不上墙,祖宗的基业迟早得败在他手上。   “传洛风来见朕。”皇上在东宫吼了一早上,嗓子都哑了。   常贵默默的给皇上泡了菊花茶,妈呀,连洛风都叫来了,皇上这次气大了。   你说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去哪好歹派人告诉皇上一声啊,这给皇上担心的。   绝对是史上最野太子,别人家太子都是生怕别人捡漏了,整日的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他们家呢,皇上整日担心太子跑了,祖宗基业无人继承,这闹心的,太子不急急死皇上。   唉,太子殿下的心真大,他不知道有人盯着那个位置吗?   孙不二这臭小子,这么大事儿居然不漏个风声……是了,这两天当差的时候都没见着他呢,故意躲着他吧?   洛风执行的都是皇上派的秘密任务,明面上谁都能做的事,皇上不会交给他。   “属下叩见皇上!”召洛风进宫的是紧急信号。   紧急的意思就是皇上有危险,比如宫变,比如病危。 第823章 热门话题   上次景王和江源逼宫时洛风不在京中,皇上险些出事,回宫后便加了这个紧急联络信号。   洛风是火急火燎的赶回宫的,景王那边他让人盯着,并没有动静,他以为是皇上犯了旧疾。   这会儿看到皇上好好的坐在龙椅上,心里着实奇怪,但什么都不敢问。   “太子又跑了。”皇上怨气中夹着无奈。   洛风眼睛瞪大的程度和他心里的吃惊差不多。   又跑了?   不是刚回京吗?   太子殿下是旋风吗,刮过就跑?   “太子出宫已经是三日前,你立刻派暗探去查,给朕把人捉回来。”这次他要打断他的腿,看他怎么跑。   太子殿下已经出宫三天,足够跑到千里之外去了,太子如今就在宫中住着呢,宫中的侍卫都是死的吗?高鹏是不是老了?也太没用了。   洛风也是服气了,他一个办密案的大齐第一暗探,如今的差事变成了找人。   “是!”洛风哪敢违逆,便是天南海北也得把太子给追回来。   皇上这次想的有点多,太子殿下这次不但没跑,还干了件大事。   如今正在国子监呢,没错,是国子监,离皇宫着实不算远。   太子妃要办的事就是太子心中第一紧要的事儿。   太子妃说要办女学的第二日太子便派人带着常祭酒的信连夜去了山东泰安。   常祭酒倒是想自己跑一趟,他知道,太子是在笼络自己势力,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必然。   看着太子上进,他自然高兴,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总算没有辜负先太子所托。   可奈何皇上点名他负责今年春闱阅卷和接下来的殿试,走不开啊。   傅国舅的死因大白天下得益于上官大人的手札。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上官大人也算有始有终,破了案子,终得圆满。   太子出面当和事佬,上官家也不好再对朝廷心生抗拒,虽仍旧不肯入仕,但至少同意族中子弟来京办学。   办学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身为大齐人,可以不效力赵家天下,但要为百姓谋福祉。   再说,上官家欠了清虚道长一个大人情,当年上官大人能全身而退回到山东全仰仗于清虚道长从中周旋。   而且,曾经的鬼谷谷主在游历时收过上官家一位祖辈为徒,上官家和鬼谷算得上是老交情了。   赵恒虽是太子,可也是清虚道长首徒,皇家的面子可以不给,鬼谷的面子必须给。   上官家派来的上官明礼和上官学礼两兄弟虽然和赵恒年纪差不多,可论起来,他们得叫赵恒一声大师伯。   山东大儒以上官家为尊,上官家都派了家中嫡系子弟,其他家族自然要派人来。   因为其父辈早已过了不惑之年,这个年纪让他们背井离乡的也不容易,后面还有一大家子呢。   于是各家族便派了族中出色的年轻子弟来京,也是给足了太子殿下面子。   入不入仕这种事,现在不着急下定论,人都来京城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上官家的泰安书院大齐闻名,每年都有不少学生不远千里的去山东求学,就是冲着泰安书院去的。   办女学对他们来说没有难度,而且女学就办在国子监内,这也是借了国子监的金字招牌。   能进国子监读书的都是什么人?世家官宦子弟,寒门优秀学子,说白了就是将来朝中中流砥柱,最好的都在这儿呢。   谁家还没有个女儿姐妹的,能接触到第一手的未来夫婿人选资料,还找什么人打听呀,自己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最重要,国子监的金子招牌,东宫发起,试问,谁家敢不给面子。   这两日大臣们家中陆续都收到东宫和国子监联名送去的招生通知。   因为是第一批女学,所以要求条件比男子入国子监的条件宽松许多。   而且若家中嫡系没有适龄女儿入学也可推选一名族中女子顶替这个名额。   听说孙大人的女儿,宋大人的女儿,刘大人的女儿早就内定了名额。   还听说柔妃娘娘每月会到国子监教两次骑射课程,年末考评的时候淑贵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也会来做考官。   这几日大臣夫人们可忙了,忙着打听内幕消息,忙着让家中女儿备考,着急程度快赶得上科考了。   幸好洛风经验丰富,没有听皇上的直接出城寻找,先让暗卫暗中在京中打听。   派去的暗卫不过一盏茶便打听到消息回来,太子殿下在国子监视学呢。   洛风重重的松了口气,很明显,皇上有点小题大做了。   太子殿下没有穿太子冕服,一身常服来的国子监,十分亲民的问学子们的学业情况。   还和大家一同讨论了今年春闱的策论,毕竟春闱刚过,这个话题十分热门。   一群二八少年郎,都是壮志在胸,热血激昂的年纪,太子一番话,让他们的责任担当立马就上来了。   大齐的未来得靠他们,皇位是赵家的,可守江山的是他们,他们得努力,不能怂,就是干。   士气就是这样鼓舞起来的,赵恒很满意,谁说读书人就只能埋头苦读,没点热血怎么能行。   学生们听说国子监真的要办女学,立刻沸腾了,国子监终于不再是和尚庙了。   赵恒今日还见到了一位在江南认识的老朋友,明子钰一身白色的院服,头发用青色发带束着,书生气十足,落落大方行礼:“学生得殿下相助才能如期入学,殿下大恩,学生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而已,孤今日微服出行,你不必拘礼,在国子监可还适应?”赵恒今日看起来十分好说话。   “学生很好,谢太子殿下关心。”   “孤瞧着你也比当日精神许多,可见是国子监风水好,养人。”赵恒此话一出,周围的学子都跟着笑起来。   谁说太子殿下为人彪悍不知礼数的,太子殿下简直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以后谁再说太子殿下不好,他们跟谁急。   明子钰虽是刚到国子监不久,但为人仗义,学问也不错,在国子监人缘不错,尤其和大理寺孙大人的儿子关系最好。   赵恒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见到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明子钰忙躬身道:“学生不敢欺瞒,前几日的升仙大会,学生正好在街上……学生本想上前感谢,当时人多,学生也怕太过唐突。” 第824章 元气大伤   赵恒薄唇噙着一抹笑意,眼眸漫上一层意味不明的幽深:“没想到你倒是个爱热闹的。”   “殿下说笑了。”明子钰低头笑道。   “孤听常祭酒说你虽入学晚,却是胸中有丘壑,难掩其才,可有意愿为东宫效力?”赵恒目光带着几分深意。   国子监的学生,有朝中权贵子弟,可也不乏一些末流世家,或者落魄贵族。   他们要重振家业就必须依附一些京中望族,这样对将来入仕也多有益处,这是一条许多人求之不得的路。   尤其,对方是东宫太子,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明子钰愣了下,接着拱手行礼,激动道:“学生愿意至极,学生多谢太子殿下。”   赵恒唇角漾起的笑容愈甚:“东宫不会埋没你的才华,好好干。”   “是!”   赵恒说完离开,明子钰站在原地,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一动不动。   孙弘文走过来搂了明子钰的肩膀:“你小子这是天降大运了,居然被太子殿下看上了。”   明子钰偏头看向孙弘文:“孙兄这话不妥。”   孙弘文大笑:“看上你的才华,不错啊兄弟。”   “彼此彼此,太子殿下刚才夸你文采好,有乃父之风,我可听同学说你父亲十分受太子殿下器重。”明子钰在孙弘文肩膀拍了拍。   “我爹再厉害也是我爹厉害,我要靠自己。”要不是今年父亲不让他下场,说他性子还需磨练,他今年就参加春闱了。   “孙兄如此雄心令人佩服啊。”   “彼此彼此吧!”   ……   洛风办事向来稳妥,既然在国子监找到太子殿下,肯定要将来龙去脉,这几日太子殿下都做了什么一起禀告皇上。   “你说太子去了国子监视学?”皇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都不好好读书,怎么好意思去考察别人的学业?   “是,太子殿下还要在国子监开办女学,许多大臣家的女儿已经确认入学?”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朕不知道?”皇上的语气阴恻恻的,自前朝便取消了女学,这可不是说开就开的。   他这个皇帝当的窝囊不窝囊,身边人死了他不知道,东宫和国子监办女学他也不知道。   常祭酒早朝还和他讨论明日的殿试,竟然一点口风没漏。   居然还有内定的大臣之女?   好,很好,后宫翻了天,前朝也要翻天了。   “……就是这两日。”洛风底气不足。   其实吧女学这事他倒是听说了一些,只是觉得事情不大,不影响大局,就没让人跟进。   他是真没想到没想到皇上不知道。   皇上哼了一声,怪不得这两日朝堂上静悄悄的,没人上折子参这个参那个,也没人吵架动手。   下了朝就着急回府,一片和谐,敢情是着急送家中女儿入女学呢?   “太子殿下还请了山东上官家等族中子弟出山,他们昨日已经到京城,太子殿下把他们安顿在国子监,以后就留在国子监教学和筹办女学……”   “上官家子弟入京了?”皇上不可置信。   当年山东闹灾,老四亲自登门拜访请上官家人出山,可都被拒绝了,说什么配合赈灾义不容辞,进京入仕绝无可能。   把话说的那么绝,今日倒是肯入京了。   老五这臭小子,闷声不吭的倒是干了件大事。   “是,还有山东的孙家,晏家,属下听说清河崔家的人也已经在进京路上,明后日便可到京城。”洛风如实道。   皇上更加震惊了,清河崔氏也要出仕了?   清河崔氏是在汉末三国时崛起的关东望族,冠冕相袭,位列七姓十家,世家中的世家。   清河崔氏是前朝没落的,因为政见不合得罪了朝廷,崔家元气大伤,退守清河。   后来,大齐建国,崔家也无入仕的意思,当然,族中也有安奈不住的子弟,比如,崔皇后一系。   崔家的功勋也是父辈们金戈铁马的挣来的。   只是,崔家最显贵的时候,清河崔氏也不曾有人攀附入仕,如今,崔家都倒了,竟是肯了。   “崔家也是太子请入京的?”皇上问道。   “是!”   “朕知道了,既然太子在京中便不必管他了。”   “是,属下告退。”洛风退下的静悄悄,果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洛风走后,皇上一个人坐在龙椅上陷入了沉思。   这么多世家大族入仕是好事,可效力的是朝廷还是东宫?   老五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他竟毫不知情。   究竟是他老了,还是所有人盼着他老呢?   皇上揉着太阳穴,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   ……   赵恒收到了东宫送来的消息,老头子已经知道却还无动静,看来是由着他了。   陆瑶这两日并没有回陆府住,他们出宫的消息皇上迟早知道,省的给陆家惹麻烦。   他们搬进东宫也不过几日,王府的一切都还好好的,专门有人每日打扫,就是为了出宫的时候方便回来,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   谁也想不到太子殿下出宫回了以前的王府,毕竟有了东宫谁还住王府,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你今日去了国子监可有发现?”陆瑶给赵恒倒了杯茶。   “果然是他。”   常祭酒说国子监出了细作,京中子弟身世查起来容易,倒是那些各地州府举荐的学子身份最容易作假。   有一个罗天明混入其中,也可能有别人。   他们回京不久便听说冰国太子来了京城,可始终查不到任何线索。   而紧接着,罗天明身死,玄妙真人被放弃,孤立宫中,冰国细作也销声匿迹。   很显然,京中冰国的细作收到了新的命令。   而施令者,就是冰国太子。   他身份遮掩的再好,身上的药香却瞒不过,今日,他在明子钰身上嗅到了药香。   当初在船上,明子钰摔断了腿,每日用药草沐浴,为的便是遮掩身上的药香味吧。   “瞧着倒是不像,一副文弱公子的模样竟是冰国太子。”陆瑶仍觉不可思议。   从江南到京城这一路,她竟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这才真真是人不可貌相。”赵恒冷笑。   “不过他入京后,好像没什么动作。”   “他和冰国二皇子自来不和,冰国二皇子是冰国皇后之子,明子钰的母妃只是贵妃,且已在十多年前遇刺身亡,据说,他这次来大齐还要寻找他失散的弟弟。” 第825章 长话短说   赵恒前些日子派人查了京城所有的药铺,那些名贵药材买的人本就极少,查起来并不算难。   对方也是有心,一副药材分了好几个药铺买。   不过,再狡猾的狐狸都逃不过老猎人,还是被他顺着查到了明子钰。   明子钰的确藏的够深,他在江南初遇他时便有所怀疑,让袁午去查了他的身份,得到的消息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并未查到可疑的地方,便也放松了警惕。   据说,这位冰国太子活不过三十岁,但极受冰国皇帝宠爱,纵然身患绝症,冰国皇帝仍没有改立太子的打算。   因为冰国二皇子母族势力极大,二皇子的外祖一族掌着冰国大半兵力,且野心勃勃,上次白江口战死的便是二皇子的小舅舅。   二皇子派细作潜入大齐,一来是为了让冰国皇帝看到他的能力,再者便是为自己的舅舅报仇。   那位玄妙真人就是二皇子派到宫里的,只可惜啊,把别人当傻子的人往往忽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也怪不得这么多年也斗不过一个病秧子太子了。   冰国太子这次来大齐,除了收拾残局,最重要的是替冰国皇帝寻找流落大齐的三皇子。   冰国的贵妃娘娘当年被害时身怀六甲,诞下了一位男婴,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把孩子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宫女,那宫女为躲避追杀,逃到了一条商船上。   商船是大齐的船队,宫女流落大齐,后来病死了,那个孩子如今也不知下落。   冰国太子大概是想找回自己弟弟接替自己的太子之位。   “这些冰国宫闱秘辛不大好查吧?”陆瑶问道。   赵恒之前一直在西北,暗探安插不到冰国去。   大齐朝堂能把手伸到冰国的不多,不过,有个人倒是有这个本事。   “是费了些功夫。”赵恒假装喝茶,说的有点多了。   果然,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欺我。   “曾江?”陆瑶试探道。   “窈窈猜的没错,就是曾江,这次真是多亏了有他,倒是个可用之才。”赵恒打着哈哈。   白江口之战曾江献计,扭转战局,冰国将军战死,俘虏无数,虽然最后将这些俘虏放回冰国,在里面收买几个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些消息就是刚从白江口传回来的。   “曾江什么时候为东宫效力了?”陆瑶才没那么好打发,轻哼了声,扬着眼尾透着一丝傲慢。   朝堂上那点事陆瑶多少知道些,曾江和她三哥可是死敌,俩人在朝堂上不知交手过多少来回。   那些事足够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上三天三夜。   所有人,包括她都认为,曾江不是东宫的人。   “这个说来话长。”赵恒轻咳了一声,大男人八卦真的不太好的。   陆瑶睨了赵恒一眼,很明显,有事情瞒着她。   “那就长话短说吧。”越是不说,越是有猫腻。   以他对赵恒的了解,只怕隐瞒的这些和她亲近的人有关系吧。   难道是三哥?   倒是极有可能。   他们师兄弟见面就掐,互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肯定有什么事。   赵恒想了想,已经帮他瞒这么久,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反正现在也修成正果,不必藏着掖着了。   “窈窈,曾江那小子其实不是个好人,真的,”赵恒欲扬先抑一番才又迅速道:“他看上魏家那丫头了。”   陆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魏家丫头?   “你说阿荣。”陆瑶吃惊道。   赵恒点头,赔着笑脸:“窈窈就是聪明,一下就猜着了。”   “这用得着猜吗,好你个赵恒,你早知道了竟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帮着曾江一块骗阿荣呢?”陆瑶发现自己真的是错看赵恒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她险些忘了,曾江也是大理寺出来的,他们两个早有交情的。   “没有没有,我可什么都没做。”赵恒先得把自己摘干净了。   其实他也是无意发现此事的,魏家出事时他们不在京中。   魏家虽然注定有此一劫,但到底有他在推波助澜的因素。   而且,魏阁老实在是高风亮节,及时止损,力挽狂澜,不愧是大齐第一臣。   阁老临终前给他写过一封信,在信中,提到了当年红河谷战役和云家通敌的真相。   未免这些证据落入有心人之手,便让他回京后亲自到魏家取。   那日也是巧了,他在魏家附近发现一个人。   他功夫好,及时闪开,对方没有发现他,但他却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没错,就是曾江。   本着谨慎小心的原则,他就让人查了查。   这一查,还真是查出点不该知道的秘辛。   当然,他可是好心提醒他,是曾江主动要求为他做件事的。   他也很为难,不过,最后勉为其难答应了。   “这件事若是阿荣不同意,他想都别想。”陆瑶直接拒绝。   曾江能在朝堂上和三哥对峙,心机手段自是厉害,若他要骗阿荣,一百个阿荣都不是对手。   “那若是魏家丫头同意呢?”赵恒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什么意思?”   “曾江前两日去魏家表明心意了。”赵恒摸摸鼻子,故作镇定。   当然,他也是听说的,听说!   “什么?”陆瑶一下不淡定了:“他去表明什么心意,若他对阿荣真有心,那也是让曾夫人亲自登门求娶才是。”   赵恒认同点头:“窈窈说的没错,曾夫人大概这几日就会去魏家提亲。”   “你怎么知道?”   “听说,我是听说……”   “都到现在了,你还想瞒我。”   “瞒你的可不是我,魏荣那丫头不是也没告诉你吗?”赵恒成功甩锅。   “这种事她自然不好意思开口。”陆瑶十分能理解魏荣没告诉她这事,有些藏在心底的秘密,还真的难以启齿。   而且,依她对阿荣的了解,只怕她自己都是懵懵懂懂,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样一想,倒是有两次阿荣要对她说什么,可惜都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了。   有时候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旦被打断,就再难有勇气开口了。   而且,阿荣性子看着大大咧咧,可在男女之事上却极其羞涩又胆小,比较被动。   别说不知道自己心意,便是知道了,也未必有开口的勇气。 第826章 调教的好   其实,她知道,少年时的阿荣是喜欢过景王。   那时的景王是许多贵女心中的春闺梦里人,而她也曾被表象所迷。   年少的喜欢总会带着几分无脑的优越感,别人求而不得,而她唾手可得。   如今想来,那个故作聪明,故作深沉的自己,笨拙又可笑。   阿荣知道景王对她有意,便藏了心事,久而久之的,大概是真的放下了。   女孩子的小心思就像风吹起的涟漪,来是一瞬,去也是一瞬,有时候来不及去回味,便已经过去了。   长大后的阿荣依旧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可对待感情却是谨慎小心的。   尤其经过周家退亲以后。   她出宫这两日忙着女学的事,昨日母亲带瑾儿过来,瑾儿说阿荣被禁了足,被魏夫人拘着在家看账册,学女红,她便没让夏竹请阿荣过来。   魏夫人让她学这些自然有魏夫人的道理,她不好打扰。   没想到中间竟发生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瑾儿是小孩子,阿荣自然不会和她说这些。   “窈窈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不好意思。”   陆瑶哼笑:“真是稀奇了,我们的太子殿下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我是觉得他们会不好意思,所以最近窈窈别去打扰他们。”赵恒一本正经道。   陆瑶:……   真好意思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曾江心思那么深沉的人,我是真有些担心。”陆瑶忍不住蹙眉。   “心思深沉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三哥心思难道不深?可他对赵绾的心也无人能及。”虽有过利用不假,但也纵容赵绾到极致。   就老头子对陆玉庭做的那些事,陆玉庭那么睚眦必报的人竟也忍了,他可没那么大面子让他看。   “阿荣不一样。”魏荣是魏家幼女,受的教育不同,她就像一张白纸,毫无心机。   赵绾虽不能说和三哥势均力敌,但至少,有些事她看的比魏荣透些,人的生长环境和经历放在那儿,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三哥和赵绾之间的事若真发生到曾江和阿荣身上,阿荣估计活不下去。   “没什么不一样,若一个男人存心欺骗辜负一个女人,便是那个女人再聪明再厉害也一样会受伤。”赵恒慢慢低下头,抬手将她的发丝捋到后面,动作充满了温柔的宠溺,然后低声道:“不过窈窈放心,我不会辜负你。”   陆瑶心尖一颤,忍不住攥紧了手指,是呀,若一个男人存心欺骗一个女人,便是那个女人再聪明又如何。   就像上一世的她,这一世的长姐,感情不是战场,不是势均力敌便好,更不是你付出多少别人也会同样回赠给你。   也许她的担心是杞人忧天了。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阿荣愿意,也没什么不行。   人的路,始终要自己走,她一样,阿荣也一样。   “我倒是不知,我们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成情场高手了,大道理张口即来的。”陆瑶目光和他对视,忍不住带了丝调侃。   “夫人调教的好,自然进步的快。”赵恒说这话时趁机低头在陆瑶唇瓣上啄了下。   不待陆瑶拒绝已经识相的离开,离开时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瓣:“窈窈今日的口脂可是蜜桃味的?”   陆瑶一囧,别开脸,不想和他说话了。   “难不成是我猜错了,那我再尝尝?”赵恒盯着陆瑶的唇瓣。   陆瑶着急伸手捂住他的嘴,耳垂红的滴血:“你能不能闭嘴不说话。”   这张嘴,净惹人讨厌。   “嘴不用来说话,那还能用来干嘛?”赵恒眸色一深,旋即握住她覆在自己唇上的手,在她指尖轻轻咬了下,然后低低的笑了起来。   陆瑶恼怒的呵道:“你不许说。”   “做什么不许说,又不是见不得人。”   暧昧的语气让陆瑶又是一臊。   “你快住口。”   “我是说还可以吃饭喝水。”赵恒得逞大笑,笑容中勾着一丝邪气:“窈窈想哪去了?”   陆瑶被噎的没话说,如今的赵恒真是每日都在刷新她对他的认知。   ……   魏夫人这次是动真格,不仅亲自盯着魏荣学看账册,错了还要打手心,女红也比以前要求严格了。   魏荣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在宫里伴读的时候,每日担心被夫子提问到,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她有那么点小小的后悔了,若曾江不是曾家的嫡长子多好啊,那她就不用学这些乱七八糟了。   现实没有如果,魏夫人一句那便嫁给你表哥什么都不用学,魏荣立马就怂了。曾家不值得,可曾江值得。   这一日,魏荣终于绣好了帕子,金橘点头称赞:“小姐,这次倒是像竹子了。”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魏荣不满道。   金橘指了指道:“就是那竹子可以再细点。”   “你懂什么,你说的是小毛竹不顶事,我绣的是大青竹,就是我哥院里的那种。”魏荣争辩道。   金橘点头:“好吧,小姐绣的是大青竹,只要曾大人喜欢就好。”   魏荣展开帕子拿起来看了看,应该会喜欢吧,她觉得挺好看的呀。   魏荣瘪嘴,也不知他现在在干什么,她都被禁足了,帕子是暂时送不出去了。   曾府   曾夫人自那日东宫宫宴后,就在悄悄打听陆家三房的陆玥可有订亲。   打听到没有订亲,那叫一个高兴,这次可不能再由着儿子胡闹了,什么有了心上人,都是借口。   曾夫人高高兴兴的来了曾江院子,倒是巧了,在家呢。   “母亲。”曾江起身道。   “近日衙门里可忙?”同在府里曾夫人也是难得能见儿子一面。   “还好。”衙门不忙,但耐不住一个两个的人给他没事找事做,这不,刚得闲,一会儿还得出门一趟。   “江儿,娘这次看中一个丫头,你保准喜欢。”曾夫人十分笃定。   江儿是个冷冷清清的性子,不像是曾家养的孩子,倒像庙里出来的,应该喜欢安安静静的姑娘。   “娘喜欢就好。”作为儿子不好干涉长辈喜好。   曾夫人一听儿子的话,觉得有戏,笑着让儿子坐着说话:“娘都打听过了,那姑娘样貌脾性都没得说,将来一定能相夫教子,不让你忧心。”   曾江一滞:“娘说的不是府里找人伢子要买丫鬟的事?” 第827章 老气横秋   曾夫人无比嫌弃的看了儿子一眼:“家里买丫鬟婆子娘用得着专门过来和你商量?娘说的是你的亲事。”   曾江那日从魏府出来刚到衙门就被淮王拉走了,这两日又……还未来得及和母亲说。   他现在还要出门一趟,有件事要办,没想到正准备出门,母亲来了。   “娘,我现在着急出门一趟……”   曾江的话被曾夫人打断:“出门?躲我呢吧?你早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再不成家那些好的世家小姐都被挑走了,你知不知道国子监要办女学?世家小姐挤破脑袋往里进你知道为什么吗?现在的年轻小姑娘都喜欢面嫩的俊俏书生,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板着一张脸,比你爹都老气横秋……”   曾夫人被儿子这种莫要管我,离我远点的态度伤害的不是一日两日了。   说实话,若不是她亲生的,她都怀疑这不是她儿子,倒是他爹竟从未怀疑过。   她爹当年为了娶她可是一有空就找借口往她家里跑,送些瓜果,送些糕点,字画,自然不是家里缺那些东西,这就是个说辞,哪像他这样,榆木疙瘩。   曾江下意识摸了下下巴,老气横秋?他才二十三岁,没那么埋汰吧。   “娘,我真的有事要出门……”   “娘一和你谈亲事你就要出门,你瞧瞧你身边的朋友都是什么人,淮王没定下吧?柔妃娘娘着急的就差到大臣家里明抢了。”   曾江有些敷衍的点头,这点倒是真,险些闹了场误会,幸好已经解决了。   “娘听你爹说你这几日又搭上顾郡王和肃王殿下了?你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聚在一起吗?因为都没有家室,孤家寡人知道吧?”   “娘,儿子就是下朝和他们一起吃个饭,还没到孤家寡人的程度吧?”曾江不大想听到这个词,有种比他爹还老的感觉。   “哼,再这样继续,不远了,你这脸色比你爹都差。”   曾江:……   比他爹差?娘这是眼花吧?   “娘,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的亲事待我晚些回府再和您说……”   “你哪次不是说晚些,我告诉你,就现在说,娘看上陆家的三小姐了,人你应该见过,年岁是小了些,不过不要紧,等走完六礼也差不多了……”   曾江打断曾夫人的滔滔不绝:“娘说谁?”   “陆家三小姐,太子妃嫡亲的堂妹。”多好的家世,陆家人的相貌好是出了名的。   “娘,您放过儿子吧。”曾江急了,这不是裹乱吗?还嫌外面的流言不够热闹?   前段时日,关于他和六公主、陆玉庭之间的传闻可是养活了不少茶楼的说书先生。   曾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这叫什么话,娘能害你,娘给你的都是最好的。”   “娘是不知道陆家的姑娘可不是谁都能娶吧?”   “我们曾家的门第也不会辱没她。”虽然刚才说了不少打击儿子的话,但儿子怎么也算青年才俊,曾家也是世家。   “娘,太子殿下至今可是连纳妃都不敢呢?”   曾夫人一噎,这倒是不假:“娘看中的是陆家三姑娘,又不是太子妃。”   曾家气极反笑:“陆家哪个姑娘也不能想,刚入京的宋家娘听说过吧?”   “可是宋学士府上?”宋家夫人很有交际手段,才回京不久,已经融入京城勋贵夫人们的圈子了。   “对,宋学士是陆三夫人的表兄,就因为想要攀附娘看中的陆家三小姐,今年春闱他那位才高八斗的儿子宋琅名落孙山。”曾江不紧不慢的吓唬着自家娘亲。   曾夫人皱眉:“还有这种事?”春闱这种决定一辈子命运的大事不能这样搞吧?   “娘可以问父亲,便知道那位宋家公子是不是被太子命人抬出贡院的,娘想儿子哪日被太子殿下抬上升仙台?”   曾夫人想到前几日的升仙大会脸色一白:“胡说八道什么呢,曾家是世家,太子总要给几分面子的……”不能胡来。   “太子殿下给过谁的面子?”   “你不愿就不愿,吓娘做什么。”关于东宫的传闻也不是什么秘密。   太子殿下为了讨好太子妃,将皇上赐的两位良娣都送走了。   听说太子上了朝堂,大臣们都不敢胡乱说话的。   “儿子不是吓娘,儿子说的都是事实,娘若不信,自可以去问父亲。”曾江淡定道。   “那,那……还有别家的姑娘,我们换一家相看便是。”曾夫人的底气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曾江总算松了口气,既然都耽误到现在了,就不择日再说了,就今日吧。   “娘不用替我张罗,儿子有心仪的姑娘,魏阁老的孙女魏荣。”   “魏家?”曾夫人犹豫了下:“娘虽没有门第之见,可魏家是罪臣。”   “很快就不是了。”曾江反正这会儿也不着急走了,就解释清楚吧,不然娘也不能死心。   “怎么就不是了?若不是皇上念在阁老有功,家眷都要充奴的。”曾夫人对这事印象挺深的。   这两年京中是真不太平,前年崔家赶在年头被抄家灭族,去年是魏家,今年……不敢想。   京中局势是越来越不好了,还好他们父子在朝中都平平安安的。   “魏铭要回京了,还是带着天大的功劳回来的,这消息京中极少人知晓,连爹都不知道,娘莫要告诉旁人坑了儿子。”曾江的话适可而止。   天大是多大,让娘自己想,女人的想象力向来丰富,而且娘也很有时间。   “娘不会乱说的,对了,你不会是为了这个要娶魏荣吧?”曾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   曾江:……   母亲的关注点会不会有点跑偏?   “娘就知道你,无利不起早,你就是功利心太重,年少时你就爱和魏铭较劲,如今看人家回京要得重用了,赶着要娶人家妹妹,婚姻可不是儿戏,容不得你胡闹。”曾夫人不大赞成这门婚事。   曾江各方面也算是拔尖儿的,少年时也是和皇子们一起读书的,自不会差的。   可他却是处处被一个比他年纪小的魏铭压着,论读书,人家是文曲星君,儿子还差一点。 第828章 横插一杠   论长相……不是她这个当娘的不偏袒自己儿子.   儿子虽然长的不差,但整日冷着一张脸老气横秋的,的确没有状元郎招人喜爱。   当年京中若论小姑娘喜欢,景王排第一,可论男女老少都喜欢,那必须是是文曲星君魏铭了。   像她这样年纪的妇人,见了魏铭那也是眼睛冒光,恨不得让他变成自己儿子,领回府去。   当然,也有喜欢自家儿子这款的,都是些眼光比较特别的姑娘,就像七公主,曾家可消受不起。   儿子心气儿高,当年为怕被魏铭比下去,连科举都没有参加。   曾家也是诗书传家,夫君虽未进三甲,可也是进士及第,当年殿试第四名,实在是那年的前三甲太强了。   儿子是靠恩荫进的大理寺,虽说仕途顺利,如今混的也还可以,可总是有些遗憾,毕竟当母亲哪个不希望自己儿子是状元郎。   “娘想多了,都是过去的事,儿子是真心要娶魏荣。”谁还没个年少轻狂,自己给自己较劲的时候。   再说,他放弃科举是因为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在读书一事上他永远越不过魏铭。   孔老先生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   魏铭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生而知之,而他就是比困而学之好一些的学而知之者。   其实也不是他在和魏铭比,而是身边的人都在拿他们比。   所以,他想做自己,想走一条和魏铭,和魏家都不同的路。   他知道魏铭将来要进翰林入内阁,所以,自请去了大理寺。   这些年两人各自朝不同方向发展,倒是没人再拿他们比较。   不过,他和魏铭并没有什么恩怨,和他要娶魏荣无关。   “魏家也是知根知底,魏荣那丫头也讨人喜欢,但魏铭年纪可是比你小了三岁,你若娶了魏荣,这辈子也在他面前立不起来。”妹夫见大舅哥,哪个不得一辈子都规规矩矩的。   曾江:……   娘的思路有些别致了。   “儿子要娶她,自是……心甘情愿。”曾江一脸决不后悔的执拗。   曾夫人叹了口气:“也罢,也罢,你向来主意大,娘也管不住你,你自己的事情你决定吧。”   曾江一喜:“儿子多谢娘,那上门提亲的事儿子就交给娘准备了,人生大事儿子只相信娘。”   曾夫人听了儿子这话,果然脸上露了笑颜,拍胸口保证道:“娘办事,你放心,必然让你满意。”   他知道娘的性子,心软也不太有主见,倒是他爹,是个面软心硬的,不太好说话。   “儿子多谢娘,太子殿下等着召见,儿子……”曾江面露为难。   “太子殿下召见?那你不早说,快去,快去……”曾夫人催促道。   太子的手段那可是厉害着呢,前几日的升仙大会她虽未见到,但可是听说了,那场面……   曾夫人又催促道:“你快走吧,娘一定给你办好了……”   曾江这才大步离开,总算是松了口气。   爹的确是个面软心硬的,但爹最怕娘掉眼泪。   曾夫人出了儿子书房直接回自己院里了,曾大人看到夫人回来便道:“你去江儿那儿了?”   曾夫人想起儿子说的宋家那事,便打算问问夫君:“我问你,那个宋家的宋琅公子这次名落孙山了?”   曾大人点头:“这能有假。”   春闱漏题过一次,谁再敢弄虚作假,这不是在太子殿下眼里揉沙子,想升仙吗?   “听说科考那日被太子命人抬出去的?”曾夫人又问。   “你们内宅的夫人不是只关心三甲是谁?连考场内的事怎么也关心了?”曾大人笑着摇头。   每年状元郎打马游街,不止那些小姑娘心花怒放,连后宅的妇人们也要上街观看。   “真被抬出去了?”   “嗯!”那位宋公子也是倒霉,抽到了臭号旁的座号。   今年的春闱是重考,比往年迟了许多,天气热,再加上坐在臭号旁边,没多久那宋公子便被熏晕了,可不就抬出去了吗?   “原来是真的。”曾夫人松了口气,幸好她还未遣媒人上陆家,不然儿子可真就有危险了。   罢了罢了,陆三姑娘虽好,可儿子的更重要。   这样有了对比,曾夫人觉得魏荣的确更适合些。   儿子娶亲,娶的是那家的女儿,和出身也的确没多大关系,凭她儿子的本事和曾家,也不需要借助岳家势力。   “你问这些做什么?”曾大人瞧着夫人刚听到那些话脸色都不好了。   “没什么,就是听人说起,随便问问,对了,儿子的亲事定下了。”   “咳咳,”曾大人被茶水呛到:“什么时候定下的,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我这不是现在告诉你了吗,儿子心仪魏家的丫头,就是魏铭的嫡亲妹妹,我瞧着也好。”曾夫人自然是要帮着儿子说话的。   “不行!”曾大人将手中的茶放下。   曾夫人一冷:“怎么不行,莫不是你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样,趋炎附势,拜高踩低?”   “我是这种人吗?”曾大人无奈道:“冯大人有意与我们两家联姻,我应下了。”   冯大人家的小女儿过几日便要及笄,也算是年岁相当。   冯家和曾家也算是门第相当,冯大人今日提起此事,他倒觉得十分合适,算是口头上应下了。   “那你怎么不早些说,我已经答应江儿了。”曾夫人道。   她都在儿子面前打了包票了,若出尔反尔,那她这个当娘的在儿子面前可立不起来了。   “我这不是一直在房里等你。”曾大人不敢埋怨,但语气自然是带了点情绪。   曾夫人立刻就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挑剔,我之前提了多少,他有哪个满意的?如今他有自己喜欢的,我当娘的还能拦着不成?”   “是,是,是,只是婚姻大事还得父母说了算。”曾大人从椅子上起来,茶也不喝了,扶曾夫人坐下。   “父母说了算?是我能做得了他的主还是你能?当年他说不参加春闱就不参加,你怎么不拦着?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你倒是替他做了次主,替他定了六公主,如今呢?让儿子成了京城的笑柄。”曾夫人又重提旧账了,儿子若因此耽误了,她得记一辈子。   曾大人:……   能不能不要老翻旧账,这都过去多久了。   “怎么不说话了?”曾夫人冷哼:“江儿要不是被耽误了,至于到现在吗,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自己喜欢的,你这个当爹的还横插一杠,你是和儿子有仇吗?” 第829章 伤了情分   “夫人,误会我了。”曾大人连忙解释。   他也是因为前些日子在贡院负责这次春闱,在一起共事,难免就聊几句家常。   都是有儿有女的,可不就聊起来儿女的婚姻大事了吗。   当然,当时大家都没什么想法,这个想法也是这两日才有的。   魏家出事后,清流也开始渐渐抱团,宋大人,孙大人,刘大人明显已经先一步有了这个觉悟。   曾家若孤立无援,以后在朝堂是要受排挤的,他们父子看似风光,六部之中占了两个重要的位置,可在朝堂上根基还是不稳啊。   尤其江儿还得罪了太子的人,陆玉庭不是个好惹的,一旦太子继位,他就是新帝身边的第一人,相比起来,江儿久就弱势了。   若曾家和冯家联姻,不管是对冯家还是曾家都大有益处。   所以,冯大人暗示时,他顺口就答应了。谁想到竟会这样。   “这是误会吗?”曾夫人不满意:“儿子的婚事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夫人,如今不都还没有定下,一切皆可挽回,我们家若和冯家联姻,将来对江儿也是一份助力。”曾大人道。   曾江的几个同宗的堂兄弟都不出色,他也不得不为他以后考虑。   “什么助力?冯家的大儿子年纪比江儿大,如今在翰林不过是六品而已,二儿子是庶出,小儿子今年虽然中了进士但未必能进三甲,到底谁是谁的助力那还未必呢。”曾夫人不喜冯夫人。   自从魏家出事,她那副自己是阁老夫人的架势摆的可真足,光这点就比不过魏夫人,教出来的女儿应该也就那样吧。   “夫人所言极是,只是魏家如今的情况只怕反倒拖累江儿。”   “怎么就拖累了,你可别忘了,阁老还有个文曲星君的孙子呢,若魏铭回了京城,冯家算什么。”魏夫人急了,脱口而出道。   “魏铭要回京了?”曾大人反问道。   “快了吧。”   “你怎么知道?”   “江儿告诉我的,听说立了大功,哎呀,你可不能告诉旁人。”   “大功,什么大功?”这事江儿怎么知道的?   “你这个刑部尚书到底怎么当的,还不如江儿消息灵通。”   曾大人:……   夫人今日是怎么回事,平日里都夸他的,今日怎么夸起儿子了。   曾夫人心道,若是将来江儿的孩子像舅舅,那可是小文曲星君,她也能弥补没有做状元郎母亲的遗憾。   曾夫人想到自己会是状元郎的祖母,忍不住笑出了声。   曾大人看到自己夫人忽然发笑,也不知在笑什么,曾大人叫了声:“夫人?”   打断了曾夫人的想象,曾夫人明显变了脸色:“冯家的亲事我不同意。”   冯家书读的最好的就是冯尚书,也不是状元郎。   魏家就不一样,虽说魏荣的父亲犯了错不假,可状元郎的身份也是实打实的。   祖孙三代都是状元郎,别说大齐,往上数几个朝代也是没有的。   曾大人:“……”   曾夫人看了曾大人一眼:“就是魏家丫头了,改日我便上门提亲。”   “夫人,会不会……太仓促了。”曾大人笑着低声道。   曾夫人看夫君如此俯下低做小也是不忍心,夫君是她表哥,从小一同长大,婚后又对她极好,除了江儿的事,他们夫妻从未有过矛盾。   “你呀,虽然处处都好,但在仕途上的眼光比儿子还是差些,你看看你,儿子虽然官品比你低,可朝堂什么事比你看的明白,江儿虽然功利心重了些,但眼光绝不会错。”曾夫人劝道。   夫君是自己选的,儿子是自己生的,这两个都是她最重要的人,但若选夫君,还是会选夫君这样的。   就她家儿子这样的,老成持重,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像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所以,他看上的人,绝不会差。   曾大人虽点头,但心里却是有些委屈,这让他怎么和冯大人说,这事闹的。   唉!   这哪是养了个儿子,这是养了个爹,夫人平日最是温柔贤淑,就去了一趟儿子书房,态度就变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曾江出了府,外面的太阳正大,他闭目坐在马车里,不久后马车在一家茶楼停下。   曾江从马车里下来,到了定好的包厢,赵毓已经在等着。   “怎么这么晚。”赵毓没好气道,他这都喝了两壶茶,吃了一碟的花生了。   “什么事?”曾江在赵毓对面坐下。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你这两日都找不到人,不是去找你的魏小姐了吧?”赵毓调侃道。   他和六妹妹的婚约是自小大家就知道的,他还真没想过,除了六妹妹他会娶谁。   曾江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事吧。”   淮王一气:“我今日的确有重要的事要亲自问你。”   曾江自顾自的喝茶,等着淮王接下来的话。   “你不是一直挺看不上上官峰的,怎么突然让我多听他的意见,有事找他商议?”   赵毓看着曾江,曾江喝了口茶不惧和他对视,语气不明道:“你知道了什么?”   赵毓并不和他打什么太极,两个人太熟,试探和玩弄心计反倒伤了情分。   “你知道上官峰这个尚书的位置坐不久了吧?想借我的口和父皇说,是么?”赵毓将视线重新移到曾江的面容上,冷静与平日无异。   “这次护卫便是我不请奏父皇让你参与,你也早有打算了是吧?你到底想做什么?”赵毓连连发问道。   曾江抬起眸子,目光依旧深沉:“不是我要动这个位置,是太子殿下。”   “所以你是承认了,你是太子的人。”赵毓逼视着曾江的眼睛,一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架势。   曾江并没有立刻回答,须臾,淡声道:“我不是谁的人,我做事只看他该不该做,利益有多大,而我需冒多大风险,风险更大还是利益更大。”   “为什么要针对他,他对父皇是忠心的。”赵毓压低着声音,但明显有隐忍的怒气。   他知道朝堂的残酷,但这和他参与进去,并成为残忍的一份子是有区别的。 第830章 臣有臣道   曾江和赵毓一同长大,脾气出了名的好,人也是无欲无求,给个木鱼,再给本经书,搞不好他能得道了,但这次显然是真生气了。   “只是忠心,没用。”曾江敛眸道。   上官峰的确是没什么大错,可他致命的问题是能力不行。   之前做个将军护一方平安,的确没问题,可掌管大齐兵马军粮,他的能力差远了。   之前崔家能霸占尚书之位也的的确确是有本事的。   朝中能有如此能力的大多被皇上忌惮,除了那几个,也挑不出别人,这就是为何兵部尚书会落到上官峰身上了。   这么重要的位置让他占着,说实话,浪费了。   赵毓勾唇轻呵一声:“你想坐这个位置,所以,你和太子合作了?”   “不是!”他还没本事坐那个位置。   “你敢说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你和太子处心积虑给上官峰设下的陷阱,让他自己乖乖跳下去,还要让他落下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名头,你胜券在握,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他一败涂地,之前你和陆玉庭起争执我都为你捏一把汗,生怕你得罪了他,你倒好,瞒着我早久和他们联盟,曾江,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傻子吗?”   赵毓的目光凝着曾江,半刻不移:“我知道你有你的野心,但你踩着无辜的人上位,不觉得卑鄙?”   说完最后一句,赵毓的脸上逐渐覆盖了一层凉凉的寒霜。   “发泄完了?”曾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赵毓不说话,冷冷的哼了一声,那声冷哼从鼻腔里发出来。   曾江摇头失笑:“淮王殿下,你是三岁小孩吗?”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一样利用的时候可想过这个问题?”   “你们商量的兵力部署,前脚定下,后脚就到了景王的书案上。”曾江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你什么意思,现在就开始把通敌的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了吗?”赵毓冷笑。   “上官峰的忠心我从不怀疑,可若真按这份兵力部署,你知道会死多少人,等于把你的父皇和太子的性命放在对方刀口下?和帝王的安危比起来,他的忠心贱如草芥,这种时候无能就是他最大的错。”曾江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上官峰对皇上的确忠心,景王的示好他并没有理会,可他的枕边人因为庶长子上官子渊被罚,没了前途,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上官峰处理不好家事,无能的代价他得自己受着,可家事上升到国事,这代价他上官峰付不起。   赵毓的脸一点一点的白了下来,捏着杯子的手,青筋凸起。   上次宫变的事还历历在目,朝阳升起时,血流成河的地面像是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和太子殿下联合起来骗我。”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确实讨厌,也看不惯他们给上官峰下套。   但他最生气的是,他把他当兄弟,他却瞒着他和别人好了。   “没有联合。”此事他和太子不谋而合而已。   他是兵部侍郎,在其位,谋其事,出了事就不只是一个兵部尚书的事。   “还不承认是吧?”赵毓要被他气死。   “承认什么,非要给我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曾江挑眉,表情依旧坦然。   “曾江,我今日才发现,你不愧是大理寺出来的,这嘴就是硬,不见黄河不死心是吧?”   “我和太子的确合作,但我并不是太子的人,他是君,我是臣,君有命,臣不得不为,不管是大理寺少卿还是兵部侍郎,我都是我。”   “你这话我不懂了。”赵毓问道。   “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各自尽好自己的本分罢了。”   他和陆玉庭不同,陆玉庭和太子是师兄弟,陆家又是后族,他们是利益一体,陆家会随着太子的继位达到荣耀的巅峰,真正的天子近臣。   而他不同,和他一荣俱荣的是曾家,他做出的任何选择都要首先要保证曾家的利益。   一朝天子近臣,满门荣耀,可伴君也如伴虎,曾家要想走的长远,走的安稳,只能舍近求远,做个纯臣。   太子若是个明君,也不会逼他站队,朝堂上若只有一种声音,大概离亡国也不远了。   “你们俩合作了,好处都让你们得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告诉父皇他也未必肯信。”若真如他所言,上官峰的后宅出了乱子,那得连累多少人。   上官峰是父皇亲自调进京的,这不等于让父皇自己打脸。   “这就不是你一个亲王该考虑的?”曾江意有所指道。   “你能不能有话直说,说半句藏半句的,还能不能说了?”赵毓端起茶,猛灌了半口,这天气真是热死人。   “你把证据私下交给上官峰即可。”   “为什么是我?”   “你交给他,这是家事,上官峰欠你一个人情,若是太子出面便是国事,判一个举家流放也不是问题。”曾江慢条斯理道。   “明明是你帮了上官家,怎么要我落这个人情?”赵毓又不明白了。   若私下解决了上官家的事,错事还未酿成,等于保全了上官家整个家族。   可是以上官峰耿直的脾气,定会向皇上请罪,皇上心思通透,必会让他将计就计。   至于之后如何处置不知道,但兵部尚书的位置肯定是不成了。   “我受人所托罢了。”曾江淡淡道。   上官子瑞到底也姓上官,为了他们稳定的合作关系和共同的利益,上官家落难,对他没好处。   当然,更重要的一方面,上官峰最近对他的态度转变太奇怪,未免讹上他,这种好人还是留给淮王做吧。   “受谁所托?”   “这个你无需知道。”   “曾江,我们到底还是不是朋友了?”赵毓觉得友情被背叛了。   “这好像没有关系吧。”   “怎么没有,你现在的事我都不知道了,这还没有关系。”   “淮王殿下,你的事我也不是都知道,而且,这是我的私事。”曾江强调道。   “私事?”赵毓冷笑:“好,很好,绝交吧,友尽了。”   赵毓喝了杯中茶,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调过头来:“今日的账,你结。” 第831章 你可拉倒   曾江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居然要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这是家黑店吧?   小二笑道:“您朋友说小店的茶好,走的时候带了两罐茶叶。”   曾江:……   绝交了也好,他没这种朋友。   曾江走后不久,齐思宇从后面出来,小二忙道:“大人,曾大人走了。”   齐思宇点头,他自然知道曾江走了,这家留香居是陆玉庭的产业。   齐思宇将目光从门口的方向收回,朝二楼走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包厢。推开门,赵恒正坐在窗边喝茶。   齐思宇对他行礼,赵恒嗯了声示意他起身坐下。   “曾大人走了,淮王殿下走的时候不大高兴,可要臣派人盯着。”   “不用,出不了事。”赵恒的声音偏冷清,不紧不慢道。   赵毓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不是拎不清,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他会靠向景王。   还有就是,他这个亲王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比较容易让人心生嫉妒,他最近忙的看不惯这些。   “殿下,户部员外郎之位如今空缺,殿下心中可有想推上去的人选?”   赵恒直言道:“并无。”   吴大人死的突然,且影响不大好,他的职位目前还未有安排,不过,盯着的人可不少。   听说,吏部冯尚书有意推举自己的门生。   说完,忽然看向齐思宇:“你有合适人选?”   齐思宇点头:“户部的主簿肖大人。”   “肖从安?”赵恒记得此人,阁老的门生。   “正是。”齐思宇继续道:“前些日子,户部派了一位官员来配合工部工作,核对账目,肖从安的账目写得非常详细,每一项所用材料,实际费用,结余,数字竟无一点差错。我也是因此对他有了印象,觉得如此能力做个主簿可惜了。”   他打听了肖从安这个人,当初是阁老推举他到户部的,虽不至于受魏家的事牵连,但只凭自己,想升迁,着实有些难度。   齐思宇也是惜才,若不是工部没有空缺,他是想将他调到工部的。   赵恒点头:“看来他在户部长进不少。”   齐思宇道:“臣看他这几年考课都是上等,臣认为这样的人才有能力担起员外郎的位置。”   “既如此,明日你便上折子请奏吧。”既然齐思宇和肖从安共事过,由他推举也合适。   虽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可户部到底是父皇的地方。   而且,员外郎和侍郎也就只差一步,将来……   “臣知道了。”齐思宇拱手道。   皇上并不知道工部是太子的势力,若由工部开口,皇上也不容易起疑。   魏府   魏荣自从被魏夫人禁足院中每日不是看账册,就是做女红,再加上天气炎热,魏荣是吃也不想吃,睡也睡不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中午小憩后起身,一阵头晕目眩犯恶心,眼前一阵白光,随后便晕倒在地人事不知。   这可把魏夫人急坏了,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倒是看过了,可魏荣却没醒,一直昏睡到傍晚时分。   慢慢睁开眼睛,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曾江,心脏猛地一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迅速的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如此反复了几次。   曾江倒了杯水回走至床前,面不改色地说了句:“醒了?”   魏荣这才确定,不是梦,真的是曾江:“我,我,怎么了?”   曾江沉默。   魏荣虽是魏夫人难产所生,但却是极好养活,胃口好,身体也好。   从小到大头疼脑热都是极少,更别说晕倒了,那都是那些娇娇小姐的专利。   她之前被父亲罚跪祠堂的时候,魏芳没跪一会儿就晕了,可她每次跪了一天一夜愣是头不晕眼不花的,没想到这次晕了。   魏荣看曾江不说话,想起娘的话,娘每次叮嘱她要小心的时候都说,一般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那才要命。   “是不是我得了治不好的病……你说吧,我受的了,我怕我娘受不了……”魏荣表情苦哈哈的。   “饿晕的。”   “什么?”魏荣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饿的,饿晕的?   魏荣捂脸,没脸见人了。   “你怎么在这里?”这种丢脸的时候,他怎么能在呢。   “金橘去请许大夫,我正好遇到。”曾江语气仍是不紧不慢,无视了魏荣的一脸囧态。   金橘着急魏荣晕倒,小姐可是铁打的身体,别说晕倒了,最严重的病也是吃的积食了,可也是肚子不舒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这会儿看到曾江,哭着什么都说了,曾江也不知情况,便和金橘一起请了许璐。   曾江站在魏荣床前,看着她道:“你不闷吗?”   魏荣拉高着被子,把自己脑袋遮的严严实实的,身体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她一开始也不觉得憋闷,可曾江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闷的不行。   “起来,先吃点东西。”   魏荣慢慢扯下被子,露出个脑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然后就看到了曾江手里端着的粥。   “我真是饿晕的?”魏荣小声道,简直不敢相信,她魏荣竟然会有一天被饿晕。   “不然呢,许太医亲自看过的。”曾江在床边坐下:“坐起来。”   魏荣哦了一声,坐起靠在床头上,要接过曾江手中的碗,曾江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端的动?别又再晕了。”   “我不会。”   “你刚吃了许太医的蜜浆才醒来,饿了这么久,还很虚弱。”曾江舀了一勺粥喂到魏荣口边。   魏荣瞟了曾江一眼,让人喂?   有点太矫情了,娘说她两三岁就能自己吃饭了,不需要人伺候的。   “我可以的。”   “我说不可以,张嘴。”   魏荣鼓了鼓腮,无奈张开嘴,身子微微靠前,一口含住了勺子,将粥吞了下去。   很快,一碗粥吃完。   “以后不许以此法瘦身。”曾江将碗放在一旁。   “什么?瘦身?谁说我是瘦身?”魏荣声音抬高了几分,这简直是污蔑。   “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以为我喜欢弱质纤纤的女子,便以此瘦身,只为……”曾江取悦我二字还未说出来,便被魏荣打断了:“你可拉倒吧。” 第832章 日后表现   魏荣摇着头,笑声朗朗,随意又自然,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我怎么可能是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我是因为被禁足又每天要学管家……”   魏荣目光不经意的扫到曾江脸上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形容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安静的空气下,显的笑声就格外的突兀。   魏荣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气氛逼仄又尴尬。   魏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轻轻抠着指甲,全程都没勇气再抬头和曾江对视。   虽然她说的是实话,可这实话有点太实了。   毕竟他好心好意的来看她,虽然自作多情了些,但她的话有点让人伤心了。   怎么办?   道歉也不至于,解释有点欲盖弥彰了,不如,不如,就当没发生过。   魏荣脑海中念头千转百回,当然,也没想到该怎么做。   而曾江也是一副你不说话我也能一声不吭,大有和她一起耗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魏荣觉得房间闷热的很,尤其,她还坐在床上,身上还盖着毯子,这闷热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行,她要到外面跑几圈,再这样下去,她要窒息了。   魏荣刚穿上鞋子站起来,就听曾江道:“去哪?”   “我,我,出去走走。”   “不行。”   “为什么呀,我都要热死了。”魏荣着急了。   今天的天气怎么回事,平时也没觉得这么热啊。   两个人啥都不说的待在房里,大眼瞪小眼吗,又不是熬鹰。   “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我又没做错事。”魏荣声音抬高了几分,抬头时却不期然跌进一双泛着幽波的潭里。   怎么他的眼神跟漩涡似的,感觉怪危险的,魏荣迅速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心虚你躲着我?”曾江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魏荣面颊微赤,不敢去看曾江:“我才没有,我想去哪就去哪,这是,这是我家好不好?”   “没有?那请魏小姐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是心虚。”曾江目光盯着低着头的魏荣。   “我有什么不敢,我就不是……心虚……”魏荣抬头瞪向曾江,看到他调侃的目光时故作镇定的扬起头,试图增加可信度。   “魏小姐的确很敢。”曾江十足十的调侃。   “你赶紧闭嘴吧。”魏荣那股又热又燥的感觉愈发强烈,直接大步的朝门口走去。   天已经黑了,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灯,和屋里的闷热不同,外面的凉爽让人舒服许多。   魏荣在凉亭里坐了会儿,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就吃了一碗粥,不饿?”   魏荣没有回头,有点怕见到他,可香味顺着风吹过来,那种诱人的味道,对一个饿晕倒的人来说,完全没有抵抗力。   接着,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声。   魏荣恨不得挖个洞自己钻进去,非要把彼此最后一点颜面也给撕碎吗,她不要面子的?   曾江已经端着托盘在魏荣旁边坐下,香味扑面而来,曾江的声音也格外柔软:“快趁热吃吧。”   魏荣吸了口气,抬头看了曾江一眼,她觉得吧,她都饿晕了,还是不要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不过,吃之前还是很客气的问了句:“你要不要吃?”   曾江笑了声:“我不饿。”   魏荣吃了口虾仁馄饨,满足感十足,她后悔了。   前几日怎么能为了管家那点小事折腾自己的身体呢。   简直太不划算了,不就是打手心吗,打一下就打一下。   魏荣缓缓抬头看着曾江:“刚才我那么说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的,你别生气……”   她向来心直口快惯了,听他那么说,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好笑。   “再说吧,先吃东西。”曾江语气淡淡。   魏荣抬头悄悄瞄了眼曾江,表情并不像是生气。   可魏荣怎么感觉她从‘再说吧’这三个字中听出了‘看你日后表现’的意思?   是她理解错了吗?   魏荣懒得多想,低头吃自己的馄饨,一口一个,吃的香甜,待吃完,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这才鼓起勇气道:“今日谢谢你,你放心,待你以后生病,我也会照顾你的。”   魏荣说完觉得有点别扭,怎么感觉不是什么好话呢。   随即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需不需要我帮忙,就是有什么我能做的?”   “不用。”   简洁干脆的两个字,彻底把魏荣的话堵住了。   果然,曾江这个人就和以前一样,小心眼又记仇,特别无情,她就不该问他。   “不用就不用,我就不信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不用人照顾。”魏荣小声嘟囔道。   “到时你确定不是我照顾你?”曾江眼角微挑,弯唇轻笑。   “我比你小好不好?我的十七岁生辰还未到呢。”魏荣嘟嘴,他比她大哥还大好不好?   她可是冬月出生的,阿瑶是六月,一个夏日,一个冬日。   按说她的性子该沉静些,阿瑶的性子该活泼些,可两人完全像是生错了季节。   “不要紧,到那时候你也不是十七岁的小丫头了。”曾江不紧不慢。   魏荣:“……”   忽得一撇嘴,悲伤道:“我不要嫁给你了,我们八字可能不合。”   他怎么总是和她吵,关键,她还吵不赢。   曾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看到她鼓起的脸蛋特别想捏一捏,竟是真的伸手捏住她的脸蛋,身体微微前倾,特别亲昵的那种。   曾江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还带着一丝微哑:“和我八字不合,你觉得你和谁的合,想要嫁给谁?”   都想到七老八十要照顾他了,这会儿又不嫁了,他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魏荣哑声,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   曾江并没有松开手,而魏荣抬着头,四目相对,俨然是情人间才有的亲密动作。   凉亭四角的灯笼发出柔和暖黄的灯光。   清凉的风从耳边拂过,魏荣的头发随着清风缠缠绕绕,更添几许温柔暧昧的情致。   心跳声清晰可闻,曾江低头,唇瓣下一瞬便要贴上她的额头。   “有蚊子。”   魏荣这声有蚊子如平地惊雷,炸走了所有的旖旎。   曾江不自然的收回手,故作淡定道:“是吗?”   “都咬到我脖子了。”   曾江:…… 第833章 不解风情   魏荣像是怕他不信似的,还十分郑重的又重复了一遍:“真的,这里晚上蚊子特别多。”   葡萄藤特别招蚊子,尤其是这个季节,等过些日子葡萄熟了,蚊子会更多。   曾江扶额:“我知道了。”   娘总说他整日沉着脸,不解风情,但如今看,他觉得他还不至于没救,更没救的,正在他眼皮子底下赶蚊子呢。   “你看,我抓到一只。”魏荣打开手心,果然从她手心飞出了一只。   若不是碍着在他面前要表现的淑女些,她刚才就将那只蚊子拍死了。   唉!   曾江:……   他要不阻止她,她是不是要在这里捉一晚上?   “等葡萄熟了,我请你吃葡萄,很甜的,我哥特意给我寻的西域品种,特别甜。”魏荣指着葡萄藤给曾江看。   曾江伸手一拉,将魏荣拖到自己面前:“好了,过来!”   魏荣一愣,抬头望着他道:“你,你怎么了?”   “我要走了,我已经和你母亲说了,那些账册和女红随你,不想学也罢。”曾江的声音从魏荣头顶响起。   “你真和我娘说了?”魏荣一喜。   “骗你作甚?”   魏荣像是想到什么:“算了,我想学的。”   “不是苦恼的吃不下东西?怎么又想学了?”曾江的眸光凝着魏荣变化自若的脸蛋。   “我是不想学,但你们曾家规矩多,你又是嫡长子,为了你,我就勉为其难学一学吧。”魏荣仰着头很是认真道。   “为了我?”曾江倒是真有些意外。   才把他气的差点吐血,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不然呢?我知道我娘是为我好,她以前从未想过我将来嫁人要做冢妇,这些年就由着我的性子,不过以后,我会好好学的,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魏荣抬头伸出一只手在曾江肩膀上拍了拍。   怎么说,她也不能给魏家人丢脸,不就是管个家,她一定可以。   闻言,曾江微微眯了眯眸子,与魏荣近在咫尺地对视着。   魏荣被他看的一阵心虚:“怎,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那眼神,幽深幽深的,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不看你,难不成看别的?”他今日可是专程来看她的。   “看我?”魏荣心脏瞬间跳得很快,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神,才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就怂了:“看我做什么?”   “喜欢看。”   魏荣啊了一声,不可置信,曾江今晚是疯了吧?   魏荣过了许久才敢抬头和曾江对视,不可置信道:“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   “你有点不对劲。”魏荣的表情很是认真。   仔细想想,今晚的曾江一直不对劲的很。   “哪里不对劲?”   “不像你,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以前什么样?”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会说这种话。”有点肉麻兮兮的,搞的她心烦意乱的。   魏荣低着头,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扑通扑通的,好难受。   曾江笑,他以前也没想过,他会喜欢一个比他更不解风情的女子。   他伸手,将他面前大煞风景的姑娘拽进怀里,不过,这个拥抱并没有很久,很快,曾江松开她:“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魏荣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直到曾江的身影消失,才跺了跺脚,捂着脸回了房间。   金橘问她怎么了,也不肯说,自个趴在床上,头上还蒙着被子。   金橘摇头,算了,小姐大概精神还未恢复,她就别打扰小姐了。   ……   经历昨日的一场兵荒马乱,夜里又似睡非睡,做了一夜的荒唐梦,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小曾大人,第二日精神明显不好。   早朝时那些紫袍绯衣的大人们足足吵了一个多时辰,一个个衣冠楚楚,互相推诿,无论是从用词还是仪态,都堪称吵架界的教科书。   平日里也没什么感觉,今日曾江觉得头快被要吵爆了。   男人吵起架来真比女人聒噪多了,这样比较起来,曾江觉得魏荣真的是温柔小意多了,连捉蚊子都颇有情趣。   入仕这么多年,这是曾江第一次盼着早点下朝。   曾江才出了大殿淮王就凑过来了:“我回去想了想,这件事没了结之前,我还不能和你绝交。”   怎么说也是太子和他一起把他拉上贼船的,他可不要当炮灰。   曾江一脸生无可恋,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赵毓察觉曾江今日的不爱搭理人和平日不同,便道:“你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昨晚干嘛去了?”   曾江想到昨晚的梦,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赶紧闭嘴吧!”   “有没有良心,我是在关心你好不好?你没看到今日早朝吵成什么样了?”淮王平日里不怎么上朝,可如今因为担了差事,才发现朝堂上气象大变,父皇明显已经控制不住了。   曾江倒是不以为意,自顾自的下着台阶:“这算什么?”最热闹的时候他还没见呢。   今日虽然吵的厉害,但明显太子的人还是收敛着呢,与其说是太子和皇上的矛盾,倒不如说做了场戏给有心人看。   不过,稳坐大局的还是太子,朝堂无恙,无需担心。   赵毓冷笑:“瞧你们一个个老谋深算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又是给谁下套呢?”   曾江白了赵毓一眼:“朝堂上有几个干净的?你躲在国子监里倒是干净,可惜,一去不回了。”   那三包茶叶的账还未和他算呢,堂堂大齐王爷要不要脸呐?   以太子殿下的脾气,他想当个像九王爷那样的闲散王爷也只能在梦里了。   太子的作风和皇上明显不同,是个大撒把且用人不疑的性子,什么人都敢用,有这样的心胸倒是其次,最关键绝对当得起一句艺高人胆大。   “我听你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幸灾乐祸呢?”他被坑到今日到底是怪谁?   还不是他信错了兄弟!   “淮王殿下,臣这是忠言逆耳。”曾江装模做样的给赵毓作揖。   “忠言逆耳?你这是卖兄弟求荣,这次的事没完,反正我是讹上你了,大不了我今日就搬到曾府去住,反正我是不介意什么风言风语,至于魏小姐介不介意那我就不清楚了。”   曾江:……   赵家果真……没好东西! 第834章 马虎不得   赵毓看曾江吃瘪,毫不掩饰的得意,哼,这小子也有今天。   不理他,吃包子去了。   ……   东宫这几日热闹的很,等着太子妃接见的命妇络绎不绝,都是求着太子妃的情面,希望自家女儿能入国子监女学的。   大理寺卿孙大人的女儿,顺天府尹宋大人的女儿,督察御史刘大人的女儿,还有曾家,就连太子妃娘娘的堂妹也要一同入女学。   最让人震惊的,是皇上送了八公主入学,这就说明,女学是得到陛下的肯定,勋贵大臣们更加无所忌惮。   清河崔氏,泰安上官氏,孙氏,晏氏同时入京,这京中什么形势,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办女学或许是真,可这些世家大族入京只怕未必是来当夫子的。   陆瑶自然愿意给这些夫人面子,毕竟她们身后都是朝中权贵,将来能辅佐赵恒的左膀右臂。   子时已过,宫中各宫门已闭,陆瑶却一身黑色夜行衣出了东宫。   赵恒这几日都不在东宫,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探好路线,这条路夜里无人走。”夏竹谄媚道。   “知道了,就你办事靠谱。”陆瑶不吝赞美。   很快,便到了凤阙殿,宫门紧闭,陆瑶上前,轻轻在门上叩了三下。   很快,大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   “皇后娘娘在等着太子妃娘娘,娘娘请。”嬷嬷对陆瑶很是恭敬。   这位嬷嬷是皇后娘娘心腹,以前她未嫁时,皇后视她若眼中钉,这位嬷嬷可没少刁难她。   “儿媳拜见母后。”陆瑶屈膝给崔后行礼。   她如今依旧是大齐皇后,皇后是皇子嫡母,陆瑶见她自然要行礼。   “免了。”崔后的声音平和,眸子里再无平日的傲气,头上未着钗环,虽不是素衣,却并不是皇后冕服。   “儿媳多谢娘娘肯写信给崔氏族人。”陆瑶真心道。   “是本宫该谢你救我崔氏族人。”没想到她痛恨了陆家和她这么多年,到最后救她族人的却是她。   “母后不必客气,儿媳是个俗人,知道有求于人就该拿出诚意,只是他们如今仍是待罪之身,不好即刻回京,京中的女眷儿媳也已派人安置妥当,待来日太子继位大赦天下,娘娘便可和家人团聚了。”陆瑶毕恭毕敬道。   皇后点头:“陆瑶,本宫之前……”   “过去的事母后不必再提,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母后愿意写信便是帮了东宫的大忙。”陆瑶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本宫明白,便是清河崔家以前声势再旺,可他们久不入仕,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本宫得利,你这个人情本宫欠下了。”做了十多年眼盲心瞎的皇后,如今才算是看明白了。   她落的今日,崔家落的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   “母后放心,儿媳承诺之事一刻不敢忘记。”   “如此,本宫多谢你和太子了。”   ……   女学开办的很是顺利,毕竟借了国子监的东风。   国子监的学生听说有女学生入学,早就把国子监内闲置的教舍打扫的干净。   六月初六那日,女学正式开学,听说国子监门前的马车络绎不绝,排了老长的队。   赵恒这几日也是忙的很,陆瑶已经三日未见过他了。   陆瑶前些日子忙着女学的事情,累的不轻,这几日天气越发炎热,浑身都是懒骨。   每日就待在东宫,不出宫门一步,反正皇后娘娘如今潜心念佛,什么人都不见,不必每日请安。   陆瑶本是在亭中看孙子兵法,可看了几页便开始打瞌睡,也是奇了怪了,以前她看兵法,越看越精神,如今竟能睡着了。   昆仑躺在陆瑶脚边,阖着眼眸,神情懒散。   一人一狼,画面竟十分和谐。   陆瑶睡的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头顶一片阴影,接着是湿蠕的触感,陆瑶伸手推了一把:“昆仑,别闹!”   被点名的昆仑觉得有点冤,捣乱的不是它,而是某人,昆仑昂起头,十分不满的嗷了一声。   陆瑶没有睁眼,揉着赵恒的头发:“乖,一会给你肉骨头。”   接着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空出的位置上多了个人,把陆瑶抱在怀里,摇椅忽然重心一变,陆瑶吓了一跳,这样一弄,她是彻底的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正对上赵恒含笑的眼眸,神情一喜:“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刚回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着凉怎么办?”虽说是夏日,可也马虎不得。   陆瑶伸手环住赵恒的脖颈:“哪里有那么矫情。”   她以前未出阁时也会在凉亭里休憩,她虽不懂武功,骑马射箭却是极好,身体没寻常女子那般娇弱。   赵恒却不肯罢休:“窈窈便是一根头发丝掉了孤也会心疼。”   狭窄的藤椅上因为赵恒的不老实,藤椅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声,陆瑶推赵恒:“你快下去,椅子要被你压坏了。”   可赵恒却并不在意:“我抱着你呢,窈窈不用担心摔下去。”   昆仑被这吱呀声吵的烦了,嗷了一嗓子,一脚就被赵恒踹了出去。   昆仑不甘心,正要再嚎,赵恒直接把陆瑶手边的书丢了出去。   那摇椅因为赵恒的动作,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赵恒足尖用力抱着陆瑶在空中一个飞旋,然后稳稳落地。   只是那摇椅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一边已经彻底裂开,歪歪斜斜的倒在一旁。   比起赵恒的淡定,陆瑶却是惊魂未定:“你吓死我了。”   “有我在呢,怕什么。”赵恒搂着陆瑶的肩膀道。   “你知不知道你弄坏了我的摇椅,这是我最喜欢的。”这是娘给她的陪嫁,上好的木料,上好的工匠,上面的雕花栩栩如生,价值不菲,如今就这样裂了。   “不就是一个摇椅,窈窈喜欢,我让匠人再做一个便是,这次做个大的。”能容纳两个人,这个不行,太不结实了。   “这是外祖从江南选的材料,特意送到京城的。”陆瑶嗔道。   一个摇椅当然不算什么,可这是外祖和娘的心意。   “好好好,是我的错,窈窈罚我抱你回去可好。”   赵恒不待陆瑶回应,直接抱着她出了凉亭,这一路,丫鬟太监们纷纷避让,谁敢抬头看,这不是疯了吗?   更何况,那后面还跟着一匹狼,身子肥硕,一摇一晃的,那威风劲比太子殿下的护卫长青鸾都得意呢。 第835章 好好调教   这一晚陆瑶做了个让她心情好的梦,梦到那盆放在她殿里的兰花开了。   兰花是周姐姐离京前送给她的,它本是周姐姐曾经的心爱之物,更是价值千金,因为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才将兰花送给她留作纪念。   都说兰花有灵性,她觉得大概也是如此,因为这兰花自换了主人,就再没有开过,陆瑶梦里梦到兰花开,自然是开心的。   翌日一早,起床赵恒已经走了,她梳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早膳。   因为只有陆瑶一个人用膳,也比较简单,两个清爽小菜,燕窝粥,还有几碟糕点,样式虽多,但都只有几块。   别说东宫太子妃,便是寻常富贵人家,主人家为彰显富贵,也不止这几样。   不过,东宫中人已经习惯,连太子和太子妃都如此,下人们也自上而下,习惯如此。   再说,太子和太子妃如此节俭都是为了他们,东宫都被罚了俸禄,节俭下来的银子,太子妃娘娘可都用来补贴他们的月银了。   如此便更加尽心伺候,尤其太子妃屋里的几个丫头机灵着呢,揉肩的,捶腿的,还有几个小丫头跟宫里的姑姑学了如何挽发,如何梳妆,变着法的在太子妃面前表现。   也没办法,谁让太子妃娘娘人美心善,出手大方,那点月钱真真的不算什么。   夏竹给陆瑶盛了一碗,陆瑶也只喝了燕窝,吃了些小菜,那些糕点一口未动,陆瑶便让屋里的小丫头们分食了。   “娘娘这几日胃口都不好,可要让许太医过来请平安脉?”夏竹看陆瑶吃不好,自己也跟着吃不下东西。   “许姐姐跟着她师父进山采药了,应该还未归。”若是回来了,她是定然要来东宫为她诊脉。   “那奴婢请了别的太医来瞧瞧,娘娘本就苦夏,总是吃不下东西可不行。”昨日也是太子在,这才逼着娘娘多吃了些。   这边主仆俩正说着话,那边小丫头来报说魏家小姐进宫了。   陆瑶一喜:“快让她进来。”   魏荣今日进宫,不好再着素衣,特意选了件藕粉色的裙裾。   既不会颜色太浓重,又不会让人觉得晦气。头上的钗环也搭配的好,珍珠发簪,既不失了体面,又格外庄重。   这便是出身名门的优势,这些小细节就够别人学半辈子,可她们却是与生俱来的。   “你今日倒有时间进宫了,我听说你前几日被魏夫人禁足了?”陆瑶关心道。   魏荣自己心虚,表情羞赧:“你都知道了?”   陆瑶故作生气:“知道什么,连我都瞒着,你这口风可真是够紧的。”   若不是赵恒说,她至今都不知道,魏荣虽在守孝,可也是大姑娘了,若真到出了孝期再定,的确是有些晚了。   魏荣赶紧拉着陆瑶手臂:“好了啦,是我的错还不行,我今日便是来向你赔罪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之前她不明白自己心意,便是曾江告诉她要娶她时也是糊里糊涂的,有些话自然说不出口。   陆瑶看她当真忙道:“逗你呢,还当真了?曾江是个好的,我替你高兴。”   “曾夫人昨日,昨日……到我家提亲了。”魏荣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陆瑶认识她这么多年,还真是少见她有这样害羞的时候。   “曾江的速度倒是快,他是生怕你反悔吧?”陆瑶打趣。   “他,唉,谁知道他,他这个人讨厌的很。”魏荣想到那日他抱完她就那么走了,也不告诉她什么意思,害的她做了好几日的梦,羞都羞死了,她以后都不要理他了。   陆瑶被魏荣逗乐:“我倒不知,曾大人那样正直端方的君子是如何让我们阿荣讨厌了?”   京中子弟多纨绔,便是连顾昭华也不能免俗,可这么多年,曾江倒是没传出过什么绯闻来。   “你就知道打趣我。”魏荣羞的不敢抬头。   夏竹正从外面端着茶进来:“奴婢泡了魏小姐最喜欢茉莉花茶。”   “就你这丫头机灵。”魏荣笑着打趣。   夏竹朝魏荣装模做样的福福身:“奴婢多谢魏小姐夸奖。”   “阿瑶,你瞧瞧这丫头,如今是越发张狂了,你哪日把她赶出宫了可要早些告诉我,我把她带回府里好好调教。”   夏竹哼了一声,脸色却并无怒色,退下不打扰陆瑶和魏荣说话。   “阿瑶,我今日进宫其实有事要和你说,我哥哥来信了,按脚程,说不定月底就能到京城了。”魏荣抬头看着陆瑶:“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你。”   “这是什么话,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不过举手之劳。”陆瑶也为魏荣高兴,魏铭回京,魏家便不是如今的魏家了。   “你别这样说,阿瑶,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魏荣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便是日后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魏荣一本正经道。   “又说傻话,上刀山下火海的事还轮不到你做,傻瓜!”陆瑶捏了捏魏荣肉肉的小脸蛋。   魏荣嗔道:“你们怎么都爱捏我的脸,脸都要被捏大了。”   陆瑶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们?还有谁捏了,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出气?”   魏荣跺脚:“阿瑶,你学坏了,喝茶,快喝茶。”   陆瑶端起茶,却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大概是这花香太过浓郁了。   “怎么了?”魏荣看陆瑶蹙眉。   “无碍,我最近胃口清淡,应是这花茶太浓了。”   魏荣端起茶嗅了嗅:“浓吗?我就闻到了香味啊。”   “你闻着什么味道不香。”陆瑶嗔了魏荣一眼。   “谁让你这里的东西好吃呢。”魏荣喝了两口茶:“我今日可要赖着不走,在你这里用午膳呢。”   “好,好,好,我这就吩咐厨房,做我们魏小姐爱吃的,可好?”整日闷在宫中,陆瑶也觉得无趣,今日见了魏荣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这丫头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看了高兴。   魏荣朝陆瑶拱手:“那就多谢太子妃娘娘了。”   东宫今日有贵客,厨房难得有这样的表现机会,该是他们表现的时候了,自然是把看家本事都使出来。   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外面想吃都吃不到的。   魏荣吃了口糖醋鱼:“这鱼极好,阿瑶,你也尝尝?”   陆瑶点头:“这个时节的鱼最好了。”可刚要入口,胃里那股不适感更加强烈,她忙用帕子掩着。   “阿瑶,你怎么了?”魏荣一脸紧张。   陆瑶摇头:“我没事。”魏荣却不敢马虎:“好好的怎么这样,我瞧你脸色也不对劲,难不成这菜里……有毒?” 第836章 恭喜娘娘   “有毒?”陆瑶神色闪过一抹警惕,脸色顿时也变得不好。   这里虽是东宫,可也是皇宫,若真的要在东宫做些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荣站起来去扶陆瑶:“阿瑶,快传太医呀。”   陆瑶起身时也不知是怎得,起身的时候腿一软,眼前一黑,险些倒地,幸得魏荣扶着。   夏竹和秋霜几个小丫头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这会儿慌了神:“娘娘,没事吧?”   “夏竹,你亲自去请太医,不要走漏消息,说请日常平安脉即可。”魏荣交代道。   若真是中毒,那可不是小事,想要查出真凶,得先封锁消息才是,幸好阿瑶没吃多少。   陆瑶也只是起身那一瞬不适,很快定下心神,朝夏竹点了点头,夏竹一刻不敢耽搁,匆匆而去。   “我真的没事,也未必就是中毒。”陆瑶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服过三哥给她的解毒丸,寻常毒药对她没用,她没那么容易中毒。   “还是让太医瞧瞧,也能安心些。”魏荣道。   早听母亲说宫中诡诈,果真如此,吃顿饭都如此不安生,浪费了一桌美食,唉!   陆瑶拉着魏荣的手笑道:“阿荣如今是真的和过去不同了,真好。”   阿荣其实聪明的很,就是懒,魏家这一场变故,让她看清了人心是非,处事比以前稳妥很多。   “那当然,我这一岁可不是白长的。”魏荣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太医很快赶到,来的是方太医,方太医虽不如院判和文太医德高望重,但也是有本事的。   最关键,方太医和许太医关系不错,也算是自己人。   陆瑶手腕上垫着帕子,方太医凝神屏气,这可是东宫太子妃,虽说是日常平安脉,但也万万不敢掉以轻心。   方太医诊了会儿,突然跪地:“臣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   “果真?”   方太医伏地叩首,道:“回娘娘,娘娘虽月份尚浅,但脉相绝对不会错,娘娘的确有了身孕。”   东宫无嗣,就犹如被人捏了东宫的把柄,她自然也想要个孩子,没想到竟这么快……着实是意外了。   陆瑶抬眸,挂着浅笑:“今日有劳方太医了。”   “不敢,不敢,此乃臣分内之事。”   陆瑶看了夏竹一眼,夏竹很快明白,拿了个荷包递给方太医。   那荷包鼓鼓囊囊,不用看就知分量不轻,方太医哪里敢收,忙推诿:“此乃臣之本分,万不敢收。”   陆瑶目光慢慢转向方太医,这才开口:“本宫的赏赐从不收回,方太医好好收着便是,另外,本宫还有些事要劳烦方太医。”   方太医又跪下了:“娘娘尽管吩咐。”   陆瑶扬起眉尾,笑容中透着几分严肃,绝美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那种威慑力仿佛是天生的:“本宫有孕日子尚浅,实在不好兴师动众,让人为本宫担忧,方太医应该知道如何做?”   方太医很快明白:“娘娘放心,臣今日只是为娘娘请平安脉,娘娘脉相正常,身体康健。”   陆瑶眼中的笑意越发浓了几分:“那便有劳方太医了。   待方太医出去,夏竹秋霜几个齐齐跪下:“奴婢等恭喜娘娘。”   “你们几个丫头,倒是会讨赏,自己想要什么去叶嬷嬷那里领。”陆瑶笑道。   叶嬷嬷低咳一声:“娘娘有孕之事事关重大,你们几个嘴巴务必要闭严实了。”   几人异口同声道:“是!”然后一同退了出去。   这可是东宫一等一的秘密,为了娘娘和小皇孙自然要守口如瓶。   “阿瑶,没想到这样的好消息竟被我赶上了,恭喜你,要当娘了。”魏荣是真的替陆瑶高兴。   那些流言她也听说了些,皇上对陆家不满,阿瑶有了孩子她才能坐稳东宫太子妃的位置。   “也恭喜你,要做干娘了。”陆瑶眼里的笑容毫不掩饰,漂亮的脸蛋越发熠熠生辉。   魏荣一惊,结结巴巴道:“干娘?我,我,我可以吗?”   这可是太子的孩子,若是小皇子,那将来可是要继承……妈呀,想都不敢想。   “怎么不可以,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巧今日来东宫,而我也恰巧今日知道有孕,说明这孩子与你有缘,喜欢你。”陆瑶的声音轻盈又愉悦。   “真的吗?他喜欢我?我要当干娘了,我竟要当干娘了……”若不是消息还不能让旁人知道,她真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高兴。   两人正说着话,门突然被推开,赵恒的步履急促且沉稳,玄黑色的袍子因为他的步履过快而微微扬起,似带着猎猎风响。深邃的眉眼看向熟悉的身影:“窈窈!”   魏荣没想到赵恒此刻回宫,屈膝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赵恒挥手,目光未曾在魏荣身上落半分,魏荣朝陆瑶看了眼,连忙退下。   “窈窈,”赵恒上前抱着陆瑶,并没有平日那般用力,像是怕伤到她一般。   “你怎么回来了?”赵恒自入了东宫就特别忙,平日即便在府中,也是在前院议事。   “我都知道了,这么大的事竟不派人告诉我。”赵恒接到消息,连忙赶回来的。   他的夫人有孕,他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太医说日子尚浅,我便下令瞒了消息,你如此匆匆回来,只怕要让人起疑了。”陆瑶嗔道。   赵恒抬手摸了摸陆瑶细腻的脸蛋:“放心,我的孩子我自然能护他周全,不然也不配做他的父亲。”   陆瑶不由扁了扁嘴道:“虽是如此,还是谨慎些好,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哪有太子的样?”   “有没有太子样,我都是东宫太子,你不许嫌弃,我们的孩子更不能嫌弃,窈窈,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放心,我这就命人将许璐请回来,让她住在东宫,照顾你的身体。”他要护孩子周全,更要护窈窈无虞。   “瞧你的语气,哪里是请,分明是抓,莫要吓到许姐姐,她应该很快回来,这事我和她说,你不许插手。”陆瑶叮嘱道。   赵恒性子霸道,尤其遇到她的事,更是不管不顾的。   上一世,他们的孩子没能保住,太医院的太医,凤阙殿的奴婢不知被杀了多少,万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第837章 呼风唤雨   “好,我不插手,你说了算。”赵恒搂着陆瑶,声音压得低低的,含着几分温润的笑意,满脸的宠溺,这是只有在陆瑶面前才有的放松状态。   “你放心做你的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我们的孩子。”陆瑶的拉着他的手轻轻抚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上一世那样的事情她绝不会让它再发生,她会让他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长大。   “很快就会结束了。”他要再加快些进度,再逼一逼赵穆。   幸好,祭祖就在下月初,不过半月而已。   赵恒看了眼那一桌没怎么用的菜,让厨房热了,又重新做了几个陆瑶喜欢的。   几碟冷热小菜和一碗银丝面,馨香扑鼻。有赵恒在,夏竹几个完全不用担心她会吃不好,太子殿下劝膳的本事谁都比不上。   “赵恒,我真吃不下了。”陆瑶连连摇头。   赵恒刚才说她的肚子太瘦了,一点也不像有孕的人,可一口还真吃不成个胖子,孕妇的肚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长起来的。   赵恒这才作罢,直接拿过陆瑶面前剩了半碗的银丝面,用筷子挑了一缕就塞嘴里了。   “哎,你别!”陆瑶伸手拦,还是慢了一步:“这是剩下的,你若要吃,再让厨房做一碗便是。”   赵恒不以为然的笑道:“那多麻烦,再说我就喜欢吃窈窈吃剩的。”   赵恒还不忘朝陆瑶眨眨眼,鲜活的像是一幅流动的画。   他们一步步走到今日,他登上这个太子之位,除了形势所迫,也有她推波助澜的因素。   那个位置高高在上,冰冷孤独,她以后还能看到如此鲜活温暖的赵恒吗?   赵恒是真的饿了,风卷残云,可吃相却并不粗俗,陆瑶吃剩下的几个菜都被他吃干净了。   人都羡慕上位者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可陆瑶知道,自从入了这东宫,赵恒没几餐饭是能好好坐着慢慢享用的。   见赵恒放了碗筷,她拿了帕子给他擦拭唇角。   赵恒握住她的手道:“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陪你用晚膳。”   “你忙你的事便好,你这样来回跑着反而麻烦,晚膳我会自己用便是。”天气这样热,只为了陪她用膳,那也太折腾了。   她知道,如今对他有多重要,稍不留意,可能逆风翻盘的就是景王,她不能拖他的后腿。   赵恒倾身吻了吻她:“陪窈窈怎么会麻烦,今晚我早些回来,陪你用膳,散步,沐浴,然后,陪你睡觉,可好?”   陆瑶被他调侃的脸一红,伸手推他:“你赶紧走吧。”   “都是孩他娘了还害羞呢?”赵恒嗓音中掩饰不住的愉悦。   “谁像你没皮没脸的。”陆瑶低头不去看他。   “要脸哪来的孩子将来继承皇位?”他这些日子多努力,要脸能行吗?   “赵恒!”   “好了,我走,我走还不成吗,你别动气,不然孩子将来脾气不好。”   陆瑶:“……”   赵恒留下几声肆意的笑,这才起身离去。   ……   朝堂一片风平浪静,大概是因为暑热的原因,一大早大臣们都蔫哒哒的,习惯了早朝听大臣们干架的皇上突然有些不适应。   这也太和谐了,大臣们团结一心怎么行?   必须得出来搞事情啊,他们抱团了,被搞的就是他这个皇上了。   皇上在大臣中间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顾昭华身上。   这小混蛋平日里招猫逗狗,最喜欢没事找事了,这几日居然也安生的过分了。   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和老四抬杠,无理他都能犟三分呢,这关键时候,竟安生了。   “昭华!”皇上突然道。   被点名的顾昭华有些意外,连忙出列:“外甥在呢。”   顾昭华册封亲王的圣旨皇上都写好了,可惜被顾将军以皇上太宠着着顾昭华,他年纪小,还没到识好歹,明事非的年纪,未免他恃宠而骄做出错事,给拒绝了。   皇上很是遗憾,为了彰显他对这个外甥的喜爱,特意免了他君臣之称,不管朝堂还是私下都可以舅舅相称。   “顾将军不在京中,你最近可好,朕瞧着怎么瘦了?”怎么也是最宠爱的外甥,没事当然要问两句家常,还得让百官都知道,他是个好舅舅。   肃王撇嘴,心里有些泛酸:父皇对这个外甥比他这个亲儿子可好多了,也没人问他瘦没瘦。   顾昭华捏了捏自己的脸,十分规矩的回话:“回舅舅的话,外甥最近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兵,着实辛苦,瘦是瘦了,但结实不少。”   顾昭华拍拍胸口,咚咚响,满大臣都能听到。   皇上心疼道:“你这孩子,别伤了自己。”   “舅舅放心,外甥壮实着呢,舅舅若有什么差事,一定要先交给外甥,舅舅知道外甥,一闲着就爱惹事……”也就顾昭华有这份胆子在朝堂上向皇上讨差事。   顾昭华这话落,朝堂更安静了,这孩子,是不是傻?   瞧这话里的威胁,不给差事就去惹事,这给能耐的,太子殿下都不敢这么说。   如今最要紧的差事,不正是皇陵祭祀的事吗?   谁不知道顾小爷是太子殿下的人,若他真讨到差事了,皇上能安枕吗?   皇上一点没生气,爱怜的看着顾昭华:“你这孩子,就爱闹腾,这样,你母亲忌日就快到了,你提前带人前去准备吧。”   顾昭华的母亲,护国长公主殿下,死后特许葬入皇陵,这是莫大的荣耀。   顾昭华在母亲冥诞时曾和父亲一同祭拜,如今转眼,竟去世快一年了。   这些事自然有礼部官员准备,必然不会少了长公主,让顾昭华准备什么,谁还不明白?   赵穆简直觉得当头一棒,高鹏的人就够难对付了,如今再加上城防营,胜算就更小了。   “外甥多谢舅舅,如今也就您疼我这个没娘的孩子了。”顾昭华假意的嚎了两声。   “好孩子,你放心,有舅舅呢。”   这一出甥舅情深,可把满朝大臣看的有点上头。   这么大热的天,能不能不要这么腻歪,受不了。   肃王:父皇,儿臣也是没娘的孩子,您老倒是疼疼儿臣? 第838章 全身而退   皇上金口玉言,答应了顾昭华的事自然是不会更改。   大臣们都揣摩着皇上的意思,皇上这又整的是哪出?不防着太子了?   赵恒倒无所谓,老头子朝令夕改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东宫坐得住,可有人坐不住了,玄妙真人死后,赵穆第一次动了冰国密探那条线。   赵穆听说冰国太子亲自来了大齐京城,且迅速整顿了冰国细作,成功的接手了二皇子在大齐的势力。   只是这位冰国太子十分神秘,玄妙真人还活着时,他几次想要玄妙真人引荐,可玄妙真人却推三阻四,显然,玄妙真人的级别还不够替他说话。   这也是他放弃玄妙真人的一个原因,玄妙真人只是二皇子的一颗棋子,二皇子失势,这颗棋子在冰国太子面前连个马前卒都算不上。   清心阁   赵穆今日约见冰国太子就在清心阁,清心阁不属于京城的任何势力。   听说老板是江湖人士,当然也只是听说,没有人见过本人,却更添神秘。   清心阁的乐师,舞女不乏番邦人士,大有有容乃大,来者安之的架势。   在这里喝酒,听曲,打情骂俏都可以,若是里面的乐师愿意,还可以带回府上,当然,价格不菲。   但唯一不许的便是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花钱找乐子可以,花钱找麻烦那就是找死了。   在牡丹楼出事,妙音阁关门后,迅速成为京城生意最红火的地方。   顾小郡王就是这里常客,还喜欢上了一位叫慕白公子的乐师。   顾将军知道后很是震怒,亲自带人把儿子押了回去。   听说那个慕白公子收了顾将军一大笔钱后离开京城了,反正是没了消息。   赵穆就坐在约定的包厢隔壁,一旦冰国太子出现,他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对方倒是很守时,如约到达,赵穆这才从隔壁起身,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头戴玉冠,低调又不失华贵。   明子钰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站着,正在欣赏墙上的字画,听到动静,转身朝门口看去,拱手道:“明某见过大齐景王殿下。”   景王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他就是冰国太子。   因为这个冰国太子正是国子监最近人气颇旺的学生,听说,十分得太子殿下赏识。   赵穆眼眸流转,国子监学生众多,不乏佼佼者,赵恒偏对这位青睐有加,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他?   若今日他来见他这事被传了出去,或者被抓个正着,他很难自辩了。   “本王眼拙,那日竟未认出明兄就是冰国太子。”景王试探道。   其实在赵恒去过国子监之后,赵穆也寻机会去了一次,自然见过明子钰,当时只觉是个略有才华的书生而已,并没放在心上。   “不怪王爷,实在是某敬仰大齐文化,这才不得不隐姓埋名进入国子监求学,还请王爷见谅。”明子钰一派文人学士做派,谦谦君子,斯文有礼。   赵穆先在位置坐下,明子钰这才在副位上坐下。   今日赵穆起的局,他是主,明子钰是客,客随主便。   “本王听说太子殿下十分欣赏明兄,有意招为幕僚。”赵穆笑着给明子钰斟酒,也是一派君子做派。   明子钰倒是并不隐瞒:“正是,只是在下才疏学浅,资质愚钝,怕也是一时能入太子的眼。”   赵穆挑眉,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哦?”   “明某今日前来便是诚心要与王爷合作,否则便不会孤身前来了。”明子钰摇着扇子,咬重孤身二字。   若他猜的没错,从他进来到现在的一举一动他都一清二楚。   赵穆笑了笑,表情轻松,但心里的疑虑仍未消:“我听说贵国二皇子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已久?”   明子钰笑了笑,全然不放在心上:“太子之位有能者居之,若是他有这个本事,明某并不在乎。”   明子钰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   赵穆脸色微变:“如此,本王倒不知圣德太子是何用意了?”   明子钰是冰国的圣德太子,冰国皇上亲封,意寓贤德圣明,可谓是寄予厚望。   明子钰笑了笑:“明某可以用冰国势力助王爷一臂之力,只是……”   明子钰的话顿了下,手中摇着的折扇也停了下来,看着赵穆道:“事成之后某要一个人。”   “一个人?”赵穆面容轻松了许多,有他想要的东西便好,最怕的便是他什么都不要。没有共同的利益,合作便不可能稳固。   “是,一个女人。”   赵穆脸上渐渐漾出几分笑意:“没想到圣德太子还是位多情种?”   明子钰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男人追求权势的终极目的难道不是女人?没有女人欣赏崇拜,岂不无趣?”   赵穆大笑:“明兄说的极是,不知哪位女子……”   明子钰看着赵穆定定道:“大齐……太子妃。”   太子妃三个字出口后,赵穆脸色顿变,登时便道:“不行。”   陆瑶是他的女人,他忍辱负重一路走来,除了权势,便是一定要夺回陆瑶。   明子钰提出这种要求,他自然不能同意。   明子钰挑眉,身子朝后靠了靠:“那看来,我们的协议是不能达成了。”   “换个条件,任何条件都可以,除了她。”赵穆盯着明子钰目光丝毫不退让。   “可我只要她。”明子钰摇着折扇,也不肯退让分毫。   “只有她不可以。”   “景王殿下,只要你答应合作,我便有办法将陆伯山调出京城,如今顾丰生不在,京中再没有陆伯山坐镇,便犹如砍断了皇上的臂膀,再加上我冰国细作,便可助王爷登上九五之尊,王爷可要好好想清楚了,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到底值不值得?”明子钰敛眸低笑,看似温润无害。   赵穆眉头挤出一条深壑,攥紧了拳头,俨然有些情绪失控:“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这是在大齐不是冰国。”   明子钰眼底漫上一层深邃的笑意,眉梢微不可察地挑起,语气深深地道:“你说的对,是大齐,可我这个冰国太子即便身份暴露也可以全身而退,你呢?” 第839章 贻误战机   “王爷,美人和江山可不能都要。”明子钰的声音散散漫漫的,整个人看上去也懒洋洋的,可眼眸却直视着赵穆,意味深长。   赵穆闷头喝了口酒,“我可以划白江口流域的十个城池给你。”   明子钰笑了:“某不怕王爷笑话,某对江山并无兴趣,便是你划二十座给某,某要的也只是一个陆瑶。”   “你不要欺人太甚。”赵穆拍着桌子道。   “看来王爷的诚意不够,我们的合作是谈不拢了。”明子钰说完便要起身。   走到门口时赵穆突然开口:“为什么非要是她?”   明子钰嘴边的笑意深到了极致:“用你们中原的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爷想好了再做决定。”   说完,明子钰离开,包厢里只剩下赵穆一人。   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破,血瞬间从手心流出来。   明子钰走后,包厢里进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侍郎韩柏铭。   “你都听到了?”赵穆的声音透着冷意。   “是臣办事不利。”韩柏铭连忙下跪请罪。   “办事不利?”赵穆冷笑:“韩柏铭,本王告诉你,你若真想对本王投诚,便拿出你的投名状,否则,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   韩柏铭连声道:“臣不敢,臣也没想到明德太子会提出那种条件。”   韩柏铭少年时便被送进大齐,和他一同潜伏的也只有他顺顺利利入仕,其他的因为无所建树,早被放弃。   这些年冰国也只是让他将大齐的一些纺织,农耕以及兵器之术传回冰国,他的身份也一直未被察觉。   可却没想到有一天罗天明会找上他,罗天明和玄妙真人都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野心勃勃,竟生出了要占领大齐的想法。   身在大齐多年,他知道二皇子是痴心妄想,如此贸然行事迟早出大事。   明德太子入京后,迅速整顿京中细作,留下的都是为明德太子所用的。   罗天明当街横死,便是给所有人的下马威,而他,作为一个潜伏多年的细作,下场不会比罗天明好。   明德太子并不信任他,他在大齐多年,回冰国已经是不可能,即便回去,也会被怀疑、囚禁,这里有他的妻儿,他只能留在大齐才有一线生机。   可太子已经怀疑到他的身份,且女儿韩穗被太子遣回,太子摆明了不信任他,他只能孤注一掷,投靠景王。   “韩柏铭,你告诉他,本王绝不会答应他的条件,可他想全须全尾的离开京城,也是痴心妄想。”这里到底是大齐京城。   “王爷万不可冲动。”韩柏铭道。   “本王还没有窝囊到要靠女人换取前途。”赵穆厉声道。   “王爷此言差矣,就如王爷所言,这里毕竟是大齐,他自己离开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带着人离开?”   “此话何意?”赵穆看向跪在地上的韩柏铭。   “王爷不若先答应与他合作,虽然王爷已经和云泽将军达成协议,可陆家军仍不可小觑,若将陆伯山和陆家军调出京城,京中便再无人和云泽的上阳军抗衡,待那时尘埃落定,一切便都是王爷说了算。”   赵穆沉默了许久,虽未说同意,看也并未打断他的话。   韩柏铭抬头看了赵穆一眼又继续道:“王爷,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如今陆玉庭和顾丰生都不在京中,定国公远在西北鞭长莫及,待他们回过神来,已是乾坤已定,王爷莫要再错过时机。”   ……   陆瑶自从那日被诊出有孕后,事事处处有人操心,喝口水,她们几个都恨不得喂到嘴边。   就连下个台阶夏竹和秋霜都要一人一边的扶着,打个喷嚏,她们几个都要紧张老半天。   起先的两日陆瑶还能勉强忍着,可越往后就越是受不了。   离临盆还有八个多月呢,要每日都要这样,她得先疯了。   一连八九日过去,朝中风平浪静,天气也持续高温不下,不少官员中了暑气,皇上下令休朝三日。   距皇陵祭祖也只剩六日,该安排的已经安排妥当,听说,出行路线已经由淮王和上官大人呈给皇上看过,皇上已经同意。   赵恒今日下了朝,并没有回东宫陪陆瑶用膳,而是去了皇上书房。   “父皇,儿臣不同意平宁侯出征。”赵恒直接道。   “胡闹,你身为太子竟不顾江南形势,那些水匪训练有素,并非一般水匪,江南虽富庶,可并无兵力,那些商人最没骨气,必会将真金白银上交水匪寻求庇护,他们便有了在江南称王的资本,让朕如何去见赵家列祖列宗。”皇上大声呵斥道。   “儿臣回来路上和那些水匪打过交道,训练有素不假,可也并非如信中所说可怕,父皇可调地方节度使兵力配合当地官府剿匪便可,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再说平宁侯并不擅水战,如此舟车劳顿,一则贻误战机,再则疲惫之师如何应战。”   “水匪这次用的雷火弹和兵部新研制的雷火弹类似,威力极大,袁刺史已经战败重伤,平宁侯极擅此战术,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父皇,平宁侯腿伤未愈……”赵恒的话没说完便被皇上打断。   “太子,平宁侯已经同意,三日后便要出发,你无需多言,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皇上冷冷道。   ……   而此刻陆瑶已经知道了消息,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你说什么,爹爹要出征?”   孙不二道:“正是,奴才听的真真的,太子殿下去了书房和皇上理论,但并无结果,皇上昨日便下了密函给平宁侯,此事已经定了,都是奴才疏忽,竟没发现皇上何时派了人传旨。”   “此事不怪你。”陆瑶摇头道。   皇上要瞒着消息不泄露自然有的是法子,宫里除了内侍,御林军,还有洛风的密探。   陆瑶坐在椅上,整个人滞在那里,是了,爹爹向来国事为重,太平盛世他自然乐得陪妻儿享受天伦之乐。   可若有战事,百姓受难,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谁也拦不住他。   皇上昨夜下密旨,今日才在早朝宣旨,分明就是让赵恒没有机会阻拦。 第840章 少拍马屁   陆府   宫里太子和皇上闹翻了天,平宁侯府也不安宁。   陆伯山接的是密旨,在书房里想了一夜不知该如何开口和夫人提自己要出征的事。   陆夫人知道消息也是怒火中烧,抱着孩子就冲进了陆伯山书房,把孩子往陆伯山怀里一塞:“你陆家的孩子你自己养,我今日就带着瑾儿回江南去。”   陆伯山一时没反应,连忙抱着孩子,生怕摔了。   陆伯山不知夫人这是何意,连忙道;“夫人这是作何,怎得突然要回江南。”   江南如今可不安生,水匪横行,连那袁刺史都受了重伤。   陆夫人冷笑:“为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陆伯山,皇上把我们陆家当什么,他养的一条狗吗?”   陆伯山一愣,便知夫人是知晓了皇上让他出征的事。   “夫人,实在是江南告急,当地又无驻兵,江南富庶,如今成了那些水匪的肥肉,你也知兵部之前是崔家把控,底下一个个的从上到下亏空军饷,揩拭油水,兵器都不是纯铁打造,底下也是一群酒囊饭袋,哪里上得了战场,对方又善使雷火弹,如今江南已有五座城池遭殃,若此刻贼人趁虚而入,大齐危矣……”陆伯山一脸担忧。   雷火弹除了兵部最新研制的,也就陆家军懂得如何使用,也不知那些水匪是如何晓得,定是兵部出了问题。   陆夫人冷笑:“你少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也不想懂,我只问你,皇上先是把玉庭调出京,接着又要你领兵,根本就是居心叵测,还有五日便是皇陵祭祖,若你不在,谁护着东宫?谁护着我们的女儿!”   陆夫人字字珠玑,直叩陆伯山心扉,他自然知道,皇上此举着实有猜忌陆家之嫌,可江南军情告急也是刻不容缓。   这个时候自然要把君臣嫌隙,家族荣辱都放下,什么都没有家国大事重要。   陆夫人看陆伯山沉默接着又道:“皇上把我们陆家当什么,大齐的将士死光了吗,可着我们陆家祸害?他以为我们陆家稀罕那份从龙之功?变着法的把陆家人调出京城,就他小人之心,卑鄙无耻……”   “夫人……”陆伯山打断陆夫人的话,这些话万一传到皇上耳中,那可真是不中听了。   “哼,我难道怕他不成,我今日便要进宫问一问他,是不是要我陆家人死绝了他才能放心?这里还有个未满周岁的奶娃,是不是也要让他披铠甲上战场。”陆夫人已经被皇上这操作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什么体统。   反正她也不是名门出身,她就是出身市井的泼妇,怎么了?   “夫人,江山社稷十万火急,我若是抗旨不遵,怎配为人臣?”   “怎配为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你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有多危险,陆伯山,你睁开眼睛好好瞧清楚了你效忠了一辈子的陛下对你可有一丝真心?”陆夫人气的摔了桌上的茶盏。   年幼的陆玉昇尚不知事,可也能看懂父母脸色,如今看到母亲摔了东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伯山连忙抱在怀里哄着:“乖,乖,不哭……”   陆夫人冷笑:“你哄他做什么,有你这样的父亲,他哭的日子还在后头,你既然心心念念都是你的皇上,当初生他做什么,不如早早送了别的人家也好姓了这个陆姓遭罪。”   陆夫人说到此,眼泪顿时流了出来,这才消停了多久。   年轻的时候他每次出征,她还能为他整理铠甲,送他出门。   可如今年纪大了,越发受不了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尤其,上次他跟个血人似的被抬回来,那简直是她的噩梦。   她生怕哪天,送他出征,却再也等不到他回来。   陆伯山看夫人哭,心里也不好受,若是他说的出口,也不会拖了一夜。   他知道他对不起她,对不起这个家,可他别无选择。   从他出生,从他穿起铠甲,拿起刀戈,守护大齐子民便是他一生的使命,但有一息尚存,便不能叫敌人来犯。   “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陆伯山唇瓣颤抖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陆伯山,你可为我们娘仨考虑过?你明知道皇陵祭祖有多危险,瑶儿她怎么办?”陆夫人哽咽道。   皇上是铁了心要打压陆家,如今陆家剩下的皆妇孺,谁能护得住瑶儿。   “娘!”陆瑾从外面进来,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娘,你让爹爹去吧,我会护着长姐。”   “瑾儿,你怎么来了?”陆夫人擦了把眼泪,挤出几分笑意的走到女儿面前。   “娘,我都听到了,爹爹做的没错,若瑾儿是男儿定要陪爹爹出征,把那些坏人打的落花流水,再不敢犯。”瑾儿虽稚气未脱,这番话说的却是慷慨激昂。   陆伯山连连点头:“好,好,不愧是我陆家的女儿。”   陆夫人白了陆伯山一眼,陆伯山悻悻住口,瑾儿年纪还小,哪知上了战场的凶险,她年轻时也曾这样,可岁月早将那份斗志化为了牵绊。   “娘,你就让爹爹去吧,瑾儿会护着长姐,也会护好娘和弟弟。”陆瑾一手拉着陆夫人,一手拉着陆伯山道。   陆夫人擦了把眼泪:“你已经接了圣旨,女儿都替你说话了,我哪能拦得住你?你自己当心,莫要忘了自己答应我的。”   “爹娘放心,待瑾儿长大,也要像爹爹一样,领兵打仗,让那些坏人都闻风丧胆……”   陆瑾这话听的陆夫人是心惊肉跳的,有个领兵的夫君就够让她操心不够了,若再出个女将军,那才是要了她的命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学好持家便是,不许胡闹。”   陆伯山悄悄看了眼夫人的脸色忙道:“你娘说的是,爹爹不在,你要好好跟着你娘学持家,你娘是最会持家的……”   陆夫人瞪了夫君一眼:“少拍马屁。”   陆瑾点头,煞有介事道:“娘说的是,爹爹以后少拍娘的马屁,不然娘的屁股可要疼了。”   陆夫人在陆瑾肉肉的小脸上捏了下:“女孩子家家,满口不雅之词,回房抄十遍女则去。”   陆伯山点头:“夫人说的极是,回去抄女则。”   陆瑾:……   我今日就不该来。 第841章 英明神武   东宫设宴为平宁侯践行,陆伯山带了妻儿一同入宫。   说是宫宴,却都是自家人,自然也不用那么多礼数,一家人同桌而坐。   陆瑶不想父母担忧,有孕之事并未告知他们,再加上夏日饮食清淡,今日饮的酒也早换成了果酒,大抵是心情沉重,连心细的陆夫人也未曾察觉。   陆伯山正和赵恒谈起这次的水匪,听到小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桌上所有人表情微妙,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不大欢迎。   不过,不欢迎归不欢迎,礼不可废。   皇上面带笑容,亲自伸手扶陆伯山:“爱卿快快起身,朕听闻爱卿进宫,便连忙赶来,今日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陆伯山低头敛眸道:“臣多谢皇上厚爱。”   皇上拉着陆伯山的手落座:“伯山呐,这么多年朕多亏有你啊!”   陆夫人哼了一声,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真有脸说这句话,不怕恶心到自己吗?   大概房间里太过安静,陆夫人这声哼就格外清晰。   皇上一国之君,自然不好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毕竟,陆夫人的泼辣他还是听闻了些。   “臣之本分而已。”陆伯山接过话道,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伯山不必谦虚,朕心里有数,这次江南剿匪,若朕有可用之人,也不舍得伯山亲自领兵,朕知道你委屈。”皇上心思诡诈,可也是个能舍得下脸面的。   “臣不敢,只是臣这么多年领兵在外的确委屈了夫人和孩子。”陆伯山不愧对任何人,唯独对家人,亏欠太多。   其实每次出征,他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能活着回来他便卸甲归田,陪夫人孩子。   可一旦国家有难,那股义不容辞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什么都拦不住。   陆伯山这话一落,陆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刚开始是掉眼泪,最后呜咽出声。   陆夫人一边哭一边道:“臣妇失仪,还望皇上恕罪,可臣妇实在忍不住……”   陆伯山也连忙道:“皇上,内人失仪,皇上恕罪……”   皇上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毕竟,出征在即,他若真治罪,平宁侯如何安心领兵。   “皇上,臣妇倒不是为自己哭,臣妇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只是可怜臣妇的三个孩子,一个尚未周岁,一个尚未及笄,家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太子妃身在东宫,日子更不好过,皇上也知道最近京中不平静,伯山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妃……”陆夫人虽哭哭啼啼,但说话却流利,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倒是让皇上十分不好意思的干笑着。   陆夫人虽然哭的让人心烦,可说的都是实情,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慰。   陆伯山忙道:“还不住口,妇道人家懂什么,瑶儿在宫中能有什么危险。”   “玉庭之前不也是好好的就被下了大狱。”陆夫人反驳道。   “瑶儿和玉庭的事怎么能一样。”陆伯山一副莫要再无理取闹的表情。   “怎么不一样,玉庭不就是在宫中出了事,若是我瑶儿受了委屈,我是活不下去了……”陆夫人哭的更厉害了。   陆伯山急的站了起来:“你这妇人,怎么就说不明白呢,瑶儿是太子妃,有皇上和太子护着,谁敢欺负她。”   皇上根本插不上话,却是连连点头。   陆瑶知道父母这是一唱一和的做戏,却也不道破,谁让皇上要赶这个热闹,把机会送上门呢。   赵恒也自顾自的给陆瑶夹菜,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那谁说得准,外面的流言你不是没听到,多少人盯着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巴不得太子妃的位置换人呢,平宁侯府本就人单势薄,如今你不在京中,谁知道瑶儿会被人如何搓摩……”陆夫人意有所指,眼前不就有个人盯着太子妃的位置吗?   听说前些日子还训斥太子东宫无嗣,要东宫广纳妃子。   陆夫人若刚才的话是意有所指的话,这些话就是夹枪带棒了。   谁不知道,皇上准备了不少秀女,准备寻机会送往东宫呢。   皇上老脸有些挂不住,这种话竟然也说得出口,果真是商户出身,难登大雅。   皇上想发脾气,可又无可奈何,他能和哭哭啼啼的妇人一般计较吗?   “娘快别哭了,今日女儿就留在东宫陪姐姐住下,若有人欺负姐姐,女儿就打断他的狗腿,再请皇伯伯为姐姐做主,姐姐可是皇伯伯亲封的太子妃。”陆瑾儿一派天真道。   常贵:……   陆家人果然彪悍,这是个孩子说的话吗?   陆瑾儿是个惯会顺杆爬的,之前皇上为了弥补陆家,又不好对陆家加封太甚,便封了陆瑾为县主。   皇上脸上的笑容硬的,快僵住了。   陆瑾说完还不忘艾特一下皇上,笑着对皇上道:“皇伯伯,您说瑾儿说的对吗?”   皇上只能点头:“是,瑾儿说的极是,颇有伯山你年轻时的风姿啊。”   皇上岔开话题和陆伯山道,他能和孩子一般见识吗?   显然不能。   瑾儿甜甜的看着陆夫人:“母亲,您可别哭了,不然弟弟看您难过,可也要跟着一同哭了。”   皇上看了眼旁边被嬷嬷抱着的陆家幺儿连连点头。   他真的受够了,今日就不该来。   陆夫人拿帕子擦着眼泪:“怎可称皇上伯伯,不可失了规矩,还不快向皇上请罪。”   皇上:……   失仪的不止陆瑾吧?   “娘忘了,皇伯伯说和爹爹情同手足,女儿唤皇上伯父方能显女儿对皇伯伯的敬意。”陆瑾一番话十分真诚。   皇上笑着点头:“极是,极是,夫人莫要怪她,朕一向拿瑾儿当自己孩子看待。”   “皇上莫要被她骗了,她一个孩子如何护得太子妃娘娘,就是小孩子说胡话,皇上莫怪。”陆夫人嘴上说着莫怪,其实脸上一点歉意没有。   陆瑾接过陆夫人话道:“娘,女儿可不是胡话,女儿要进宫保护姐姐自然不能一个人,女儿会带几个拳脚好的护卫,女儿是皇伯伯亲封的县主,若动手伤了自个,便是对不起皇伯伯的厚爱了。”   “胡闹,哪有臣女进宫带护卫的,还不跪下请罪。”陆伯山呵斥道。   陆瑾儿这次倒是很听话的跪下了,眼泪花子往外流:“皇伯伯刚说是一家人,让瑾儿不必拘礼,女儿就是想带几个护卫保护姐姐,也不是要做别的,爹爹这么凶做什么?”   小孩子哭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惊天动地。   所有人都不敢劝,皇上坐不住了,他看了太子好几次,这死孩子愣是半个眼神没给他,没用的东西,养这个儿子有什么用。   “瑾儿莫要再哭,不就是几个护卫,皇伯伯准了。”   陆瑾连忙叩首感恩戴德:“瑾儿谢过皇伯伯,皇伯伯果真是一代明君,英明神武,可比爹爹通情达理多了。”   陆伯山:……   唉,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第842章 没有退路   陆瑶和赵恒从始至终一言未发,而陆家夫妇也是责怪女儿年幼不知事。   的确,比起在座的皇上,太子,侯爷,陆瑾自然是童言无忌。   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国之君允了,还有人证。   皇上被常贵扶出东宫的时候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有点懵,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胜酒力。   常贵刚才也什么都不敢说,气氛实在太美好,他怕不小心打破了被皇上怪罪。   毕竟,这是皇上的家事。   皇上走后不久,平宁侯一家也告辞离开,陆瑾拉着姐姐的手:“长姐,待我回府点兵,就带他们进东宫保护姐姐。”   陆瑶爱怜的抚着妹妹肩膀,她担忧之事倒是让瑾儿误打误撞的解决了,自她出嫁,瑾儿是真的长大了。   东宫的护卫是有人数限制的,太子不掌兵自古有之,赵恒也不例外。   所以,赵恒要调人进东宫,也只能在允许的范围之内,否则便是居心叵测了。   瑾儿此举的确不错,可她毕竟是个孩子,若平安便罢,若出事,便是又多了个人质。   “你莫要担心,我会把高手都留在东宫,必定护你无虞。”   陆瑶摇头:“我是太子妃,若留在东宫,冒然缺席祭祖必会引来非议,反倒会惹人怀疑,我想了想,我还是随队伍一同前往。”   “不行,你有孕日子尚浅,不能舟车劳顿。”赵恒直接拒绝。   陆瑶低头抚着小腹道:“他生在这个时代,生而为东宫之子,若连这点小小困难都不能与我们生死与共,便不配为我们的孩儿,未免让人生疑,我们一切如常便好。”   赵恒过了许久才看着陆瑶定定道:“好,我们的孩儿一定可以。”   三日后   平宁侯出征,街上百姓夹道欢送,高声欢呼,陆侯出征,必将凯旋……   这么多年,顾家沉寂,傅家远在西北,战无不胜,守护百姓的都是平宁侯,孰好孰坏,孰忠孰奸,百姓心中自有杆秤。   赵穆站在二楼窗前看着百姓送行的队伍,拳头紧握,若是当初陆家肯把瑶儿嫁给他,肯支持他,便不会有今日这一切。   待他剿匪归来,京中早已变天,到时便不是他说了算了。   “王爷,某答应你的可是都做到了,接下来就该你表演了……”明子钰不紧不慢的喝着茶道。   “你放心,本王答应你的,决不反悔。”赵穆咬重最后四个字道。   “王爷不愧是成大事者,某佩服至极!”明子钰朗声笑道。   “赵恒向来狡诈,你确定你的人有万全的把握?”赵穆道。   上次他便是输在赵恒身上,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爷放心。”   这两日京中倒是热闹,平宁侯前一日出征江南剿匪,第二日皇上便率百官皇陵祭祖,这次连太后都出行了。   不止太后,连久居凤阙殿吃斋念佛的皇后娘娘这次也要一同前往皇陵。   陆瑶坐在轿辇中,太子妃的冠冕重,比日常的宫装还要繁琐,光头上的头冠都好几斤重,压的陆瑶脖子难受。   夏竹在陆瑶旁边打着扇子:“娘娘可还好?”   “无碍。”便是再难受,都要将太子妃的仪态端的足足的,不能落人话柄。   “距离皇陵还有些路程,娘娘若是累了就靠奴婢身上歇会儿。”夏竹自出了宫就紧张的很,生怕主子和小主子出什么事。   她可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夸下海口,一定护娘娘无虞。   “知道了,你这丫头真是比叶嬷嬷还啰嗦。”陆瑶嗔了夏竹一眼。   叶嬷嬷和秋霜她们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夏竹因为有功夫,特意和陆瑶一辆马车,随行照顾。   一旁的许璐忍不住笑,陆瑶说的一点没错,这丫头年纪小小,这一路上操心的事可真不少。   “长姐要不要骑马,可威风呢。”瑾儿在马车外道。   她平日里被陆夫人拘的紧了,难得有出京的机会,又没有陆夫人在旁盯着,整个人撒欢似的。   她坐不惯马车,觉得憋闷,打扮成小公子的模样,骑了一匹半大的马驹。   可不要小瞧了她的坐骑,这可是上好的汗血宝马,陆侯送给女儿的生辰礼物,待它成年,便知它的厉害。   她并不知陆瑶有孕,自己觉得骑马有趣,自然要邀姐姐一同骑马,陆瑾的骑射之术最初都是陆瑶教的。   “外面太阳正晒,瑾儿晒成黑丫头可不要怪长姐没有提醒你。”陆瑶笑着打趣道。   “哼,长姐讨厌,瑾儿白着呢。”瑾儿到底是女孩子,还是很介意别人说她黑的。   不过,这个夏季瑾儿没少偷溜出门,的确是晒黑了些。   不过,她天生就皮肤白,就算是这样,也比一般人还要白些,此刻男装扮相,还是位玉雪可爱的小公子。   “不理长姐,我要到前面去找姐夫。”瑾儿扯着马缰绳,驾了一声,马儿便快速奔跑起来。   满大齐,敢喊太子殿下姐夫的也只有陆瑾一个。   陆瑾说要带护卫保护长姐可不是随口说说,当晚回去便让平宁侯点了一百亲卫送去了东宫。   陆家军最不缺的便是兵,别说一百,便是一千也不算什么。   按陆夫人的意思,至少也要两百,可被陆侯劝住了。   此举已经让皇上面子不大好看了,若人数太多,反倒落人话柄。   随行官员带护卫都有人数限制,为了确保安全,不少世家都是将护卫扮作小厮模样随行。   赵恒是太子,自然要随护皇上左右,以示孝心。   除了太子,还有睿王,景王,淮王,肃王。   难得这几个儿子都在,又如此和谐,皇上看起来心情也十分好,时不时的和几个儿子聊几句。   皇陵虽在郊外,却离京城并不算远,半日多便到了。   一路上十分平静,顺利到达,皇陵有别院,提前准备的官员早已在门口候着接驾。   这两年各地灾情不断,为减免开销,皇上已经久不出宫,上次如此大规模的百官随行,还是三年前的春猎。   皇上一眼就看到跪在最前面的赵煦,自他随先太子妃出宫守皇陵,差不多有一年多未见,长高了不少,和先太子少年时极像,尤其那一双眼睛。   抬头看着皇上的眼神,竟让皇上恍惚觉得是先太子回来了。 第843章 从龙之功   “岩儿,”皇上伸手,像是要触摸眼前的人。   可伸出的手终究是停在了空中,周围一片安静,谁都知道岩是先太子名讳。   常贵悄声在皇上耳边提醒道:“皇上……”   皇上这才发现还跪着的大臣们,忙道:“平身。”   皇上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不少人的心,皇上对小皇孙叫了先太子的名讳代表着什么呢?   毕竟,自太子薨后,还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提这个名字。   赵穆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赵恒,赵恒连个眼风都没有给他,直接走了。   他们两个的关系,满朝心知肚明,也不必在外人面前装什么兄友弟恭,反正也没人信。   赵穆时常被赵恒落面子,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脸上依旧带着笑,跟没事人似的。   肃王给赵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脸假笑,怎么,以为自己牙齿很白吗?   肃王看不惯赵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差这一两个白眼。   父皇不就是把煦儿看成了先太子,瞧把他幸灾乐祸的,有什么好得意的,父皇还能越过太子把皇位传给小皇孙不成?   瞧瞧那副模样,小家子气。   肃王打小就是个无宠而骄的性子,皇上不宠他不要紧,一点也不耽误他自己宠自己,反正他是皇子,当初有睿王撑腰,现在又是太子党,算起来,运气绝对是好到不行。   肃王大马金刀的走到了景王前面,紧随着赵恒。   赵穆向来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压根也不在乎。   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的赵毓道:“今日出行如此顺利,六弟功不可没。”   “四哥谬赞,小弟实不敢当。”赵毓弯着身子,十分恭敬。   都快把他坑死了,他才不要领这个功呢,只怕这次回去,上官峰就要引咎辞职了吧,这个兵部尚书也不知会落在谁身上。   赵穆笑着拍了拍肩:“六弟太谦虚了,走吧。”   赵毓干笑着,谁也不想得罪,但他们最好都离他远远的。   本来这次母妃本可以不用随行的,她向来任性惯了,父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她竟然来了。   你说拜祭赵家先祖,她一个西凉公主来凑什么热闹。   最关键,她最近和东宫走的也太近了,赵毓想到这里都觉得头疼,非常头疼。   ……   皇上带了小皇孙去自己的院子,不让人跟着,也不准人打扰。   常贵带了皇上的圣旨,让大家各自安置,赵恒也有了陪陆瑶的时间。   因为赵恒做了提前安排,东宫所在的院子都是可信之人。   “赵穆似乎胸有成竹,你安排的如何了?”陆瑶总是有些忧心。   “云泽那边传来消息,一切正常,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剩下的我来处理。”赵恒安慰道。   赵穆拉拢高鹏不成,便将目光转向云泽,云家子弟这些年受委屈不少,云泽的大哥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赵穆许以高官便出面游说自己的弟弟。   赵穆许的高官厚禄自然让人心动,可赵恒许的,赵穆给不了,也不敢给。   “云泽带兵入京只怕不易。”京城里除了城防营和金吾卫,是不许将领私自带兵入京的。   别说是上阳军,就是城郊的陆家军也是非诏不得入京。   “这就要看他赵穆的本事了,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我都看不起他。”赵恒哼笑道。   好不容易拉拢了云泽,怎么能不想办法把兵带进来。   他为了给他行方便,可是把昭华提前调离京城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赵穆会那么容易上当吗?”大战在即,而且是生死之战,陆瑶不得不担心。   “他现在就是个赌徒,赌的已经不止是输赢了,我一会儿会再和昭华商量,后日是祭祀大典,赵穆一定会在祭祀之前动手,不是今晚便是明晚。”赵恒亲自斟了茶端给陆瑶:“便是他不动手也要逼他动手,总之不能误了后日的祭祀,那才是这次出宫的重头戏。”   “你要做什么?”陆瑶听出赵恒话里有话。   “为顾家和云家平反。”赵恒一字一句道。   “平反?”陆瑶吃了一惊:“你要在满朝文武面前定先祖皇帝的罪?你知道这会在朝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会让赵家皇室在朝臣面前彻底失了颜面,皇上肯定不会同意。”   “我本也没让他同意。”   “此举不妥,即便要平反也不该选在这种时候。”陆瑶放下茶盏,明显不同意赵恒此举。   “有错便改,有过便罚,圣人如何,皇上又如何?错了便是错了,若让皇上再和先祖皇帝一般算计,又有多少个顾家,云家禁得起算计,你爹爹又何须这个时候出征?”赵恒这话堵的陆瑶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道:“我担心这样只会让你和皇上之间嫌隙越来越大。”   赵恒毫不在意:“我从不稀罕太子这个位置,若他要改立太孙,我一样会辅佐煦儿稳定朝纲,可云家和顾家必须平反。”   “所以,云泽才会死心塌地的站在你这边?”   “我不是为云家,也不是为昭华,这天下在我手中一天,我就要想办法让他更好,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做,我要让大臣们都知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若如现在这般,文臣算计得失,武将暗藏锋芒,赵家天下还能有几天光景?先祖的错我认,可朝臣有没有错?”   那些归顺东宫的有多少人是真心为社稷天下,又有多少只是想占一个从龙之功?   他们就像是墙头草,今日东宫的势大,便倒向东宫,明日别人势大,同样可以倒向别人。   赵恒的话如一记闷棍打在陆瑶头上,也让她骤然清醒。   先祖皇上的确有错,可当时满朝文武又有几个站出来为顾家,为云家求情?   便是当初陆家出事,父亲战功赫赫,可也没几个人出来求情。   御史清流,世家大族,各有各的小九九,不过是错多错少罢了。   便是她,多少也藏了陆家可以独善其身的心思。   都想独善其身,都想顺势而为,对于臣子而言,便是大大的不忠。   比起三哥,比起赵恒,她的确是差远了。 第844章 十万将士   陆瑶缓缓抬头,眼神中的担忧化为钦佩:“殿下放手做便是,我不会是殿下的后顾之忧。”   赵恒从西北一步步走来,到如今的大齐太子,可是权力的倾轧与勾心斗角,从没有动摇过他的心。   他的骨子里,从未变过,还是那个他。   “我得窈窈犹如十万精兵,怎会是后顾之忧,你就是太担心我,才如此患得患失,放心吧。”赵恒笑着拉起陆瑶的手亲了亲。   “殿下莫要取笑我了。”陆瑶不好意思道:“不过,红河谷一役过去多年,知道当年内情的人只怕都过世了,云阁老当年为护住家中子弟,未必留下证据,要翻案只怕不容易。”   赵恒点头:“魏阁老去世前留了份当年所谓云阁老通敌的证据。”   那些证词前言不搭后语,漏洞明显,稍微一审便知道其中不合常理,云阁老狱中自杀,临死留血书以死谢罪,这案子就不了了之。   当时,红河谷战败后,当时皇上震怒,顾老封君不信夫君会通敌,抱着不知事的顾丰生在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   皇帝碍于舆论,倒是下令查了红河谷通敌案,结果便查出了云阁老通敌,可顾家战术错误的罪名却是如何洗脱不掉。   顾老将军落了个激勇冒进,葬送十万子弟兵性命的罪名,这么大个屎盆子硬生生的扣在顾家头上多年,   后来到先皇时,把公主下嫁顾丰生,外人只道皇家念旧情,把女儿嫁给罪臣之后,他顺着顾老封君的证据查了当年户部的账目,虽年代久远可也不是无迹可寻,若当年顾家硬要查下去,便会知道顾家军蒙了多大的冤屈,她老人家不过不想朝局动荡,为顾全皇家面子罢了。   顾老封君去世前,他在她老人家病床前立过誓,要为顾家军平反,迎将士英灵回故土安葬,受万民香火供养。   红河谷十万将士殉国,因为战败,尸体无法运回,便就地放火焚烧,大火烧了几天,红河谷白骨成山,至今仍无人敢靠近,守护大齐的将士落此下场,寒了多少将士之心。   而他们的家人,因为是败军之师,不但领不到朝廷抚恤金,甚至被邻居耻笑。   若他不能为顾家平反,不能请回将士英灵,安抚好他们的后代,赵家对不起他们,更不配坐上那个位置。   夜色深浓,赵恒陪陆瑶用过晚膳后不久就去了偏殿,屏退了侍从,房间里顾昭华已经在等着。   “怎么样了?”   “云泽已经出了上阳,有一条绕远的路,无需进京城,直接便能到皇陵。”顾昭华道。   这条路十分偏僻,连他都不知道,这都能被赵穆找出来,也算他有本事。   “是条密道,只有宗亲中极少人知道。”皇族说完这句看向顾昭华。   若要通过那条路进京,要经过一处密林,那密林就在凤山山腰看似和一般密林无异,里面却是由五行八卦排列而成,若不知道阵法,便极有可能困死在里面。   周围狩猎的猎户都知道这片密林,私下都叫它魔鬼森林,没有人进去。   当初师父去世,他和陆玉庭将师父安葬在凤山,他也是听陆玉庭那厮提过。   陆家祖上和皇家关系也密切,作为距离京师最近的守军,陆玉庭知道这条密道也正常。   顾昭华一时未明所以,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说还有皇族参与其中?”   赵恒点头:“京中皇族虽不许屯兵,但为显皇族尊贵,他们是可以有护卫保护王府安全。”   这些护卫最初是皇上所派,也是一种封赏,久而久之,王府护卫长都是由各王府王爷任命,渐渐脱离皇上掌控。   毕竟那几百护卫在皇上眼中也成不起什么气候。   可如今的情况就不同了,皇上出了宫,便是多一人就能多一分胜算。   “难道是九王爷?”顾昭华猜测道。   京中上一辈亲王最得宠的就是九王爷,他府中的亲卫最多,最有能力的就是他。   赵恒摇头:“不是他。”   九王爷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就是不想掺和皇子们的争斗,不管谁继位他都是亲王,不会再更进一步。   九王不会在最后的关头犯傻,听说这次也是被御林军抓回来的。   皇陵祭祖,自然少不了他这个亲王在场,而且,九王爷还有大用处呢,他的外祖当年也是在红河谷一役中牺牲的。   “那会是谁?”顾昭华蹙眉,有些着急。   “去查一查赵明瑄。”   “他?一家子破落户。”顾昭华摇头,语气有些不屑。   要说这个赵明瑄他还是了解的,祖上也是亲王,是先祖康盛皇帝的嫡亲弟弟,奈何他们一家子弟个个的飞扬跋扈,惹是生非,康盛皇帝薨后便无人看他的面子。   族中子弟也不知收敛,一辈儿接着一辈儿的不受帝王待见,只怕这个郡王也做不了多久了。   “他有个女儿嫁到了冯家。”赵恒前几日听窈窈说起冯府的事才想起赵家还有这么个亲戚。   也是巧了,跟着出门时就又遇到了这位郡王,一把年纪了,行事作风可真是……   冯曦晨未必有那个胆量,可家大业大的,万一出个不肖子孙,也都是说不定的事。   当初魏家不就是从魏通则身上出的事?   眼下这个关头,任何事都不能掉以轻心,何况赵明瑄还是宗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顾昭华想了想,觉得赵恒说的有理:“五哥放心,我这就去查,若是查到有异,我立马带人抓了。”   赵明瑄这个破落郡王自然没法和他的如日中天相比,那几百护卫算个屁。   “那倒不用,什么事都你去做,高鹏岂不太闲了?”赵恒挑眉道。   皇上疑心重,都熬到今日了,他可不想再平生波澜。   “那如何做?”   “赵穆不是最喜做偷鸡摸狗,见不得光之事?这次我们也学一学他。”赵穆人前总是一副皎皎君子做派,满口圣贤大道理,私下里可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   他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礼尚往来嘛,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第845章 鬼鬼祟祟   顾昭华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我明白了,制造证据,五哥这主意极好。”   捏造一份赵穆与他往来的信函,想办法让高鹏的人找到。   赵明瑄和赵穆都是赵氏子孙,非大罪不能杀之。   便是上次赵穆谋反,到最后也是把罪名推到了江源身上,最终只判了个流放。   本以为削爵流放,够他死在路上,谁知竟让他回来了,这次他便是有九条命也得死在这里。   既然是谋逆,一个人就不叫谋,那就给他多弄几个人,串成串,这便叫……结党营私,舅舅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好,很好。   反正赵穆是活不成了,正好借此立威,看谁以后还敢搞小动作。   赵恒点头,昭华如今是越来越聪明了,孺子可教。   “去吧,自己小心些。”   “放心吧五哥,我办事,你放心。”顾昭华拍着胸口道。   顾昭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里,皇陵的别院不比宫中,多年不住人,便是提前修缮整理,到了夜里还是有些阴森森的,无人出来走动。   顾昭华走出不远,便发现附近有人鬼鬼祟祟,悄悄上前正要将那人擒住,却不想那人突然回头,两人都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顾昭华生生的收回了手上力道,没一掌劈晕面前之人。   “我还问你呢,大半夜鬼鬼祟祟的站我背后做什么?”赵煊不满意道。   “我鬼鬼祟祟?若不是你回头及时,早被小爷一掌劈晕了,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你懂个屁,从进了皇陵别院我便派人盯着赵穆,我看到一黑衣人从赵穆院子出来,追到这里消失了。我怕那人会对太子哥不利。”赵煊认真道。   “黑衣人?”   “正是,你说这事要不要告诉太子哥?”   “我刚从五哥那里出来,并无异常,不过你还算有点脑子,知道盯着赵穆。”顾昭华以前觉得赵煊是白长了一个脑袋,如今看,也还算有点用。   赵煊不耐烦的拍开顾昭华摸他头的手:“男人的头不能摸,还有,我是你七哥,你这是不敬兄长知不知道,顾大将军不在京中,我看你是皮痒了。”   最近顾昭华真是很过分,如今没人收拾得住他了。   “你可拉倒吧,能打得过我吗,好意思让我给你叫七哥?赶紧回去洗洗睡吧,我这还忙着呢。”顾昭华撂下一句话走人了。   “顾昭华,你给我等着。”待他勤学苦练,迟早把他打趴下,让他当着他的面叫七哥。   顾昭华头也没回的挥挥手,等着就等着,就那三脚猫的功夫,到时候还得求他教。   赵煊气的不成,可也没办法,铁了心要在附近守着,把那个黑衣人捉到了。   守到了快天亮,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赵煊气的恨不得抽自己耳光,他怎么就睡着了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就亮了,只怕人早跑了。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赵煊一边骂自己,一边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院子。   明日是祭祀大典,今日皇上要带着皇子和宗亲在祖宗灵位前同大师一起诵经祈福。   赵煊昨夜里没睡好,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的。   皇上看了赵煊一眼,这倒霉孩子,有他什么事,昨夜做贼去了?   山上比京中凉爽,赵恒昨夜倒是睡的不错,一觉到天亮,人自然看起来神清气爽。   皇上看了看身侧的赵恒,心道,这孩子也是心大,昨夜连他都没睡好,他倒是踏踏实实睡了一夜,真是该操心的一点心不操。   赵穆跪的端端正正的,因为要诵经祈福,特意换了白衣,一副虔诚的模样。   睿王自从出事便乖顺的很,皇上说往东,绝不往西,这会儿嘴里跟着大师们一同念经,安分的不像以前那个睿王。   因为房间里容纳的人数有限,且都是按爵位排列,所以一些远些的宗亲便只能跪在外面。   外面当然不如里面阴凉舒服,头顶太阳火辣辣的,其中滋味,自己体会吧。   赵明瑄就跪在外面,太阳大,蒲团又硬,他在府里再如何,也是说一不二的郡王,可到了这里,连个小辈都混的不如。   他看到皇上竟把顾昭华那小子也叫进去,凭什么?那小子虽是长公主的嫡子不假,可他姓顾,是个外姓人,皇上真是疯了。   瞧那小子耀武扬威,不知礼数的模样,一看就是欠管教,等着吧。   赵明瑄正心里骂着,里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没办法,殿里除了念经声,实在太安静了,稍微有点动静都牵动着面面还有在外面每个人的心。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绝不敢对先祖有不敬之心,儿臣就是昨夜……值夜……太累了。”赵煊说话声越来越低,有点心虚。   不怪他跪在蒲团上都能睡着,实在是那老和尚念的经太催眠了,他听着听着就眼皮子打架了。   皇上气的想踹人,这都是什么不争气的东西,给祖宗念个经都能睡着了,不肖子孙。   先祖灵位在此,皇上实在不好发火,顾昭华正好开了口:“舅舅,七哥昨日他怕底下人不上心,自己偷偷的在舅舅您的院子附近守了一晚上。”   昨晚顾昭华从太子那里离开不久便碰到了赵煊,那里除了太子的院子,皇上的院子也在附近。   皇上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有御林军守着,你瞎操什么心。”   人虽然蠢了些,孝心还是有的,皇上心里有些欣慰。   “儿臣……担心父皇。”赵煊顺势道。   “等会儿回去,抄二十遍孝经,以示惩戒,跪好了,若再睡着,就自己滚出去。”皇上语气软和了不少。   “是!”   肃王悄悄朝顾昭华看了眼,哼,还算他有义气,不过,他赵煊有恩必报,今日这好处他记着了。   他来之前已经让护卫悄悄上山打猎物去了,待打到野兔,野鸡什么的,烤好了分他一只。   因为要祭祀茹素,三天都没闻到过肉味了,吃不好睡不好的,不行不行,得吃点有营养的。 第846章 一路奔跑   跪在皇上身边的赵恒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听到这些动静一般,稳重的很。   赵煊昨夜一夜未睡这事他也知道,把孟松堵在他院子里堵了一夜,幸好快天亮时他打了个盹,不然人都出不去了。   他如今倒是长了点本事,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能追上断魂鞭孟松的行踪,堵的他出不来,也是厉害了。   赵煊不是带兵的料,身上硬功夫不行,缺了点血性,不过,这追踪术倒是挺有天赋的,待这次回去,不若把他丢到大理寺或者顺天府去,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站在殿外晒太阳的孙天得莫名打了个冷颤,怎么觉得后背冷飕飕的,莫不是要下雨了?   一旁的宋轶也觉得不大舒服,大概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了。   赵穆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指不定昨夜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赵煊的德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群乌合之众,大齐若让这帮人得势,离亡国不远了。   九王爷内心松了口气,他刚才也差点睡着,幸好有那个傻小子垫底,这种场合睡觉摸鱼就算了,他竟然敢打呼?   这不是上杆子被骂吗?幸好他机灵,哎呦,他这老腰,可是跪不动了,等会儿回去,让丽丽好好给他捏捏。   ……   诵了一上午经,跪的腿都麻了,皇上起身的时候差点没起来。   幸好太子在一旁,直接把皇上从蒲团上捞了起来,这才没摔下去。   赵恒力气大,捞起皇上的时候动作也没怎么注意,人倒是没摔着,不过,捞着手臂的那一下抓力,皇上觉得自己身体快散架了。   堂堂一国之君,自然不好当众叫疼,太子这死孩子,下手可真重,大老粗一个,也不想想,他这老胳膊老腿的,禁得住折腾吗?   皇上阴沉着一张脸,下面的人也不敢笑,大臣们自然以为皇上是感念先祖,表情肃穆。   于是,从祖宗灵位前出来,一直到回去,那些在外面候着的大臣们也是如丧考妣,别说说话了,连龇牙都不敢。   一上午总算平平静静过去了,离祭祀越近,危险就越近,谁都知道,这次祭祀不会平静。   赵煊出了大殿总算松口气,先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了,跪了一个上午,衣服都湿透了。   不久,身边的侍卫来报,说已经准备好了,收获颇丰,今天中午能好好吃一顿,等吃完了,再睡个午觉,夜里只怕要不安生了。   累了一上午都够呛的,不止赵煊一个人这个想法,那些在外面顶着太阳站了一上午的大臣们也这么想呢。   赵煊特意去找了顾昭华:“走,哥哥带你吃点好的。”   “这里有什么好的。”顾昭华对这里的膳食没什么兴趣,作为肉食性动物,顾昭华也觉得嘴里快淡出鸟味了,他决定一会儿上山打个野味去。   赵煊低声几句,顾昭华眼中亮起一抹光亮:“算你小子厉害,我正好带了两瓶好酒,等着,我去取来。”   两人取了酒,勾肩搭背的就朝山上走去,中午这会儿都在自己院里呆着,也没人发现这两个人上了后山。   赵家的皇陵就在山上,整个后山是皇家禁地,不许人狩猎,经年下来,自然猎物颇多。   因为不能在别院里起火,所以,只能在山上烤了。   两人到的时候,猎物已经被收拾干净,有一只正在上火烤着,那香味,绝了。   顾昭华凑着闻了闻:“真香。”   怪不得人总说家花没有野花香,没想到连鸡也一样,这野鸡就是香。   “怎么样,哥哥对你好吧?”赵煊得瑟道。   顾昭华用肩膀撞了下赵煊,挤眉弄眼道:“自家兄弟,说什么外气话,吃,吃,吃。”   两个半大小子,又是好几日不见荤腥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酒足饭饱,顾昭华在一旁的山泉水旁洗了洗脸,打算下山,突然听到一阵飘忽不定的脚步声,确切的说,不止一人的脚步。   “有人。”顾昭华警惕道。   “哪里?”赵煊没有行军经验,耳力不及顾昭华。   “应该快过来了,你赶紧带着你的人回别院,让五哥提早准备。”他不能走,不清楚对方身份,兵力如何,他得留下来。   习武之人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能感觉到对方都是高手。   “不行,一起留下。”   “滚犊子,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别扯我后腿,带着你的人赶紧滚。”顾昭华表情并不容乐观。   赵穆那个狗东西,本以为他昨夜没动手,一定会今夜动手,看这情形,他这是要趁大家中午休憩时偷袭。   “顾昭华,你逞什么强。”赵煊急眼道。   他的确是武功不行,人也怂,可现如今他把他当兄弟,他当他是什么?丢下兄弟自己逃生的懦夫吗?   “傻逼,来不及了,赶紧去通知五哥,赵穆应该和明子钰勾结了,耽误了正事,我以后没你这个兄弟。”顾昭华推了赵煊一把。   已经隐约看到来人的身影了,若他猜的没错,那些人修习的功夫就是五哥说的已经失传的忍术。   身影飘忽不定,身法极快,神出鬼没,若是不了解此术,真会以为遇到了会飞的神仙。   赵煊一咬牙,留下了两个护卫,自己带了两个,一路奔跑的往别院跑去。   顾昭华带了人躲起来,准备打伏击,五哥说过忍术没什么大不了,比的就是速度。   说白了什么狗屁忍术,根本就是逃跑之术,若是拼硬的,他顾昭华可不怕。   他所处的位置离别院不太远,再加上赵煊回去报信,应该很快会警惕,五哥也会派人应援。   顾昭华找了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困住他们一时是一时。   顾昭华所料不假,来的人正是冰国忍者,他们很快发现了这里有人待过的痕迹,地上的火还未彻底熄灭,还有顾昭华他们刚刚吃剩的肉骨头。   “主人,这里刚刚有人待过,应该还未走远。”其中一人检查过后道。   他们说的是冰国话,顾昭华听不懂,不过,看他检查地上的灰烬和食物残渣也能猜得到他们说的是什么。 第847章 无耻之徒   他本也没打算隐藏这些痕迹,就是让他们发现这里有人,担心自己行踪被发现,借此拖延时间。   赵煊那个蠢货也不知有没有跑远些,这些人脚程比他快太多了。   “不用管这些,大齐的内乱我们不参与,我们的任务是趁乱带走大齐太子妃,若非必要,不可动手。”被称为主人的人道。   顾昭华不知道那些人叽里呱啦说的什么,着急的很。   就在这时却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展开给这些黑衣人看:“最后再看一遍,我们的任务是找到画像上的女子,不可伤了她。”   “是!”   顾昭华还是没听懂,可在那人拿着画像展示时看清楚了画像上的人,竟是五嫂陆瑶。   赵穆这个混蛋,到现在还贼心不死,竟然还让这些冰国死士抓走五嫂,当真是无耻之徒。   “臭不要脸,一群大老爷们能不能干点人做的事,你妈没教你们如何孝敬长辈吗,还不把你们姑奶奶的画像交出来!”顾昭华并未现身,只用内力催动声音,声音放大了数倍,那些人只觉得耳膜一阵微痛。   这些冰国忍者在大齐藏匿多年,自然懂得大齐话。   “是谁,滚出来。”其中一人道。   顾丰生教过儿子,除了利用地形的优势布局之外,还要在敌众我寡时如何藏匿踪迹,声东击西,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顾昭华用内力催动声音,就是不想被对方发现他真正的位置。   “自然是你顾爷爷,爷爷年纪大,乖孙子给爷爷先滚一个。”顾昭华骂道。   这些人四处寻找,可并未发现顾昭华的踪迹,有些恼羞成怒:“出来。”   为首之人倒是淡定:“宵小之辈,无须理会,正事要紧。”   “是!”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带走太子妃,而不是和人动手。   顾昭华看对方丝毫不恋战,着急离开,有些担心别院会不会也出事了,他们要趁火打劫。   果真,这念头才落,听到一声巨大的炮火之声,听声音,应该是山下传来。   赵穆这个狗贼,果然等不及,竟然在下午动手了。这些人肯定是和赵穆里应外合商量好了。   “这么着急去送死吗?”顾昭华拉开弓箭,一发射出三箭,箭箭射中对方致命位置,最前面的三人顿时倒地而死。   但顾昭华此举,也暴露了自己位置,不能再躲在暗处。   “找死!”刚才那个和顾昭华对骂的人出声道。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顾昭华眸中杀意渐起。   顾昭华背上背的弓箭正是神弓射日,手上的宝刀破虏虽不及他老爹的鸣鸿刀,可也是上好的兵器。   破虏出鞘,发出铮铮之声:“能死在小爷的破虏之下,也是你们的荣幸。”   那人认得破虏,看到顾昭华年纪轻轻竟有两件神器在手,不可置信道:“你是顾家后人?”   “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顾爷爷是也。”顾昭华飞身,手中宝刀一挥,杀气腾腾,那些人迅速后退了几步。   这些冰国人显然未料到禁地后山上会有人,而且还是顾家人。   顾昭华清楚,这些人单拎一个出来或许不是他的对手,可他一个人对付这么多,自然也吃力,能拖一时是一时。   顾昭华用的是顾家刀法,至刚至阳,这些人功夫偏阴柔,几番下来,顾昭华虽伤了他们不少人,可自己也吃了不少暗亏,受了些皮肉伤。   冰国刺客被他激怒,竟也不着急离开,和顾昭华缠斗上,顾昭华假意示弱,将人引到刚设的埋伏之处。   因为时间太短,也只有赵煊留的两个护卫,埋伏做的有些简陋。   若是时间充足,这些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他们不是速度快吗,看他们能不能快过这些雷火弹。   兵部在陆家的雷火弹基础上又做了改善,比以前安全了很多,操作起来不会误伤自己人。   若说魏铭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好孩子,那顾昭华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皮孩子,使坏捣乱他最擅长。   冰国刺客被假意伤重意图逃跑的顾昭华引着完全失了警惕心,乃至他突然换方向压根没反应过来,只听轰隆一声闷响,雷火弹已经炸开。   虽然后面的人迅速避开了,但这一下也伤了十几个。   为首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没受伤,但脸上的颜色不大好看,用冰国话骂了句。   顾昭华得意的很:“孙子,你们暴露了,你们完了,任务完不成,赶紧回去向你主子领死去吧!”   刚才山下的那一声炸,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刚才的这一声也足够他们听到,让他们知道后山也出事了。   皇陵就在后山,就算五哥腾不出手,皇上也会派人,舅舅这人善思,这会儿说不定以为赵家祖坟被炸了,一定派人火速过来。   顾昭华在心里又把自己表扬了一番,他真的是太机智了。   那些人被炸的灰头土脸,行踪又被发现,任务的确还未执行便已失败。   这些人恼羞成怒,彻底不打算放过顾昭华。   “本以为你是顾家后人,留你一命,如今看,大可不必。”   “没本事就是没本事,我顾家的面子也不是你这种混蛋给的起的。”不过,顾昭华也听出些味道,这些冰国刺客怎么会认识顾家人?难不成有什么交集?   “竖子无耻。”没想到赫赫顾家竟出了这么个无赖泼皮,看来合该顾家没落至此。   接下来,他们招招都是杀招,尤其所用暗器,都淬了毒。   虽说顾昭华用过解毒丹,可皮外伤却是难免。   几番下来,明显落于下势,这些人是卯足了劲要他的命。   不过,也让顾昭华明白,顾家祖上和这些冰国刺客并无太深交情。   也是,顾家人行事光明磊落,还说什么不看顾家先祖面子,根本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不过,援兵要是再不到,他的小命可真要交待在这里了,难道皇帝舅舅真不怕赵家祖坟被掘,要做不肖子孙?   救命呀,他这里快顶不住了,看来回去还得好好练功,想当大英雄不容易啊。 第848章 高官厚禄   顾昭华所料不差,别院的确出了事,宗亲陪着皇上为先祖念了一上午的经,外面的大臣自然不敢歇着,顶着太阳在外面站了一上午。   待回到各自院子皆是困顿的不行,用过膳,正酣睡,山下一声炮火,惊了梦中人。   都知道这次祭祖不会太平谁都知道,可危机来的有点突然,就不能等到晚上吗?   孙天得正穿衣服时儿子从外面冲进来:“爹,外面出事了。”   “那么大的动静,谁都知道出了事,如此沉不住气,将来如何入朝为官。”孙天得沉着脸呵斥道。   孙弘文不敢反抗,立刻站好低头:“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道了。”   孙天得已经穿好了官服,往外面走去,孙夫人家里事事做得住,可唯有朝事,她知道,夫君是听不得劝的。   孙弘文跟着往外走,孙天得却突然顿住脚步道:“你留下,照顾好你娘和弟弟妹妹。”   “爹,你去哪?”孙弘文有些担心。   “我去看太子那里情况如何。”孙天得脚步看了儿子一眼,毅然转身,不做任何停留。   孙弘文看着父亲的背影,那句爹爹是文臣,去了又有何用终是没有机会说出口。   他知道,即便说出来,父亲也不会停下脚步。   孙天得出了院子本是要去找太子,却想到什么,便转了方向,带着大理寺的人去了皇上那里。   山下那么大动静,赵恒自然知晓,他知道赵穆今日肯定动手,只是没想到,他把时间提前了。   也是,毕竟等到晚上变数太大,所有人都提防着呢,趁着中午休憩时动手,倒也能占个先机,这招的确高明。   等到今时今日,甚至地点都替他选好,等的便是他谋反作乱,今日的重头戏是老头子那边,打脸的滋味不好受吧?   已经被人亲儿子堵着喊打喊杀一次还不长记性,明眼人都知道景王这次回京的目的,偏他还纵容着,好好反省一下吧。   “山下怎么回事?”   “有云泽在,闹不出什么。”赵穆上次准备许久,又有江源相助,尚且不敌,更何况这次。   他计划的再好,可朝中大局已定,且看他这次合作的是什么人都知道,胜算有多低。   若是在京城动手,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这次皇陵祭祖于他而言,是送到眼前的好机会。   他这次最大的底气便是云泽,只是,他给的并不是云泽最想要的。   云家的确有人在苦日子下磨掉了傲骨,想要高官厚禄,衣食无忧,但那个人不是云泽。   云泽从入仕的第一天起,他最想要的就是为云家翻案。   “赵穆让人在山下公然挑衅,这里肯定做了安排。”陆瑶如今在孕中,肚子里多个小生命,难免往最坏处想。   “那是自然。”赵穆收买了高鹏身边的人,软骨散就下在今天中午的酸梅汤里,晒了一个上午,又累又渴,有冰镇的酸梅汤,自然迫不及待。   当然,他院里也不安生,不然赵穆怎么敢在此刻动手。   “你莫要大意,赵穆做事善留后手,他一定会给自己留退路。”赵穆不会把所有精力用来对付皇上,此刻东宫越是安静,她反倒越担心。   “我知道,今日我哪都不去,就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赵穆还有什么把戏。”赵穆肯定会来找他,他就在这里等着。   “可是皇上那边……”   “老头子自己惹的乱子自己处理,你放心,老头子贼的很,明日才是重头戏。”有时他也看不懂老头子,明知道赵穆已经把手伸到他倚重的人身边,却偏偏没有丝毫动作,甚至纵着赵穆。   他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对赵穆这个儿子有多少真心。   难道帝王心中,真的只有江山,亲情在他心中一文钱不值?   赵煊在此时匆匆跑了进来,满头的汗,衣服沾湿在身上,格外的狼狈:“太子哥,出事了,后山……我们在后山,发现了冰国刺客,昭华一个人……”   赵煊说的断断续续,但赵恒听明白了,他们在后山发现了一群功夫极高的忍者,昭华让赵煊回来报信,自己留在那儿了。   赵煊刚说完不久,后山上又传出一阵响动,虽然不及山下的动静大,但因为距离不远,所以听的格外清晰。   赵恒听出来了,这是兵部改良后的雷火弹,后山是禁地,昭华虽胡闹,但事情拎的清,后山葬着赵家祖宗,是禁地,若非情势紧急,他不会在后山用雷火弹。   他连忙召了青鸾进来:“去后山,务必带昭华回来。”   青鸾知道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装中毒了,只怕今日请君入瓮这戏他是演不了了,救人要紧。   若是顾小郡王出事,顾家绝了后,那明日为顾家平反的戏也没意思了。   赵煊也听到了那一声炸响,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了,眼泪顿时涌出来,和脸上的汗水混在一起:“我,我也要去。”   顾昭华都是为了救他,他要是不去救他,还算是兄弟吗?   赵恒没有拦着,不过却是一脸担忧,那些忍者训练有素,心狠手辣,昭华心性率直,不知能应付多久,一定要等着他,一定要。   “赵穆勾结了冰国,难保他没有其他手段,你还是去皇上那儿看一看。”陆瑶有些不放心。   “赵穆不会那么傻,他真正要对付的是我,他若真杀了老头子,岂不正好让我这个太子顺利继位?老头子不会有事。”他已经让人暗中换了那些药,算算时间,不肖一个时辰药力就会失效。   赵恒说的没错,赵穆的目标就是赵恒,此刻带着人逼宫的是中山郡王赵明瑄。   赵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不会傻到亲自带人逼宫,受人以柄。   皇上身边的人都中了软骨散,山下云泽的人很快就攻上来了,赵明瑄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   待他解决了赵恒,大局已定,他再杀了赵明瑄,也是替父报仇,堵住了百官的悠悠之口。   陆瑾是被夏竹摇醒的,没办法,小孩子长身体,都贪睡,平日里午睡没个一个多时辰是绝对不会醒。   陆瑾被摇醒时,揉着眼睛,一脸幽怨的看着夏竹:“夏竹姐姐,你叫我作甚?”   她晚上还要保护姐姐呢,下午也不让她多睡会儿。   “外面出事了,娘娘让奴婢来保护三小姐。”夏竹道。   陆瑾一下清醒过来:“怎么没到晚上就动手,还讲不讲规矩?” 第849章 好大口气   “我的小姐,这是兵变谋反,还讲什么规矩。”夏竹摇头失笑,当真是个孩子。   “我要去看长姐。”她既答应了爹爹要护好长姐,便绝不能食言。   夏竹点头,娘娘本就是让她来接瑾儿小姐,外面乱,说要让小姐在她身边才安心。   陆瑾刚出了房门,院子一阵骚动,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便是她一个孩子也感觉出来了。   “外面怎么有好多脚步声?”陆瑾问道。   夏竹自然也听出来了,看样子,他们的院子被围了。   “我先送小姐进去。”有他们在,难不成还真让一个孩子保护娘娘不成?   再说,还有太子殿下在呢。   陆瑶看到瑾儿忙伸手拉过她,瑾儿性子刚烈,若遇到危险,绝不肯妥协半分。   上一世,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从城墙一跃而下,所以,只有在她身边,她才能放心。   很快,袁午进来报:“殿下,赵穆带人围了院子。”   “既然巴巴的来了,自然要请人进来。”赵恒挑眉道。   “是!”袁午拱手退下。   很快,赵穆带人进来,外面的兵把赵恒的院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赵穆一身盔甲,红色披风随风招展,显然是有备而来,站在端的英姿飒爽,气势不凡。   比之上次宫变,这次的赵穆更带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狠戾。   上次他反的是父皇,从未将赵恒放在眼里,可就是这个他不放在眼里的人夺了他的太子之位,夺了他心爱的女人。   今日,他的对手是赵恒。   只要手刃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切就回到从前。   “赵恒,我等这一日很久了。”赵穆一脸杀意。   他身后站着的四个护卫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绝不在孟松之下。   贵妃娘娘因为娘家不得力,便豢养了一批江湖杀手,赵穆身边有这样的高手,并不意外。   赵恒漠然着脸,面无表情,丝毫没被赵穆激怒,漠声道:“等?我所拥有的,怕是你再等上几辈子也没用。”   这句话毫无波澜,可偏是这种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气势让赵穆觉得自己被羞辱的厉害。   他母妃是皇上宠爱的贵妃,年少也是鲜衣怒马,为父皇宠爱,与心爱的女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这一切,都被他所夺,在他身上跌了个大跟头。   上次宫变,若不是他搅局,他早已经坐上九五之尊之位,他何须忍辱负重,苟延残喘。   所以,这次,是他和赵恒之间的战争。   “赵恒,你的院子已经被我的人围着,山下也都是我的人,你逃不了,若你此刻肯写下和离书,我或许能留你全尸。”赵穆咬牙道。   赵恒嗤笑,轻蔑道:“你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赵恒这话落,身后的袁午很不客气的笑出声,殿下可真会埋汰人。   说实话,就景王殿下的长相,比癞蛤蟆好看多了。   赵穆谦谦君子的做派到了赵恒面前总能轻易被逼疯。   “赵恒,你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以为你不写和离书,我就没办法了吗?瑶儿本就是我的,是你夺了去。”   赵恒微抬下巴,唇边带着轻蔑的笑:“是我夺了又如何,你比我早认识她这么多年,早干嘛去了?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数吗?”   赵穆被他这轻蔑态度给气疯了,厉声道:“范奇,给本王砍了赵恒的脑袋,你便是本王的大将军。”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一身材高大的护卫出列,双目怒视着赵恒,怒喝一声:“拿命来。”   不待他到赵恒面前,袁午便挡在赵恒身前:“小子,真当我们殿下身边无人了是吧?”   若不是要配合这场戏,他以为他有机会,可惜了门外的那几个兄弟。   范奇也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人称北海神刀。   若是青鸾在,作为西北第一刀的得意徒弟倒是能赢的了范奇。   袁午的功夫比青鸾差些,或许能打个平手吧,先看看再说。   范奇的刀法又快又狠,招数多变,比起来,袁午的刀法就中规中矩许多。   可袁午是东宫护卫,招数虽中规中矩,可多了范奇刀法中没有的,那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霸气和只要你杀不了老子,老子就要砍了你的韧劲。   两人打的是难分难舍,袁午落了下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赵穆冷笑一声:“你身边是没人了吗?这种苟且偷生的鼠辈竟被你寻来了。”   先太子在时,他常出入东宫自然认得袁午,其实先太子薨后,他想请先太子的幕僚和护卫辅佐他,袁午便在其中,可惜,这人不识抬举,不久后便没了消息。   没想到,竟被赵恒寻了去。   “鼠辈?”赵恒笑了笑:“可惜,人家宁愿做鼠辈也看不上你。”   怒火、挫败和羞耻几乎将赵穆的脑子烧着了,握拳道:“死到临头,呈口舌之快有什么用?来人,请太子妃出来。”   院子里的护卫都被赵穆的人围了起来,赵穆说这句话时挑衅的看着赵恒,气氛剑拔弩张。   赵恒眸光一冷,抽出龙泉宝剑:“谁敢。”   龙泉宝剑出鞘,雪白的剑仞,发出冷冷白光,气势汹汹。   便是赵穆的人多,那些护卫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忽然从门口方向射出一支箭来,前面的几个高手躲过去了,可后面的那个侍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当场毙命。   众人只顾说话,并没有注意门口的方向,陆瑾那一箭便是在赵穆说话时射出去的。   本是要射死赵穆的,可被他的护卫挡住了,便宜他了。   赵穆的身边护卫要动手,却被赵穆打断:“不可。”   站在陆瑶身边的陆瑾哼了一声:“尔等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待我爹爹的护卫赶到,要你们好看。”   赵穆笑的一脸从容:“瑾儿,快扶你姐姐过来,表哥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陆瑶脸上尽是轻蔑,那表情和赵恒的如出一辙,赵穆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刺了下。   “臭不要脸,我在里面都听到了,我长姐已经嫁给姐夫,你还想坏她名声,姐夫说的没错,我姐姐和太子之位都是你这辈子永远得不到的。” 第850章 功亏一篑   陆瑶微微低头,一脸笑意的看着妹妹,手抚在陆瑾肩膀上,纵容又宠溺,赞同之意不要太明显。   赵恒偏头看了眼两姐妹,和陆瑶望过来的视线撞在一起,那种心领神会的默契和信任让赵穆紧握着拳,一双眼睛红的嗜血。   “赵恒,你已经无能到要一个孩子替你出头了吗?”赵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连个孩子都看清你的真面目,可见你真的是……不行。”赵恒摇头咬重不行二字。   赵穆今日是来了结赵恒的,可频频被他激怒,他知道,这不是好事。   赵穆眸光一转:“既然你这么不知死活,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今日要的就陆瑶一人,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赵穆朝身后人看了眼,那人迅速明白,轻功朝陆瑶飞去。   赵恒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飞出,待他飞身收回剑时,那人已经倒地,根本来不及到陆瑶面前。   陆瑾鼓掌:“姐夫好厉害。”   赵穆知道赵恒功夫好,不然,他今日也不会带这么多江湖高手。   可他杀一人容易,要杀这么多人,并不容易。   赵穆一挥手,所有人一拥而上,陆瑶下意识的护着妹妹,生怕陆瑾冲动冲出去了,纵使有人护着,可到底刀剑无眼,她还是个孩子。   “瑾儿不怕,没事的。”   “我不怕!”陆瑾摇头,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个信号弹。   有人眼尖看到陆瑾要发信号,忙要阻拦,可快不过她身边的夏竹,信号成功发出。   一入别院便藏于暗处的陆家护卫,几乎是说话间便出现在眼前。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普通护卫服,提着麒麟刀的不是陆伯山又是谁?   “谁敢伤我女儿!”陆伯山一声厉喝,护在女儿身前,手中麒麟刀上血迹顺着刀刃往下滴。   陆侯叱咤沙场多年,身上的煞气,令人不敢和他直视,更别说上前了。   赵穆大惊:“你没离京?”   父皇下令让平宁侯江南剿匪,前日明明已经出京,他怎么会在这里?   “老夫出京,景王殿下就可以欺负臣的女儿了吗?”陆伯山剑眉挑起,目中尽是冷意。   “舅舅……”   赵穆舅舅这两个字刚出口便被陆伯山打断:“老夫受不起。”   赵穆并没有因为陆伯山打断他的话动怒:“侯爷,我的人已经包围了别院,今日便是一只鸟也休想从这里飞出去,侯爷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做才能保陆家满门荣耀。”   “呸,谁稀罕。”陆瑾不屑道。   陆伯山点头认同:“有志气,不愧是我陆伯山的女儿。”   “侯爷如此不识相,是不在乎家人性命了吗?”赵穆威胁。   不要以为陆家人不来参加祭祀就可以免受危难,他已经派人去了陆家,想必陆夫人和他的幺儿,这会儿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他本不想闹的如此难堪,伤了和气,可他不识抬举就不能怪他了。   “卑鄙!”陆伯山虽已经做了安排,可到底忧心。   “就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景王殿下不能有点新鲜的吗?”赵恒哼笑。   “新不新鲜不重要,好用就好。”他派去的都是高手,再加上明子钰的人配合,不怕捉不到陆夫人和孩子。   “是吗?”赵恒挑眉。   话音落,有人从外面匆匆进来,然后在赵穆耳边一阵耳语,赵穆脸色微变,低骂了句废物。   赵明瑄可真是个废物,连中了软骨散的人都对付不了,竟然被反制住。   皇上那边计划失败,他今日必须杀了赵恒,否则,便功亏一篑了。   赵穆一声令下:“杀!”   两拨人杀在一起,赵恒院中的护卫并不算多,便是加上陆家的护卫也不及赵穆带来的人,不过,好在,都是精兵。   赵穆带来的都是江湖高手,两拨人杀红了眼睛。   夏竹和陆青护在陆瑶两姐妹身边,再加上前面陆家护卫挡着,并无危险。   比起上次宫变的惊心动魄,陆瑶这次十分淡定,上次宫变赵恒不在京中且十分突然,而这次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陆瑶抬头,夕阳西下,血光漫天,以血祭祖,白骨做阶,帝王之位从来就是如此。   但愿,今日之后,再无兵戈。   赵穆功夫不差,又有人辅助,对付赵恒有恃无恐,剑仞在夕阳下泛着血样的红,气势汹汹刺向赵恒,恨不得将他砍成数段,剁成肉泥。   赵恒被数人夹击,面不改色,气息也异常沉稳,他也是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这点阵仗还吓不倒他。   赵恒手中的龙泉宝剑是上古利器,赵穆的剑自然不敌,赵恒寻到机会,顺势刺向赵穆肋下,剑气带着内力,向上一挑,连着他身上的盔甲,一同挑上了天,片刻,落了地,露出里面白色的锦袍。   若赵恒下手再重些,剑再换个方向,直接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可他没那么做,而是挑了他的铠甲。   将军的铠甲有多重要自不必言,赵恒摆明是在羞辱他。   “就这点本事还要杀我?”赵恒冷笑。   “你不要太得意,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赵穆笑容阴森森的。   “你说的对,是不一定。”赵恒说话间抬剑朝赵穆刺去,这次是他的发冠。   只是,被赵穆身边的护卫挡住了,否则,这一剑便扫了他头上发冠了。   赵毓虽会功夫,可也没领过兵,说来也是惨,他就想当个胸无大志的皇子,可却赶上了两次宫变。   上次的血流成河他心里还留着阴影呢,这次又来了。   “住手!”赵毓站在外围大喝一声。   可是人根本不听他的,赵毓又道:“本王奉父皇口谕,还不速速住手。”   曾江摇头,这种场面,喊破喉咙也没用,他挥挥手,身后的御林军手中弓箭,齐齐朝前射去,不过射的是地面。   当然,也有反应慢的倒霉蛋被射中了脚,只能自认倒霉。   这招的确有用,两边都停了下来,曾江朝赵毓看去,这会儿可以说话了。   “本王奉父皇口谕,带庶人赵穆前往太极殿。”   庶人?   赵穆冷笑,他生来就是皇子,皇帝的儿子,让他做任人鱼肉的庶人,休想。   “六弟,怎么今日你也来凑这个热闹,难不成,你对那个位置也有兴趣?”赵穆语气阴森森的。   赵毓急了:“你胡说,我是受了父皇的口谕才来的。”   五哥可千万别受了赵穆的挑唆,他可没那么大志向。 第851章 委屈你了   “当初立太子,也是父皇的口谕。”赵穆阴恻恻道。   赵恒虽搬进了东宫,可太子大典当日跑了,若真较起真,这个太子也不算名正言顺,也不是没有机会拉下马。   “你住口,你以下犯上,谋反作乱,已经是死罪,还不随我去向父皇请罪。”赵毓急吼吼的朝赵穆吼道。   他自己作死,别想拉他当替死鬼。   “六弟莫急,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山下都是我的人,若你我联手,稳定当下局面,将来的江山我兄弟二人共治,我还可助你复国西凉,六弟以为如何?”赵穆试图说服赵毓。   赵毓带的是御林军,可那些御林军明明中了软骨散,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岔子,所以,父皇那边才没有得手。   山下的人没有攻上来之前,他必须要稳住局面。   “我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太子,我是大齐的皇子,西凉复国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莫要拉我当替死鬼,太子哥不会上你的当。”   赵毓生怕赵恒不信,连忙蹿到赵恒面前,紧张又着急的,踩到地上的箭羽上,脚下一滑,幸好反应够快,不然可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太子哥,我真的是来传旨的。”赵毓一脸哀怨,这可是太子哥让他接的差事,谁知道就没完没了呢。   曾江暗自摇头,这怂的,好歹是带着圣意来的。   赵穆看此计不行便又道:“六弟,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行的,你今日立此大功,父皇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赵穆这话是给赵恒听的,只要让赵恒觉得赵毓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他便还有机会。   “不止父皇,太子也会对六弟另眼相看,请旨为六弟多加食邑,封地,到时六弟和柔妃娘娘留在京城也好,去封地也好,都是大齐最逍遥的王爷。”陆瑶笑道。   赵穆工于心计,最善蛊惑人心,这些御林军是皇上的人不假,可今日是随着赵毓一起来的,赵毓若是稍微动摇些,这些人便会跟着动摇,赵穆就有了可乘之机。   宫里有规矩,便是皇上退位,宫里的妃嫔也万没有出宫的,一辈子只能老死宫中,可陆瑶却许诺赵毓,将来他可以接柔妃出宫养老,这是天大的恩赐,一切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赵恒向来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妃,是在宫中还是宫外,压根就不是什么问题。   赵毓听到陆瑶的话,频频点头,一副感恩载德的样子:“五嫂说的是,臣弟多谢五嫂。”   赵毓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上次送五嫂的那些东西没有白送,待回去之后他再买些送到东宫。   陆瑶一开口,赵穆便知不好,他这个表妹善拿捏人的心思,赵毓这样的窝囊废,自然会选择和他母妃过宫外逍遥日子。   “瑶儿……”   “住口,太子妃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赵穆刚开口便被赵恒冷厉打断,以至他后面的话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赵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定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他不是害怕,不是害怕。   赵毓巴巴的抬头看着赵恒:“五哥,你信我,我绝无二心。”   “六弟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接下来一切就有劳六弟了。”赵恒云淡风轻的拍了拍赵毓的肩。   赵毓懵了一瞬,看看赵恒又看看这场面,这是谋反啊大哥,这么大的事有劳他,他担不起。这贼船他是下不来了是吧?   “五哥……”赵毓巴巴的看着赵恒,快跪下了。   曾江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太子要坑谁,叫爹也没用。   “六弟,这情形你也看到了,若不是你及时带兵赶到,我只怕是凶多吉少,今日全靠你稳住大局。”赵恒一脸真诚。   赵毓:……   他真的怀疑五哥是靠不要脸迎娶白富美,然后走上人生巅峰的。   曾江看向赵毓,暗示之意不要太明显,如今的情况,先缴了赵穆等人的兵器,将人押到太极殿才是正事。   赵毓只能硬着头皮道:“来人,将反贼赵穆拿下。”   赵穆没想到自己的反间计一点用没有,不过不要紧,又争取了这么长时间,云泽应该已经快带着人杀上来了。   他等下只要找机会逃出去,和云泽的人混合,照样有机会。   赵穆身边的都是高手,自然不会束手就擒,谁都清楚,今日之事成了便是功成名就,不成便都要死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拼。   虽然御林军围了外面,可也不是没有突围的机会。   赵穆看了身后之人一眼,那人瞬间明了,一个轻功飞起,向陆瑶姐妹攻去,周围人大惊,没想到赵穆的人到现在还作死,赵恒忙护向陆瑶。   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他真正的目标却是赵毓。   赵毓是会些功夫,自保绝对没问题,可哪里能和这些江湖高手比,赵恒发现时到底晚了一步,刀刃已经架在赵毓脖子上。   赵毓没想到自己不过传个口谕,竟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了。   曾江也没想到赵穆会让人拿赵毓做人质,试图靠近,伺机而动。   可没想到他才一动赵穆就察觉了:“六驸马,不对,应该是曾大人……”   赵穆别有用心的笑了下:“曾大人,我们也算是一同长大,我知道,曾大人和六妹妹情投意合,没想到被夺所爱,曾大人甘心吗?”   赵穆带着人一边后退,一边和曾江说话,曾江功夫一般,可心狠手辣,是个为了功名不要命的,不能小觑。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没用。”曾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记得曾大人和六弟交好,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赵毓一向惜命,可这会儿却是白了脸色也不敢说出救命二字,他不傻,他越是表现的胆怯,赵穆会觉得抓了他有用,他只会更得意。   “无论如何这都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臣一个外人着实不好参与,太子殿下,你说呢?”曾江看向太子,转移了话题。   赵恒笑了下:“曾大人说的是,难得曾大人是个明白人,六弟,这次要委屈你了。” 第852章 富贵满门   赵穆闻言笑的放肆:“六弟,看来没有人在乎你的生死。”   赵毓头上的汗直往下流,这次是冷汗,脖子上被人抵着一把刀,踉踉跄跄的被带着往后退,脚下稍微慢一步只怕就要血溅当场。   赵毓倒是不信赵恒真会见死不救,当初睿王因为崔家犯事,被朝堂上景王的人攻击,五哥当时舌战群臣,最终保住了睿王的性命。   他们无冤无仇,这次也是连哄带骗的被迫上了贼船,五哥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残阳如血,天很快会黑下来,赵穆本想在天黑前解决一切,没想到有了偏差,不过不要紧。   山外已传来短兵相接的拼杀声,不用看,便知外面已经乱起来了。   赵穆脸上笑容更得意:“赵恒,你听到了吗?我的人就要攻上来了!”   拼杀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便攻了进来,云泽一身铠甲,赵恒递去一个眼色,云泽立刻会意,走到赵穆身边道:“王爷,我们的人已经将别院包围,王爷请吩咐。”   “好,很好,云将军以后就是我大齐第一兵马大元帅,本王最倚重之人。”赵穆豪气万丈,志在必得的模样。   “多谢王爷。”云泽拱手,十分恭敬。   “瑶儿,你听到了吗?这江山我唾手可得,你不要再被赵恒迷惑,只要你肯到本王身边,本王绝不会负你。”赵穆看着陆瑶,仍不肯死心。   赵毓还在他们手中,陆瑶不敢掉以轻心坏了赵恒的计划:“既如此,这合该就是我的命数,生也罢,死也罢,我陆瑶今生只嫁赵恒一人。”   “瑶儿,他不值得,若不是他,陆家怎会被皇上猜忌如此,舅舅旧伤未愈便要披甲上阵,瑶儿,我定会护着陆家,保陆氏一族富贵满门!”赵穆一副言辞恳切的模样。   赵穆看着陆瑶,抬脚似要往前走的样子,只听身边人道:“王爷不可。”   虽然如今他们占尽优势,可赵恒身边的护卫也都是高手,而且还有御林军,若他们借此挟持王爷,那便前功尽弃了。   赵穆闻言,顿住了脚步,而后伸手朝向陆瑶道:“瑶儿,你过来,过来,只要你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陆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连为了她向前一步都不肯的人,会什么都答应她?   他或许是喜欢她,可他更爱他自己,更爱万里江山。   “是吗?什么都答应我?”陆瑶勾唇,懒懒的抬起眼皮。   “当然。”   “那若我让你去死呢?”最灿烂的笑,最无辜的表情,最狠毒的话。   午夜梦回之时,瑾儿从城楼一跃而下和陆家被灭门的场景一直折磨着她。   她不想让自己被仇恨摆布,更不想让赵恒成为复仇的工具。   上次他被流放出京,她也不想手沾血腥,他落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结局也算报应,可没想到他会再回京,搅动风云,这次不知又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他,着实该死,万死难恕其罪。   “瑶儿!”赵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不用在我面前如此做戏,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陆瑶一字一句道。   “瑶儿,我不想这样对你的。”赵穆变了脸色,然后看向身旁的云泽:“云泽,将陆家一干人拿下,其余人等,杀无赦。”   云泽拔剑称是,金属猛烈的撞击,剑鞘和剑仞发出斯拉的声响,云泽拔剑上前,那剑却是突然换了个方向,抵在了赵穆的脖子上。   若是赵穆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厮杀而来的云泽铠甲之上并无任何血迹,连拔出的刀都干干净净。   只可惜,没有如果。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云泽,你……”赵穆说不出话来。   不止赵穆,所有人都吃惊了,谁都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反转。   “抱歉,让王爷失望了。”云泽声音冷硬,哪有丝毫的抱歉之意。   这淮王也真够倒霉的,在场的哪个都比他在朝中有地位,可偏偏只有他被当了人质。   赵穆仍不死心:“云泽,是本王许你的一切你不满意吗,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答应你。”   云泽是个闷葫芦,并不善与人交际,毕竟一个罪臣之后,压抑的环境,他不可能会长成顾昭华那样明朗的个性。   他的确有他想要的,但他清楚,赵穆给不了他。   赵穆身边都是高手,此刻都警惕起来,寻机会救赵穆出来。   背水一战,到了如今,谁都没有办法再做选择。   外面的刀戈声早停了,大局已定,这出戏不必再演了。   “赵穆,你放了六弟,孤亲自放你走。”赵恒睨视着不远处的赵穆道。   赵穆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   “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路可走?”赵恒眯了眯眸子,没人猜得出他的心思。   救赵毓倒是能理解,可亲自放他走,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你真要放我走?”   “孤能放你,便能抓你。”   “赵恒,你好大的口气。”赵穆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不然,我们来做个游戏,孤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让你逃,若你能顺利下山,孤就饶你一命,如何?”   “五哥不要!”顾昭华应该受了伤,踉踉跄跄而来。   赵恒看到顾昭华回来暗自松了口气,心中也更有底气。   “五哥,赵穆和冰国太子勾结,拿了五嫂的画像,他们的目的就是带走五嫂,只怕这别院里还藏有冰国刺客。”顾昭华胸口中了暗器,虽不致命,可说话的时候牵动伤口,疼的龇牙。   赵煊在一边跟着点头:“五哥,昭华说的没错。”   赵恒将赵穆碎尸万断的心都有,可让他这么痛痛快快的死了,他不愿意。   让赵毓把他送到父皇那里更不可能,赵穆这次聪明,从始至终也没对老头子用杀招,他的目标是他。   虽然刺杀东宫等同谋逆,可等同和谋逆还是有差别的。   赵穆巧言令色,是决计不能让他再见到皇上的,老头子是个最喜欢看什么兄友弟恭,彰显自己仁慈的,明日是祭祖,肯定不会在此时处死他。   过了祭祖便是中秋,更不宜动血腥,一日一日拖下去,说不定又要拖出什么事非。   他要好好给他选个埋骨之地,这里是赵家的皇陵,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好的了。 第853章 最后一程1   “你的话当真?”赵穆有些怀疑。   云泽的突然反水,让他有些接受不了,明明,他就要赢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气氛诡异且阴暗,赵恒面无表情道:“孤说话算话,只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逃。”   赵穆没有说话,倒是他旁边的范奇提醒道:“王爷,属下等一定护王爷冲出去。”   他们相信王爷是个有本事的,只要冲出去,一定还有办法解决。   赵恒看了云泽一眼,云泽放开架在赵穆脖子上的刀,让开一条路。   “放了六弟,否则,孤只能将你……埋在这里了。”赵恒陡然看向赵穆,目光森冷。   赵穆滞了一瞬,终是下令让人放了赵毓,留着赵毓的确也没什么用处。   眼看着赵穆被心腹护着迅速冲了出去,顾昭华着急道:“哥,你怎么能放他走。”   “是放了他,可谁说他一定走的了!”赵恒哼笑了一声,然后转身看向赵毓道:“劳烦六弟复旨给父皇,就说赵穆……逃了。”   赵毓嗓子干的难受,大概刚才流汗太多了,这会儿说话都困难了,嗓子哑着,可怜巴巴道:“五哥陪我一同复旨吧。”   父皇叮嘱他,一定要将赵穆带回去,他并没有完成,只怕父皇要怪罪。   而且,出了这么多事,得太子出面才行啊。   都有人谋反了,五哥这个当事人太淡定了,完全不当回事。   “此事既然是六弟和曾大人负责,孤实在不好抢了六弟的功劳,青鸾,送淮王和曾大人。”   青鸾架着赵毓的手臂‘搀扶’出去的,赵毓频频回头求救,可惜,没用。   赵毓看向曾江:“这可如何是好,人没带回去,还让逃了,如何复旨?”   曾江回头看了眼,煞有介事点头:“的确不好复旨。”   皇上先贬赵穆为庶人,便是让太子留情,此事皇上会处置,可他瞧着太子的意思,怕是……   既然逃,那肯定是要追的,这追的过程中出点什么事,那可是谁都意料不到的。   曾江咳了一声:“你不渴吗?”   赵毓点头,当然渴,嗓子都冒烟了。   “那就前面讨杯茶喝吧?”曾江随手一指,抬脚往前走,不紧不慢。   赵毓顺着曾江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是顾郡王的院子?   不错,不错,顾郡王那里肯定有好茶,赵毓小步追上,腿因为受了惊吓,还有点软,使不上劲。   “你倒是等等我。”赵毓追上曾江,挽着他的手臂,身子倚着他。   御林军:这什么情况,还回不回去复旨?   ……   顾昭华看赵穆逃了,急的很:“哥,你就让我带人把他追回来。”   赵煊附和点头:“就是。”   若真放了,指不定他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袁午没有青鸾那么沉得住气:“殿下早安排好了,他能逃的就一条路。”   下面是万丈悬崖,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赵穆没走多远便知,自己上了赵恒的当,他给他的看似是一条生路,实际却是死路。   他逃不了。   而不逃,或许还有些生路。   逼宫的是赵明瑄,他从未露面,而他和太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大可将一切归于他和赵恒之间的夺妻之恨。   他向父皇求饶,父皇为保仁慈美名,再加上如今对陆家的猜忌,定会留他一命。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拿瑶儿出来挡箭,可现下,他突然不想做任何挣扎了。   他的确想过利用陆家和瑶儿,可他从未想过置陆家于死地。   即便父皇留他一命又如何,也像上次一般,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再无希望,生不如死。   赵穆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即便逃了又如何,他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赵恒给他做的局,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输了,这次他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王爷,属下等会护送你离开。”范奇道。   赵穆沉默,他手下的这些谋臣,他最嫌弃的便是这些江湖人士。   因为他们蠢,他们说的好听是武林高手,说的难听其实就是江湖草莽,只会意气用事,又蠢又穷。   若非这次是他们不远千里的救了他,他是不会用这些人的。   可是没想到,再次失败,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最后愿陪在他身边的,竟是这些他看不起的人。   “你们走吧。”赵穆闭眼道。   “不行,王爷对我等恩重如山,救过我等性命,我等不会背叛王爷的。”范奇语气坚决。   王爷许给他们的荣华富贵他的确心向往之,可他们一开始跟着王爷也不是为了这些。   “不必了。”赵穆说完往前走,没有任何目的的颓丧。   “王爷!”   “走吧,本王不需要你们了。”赵恒不是滥杀的个性,不过一些江湖草寇,他不会迁怒他们。   这个季节草木繁盛,月亮这会儿也钻进阴云中,夜色深重,看着黑乎乎的一团。   这一路格外平静,赵恒的确说话算话,并未有追兵,他能听到山上呼啸的风声。   不知过去多久,月亮从阴云中露出脸,苍茫的山野有了些许微光。   突然,发现前方有人,那人的黑衣落满月光的清辉,竟生出煜煜生辉之感。   “你怎么在这里?”赵穆已经看清了来人是谁。   来的只有赵恒一个人。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赵恒语气疏淡。   赵穆大笑:“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   “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你不该回来。”若是他一辈子待在流放之地,他不会杀他。   “我虽败了,但我不是输给你。”若是瑶儿肯信他,肯像对赵恒这般对他,他绝不会输。   “败了就是败,哪来那么多废话。”   “赵恒,你以为你护的住她?你的这些行为不过是让陆家成为众矢之的罢了,你踩着陆家登上太子之位,可陆家也会因你的太子之位陪葬。”赵穆目眦欲裂道。   自古以来,皇后一族哪有什么好下场。   就算是父皇放过了陆家,可以后的大臣也容不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这个道理。   “你做不到的事未必我就做不到。”他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陆家就是陆家,不是傅家,更不会成为崔家。 第854章 最后一程2   “你这是盲目自信罢了。”   “我是自信,因为我不会为了那个位置去牺牲这个,牺牲那个,难不成你想要的东西就比别人阖族的性命金贵不成?”皇位是他赵穆的目标,可对他而言,陆瑶是他的底线。   若不是为了大齐海晏河清,天下清明,他不会接这个位置。   天子本就该有能者居之,若有人比他合适,他自会让贤。但那个人绝不是赵穆。   “惺惺作态。”   赵恒突然笑了,伸手拿出一串珠子,月光下,那珠子发出一道红光。   “七宝佛珠,怎么会在你那里?”赵穆大惊。   明子钰曾找他问过佛珠的下落,说佛珠如今不在玉坛寺。   他还好奇,毕竟这佛珠是玉坛寺佛宝,丢了并非小事,要上报朝廷,再说,也没人那么大胆子将它盗走,没想到竟在赵恒手里。   赵恒用内力催动佛珠,他们仿佛被吸进了光束里。   或者说,那光束里出现的人是他们,只是,那些事和现在发生的完全不同。   ……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穆红着眼睛吼道。   他一箭射死了瑶儿,这不可能,他不会那么做,不会。   明明没有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难过的心口疼。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都伤透了她的心,赵穆,你是真的该死。”赵恒的声音不大,可顺着风声传入赵穆耳中时格外清晰。   赵穆扑上前要夺赵恒手中的珠串:“假的,都是假的,我没有那么做?”   “你没有?”赵恒冷笑:“平宁侯江南税银案难道不是你和你母妃的手笔?你敢说你从未想过利用她和陆家,陆家险些因南疆遗孤斩首,你敢说你没有推波助澜?你既喜欢她,又舍不下你的野心,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不是。”   “不是?到了现在你还不愿承认,你将窈窈作为筹码和明子钰交易,赵穆,作为男人,我都看不起你,便是赵显都比你强百倍。”   赵显岂会不知道皇上不满意崔锦绣为睿王妃?   所以他才在成婚之后一直故意冷落她,羞辱她,虽然方法蠢,但他保住了他喜欢的人,便是到了最后,他也拼死护着崔锦绣。   因为他尚有良知,心存善念,这才是为何,他会保赵显一命。   “我不会让他带走瑶儿,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只要他今夜成功,待他登上帝位,他会封瑶儿为后的。   “就像上一世大婚之日你没有带她走那样吗?赵穆,你这副伪君子的面孔还要背多久?”   赵穆大笑:“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你以为除了我,你便能顺顺利利登上那个位置,你不会不知道我们的父皇是怎样的人,不除了陆家,他不会把皇位交给你,你已经身处漩涡,想保住一切,迟早会变成与我一样的人。你与我,都姓赵,我们终归是一类人。”   赵恒深吸一口气:“人这一生,姓氏无法选择,我虽姓赵,但我们不是一类人。”   “赵家先祖做的那些龌龊事,将从我赵恒这里结束。”   “红河谷顾家军,云阁老一门,傅家的冤屈……我都会拨乱反正,为他们洗冤屈,正朝纲。”   “我赵恒的江山不要阴谋诡计,帝王之策,我要朗朗乾坤,云不遮日,可惜,你看不到了。”   “你以为父皇贬你为庶人是真心想护你这个儿子?你错了,他留你,不过是借你对付陆家,榨干你身上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说到底,我们终究是可怜人罢了。”赵恒最后这句更像是自嘲。   他早说过,这赵姓最让他恶心,而这赵家天下也让他厌恶至极。   他就是要打破这一切,将那些阴谋诡计,见不得光的,发霉的,发臭的帝王之术,魑魅魍魉,统统的曝光在阳光之下。   “可怜人,可怜人,谁不是呢……”赵穆突然大笑起来,他是皇子啊,皇子生来便是要争,要夺的,不争不夺当这个皇子有什么意思。   可到头来一场空,争了一场却发现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赵穆笑声中透着苍凉与悲寞,在这辽阔的山顶上,随着风声传的老远,笑到最后竟淌出泪来。   “我是不如你,可我终究有一样赢了你。”赵穆说完这话,也不待赵恒回答,纵身朝身后的悬崖一跃而下。   赵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风声中急速下坠,那些所有的过往就像是一场梦,他终于可以醒了。   烈烈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的脑海中忽然闪出几幅画面,是白色裙裾陆瑶对着的笑,满园春色不及她灿然一笑。   很多年,他没有看她那样对他笑过了,很多年,不曾看到她为他穿白色的裙裾,他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瑶儿,他日我若为帝,你必为后……那么清晰的声音,是他对她最初的许诺,可惜,可惜……   没有可惜,更没有如果。   不过,他的确有一样赢了赵恒,他终于得以解脱。   他要到另一个世界去找那个爱他,会为他笑的瑶儿。   若有来世,他不会负她,那些这一世他没有勇气做的事,统统做给她。   赵穆张开双臂,身子迅速下坠,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赵恒听着那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到最后在空旷的山谷变得狰狞阴森。   ……   赵恒回到别院时,陆瑶靠在榻上,和衣躺着。   说了多少遍,让她不必等他,可一点都不听。   赵恒抱起陆瑶放回床上,陆瑶睡眼惺忪,努力睁开眼看了赵恒一眼,迷迷糊糊说了句你回来了便又睡了过去。   赵恒陪她在旁边坐了会儿,这才又起身出去,孙不二送来的消息。   皇上听说庶人赵穆坠崖,伤心欲绝,已经派了御林军下去搜寻。   另外,传太子觐见。   赵恒听到伤心欲绝几个字的时候笑了下,真当自己多愁善感了?他这帝王之路到现在死的人还少吗?   若真个个都伤心欲绝,当初他母后薨逝的时候他便该在那时一同走了。   赵恒换了身正式的衣服,这个时候传他觐见,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哥,我陪你一同去。”顾昭华也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用,你身上有伤,好好养着,祭祀大典有你忙的。”   赵恒从屋里出来,已经能看到晨曦的微光了,不消一个时辰天就会亮了,光明会吞噬黑暗,阴云不会一直遮日,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855章 香火供奉   皇上派去的人很快便找到了赵穆的尸体,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皇上在常贵的搀扶下,步履缓缓的出了大殿,赵穆的尸体就在殿外。   尸体放在木板上,上面盖着白布,白布上沾染了尸体上的血迹。   皇上在看到那一瞬,身子踉跄了下,常贵连忙扶着:“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   皇上推开常贵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高鹏连忙跪下:“皇上,景王殿下已经薨了。”   虽然皇上已经贬景王为庶人,但高鹏看着皇上的表情,那句庶人赵穆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皇上要掀开白布时,所有人都跪下了:“皇上三思!”   光看外面白布上的血迹就能猜到是个怎样的惨烈。   皇上的手微微颤抖,终是掀开了白布,血肉模糊,皇上定定的看了许久,终是慢慢放下,闭了闭眼道:“传太子。”   赵恒很快便到了,皇上坐在龙椅上,屋内只有常贵一人,其余的都在院里候着。   “儿臣参见父皇。”赵恒行礼道。   皇上没有开口,也没有让他起身,赵恒也继续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恒,即便是这样的姿势,但他身上却没有为人臣子的半分卑微,像是无论对谁都不能让他弯腰俯首。   “逼死了老四,你满意了?”皇上的语气虽淡,但透着不满。   “儿子不解父皇的意思。”   “你做的什么你难道不清楚,还要朕提醒你?”皇上低吼,眉心处突突的跳了两下。   “儿臣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好一句无愧于心,逼死自己的亲兄弟你倒是做的好,下一步你要做什么?逼死朕吗?”   “父皇的话儿臣不懂。”赵恒的语气始终平静。   “朕看你不是不懂,是不想懂。”皇上拍了下桌子,震的桌上的茶盏发出一声脆响。   “庶人赵穆落的今日下场,难道不是父皇一手促成,父皇如此难过,不是难过自己又失去了一个儿子,只是难过失去了一颗用的顺手的棋子帮你除掉你想除掉的人罢了……”   赵恒话未说完,皇上便抓起桌上的茶盏朝赵恒砸了去,不过,这次他没躲,那茶盏砸在他的脑门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才落在地上。   赵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伸手擦了脸上的水渍和茶叶,才不紧不慢的从地上起来。   “逆子,朕没让你起来。”   “起不起来都已经是逆子了,有什么分别。”这样的话他也不是听了一次两次了。   常贵差点被赵恒的话吓的跪下了,太子殿下这样子不会是想反了吧,皇上可受不了。   “云泽无诏带兵回京等同谋逆,朕会治他的罪,他是你的人吧?”他没想到,云泽竟也是太子的人。   “云泽的确是儿臣的人,可他这次为何入京父皇难道不清楚?”   “老四是上了你的当。”皇上冷声道。   “上了我的当?他做这一切父皇难道不清楚,赵穆勾结收买朝臣的证据不是早就呈在父皇龙案上了?父皇又何必此时装糊涂?”   “便是朕知道又如何,他始终是朕的儿子,朕已经贬他为庶人,你为何要赶尽杀绝,你已经是太子了,还想如何?”皇上始终看不懂这个儿子。   “是啊,儿臣已经是太子了,你也是皇上了,父皇到底想要什么?”赵恒的语气带着浅浅的嘲讽。   “赵恒,不要以为朕不敢废了你。”   “儿臣当然相信父皇敢这么做,只是,你还有几个儿子能让你如此算计。”   “你大胆。”皇上气的手抚着身体,胸口处起伏的厉害。   常贵吓的连呼吸都屏住了,可父子俩这说话呢,他也不敢打断,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儿臣向来大胆,儿臣这样的性子父皇也不是今日第一次知道,只是父皇做的事都忘记了吗?若是忘了,儿臣不介意一件一件说给父皇听。”赵恒面无表情地睨视着坐在上位上的皇上,薄唇中吐出的话语不含一丝温度。   “父皇可还记得先太子?父皇是如何隔断他和傅家联系,让他孤立无援,又是如何助长崔家势力,在朝堂上打压他,便是他呕心沥血也无法让自己的父皇相信他,放权给他,他哪里是什么大齐太子,他只是你禁锢在笼中的鸟,什么时候放他出来都看你的心情!”   “他死了之后父皇倒是开始怀念他,杀了伺候他的侍从,贬黜辅佐他的官员,甚至连肖似他的煦儿父皇都不愿见,父皇到底怀念的是你的儿子,还是那个逆来顺受从不忤逆你的太子?”   “太子哥死后崔家气焰越涨,你眼见朝中压制不住便又扶植赵穆平衡睿王势力,你怕赵穆和陆家联合做大,不等除了崔家便又开始打压陆家,赵穆倒是不负父皇所愿,终是除了崔家,可他结果呢?赵穆走到今时今日,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父皇你!”   赵恒的语速不快,却是字字诛心:“父皇算计了一辈子,算计的自己夫妻失和,父子反目,君臣离心,这就是父皇要的结果?”   大齐这三代皇帝,将朝中可用的文臣武将算计殆尽,照此下去,不用外族来犯,自己就先把自己折腾的气数已尽了。   “逆子,不要以为朕拿你没办法。”皇上手捏着龙椅的扶手,眼睛瞪着赵恒。   “是,父皇可以拿平宁侯威胁儿臣,然后呢,让他和陆家军像当初的顾家军一样战死沙场,至今背负一身骂名吗?”   皇上闻言脸色顿变,从龙椅上站起来,盯着赵恒道:“你知道了什么?”   他一向和顾家走的近,难不成顾老封君去世前和他说了什么?   赵恒唇边勾勒出一丝讽刺的笑:“父皇怕我知道什么?难不成是赵家祖先做了太多的亏心事,父皇想不起来了?”   皇上脸色越发不好:“你住口!”   “儿臣住口,那些事便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让蒙冤的继续蒙冤,受屈的继续受屈,赵家的祖先能在地下安枕,如何受得起大齐子民的香火供奉?” 第856章 大风大浪   “放肆,若无赵家先祖,哪来你今日的太子之位。”   赵恒顿了顿,尔后一字一句道:“儿臣敢问父皇,李家,陈家的太子今何在?若国无贤臣良将,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又何来赵家天下?”   赵恒说完,撩袍再次跪下:“儿臣恳请父皇为顾老将军和云阁老平冤。”   这一跪,是他对这个父皇最后的敬意和体面。   常贵多少知道些顾家的事,还是皇上没有登基前隐约听到些,不过并不清楚内幕,太子要为顾家平反,那不就是让皇上承认先太祖错了……   常贵惊的目瞪口呆,太子殿下这是何必呢,若是为了这些过去许多年的旧事,惹恼了皇上,太子之位可就不保了。   房内的气氛更加凝滞,仿佛山雨欲来的前兆。   皇上身子靠在椅子上,面容半隐在暗中,看向赵恒的目光好似有千均重,沉沉压在他身上,可赵恒却并无惧色。   有些话必须要说,有些事必须要做。   皇上目色沉沉的看着赵恒开口道:“不要以为朕拿你没有办法,来人,将云泽和顾郡王给朕押过来。”   门被推开,高鹏不敢看跪在地上的太子殿下,他也是奉旨办事,他没办法。   “慢着!”叫停高鹏之后,赵恒看向皇上道:“父皇这是要做什么?”   “云泽无诏带兵入京等同谋逆。”皇上冷斥道。   “是儿臣让他配合赵穆,他有何罪。”赵恒不满道。   “何罪?身为臣子不懂得劝告主子便是他罪大的罪过。”   “父皇若真要治谋逆之罪,也该是将赵穆拖出去鞭尸,以恕其罪,而不是推一个臣子出来顶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父皇如此做不怕寒了臣子的心吗?”赵恒执着道。   皇上呵斥道:“云泽若真落此下场,皆是因为你的任性妄为,还有昭华,祭祀前杀生食荤腥不敬祖先在先,玩忽职守在后,也该受罚。”   不敬祖先这事可大可小,就看怎么处理,若是大事化小,顶多就是抄抄经书,跪跪祖先,可若是小事化大,玩忽职守这个罪名也能治个流放之罪。   “父皇还要再冤他们一次吗?”赵恒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皇上:“儿臣绝不许。”   皇上肃然道:“他们的命,整个东宫的命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皇上的话带着威胁,他扫平这些隐患,为的不正是他吗?   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便是不为两家翻案,以后也可以重用他们。   他可知他若为顾、云两家平反,便是将帝王最丑陋的一面曝光于人前,那才是失了臣心,失了民心,日后如何让他们辅佐于他。   “你是东宫太子,你会承大统,登君主之位,父皇的江山会交到你手中,你万不可冲动行事。”皇上让自己冷静下来,老五是个执拗的,这时候不能让他乱来,明日就是祭祖了。   “儿臣不是冲动,便是这个太子不做,也要为顾家军,为云家一门平反,朗朗乾坤,天子目下竟有如此冤案,天子不立朝堂,如何立天下,若不能让冤案昭雪于天下,这太子不做也罢,来人!”赵恒说完大喝一声道。   外面的人听到喊声赶紧进来,只听赵恒道:“传九皇叔,冯大人,孙大人,宋大人,刘大人,曾大人进殿听旨。”   “你这个逆子,朕看你才是要反了!”皇上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   常贵跪在皇上脚边又是顺气,又是哀嚎的:“皇上,皇上,您要当心身体……”   “父皇,儿臣并非要忤逆父皇,只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儿臣见不得乌云蔽日,既是国事那便同几位大人一同议论,父皇不想明日祭祀大典上再来讨论此事吧?孙不二,将文太医召来给父皇看看。”赵恒是铁了心要翻案,不过,他可没想真把皇上气死了。   孙不二称是,抬头朝上位的皇上看了眼,终是选择忽视了皇上的怒气。   “今夜注定谁都睡不着了,索性就说个清楚明白。”赵恒也平静了下来。   他来的时候,院外候着不少大臣呢,出了这么大乱子,谁敢去休息。   冯曦晨在赵明瑄逼宫后就知道,冯家绝不可能再独善其身了,也许……冯曦晨抹了一把冷汗,不敢往后想。   九王爷在外面椅子上打着盹被叫进来了,心里憋着一团气,可真够倒霉的,京城的糟心事就是多,皇兄还偏偏让人把他抓回来,这不是自己作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吗?   孙天得和宋轶心如明镜,其实今晚说服皇上为顾家军翻案比明日祭祀大典上直接公布真相妥当些,万一皇上被气出个好歹,那就不是祭祖是要命了。   太子做的很对,两人默契点头,一前一后的进了大殿。   曾大人不知父子二人又出了何事,但看气氛决计不会是好事。   刘大人仍旧是一副黑脸,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模样。   朝中有这样大的冤案他居然是刚刚知道,作为督察御史,这是他的失职。   “臣等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众人齐齐下跪。   看到跪在地上的太子殿下大家也是一副见惯不惊的模样,太子惹皇上不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算大事。   皇上脸色难堪至极,只能先让众人起身,赵恒顺势跟着起来,脸色极为平静。   文绪不慌不忙的上前为皇上诊脉,然后道:“皇上今日受了些经吓,但脉相并无大碍,控制好情绪便好。”   皇上中过风,最忌讳的便是情绪大起大落,不过,能坐得了这把龙椅都是厉害的。   文绪看了赵恒一眼,赵恒心下了然,皇上的身体没事。毕竟见过大风大浪了,今晚这点阵仗算什么。   “孙大人,云松陵的卷宗可带了。”赵恒开口道。   孙天得弯着身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回太子殿下,臣正好带着。”   皇上翻了个白眼,快五十年前的卷宗正好带着,这是连找借口都懒得找了,实在是放肆。   孙天得从袖子里将卷宗拿了出来,递给了赵恒,赵恒又递给了刘御史:“刘大人觉得如何?”   刘大人早就看过这卷宗,当时审此案的官员是瞎了吗,这样漏洞百出的证词居然定了云松陵通敌之罪,若是当时他在朝为官的话,他不参死他才怪。 第857章 不敢懈怠   刘大人清了下嗓子道:“回皇上,回太子殿下,此案疑点重重,所谓证据不但不足以定罪且漏洞百出。”   皇上抬着头,表情明显的不满,他可什么都没问,人也不是他请来的,用不着装模做样和他禀报。   赵恒看了眼皇上,然后对刘大人道:“父皇因丧子之痛,力不从心,所以,当年的案子便由孤负责。”   皇上气的脸色铁青,看都不想看赵恒一眼。   祖宗的老底要被这个逆子揭个底儿掉了,他不是来祭祖的,他是来掀祖宗棺材板的。   刘大人恭敬朝皇上道:“皇上节哀,要保重龙体啊。”   说完之后才对赵恒道:“太子殿下,云松陵自杀前,留下认罪书,说是他私自扣下了运往西北的军粮,也是他和当时的契丹王私下做了交易,泄露了顾家军的布阵图,臣怀疑,云阁老的认罪书是被人胁迫的。”   刘御史也是十分敢说了,当初的云家一门也是盛极,云松陵位居阁老,百官之首,能胁迫云阁老的除了当时的皇帝还能有谁?   “哦?刘大人可有证据?”赵恒道,凡事要讲证据。   刘御史开了个好头,那剩下的就好说了,刘御史骨头最硬那可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   “回太子殿下,大理寺有一份当初抄家的记录,臣正好带着。”孙天得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册子。   皇上拳头握的紧紧的,这些个逆子逆臣当真是要气死他。   “孙大人今日还正好带了什么,一同拿出来吧!”皇上声音不大,但其中的怒气谁都听出来了。   孙天得赶紧上前道:“回皇上的话,是这样的,大理寺新进了几名书吏,因为马上梅雨季节就到了,臣就让他们整理以前的档案,那些书吏是个有心气儿的,没想到竟整理出多年前旧案,臣觉得有疑,身为大理寺卿,臣不敢懈怠,便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不,不用等到祭祖那日便用上了。   皇上哼了一声,唇上的胡子也跟着抖了抖:“爱卿有心了。”   “皇上谬赞,这都是臣的本分。”孙天得弓着腰,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赵恒接过话道:“曾大人看看吧,这里也有刑部的印鉴。”   曾大人一脸懵,当初抄云家时刑部的人也去了?   那么久远的事他肯定是不知道的,人家那时还是个奶娃子呢?   可曾大人也不好推辞,双手接过很认真的看了看,又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鉴。   “如何?”赵恒问道。   “……的确是刑部的印鉴。”别的也看不出什么。   “曾大人再仔细看看有何不妥?”赵恒提醒道。   曾大人吓的赶紧又拿起来看一遍,一边看,一边揣摩着太子的心思。   皇上明显不支持重查云松陵的案子,可太子是铁了心翻案,如今景王已经成了一滩血肉,皇上的几个儿子没有人能和太子争,该如何选择,自个心里得有数。   更何况,这么一看,还真看出问题了,云松陵贪污了送往西北的军粮,又收了契丹王的贿赂,可抄家就抄出这么点东西?还抄出了几封云松陵和契丹王以前来往的书信。   是粮食不值钱还是大齐的布阵图不值钱?   显然都不是。   这分明是个冤案。   谁敢冤枉当年的阁老?   曾大人目光震惊道:“回太子殿下,此案的确疑点重重。”   “曾大人不妨说说看。”赵恒鼓励的眼神看向曾大人。   曾家可是纯臣,淑贵妃娘娘虽不是皇后,可如今掌管后宫,曾大人也算皇上的大舅哥了,这可是皇上自己人。   “从这些抄家目录看,所查抄数目和云松陵贪墨的数目相差甚远。”   “此话如何说?”   “若云松陵真贪墨了军粮变卖,折合成银钱不是小数,军粮数目在户部账册中应有记载,且这么大笔的军粮出京,一定会经过多处驿站,殿下查当年的出城记录和驿站便会知道这批军粮到底去了何处?”   赵恒点头:“曾大人说的很是,既如此,传户部尚书严明舟。”   严明舟正在外面提心吊胆着,就被小公公传进去了。   严明舟下跪行礼,一哆嗦,就把袖子里的东西给哆嗦出来了。   “严大人这也是正巧带在身上的?”皇上的表情,随时都要吃人的模样。   严明舟不敢起身,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户部最近事情多,臣一日不敢懈怠。”   自他当了这个户部尚书,事情真不是一般的多,手底下人贪墨的,放贷收不回来的,死在公主床上的,还有个跟着景王谋逆的侍郎……   说实话,他这几日都不敢闭眼,怕一闭上眼睛黑白无常就把他带走了。   皇上冷哼了一声,瞧瞧,他底下的官员一个个多努力,多上进,随身都带着几十年前的案件证据,他还用愁大齐的江山吗?   皇上这一声哼大家也只能装没听到,就算听的再清楚,谁也不敢哼回去不是?   “严大人都带了什么,呈上来,孤瞧瞧?”赵恒挑眉声音清润。   比起皇上的黑脸,太子殿下今日倒是和颜悦色,十分好说话。   严明舟赶紧把这烫手山芋递给赵恒,他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赵恒看完这些军粮数目,对严明舟道:“严大人算一算,这些粮食折合现银有多少?”   严明舟赶紧拿出挂在腰间的小算盘吧啦起来。   这算盘特制的,方通票号的大掌柜的就随身带着,他看着十分好用且便利,于是他便依样定制了几副,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严明舟吧啦完之后道:“回太子殿下,折合银子约一百三十万两。”   “云家抄家抄出多少银两?”   “不足三万两。”   “很好,那严大人再看,户部当年可有运出这么多万石的军粮。”赵恒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严明舟额上汗直冒,虽然当时的户部尚书并不是他,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听到户部出事就腿软。   严明舟擦了把汗,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有。”   不是他怂,而是谁都知道这不能二字出口代表着什么。 第858章 将士忠魂   户部根本就没运出过那么多的粮食,朝廷画了个大饼哄顾家军,哄着他们在边关卖命。   可事后却是逼着云松陵把这大饼变成真的。   云松陵当然没这个本事,只能以死谢罪,他不背这个锅,朝堂就乱了。   “殿下,粮食虽然是从户部出的不假,可最终负责的是兵部。”虽然说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但毕竟和户部有关,他还是要解释一下。   谨慎一点好,真的经不起折腾了,哪怕是旧案。   “的确,军需一向是由兵部拨发。”九王爷在赵恒殷切的目光下,点头随声附和道。   九王爷也很是不解啊,你说这都是朝中重臣,让他来凑什么热闹,他那时还没出生呢,真的和这没关系。   不过,九王爷这话说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很明显云大人是被冤枉的,臣这里有一份当年御史中丞查良其参兵部的折子,参的就是当时的兵部尚书贻误军机,延迟了军需,这才导致红河谷战败。”查大人是云松陵除了魏阁老外最得意的门生。   当初也因为这件事查良其被贬官,不久后云松陵蒙冤,查良其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要面圣,差点冻死了。   后来听说离开京城回老家了,这么多年,没了音讯。   赵恒微微勾出一个疏寡的弧度:“孤前不久出京时正好碰到了查大人,便顺便带他回京!”   皇上目光突然看向赵恒,他竟然这么早开始布局,这个逆子,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查良其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御史中丞,而是一位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人。   查良其下跪:“草民查良其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   “查老先生起来说话。”赵恒道。   刘御史弯腰扶了查良其一把,他这几十年,很少有佩服的人。   算起来,这位查大人也是他的前辈了,他在督察院倒是听过这位前辈的传说,若不是当年辞官,他在朝中地位绝不会在曾经的魏阁老之下。   查良其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多年,还能等到为老师平反的一天。   当年他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明仁皇帝都没有召见他,他几乎搭上了半条命,被魏大人救后,他见了老师最后一面。   老师告诉他,不要再查这个案子,让他辞官回乡,他见完老师的第二日,老师就在狱中自杀。   老师自杀后,背上了通敌贪墨的罪名,云家一门虽未被流放,可背上罪臣之后的罪名也和仕途永绝了。   然而让大家意外的是顾家军却并没有得以平反,红河谷战败,顾老将军激勇冒进的罪名死死的烙在顾家人身上。   查良其不甘心老师蒙受冤屈继续查老师的案子,既然是贪墨,他就先从那笔粮食查起,粮食没有运往西北,而是在一个驿站停了两个多月,以地方赋税的名义又回了户部。   那便说明老师没有贪墨,还有那些所谓通敌的信件,契丹王的印鉴是真的,可信的称谓被动过手脚。   最上面的一层被揭掉过,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问过有经验的造纸师傅,那种纸质厚,的确有高手可以做到。   也就是说,朝中的确有人通敌,可通敌的并不是老师,而是另有其人,到最后所有的证据直指当时的明仁皇帝。   他带着证据先去找了顾夫人,他一个人撼动不了,但顾家可以。   可那时边疆再次危机,顾夫人为雪红河谷之耻,为顾家众人复仇,主动请缨,率当年留守的剩余一万将领和朝廷拨的十万大军出京,大破西凉契丹大军,重新稳住边疆。   他错过了将证据交给顾夫人,顾夫人再回京已经是一年半后,顾夫人打了胜战,请旨重查顾家军的案子,可皇上并未答应。   红河谷战败后,十万将士战死,一把大火,白骨成山,早已无法分辨。   未能平反,顾大将军和整个顾家军都是罪臣之身,顾夫人无法将他们的尸骨带回大齐,又不忍暴尸荒野,便命人……就地集中掩埋。   顾夫人只能带着大军回京,因为顾家唯一的血脉还在京中。   红河谷一仗虽输了,可也大挫契丹锐气,再加上顾夫人这一仗给大齐边疆换来二十多年的和平。   顾家如此功绩,顾夫人回京后也只得了圣上一个封君之号,听着响亮,却并无用处。   他在京中东躲西藏一年多,终于等回了顾老封君,他要把证据交给她时被人追杀,昏迷了三个多月才醒。   是魏大人救了他,魏大人告诉他,顾夫人已经交了兵符,顾家已经退出朝堂不问世事了。   而且,明仁皇帝已经在一个月前薨逝,新帝登基了。   若要为老师,为顾家平反,便要让新帝揭露先帝的不是,大齐以孝治国,绝无可能。   他心灰意冷,回了家乡,没想到几十年过去,竟还有机会。   查良其颤巍巍的将保存了几十年的证据呈上。   当初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故去,可证据不会消失,那些发生过的事也不会改变。   皇上看到那些证据也是极其震惊,原来顾家军当初的处境如此恶劣。   契丹,匈奴,西凉联合周边部落共同对战大齐,这一战从前一年秋天打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将士远离故土本就极其疲惫,可他们仍誓死捍卫身后的疆土百姓。   只要援兵和粮食及时,这十万将士本不用枉送性命。   顾将军为鼓舞士气,告诉将士朝廷的援军粮食马上就会到,可一天,两天,顾家军苦苦熬了两个月,再也熬不下去了。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十万将士有的穿着旧棉衣,大多数人还是单衣,粮草不足,到最后连喂战马的细草料都被将士拿来充饥。   虽然有百姓送来的食物,可也是杯水车薪,若再耗下去,十万将士会活活饿死,冻死。   顾老将军等不到朝廷粮草,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不是征战在战场上,而是饿死在营帐里。   而且,离开家太久,他们都想家了,顾老将军离开家时他的妻子身怀六甲,又为他生了个儿子,他想妻子,想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儿。   别无选择,只能战,这一仗极其惨烈,因为战术被泄露,顾家军被夹击,最终战败。   十万英灵成了荒野孤魂,至今背负骂名,查良其几乎哭的说不下去。   大殿里没有任何人开口,过了许久,赵恒撩袍跪下:“儿臣恳求父皇为顾大将军,为云氏一门平反昭雪。”   “臣恳求皇上还顾家,云家公道,将明仁帝罪过昭告天下,以慰十万将士忠魂。”刘御史不愧是铁面御史,便是先祖皇帝也丝毫不给面子。   “臣等恳求皇上为顾家军平反,为云家一门平反!”   孙天得,宋轶,曾大人,就连严明舟也跪了下来,顾家太可怜了,他这点委屈真不算什么了。   九王爷惊呆了,他知道先祖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歹毒成这样……他觉得后背一阵寒凉。   一向不问世事的九王爷跪地:“臣弟恳请皇上为红河谷一役十万将士平反,为蒙冤的云阁老平反。”   别的事他可以不管,可顾家军被迫害至此,他不能再袖手旁观。   他的外祖骁骑将军当年也葬身红河谷一战,他的母妃容妃娘娘最遗憾的便是如此。 第859章 赤子之心   皇上看向九王爷:“怎么连你也和他们胡闹!”   “皇兄,臣弟素不问朝堂之事,臣弟也是实不愿将士英灵蒙冤受屈。”九王爷向来自由散漫,难得正经一次。   “父皇让儿臣将来承继大统,然为君不仁,何以为君?何以立国?何以让大齐江山千秋万代?父皇,亡羊补牢尤未晚矣,不要一错再错,伤了臣心,伤了民心。”   “臣附议太子殿下。”孙大人率先道。   “臣等附议太子殿下。”刘大人,宋大人,曾大人,严大人,九王爷一同道。   高鹏想要附议,他也是武将,不想有一天落的如此凄惨下场。   十万顾家军在那样困境下,不退缩,不叛国,无一逃兵,可见其对大齐的忠心和意志。   就因为明仁帝的猜忌,葬生了十万将士,背着骂名,连尸骨都不能回归故里,这是何等的冤屈。   高鹏几次想要跪下可看到皇上的表情,终是强忍着,站稳了身体。   皇上看着跪在最前面,一脸誓不罢休的太子,他这是要逼宫吗?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他姓什么?怎么能和这些人一起胡闹。   顾家和云家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要让他这么不遗余力的顶撞老子,还要让先祖死后受万人唾骂?   皇上越想越生气,沉声道:“高鹏。”   高鹏一个激灵,本就软的膝盖,没忍住,噗通跪下了:“末将在。”   “把这个逆子——”皇上抬起手,指着赵恒,正欲吩咐高鹏将他拿下,可看着脊梁挺的直直赵恒,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先皇后的身影。   先皇后虽比他年纪小许多,出身尊贵,可身上没有半分世家女的骄矜之气,对他温柔体贴,处事宽容大度,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温顺的性子。   直到她的兄长傅沛突然去世,大理寺查不到线索,皇上只能以意外结案。   她知道后,不顾怀着身孕进宫求皇上做主,力辨兄长之死绝非意外乃是人为,一定要为兄长讨回公道。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王妃有多倔强。   她那时跪在华清殿时的表情就和现在的太子一模一样。   皇上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终是没有说出口,抬起的手慢慢的放下。   老四跳崖他的确心痛,再狠心的父亲知道儿子没了都不会无动于衷。   他也的确因为老四死后,再没有人能牵制陆家有些遗憾。   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以后能坐稳这把龙椅。   人的野心是会膨胀的,他是把傅家流放边关多年,可也保全了傅家,他是皇帝,做不到两全时,他只能保皇权。   陆家以后会是他最大的威胁,若顾家再平反,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他的掣肘,明仁帝一生功绩无数,可晚年时的确做了不少错事,若此刻公开当年真相,百姓只会记得他做的错事,只会觉得帝王无情。   到时候被心怀鬼胎的朝臣利用,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今日,他叫来了这些朝中众臣,若他不答应,他这个太子殿下将来又如何立威于众臣。   皇上表情有些颓然,他这一生为了赵家天下算计无数,可最终输给自己儿子,罢了,江山迟早要交给他,他爱如何折腾就如何折腾吧。   “把这个逆子……扶起来。”他是管不了他了,也管不了这天下了,日后他自食恶果的时候不要后悔今日之举。   众人皆是一愣,皇上这变化的猝不及防。   高鹏也呆滞了一瞬,皇上刚才的语气表情明明像是……不过这样最好。高鹏连忙俯身把太子殿下扶了起来。   皇上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臣子,温声开口:“众爱卿也平身吧。”   皇上迫于无奈的表情谁都看出来了,但帝王终归是帝王,是君王。   “皇上英明,臣等佩服!”九王爷率先道。   今日让皇上吃了这么个大亏,只怕回京后不好交代啊。   这些大臣能辞官告老还乡,可他不行,他姓赵,逃避不了。   众人顿时醒悟过来,齐声附和:“皇上英明,臣等佩服。”   皇上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收回,孤坐在龙椅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朕倦了,你们都退下吧。”   孙天得等人看向赵恒,赵恒挥手,众人很快退下,殿内又只余父子二人。   赵恒沉默许久,终是开口:“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妥善处理好此事,不会让父皇为难。”   “这皇位终究是要交给你,你莫要砸了自己的脚。”皇上摇了摇头:“待你继位你便知朕的难处。”   明仁皇帝此举的确残忍,可这几百年朝代更替,世家轮流得天下,明仁帝此举也是为了稳固赵家天下。   “儿臣不知未来会如何,但儿臣在位一日,便不会辜负天下百姓,亦不会辜负……挚爱之人,若儿臣没有能力平衡好这一切,做不好这个君王,自会让贤后辈。”   皇上表情颓丧的越发厉害:“朕……罢了,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是他让傅沛查贵妃身世,这才让庆王察觉,对傅沛下手。   他明知道和庆王有关,可为了不让父皇察觉他的动机,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父皇怜悯于他,对庆王疑心。   他登位后,为稳固地位,纳了不少世家女进宫,她那时身体已经很不好,宫中流言纷飞,她为了让太子将来多份助力,拼了性命生下了老五。   终究是他辜负了她,没有照顾好太子,也忽视了老五太多。   “母后都没有怪过父皇,儿臣更无资格,只是,儿臣不想做后悔之事,”赵恒语气顿了下才继续开口:“所以,儿臣求父皇,停下对陆家的动作,陆家绝不会有异心,儿臣信得过。”   平宁侯南下剿匪,两军厮杀,父皇太有机会从中作梗,洛风已经悄悄出京,他不得不防。   平宁侯忠君为国,赵家也不能再做小人,让悲剧重演。   “痴儿!”皇上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老五会被那陆家女左右,果然如此。   “儿臣求父皇。”赵恒跪下,满是恳求。   “好,好,朕管不了你了,你爱如何如何,若有朝一日被陆家掣肘,自己别后悔。”皇上哼了一声,从位置上起身,常贵连忙扶着皇上进了内殿。   赵恒许久才从地上起身,缓缓的转身,出了殿门,东方已泛鱼肚白,不消一刻,天便要亮了。   他信自己真心不会错付,也信朗朗乾坤之下皆是赤子之心。 第860章 共度一生   陆瑶知道赵穆一定会逼宫谋反,却没想到爹爹会在这时候秘密回京。   爹爹是奉旨出京,冒然回京,是要治罪的。   毕竟,皇上对陆家的不友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晚来了御林军,皇上知道是迟早的事,不过,眼下事多,皇上未必腾得出手。   “爹爹这就要走了吗?”陆瑾拉着陆伯山的手臂舍不得道。   “爹爹还要去打水匪,瑾儿不是知道吗?”陆伯山低着头耐心和女儿说话。   “瑾儿知道,但瑾儿不想爹爹去了。皇上对陆家不好,对姐姐也不好,瑾儿也不要爹爹对他好。”她今晚亲眼目睹了一场宫变,腥风血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一夕间毙命,听说过和亲眼见到的震撼她一时间还难以承受。   陆瑾正是恩怨分明的年纪,这会儿是真的讨厌皇上了。   那个赵穆早就该死了,偏皇上非要留着,折腾到现在,死了这么多人,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就皇家的人金贵?   陆伯山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瑾儿,爹爹不是对他好,爹爹是将军,保护百姓是爹爹的责任,若爹爹不去,江南的百姓没有了家,家里的孩儿都没了爹爹娘亲,他们该会多可怜,再说,江南可是你娘的家乡,外祖也在那儿呢?”   “爹爹,我怕。”陆瑾红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战场的血腥,她怕她的爹爹也像这些人一样,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怕,等爹爹打了胜仗就回来,瑾儿不是还要替爹爹保护姐姐,你娘还有弟弟?”陆伯山耐心的哄着女儿。   “爹爹!”陆瑾张开手臂抱着陆伯山:“爹爹要早些回来。”   “好,爹爹答应你。”   “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陆瑶挤出一个笑容,好让爹爹放心。   “家里的事爹爹都安排好了,你照顾好自己。”陆伯山最怕的就是女儿进宫,没想到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日。   他必须要离开,否则,追不上队伍了,他早到一天,江南的百姓便少受一天的苦。   陆瑶手扶在妹妹肩膀上目送着陆伯山消失在即将破晓的黎明。   “我以前总觉得爹爹很威风,可今日才知道原来爹爹这么危险,怪不得娘总掉眼泪,长姐,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大家不能好好待在自己家里呢?”瑾儿看着父亲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会有那一天呢,长姐也盼着。”但愿有那么一天,大齐百姓人人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   陆瑾虽强自撑着,但陆瑶知道她今晚受经吓不小,再如何,她也是个孩子。   陆瑶把瑾儿留在自己房里,让她像她未出阁时那般枕在她手臂上,哼着娘亲常哼的那些江南小调,哄她睡着了才从房间里出来。   一夜未睡,可她却一点睡意也无,赵恒虽未告诉她,但她也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今日才是真的一场硬仗。   赵恒回来时天差不多亮了,陆瑶起身迎他,赵恒伸手反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一切都解决了。”   “皇上同意了?”   “嗯。”赵恒点头,省去了其中的一番波折。   “能为当年的顾家军平反昭雪是好,只怕,此事也会引起朝局动荡。”   “的确如此,所以,我才让赵穆逼宫谋反在前,便是有有心之人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怕是也没这个机会。”赵恒轻笑,如此倒是省的再敲山震虎。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谋算人心了。”陆瑶知道,赵恒向来对这些不屑一顾。   “不过自保罢了,窈窈放心,窈窈是我要共度一生之人,你我之间永远不会用得着这些。”赵恒看着她,随后俯脸在她唇上温柔擦过,在她耳侧轻声道:“无论何时,我都不会瞒你。”   陆瑶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唇瓣被他的唇贴上,如同被夏日清晨的凉风拂过,清凉清凉的,让人沉醉。   陆瑶抬头,和他的目光对在一起:“我信你。”   “我以前总想着偏安一隅,曾答应过你的事只怕一时难以实现,不过窈窈放心,待我继位后,我会励精图治,平四海,立升平,待天下大安那日,我再带窈窈做许诺你的事,绝不反悔。”   “好,我等着那一日!”   ……   如今不少世家都远离京中,一个个藏着掖着,族中子弟也不肯为朝廷效力。   这些都是有底蕴的世家,经数百年积累,无论是才学还是眼界都非一般人一朝一夕可以达到。   朝廷官员凋零,可用之人极少,让这些有才能之人寂寞的孤独终老,时间久了难免心生怨怼。   与其这样互相提防着,倒不如想个法子让他们入仕,朝堂上事多,也省得他们胡思乱想。   今日要祭祀,时辰是早定好的,不能有一点差错,经过这一场动乱,原本计划好的许多事都被打乱了。   这可是忙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了祭祀。   礼部尚书亲自上阵了,一把年纪跑前跑后,看到底下人差事做的不好,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做。   齐思宇这里也一样,他领着工部侍郎的俸禄操着工部尚书的心,做的好,有可能转正,做不好,这个侍郎也保不住。   工部现在是严重人手不足,现在是梅雨季节,抽调了一批人到地方修检堤坝,防患未然。   那些人刚走,就接了这个差事,这一个月瘦的眼睛都凹下去了,身上的官袍宽松的能再装半个他进去。   比起旁人的忙碌,曾江倒是悠闲的很,昨日在顾昭华院子里喝了几盏好茶,等到皇上那里并无异样的消息后直接回去睡觉了。   虽不如家里舒坦,但至少睡醒了,比起别人就显得神采奕奕了。   赵毓昨日以为会被父皇臭骂一顿,没成想,格外平静。   上次宫变宫中血流成河,京中重臣家中也惨遭屠戮,这次就像一阵旋风似的,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本以为自己回院子后会睡不着,没想到一躺下就睡着了,早上是被母妃派来的人叫醒的。   差点忘了,他是亲王,今日祭祀是要站在父皇身后的,昨日回来也未曾沐浴,邋遢的很,得赶紧沐浴更衣。 第861章 便宜你了   比起旁人的慌乱,东宫倒是十分安静,所有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在这夏日的清晨竟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陆瑶正在帮赵恒穿今日祭祀的礼服,衣服里里外外足有五层。   陆瑶帮赵恒整理发冠时,赵恒曲着腿,身体前倾,配合她的高度。   赵恒封太子许久,这样正式的太子冕服还是第一次穿。   大齐太子的冕服和皇上冕服看起来差不多,只是太子头上的冠冕是九旒,皇上的是十二旒。   这一世还未看他穿过这样的装束,让陆瑶不自觉的和他上一世的样子重合起来。   “想什么?”   “没什么。”陆瑶帮他整理好衣领。   “分明是被我迷到了,还不好意思承认。”赵恒伸手抬着陆瑶的下巴:“便宜你了,让你多看会儿。”   陆瑶嗔了赵恒一眼,拍开他的手:“又没正形。”   “又没有外人在,我假正经给谁看,窈窈不就喜欢我这样?”赵恒收回被陆瑶打的有点疼的手讪讪道。   陆瑶红了脸,她实在是没有这样收放自如的厚脸皮:“是,太子殿下您哪哪都好,无与伦比,臣妾佩服。”   “我也佩服窈窈眼光好,挑中了为夫,必须奖励。”赵恒低头快速在陆瑶脸上亲了下,然后抹了下嘴巴,抱怨道:“这什么,都没亲到脸。”   窈窈的皮肤又软又嫩,今天的感觉完全和平时不一样。   陆瑶看到他唇瓣上沾着的白色,顿时捂脸:“你亲那么用力干嘛,粉都被你亲掉了。”   她平日里都是淡妆,便是宫宴也只涂口脂,但今日祭祖,这妆是嬷嬷特意画的。   “粉?我说怎么有点不对劲,像糊了面粉,还是擦了。”赵恒直接抓过旁边的帕子要擦。   陆瑶赶紧后退一步:“你别,嬷嬷画了好久,今日就是要这样的妆容,很丑吗?”   “丑倒是不丑,就是亲起来不方便。”赵恒上前,一本正经的打量了半天,脸有点太白了,眉毛有点太黑了,最要命的是唇瓣,口脂颜色太重,把窈窈唇瓣本来的颜色遮住了,肯定没有橘子味的好吃。   看起来也是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还是平日的好看。   “你能不能正经点,今日是祭祖!”陆瑶羞恼的推了赵恒一把。   陆瑶有身孕,赵恒也不敢用力,身子顺势往后退了几步:“是,是,是,我的错,是我不懂。”   陆瑶坐在铜镜前,其实她也有些不大适应,不过,这是宫中习俗,她身为太子妃,理应配合。   赵恒手搭在陆瑶肩上,俯下身子,铜镜里映出二人的面容:“我今日不能陪着你,你照顾好自己。”   陆瑶是太子妃,只用参加祭祖前的仪式,除了皇后和太后,其余妃嫔都无资格陪同皇上登上天坛。   这样也好,否则,又是跪又是拜的,只怕她身体吃不消。   “我知道,你放心。”她有身孕的事大家还不知道,她自己得保护好自己。   再说,有夏竹在身边呢,那丫头自从知道她有身孕,每次她稍微走多些路,她都恨不得把她背起来。   “哥,哥……”顾昭华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传进来了。   赵恒揉了揉额,这孩子不知道累吗?精力也太旺盛了。   顾昭华已经换好了服饰,今日祭祀,皇上特意交代过,把他的位置和皇子们安排在一起。   他虽不姓赵,但是长公主独子,长公主殉国,皇上自然要格外宠爱。   这些明面上让众人都看到的事皇上从来不会吝啬。   众人皆知皇上最宠爱这个外甥,可再宠爱,在赵恒回京之前,顾家人也在朝中无任何职位。   “进来。”   顾昭华虽大大咧咧,但也不会乱闯进去,喊了两声哥之后,几乎下一刻,赵恒就让他进去了。   “都准备好了?”赵恒问道。   顾昭华点头:“有点不习惯,这么大热的天,穿这么多,一会儿要热死。”   “就一上午,不许捣乱。”赵恒作为兄长,在这些弟弟们面前还是十分威严的。   “哥放心,你该担心的是赵煊,最会拖后腿了。”顾昭华最近常在赵恒面前讲赵煊的坏话,实在是这小子太可恶了。   明明自己有那么多哥哥,偏和他抢,臭不要脸。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赵煊,赵煊就到了。   顾昭华一蹙眉,他说什么来者,赵煊就是个狗东西。   赵煊一副紧张兮兮,又有点担忧的样子:“五哥,顾家和云家的事……”说到一半才注意到顾昭华也在房间里。   赵煊顿住:“你怎么在?”   “我怎么不能在。”顾昭华不满意道。   顾家?   他们家?他们家怎么了?   赵煊吞了下口水,看向赵恒:“哥,那些事是真的?”   他也是刚刚听到曾江和赵毓说起这事,然后就着急慌忙的过来了。   没想到先祖皇帝竟是这般,这般……赵煊一时找不出词来形容。   顾昭华还不知道这些,越听越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   “就是当年红河谷的事。”赵煊看了眼赵恒的脸色,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才继续道:“那时候顾大将军尚在襁褓,你……”   顾昭华却是越听脸色越不好,从未有人和他讲过这些。   他少时倒是听崔书伟说过他祖父打了败仗,害十万将士丢了性命如何如何,当时两人还打了一架,那小子不经打,胳膊被他打断了。   他问过老爹,可爹说,都是些过去的事,他也不大清楚真相,不提也罢。   后来又问祖母,祖母说,当年的事不重要,只让他记住,顾家的儿郎都是最好的儿郎,若是以后再提红河谷之事便重重打回去,不必顾忌。   只是打那后,他和崔书伟,马不凡还常闹不合,崔书伟却没再敢提过当年的事,他一直以为是被他打怕了,如今看来,原来红河谷之战是个禁忌。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战况是如何悲壮,可十万尸骨被焚烧,流落荒野是何等凄惨,他可以想象。   “哥,祖母当时托付你的,可是这件事?”祖母去世前见过五哥,当时连他都退了出去。   赵恒点头,不愿多提,他当时也并不知全部真相,后来越了解,越觉得,该让人知道当年真相。   顾昭华单膝跪下,抬头红着眼睛看着赵恒:“哥,今日我替我祖母,替顾家谢你,以后我顾昭华这条命,听凭五哥差遣,绝无怨言。”   赵恒扶起顾昭华:“本就是赵家欠了顾家的,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给当年的事,给十万将士一个交代。” 第862章 公之于众   顾昭华表情十分郑重:“虽是如此,可过去了快五十年,也无人为顾家军平反,五哥这份情昭华记住了。”   赵煊一时间也感慨,其实五哥刚回京的时候,他是十分看不惯他的,行事乖张,打架又狠,他对是他是又恨又怕,恨他,可又干不过他,可越是干不过,越是心痒痒,就想让他吃瘪,看他笑话。   结果呢,他的笑话没看到,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五哥这个人的确够霸道,够嚣张,仿佛无人能将他驯服,但他对兄弟有情有义,不翻旧账,过去不管多大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他能不计前嫌保下睿王,从顺天府大牢里将他捞出来。就这点,就足够他尊重他,信服他,追随他。   今日为顾家和云家平反这事做得,他只能说,爷们,不是谁都有这份勇气的。   ……   号角声起,祭祖大典正式开始,参加的王公大臣早已在台下等着,执事者各司其事,鸣炮之后,演奏祭祖的音乐。   不是平日里宫宴上的靡靡之音,鼓、陶钟、石磐发出的声音磅礴大气。   接着今日的主祭者,副主祭者,陪祭者,與祭者在乐声中出场。   皇上今日格外的威严,平日里极少的露面的太后娘娘今日也在,听说,今日这场祭祖就是太后娘娘提议的,今日正好是先帝冥诞。   乐声停下后,皇上要率众皇子,妃嫔念祭词,拜祭先祖,接着才正式开始今日祭祖。   还好,今日的祭词不长,皇上没有从大齐开国说起,缅怀先祖,不然,这么多仪式下来,过了午时也未必能完成。   后宫的嫔妃和大臣家眷可以退出,剩下的仪式是男子们的主场。   外面有供休息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少人悄悄离去,反正今日这种场合,谁也不会注意到,只要不大声喧哗,行为出格,引起人注意便好。   接着,正式的祭祀开始,登上祭坛,接下来,盥洗,迎神,獻酌奉馔……   总之,能陪皇上登上祭坛的,要么是皇亲贵胄,要么是天子近臣,总之,这是露脸的事,今日所处的位置也决定了在朝堂上的地位。   比如,虽是郡王的顾小郡王,位置仅在太子和九王爷之后,和赵毓,赵煊这些后辈们并排,有好些赵氏宗亲位置都不及他靠前。   这祭祀典礼至少还得一个时辰,皇上昨日也是一夜未睡,又拜又叩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常贵在一边扶着,生怕皇上有闪失。   陆瑶虽说还未显怀,但因为有着身孕,比别人更容易热,再加上今日的衣服多,头上一直冒汗,人也恹恹的。   “娘娘,奴婢扶您去偏殿休息会儿吧。”夏竹生怕陆瑶出意外,一脸着急,可偏什么都不能说。   许璐是随行医官,自从陆瑶有孕就被赵恒请到了东宫,看陆瑶这样也道:“娘娘还是休息会儿,身体为重。”   祭祀再重要,可这样晒下去,谁也难保不出事。   柔妃娘娘是个心大的,可淑贵妃却是个心细的,连医官都随护,只怕……瞬间猜到了几分。   “许医官说的是,太子妃脸色不好,还是去早些休息,这么热的天,可别中了暑气。”淑贵妃劝道。   “多谢淑母妃,儿臣无碍。”   “今日虽是祭祖,可自家祖宗也不会和晚辈争这些细枝末节,再说剩下的仪式我们本就不必留下来,太子妃若因此中了暑气,祖宗也会心疼的。”淑贵妃带着笑意,说话不疾不徐,让人有春风化雨之感,十分妥帖。   柔妃娘娘点头称是:“淑贵妃说的是,只怕太子妃昨日也是一夜未睡,祭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我们说不定一会儿也走了,也没什么趣儿。”   柔妃娘娘这话不是谁都敢说,也没几个人敢接,昨日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可没人敢抱怨,更没人敢说祭祖没什么趣。   陆瑶连忙陪着笑:“两位母妃说的是,那儿臣便依母妃所言,儿臣先行告退。”   陆瑶微微颔首,她是太子妃,在后宫中除了太后和皇上无需和任何人行礼,但二位都是长辈,应有的尊重还是要的。   本是要回去的,可陆瑶还是有些不放心,祭祖过后赵恒便将当年的真相公布于众,虽是说服了皇上不假,可还有太后和宗亲,只怕也不会平静。   便找了个偏殿先休息会儿,距离祭祖的天坛不算远,有什么消息也能及时知道。   祭祖的仪式还在继续,一切都十分顺利,比预想的要快,已经到了撤饌,望燎之后祭祖仪式便结束了。   最后一道仪式,参拜之后,赵恒起身道:“众位臣工稍待,今日得列祖列宗见证,孤有一事需给天下一个交代。”   赵恒话一落,刘御史等自然知道太子要做什么,可宗亲并不知道,毕竟这些平日里享福惯了的,受不了苦,顶着太阳祭祖已经够受累的,还不让走,有点不大满意。   宗正下意识的去看皇上,皇上却并没有制止的意思,宗正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宗正虽说是赵家的大族长,明面上是平衡皇权,但真正作主的皇上,若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皇上动动嘴便能收回他许多利益,所以,一句话,识时务为俊杰,他也不知道这父子俩又要做什么。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道。   赵恒道:“孤今日要说的是五十年前的顾家军红河谷一役。”   赵恒话一落,登时死一般的寂静,红河谷一仗是大齐的禁忌,也是顾家荣耀的结束。   便是后来先皇将长公主下嫁,也未能让顾家荣耀回到从前。   “刘大人!”   “臣在。”刘大人出列上前道。   “将当年真相告知众位臣工。”   “臣遵旨。”   刘御史让查良其将证据呈上后,开始在百官面前公布当年真相,刘大人中气十足,一派肃然,再加上他平日的行事,自有一种让人敬畏的感觉。   他宣布完当年真相,除了少数几个已经知道的,其余人皆惊。   宗正着急的差点跳起来:“刘宗耀,你好大的胆子,敢诋毁明仁皇帝。”   太后脸色也不好看,太子行事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竟然敢将当年事情真相公之于众。   明仁皇帝是大齐开国皇帝第四子,钦选的继承人,大齐建国后百废待兴,太宗皇帝呕心沥血,终未完成其志撒手而去。   明仁皇帝继位后励精图治,稳定朝纲,百姓安居乐业,对边陲小国实行远交近攻,大齐的国力达到前所未有,是近百年少有的盛世。   明仁皇帝也是百姓称颂的明君,太子要揭明仁皇帝的罪行,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臣所言,句句属实,有证据为证。”刘御史丝毫不带怕的。   刘御史将证据先捧到九王爷面前,九王爷象征性看了看,递给了后面几位大人。   在朝堂久了,多少有些八卦,尤其这种陈年老账,大家都看的很起劲,甚至还小声讨论起来。   一开始是一两个,接着三五个,越来越多的人讨论起来,十万将士落得如此下场怎不令人心痛。   尤其,在经历昨日的变故之后,他们更知,是谁在守护着大齐的和平。   宗正着急的很,再这般纵容下去,可是要动摇国本的:“皇上……”   皇上表情有些复杂,他怎会不知太子这一通折腾会给赵家天下带来什么冲击,在大齐人心中,明仁皇帝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可是明仁皇帝再英明,也是人,明仁皇帝功绩无数,可晚年的时候为巩固皇权的确做了错事。 第863章 时和岁丰   今日祭祀赵家宗室来的人自然不少,虽说宗室没什么实权,但只要是赵家天下,他们这些宗室便可衣食无忧一辈子,而且,有天生的优越感。   不止宗正,一些宗亲也开口道:“皇上,事情过去多年,谁知道这些证据是真是假,万不能由着他们污蔑明仁皇帝。”   “证据岂能作假,郑王慎言。”刘御史一身硬骨头,谁都不怕。   “大胆,刘御史到底是何居心,竟在此祸乱朝纲。”郑王呵斥道。   刘御史也不是被吓大的,大场面见的多了去:“皇上,臣的忠心青天可见,臣只是不愿忠臣蒙冤,良将受屈,臣为云阁老,为顾家军请愿,求皇上还他们公道。”   孙大人,宋大人,曾大人都下跪请愿,接着,浩浩荡荡跪了一地。   倒不是百官逼迫,而是红河谷一役的真相实在太让人震惊,怪不得当年明仁帝要推云阁老出来才能平息舆论。   事已至此已是再无挽回余地,只是,帝王蒙上污点,那些大臣会从此盯着帝王的缺点,皇权也会跟着动摇,太子这是把自己置在最危险的境地。   赵恒适时开口:“孤奉父皇之名,查当年一案,今日将真相公之于众,便是为还云阁老,还十万顾家军一个公道,如今此案真相已明,孤总算不负父皇所托。”   赵恒此话说完,众臣齐声道:“皇上英明。”   皇上心里一阵苦笑,谁说他的太子不通过人情世故?今日倒是知道在众臣面前给他几分颜面。   赵恒又道:“明仁皇帝一生功绩无数,他举贤任能,整顿吏治,曾亲自考核县令,把不称职的人斥退,任用有才干,能负责的官员;他重视对边疆地区的管辖,将前朝丢失的领地夺回;他改革军制,对参军的士兵供给衣食,免征赋役。明仁帝在位期间生产发展,经济繁荣,百姓安居乐业,让我大齐进入全盛时期。”   “他的功绩前无古人,作为赵氏子孙,恒敬佩不已,然,人无完人,明仁皇帝病重之际受小人挑拨,让忠臣良将蒙冤,如明珠蒙尘,恒身为赵氏子孙,承先祖遗志,功绩承之,错亦承之,今日便拨乱反正,为功臣正名,亦承先祖之错!”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只听赵恒又道:“刘大人,请打龙鞭。”   “臣,遵旨。”   很快便有两人托着鞭子上了祭坛,众臣不明所以,这打龙鞭乃大齐开国皇帝所立,当时赵家先祖,江家先祖,还有司马家先祖结为异姓兄弟一同打天下,推翻前朝暴政,后来得天下,赵家先祖乃三兄弟老大,便得统江山,后来江家和司马家交了兵权退隐朝堂,这打龙鞭是大齐开国皇帝交给司马修文,让司马家世代守护此鞭,若大齐皇帝行不仁不义,有负天下之事,便可请此鞭。   大齐建国多年,从未请过此鞭,司马家人这百年来也像是销声匿迹,彻底和京中没有任何联系。   大家也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打龙鞭,只是不知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顾郡王,云泽上前。”   云泽和顾昭华上前后,赵恒接着道:“请二位合力挥动此鞭,先祖之错,孤来偿,以慰将士英灵。”   云泽和顾昭华皆跪下:“臣不敢,太子殿下查清家祖父冤屈,臣感激不尽,怎敢对殿下动手。”   众官员也跪下,诚惶诚恐道:“此举万万不可。”   谁敢对未来储君行鞭刑,疯了吗?   “是我赵家先祖对你两家不起,有错不罚,愧对十万将士,孤心难安,先祖亦难安,孤身为大齐储君,更应以身作则。功当赏,错当罚,群臣不得辞也,愿我大齐日后再无蒙冤之功臣,君臣同心,共创盛世。”赵恒说完,单膝跪下:“请打龙鞭。”   “哥。”五哥对他,对顾家如此有情有义,让他如何忍心挥动此鞭。   云泽亦不忍心,他的确想为云家平反,让云家子孙从此不必再背罪臣之后的罪名,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通过科举入仕。   太子当年答应他为云家平反,他已是感激不尽,未曾想,太子竟会代明仁帝认错受罚。   “殿下!”云泽也跪了下来。   他对太子殿下只有感激,只有敬重,哪敢对他敬重之人动手。   赵恒却是不理,朗声再次道:“请打龙鞭!”   顾昭华拳头握的紧紧的,眼睛通红,始终不去接那打龙鞭。   刘御史劝道:“顾郡王,太子殿下以身作则乃是明君之举,亦是群臣典范,自此以后,我大齐必君臣同心同德,顾郡王和云将军莫要辜负殿下一番苦心。”   顾昭华看了跪在地上的赵恒一眼,终是心一横接下鞭子。   “对不起。”顾昭华没忍住,眼泪直接滚出来了。   刘御史看他们接了鞭子,高声道:“行刑。”   二人高高举起鞭子,却觉得那打龙鞭有千斤之重,无法承受的不是重量,而是太子殿下的千斤之诺。   鞭子高高扬起,又落下,啪的一声响彻天地,午时的太阳正盛,盼着祭祀早点结束的大臣们此刻却是一脸的肃穆,无人言语,无人抱怨。   鞭子落下的响声,响在耳边,震在心中,铭记一生。   “一打江山永固。”   ……   “再打国泰民安。”   ……   “三打时和岁丰。”   ……   “刑毕!”   三记打龙鞭,这鞭子是特质的,鞭子上的铁刺落在人身上,一鞭足以皮开肉绽,普通人难以承受。   可今日赵恒挨了三鞭,就算功夫好,身上的伤也要养上一段日子了。   顾昭华打完,直接就跪下了,扶着赵恒道:“哥!”   赵恒挨了三鞭,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头上的汗珠滴答落下,冷着声音道:“哭什么,不怕丢脸。”   “我不怕,我才不怕。”   刘御史和身后的大臣齐声道:“皇上英明,太子殿下英明,臣等愿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大臣们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赵恒举头望天,日照当空,多年沉冤得洗,终无愧于心,亦对得起这朗朗乾坤。   正义虽然来的晚一些,但永远不会缺席。 第864章 一切都好   赵恒背上的伤不轻,血腥味在闷热的空气下十分明显,乃至他的动作有些迟缓。   皇上看着赵恒,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般,他身上的这股子执拗像极了先皇后,这份骨子里的义气又像极了定国公。   这些年,定国公把他教的很好。当年得知女儿薨逝,定国公快马回京,执意要接走他,大齐皇子自然没有养在外面的道理。   但他那时因为先皇后的确是不喜他,总觉得是因为他,先皇后才离他而去,在西北的那些年也是不闻不问。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先皇后怀着先太子时身体就不大好了。   皇上的目光从赵恒身上移开,看向跪在下面的众臣:“众爱卿平身。”   众臣齐道:“谢皇上,谢太子殿下。”   太后对这个满身逆鳞的太子的确不满,儿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更何况和自己没什么血缘的孙子。   她历经三代皇帝,对顾家当年的事也多少知道些,说起来,她和顾老封君还是沾亲带故的亲戚,两家往来很近。   顾家军出事后,顾老封君也曾找她打听情况,只是那时先帝尚未继位。   当时她虽为正妃,却无子嗣,还不如侧福晋得宠,没什么话语权。   权衡利弊,她自然不会趟顾家的浑水,顾老封君也是要强之人,久而久之两家就疏远了。   皇家,朝堂,从来都是躲不过一个利字,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个不怕惹麻烦的,也不知百年之后史官会如何记载今日之事。   罢了,罢了,回宫之后她还是早些动身回洛阳行宫吧,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早和她无关了。   祭祖仪式结束,皇上带着众位皇子和宗亲先离开,接着剩下的官员有序离开。   陆瑶听说赵恒受伤,心急如焚,但这会儿却是不好刻意过去。   她早该想到,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将此事就此揭过,他是要为云顾两家平反,也是要让那些躲躲闪闪的世家都看到他的决心,大齐不会再猜忌打压世家。   让众臣知道被人奉若神明的先祖皇帝犯错也要付出代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三鞭警醒众人,更提醒自己。   赵恒走到陆瑶面前还未等她开口便道:“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陆瑶强忍着心疼,挤出一丝笑来:“我知道,先回去,我帮你处理伤口。”   赵恒点头,牵着陆瑶的手,一步一步往回走,走的并不快,但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赵恒因为伤口的疼痛,手心微微冒着汗,他知道,他的君王之路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但他相信,有她陪着他,他会走的很远,赵恒低头看陆瑶时,陆瑶也正巧抬头看他,那种默契让二人欣然一笑,握在一起的手握的更紧了。   陆瑶回去时,院里的护卫纷纷行礼,陆瑶问道:“县主可醒了?”   瑾儿还是孩子,昨日折腾一番,白日里自然受不了,早上哪醒的来,祭祀大典自是参加不成。   护卫一愣:“县主去找娘娘,娘娘未见到吗?”   陆瑶神情一紧:“什么时候,可带了护卫?”   “带了护卫,离开有半个时辰了,县主离开时还帮娘娘带了酸梅汤,说要给娘娘解暑。”护卫道。   虽说带了护卫,但陆瑶一颗心仍是七上八下的,有些担心:“夏竹,你带人去找找看,瑾儿虽调皮,但这时候她不会乱跑的。”   夏竹点头:“娘娘放心,县主兴许是和娘娘走岔了,奴婢这就去找。”   赵恒看了青鸾一眼道:“你也一同去。”   “是!”   待回了房间,赵恒劝道:“别担心,没事。”   陆瑶点头:“我先替你处理伤口。”   伤口和衣服已经粘在一起,血肉模糊,幸好伤口上的血还未凝固,不然,扯开时更疼。   正在帮他清洗时,侍卫来报说文太医来了。   “臣奉皇上旨意来看看太子伤势。”文绪行礼道。   “孤无碍!”赵恒向来硬气,不肯示弱,顺口道。   “天气炎热,殿下还是小心些好,先容臣检查下伤口。”文绪上前。   赵恒正裸着背,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好避讳。   文绪看到伤口处皮肉翻裂,打龙鞭果然非同一般,这么深的伤口,再差一点可就要伤到骨头了。   文绪给赵恒伤口上了药,又用纱布包了薄薄一层,天气热,若包扎的太厚,反倒不利伤口愈合。   “虽未伤及筋骨,但伤口颇深,天气又炎热,殿下千万小心不能碰水,否则若是化脓就危险了,臣先开个方子,若是夜里起烧,就用另外一个方子。”   “有劳文太医。”   “都是臣该做的。”   文太医出来时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璐,许璐正在和顾昭华说话,看到文绪出来,小跑着过去,恭恭敬敬道:“师父。”   文绪点了点头,接着才开口道:“你在东宫可好?”   “师父放心,我一切都好。”   “好好服侍太子妃,莫要给为师丢脸。”文绪一副长辈的语气,脸上也无太多表情。   许璐低低的哦了一声,表情明显的失望,看着文绪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顾昭华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等在这里是要问文绪五哥的伤口的,怎么就让他给走了呢?   正要追上去时,夏竹回来了,夏竹跑的急,差点和顾昭华撞个满怀,幸好顾昭华反应快。   “你这丫头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顾昭华蹙眉道。   夏竹快速福了福身道了句抱歉,然后匆匆的进了殿内,连通禀都顾不上了。   “娘娘,奴婢带着人找遍了,都没找到县主。”夏竹语气着急:“只找到了这个。”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这是东宫的食盒。   陆瑶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站不住,赵恒连忙扶住她,呵斥道:“可找仔细了?”   “奴婢带着人仔仔细细找了,青鸾已经让人封锁了所有出口,还在继续找。”夏竹说话时下意识去看陆瑶苍白的脸色。   她知道娘娘最疼县主,可县主失踪不是小事,她不敢瞒着。 第865章 一招致命   他们回来时瑾儿已经出去了半个时辰,那会儿祭祀大典结束,正是最乱的时候,若瑾儿被劫持,只怕对方已经趁乱逃出了别院。   “她身边的护卫呢,可有找到?”陆瑶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瑾儿还在这别院里。只是因为不小心打翻了食盒,怕她喝不到酸梅汤,心里内疚,自己躲起来了。   夏竹摇头,并没有看到护卫,青鸾说极有可能护卫尸体被藏起来了,他们还在找。   果然,没过多久,青鸾派了护卫回来,找到了跟随陆瑾出去的陆家护卫,还带回了陆家的腰牌。   “你别担心,我让昭华带人回京,堵了所有出京的路口。”   陆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会不会是冰国细作?”   昨日昭华说,赵穆和冰国细作勾结,他在后山被冰国的忍者围堵,那些冰国细作是来抓她。   她和瑾儿长的七八分相似,瑾儿又比同龄人高些,那些细作未见过她,认错了也未可知。   赵恒点头:“极有可能。”   只怕瑾儿此刻已经被他们带出京,赵穆既然和冰国人合作,应该已经告诉他们避过城门出城的秘道。   陆瑶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也是这样猜。”   “你有孕在身,万不可激动,我这就让昭华出京,一定把瑾儿找回来。”赵恒握着陆瑶的手道。   近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也连着两日未曾好好休息,眼睛也不知是因为没有休息好,还是强忍着眼泪的缘故,通红通红的。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我。”她的确为瑾儿担心不已,可她知道自己身体特殊,她会照顾好自己,不拿孩儿的性命做赌,他们都是她最重要的人,谁都不能失去。   若她真的因此出事,只怕瑾儿要为此内疚了。   顾昭华听说陆瑾失踪,顿时怒极:“这些人还要不要脸,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五哥放心,我一定把陆小姐找回来。”   赵恒出去后,夏竹扶陆瑶在椅子上坐下,陆瑶定了定心神:“让你哥进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做。”   夏竹不敢耽误,立马去叫了陆青来,陆青看到陆瑶立刻跪下:“属下失职,请娘娘怪罪。”   赵穆落崖后,陆瑶怕还有赵穆党羽,便让陆青去查那些江湖高手可有离开,去了何处。   陆青走之前做了安排,已经做了安排,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陆瑾失踪了。   “你起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现在立刻回京,找到宋毅一同出京,暗中配合顾郡王一明一暗方便行事,若是冰国细作抓了瑾儿,定是有所图谋,就算出京也不会现在离开,他应该会在京郊找个地方住下,京郊的小镇最有可能,若有瑾儿线索,不要轻举妄动,派人禀报我。”   陆瑶眸中闪过杀意,这件事她不会这样算了,若不是明子钰便罢,若是他,她要他死。   什么冰国太子她不在乎,敢动她陆家人,便不要想活着离开。   陆瑶手轻轻的抚在小腹上,心道,不是娘心狠,有孕在身还要动杀念,只是活在这世上,总有不能碰触的东西,家人便是她的底线。   “是!”陆青恭敬道。   夏竹接过宫女端来的燕窝送到陆瑶面前,心疼道:“娘娘多少先用些东西,不然身体熬不住。”   燕窝肯定是赵恒准备的,陆瑶不想让底下人为难,再说,她也的确需要补充体力,瑾儿还没有找到,她不能自己先倒下了。   赵恒还在偏殿,青鸾回来了,平宁侯留下的护卫都是顶级高手,反应速度也快,一般人很难做到一招致命,青鸾检查尸体发现,这些人都是银针穿过咽喉,一招致命。   “对方功夫如何属下不知,但轻功和暗器手法绝对一流,只怕不比陆驸马逊色。”青鸾如实道。   “看来果真是冰国细作,昨日在后山吃了瘪,今日又派了更厉害的。”   “只怕他的人早就潜伏进来,只等合适机会。”陆瑶进来正听到赵恒这句话,便接着道。   顾昭华昨日便说过,别院可能潜伏进了冰国刺客,只是当时赵穆已经伏诛,今日又要祭祀,他们忽视了。   或者说,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我已经让赵煊去捉明子钰,到时逼他交人。”   “他这时候敢和你撕破脸,肯定有些底气,可惜我们不知道他弟弟在哪,不然倒也能扳回一成。”陆瑶怅然道。   ……   陆瑶猜的没错,陆瑾的确已经被带出了京城。   明子钰来大齐的主要目的是带走弟弟,可惜这孩子脾气倔,不肯和他离开,说此生都要留在大齐报答恩人。   明子钰身体已经没有几年可活,自然不能由着弟弟如此。   只能和赵穆合作,掳了大齐太子妃一同回冰国,到了冰国,他怎么报恩都行。   明子钰听说成功了,顿时大喜,交代底下人道:“这是小王子的恩人,万不可怠慢,要以我冰国最高礼仪招待……算了,还是亲自去一趟。”   他和大齐太子妃也算熟识,若不是为了弟弟,他是绝对不愿和他们为敌的。   瑾儿已经醒了,只是嘴巴还被堵着,不能说话。   瑾儿朝四周看了看,她这是在哪,房间的装饰不像是在别院,她想起晕倒前的事,只怕她是又被绑架了。   听到脚步声,整个人顿时警惕起来,身子往椅子后缩了缩。   明子钰进来看到陆瑾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但明显被绑着,顿时训斥下属:“放肆,怎可如此对待贵客,还不快松开。”   明子钰一边说话,一边上前,亲自帮陆瑾松绑:“太子妃殿下,底下人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陆瑾忽然抬头,太子妃殿下,这人认得长姐?   难不成他这些笨蛋属下看她和长姐长的像,抓错了人?   “你是谁?”陆瑾越发警惕。   陆瑾抬头,明子钰也看清了被绑之人,表情整个滞住,眼前这小女孩的确和太子妃有七八分相似,但却的的确确不是陆瑶。   明子钰甩掉手上的绳子,虽然声音不大,但带着明显的怒气:“混账,不是她!” 第866章 满口狂言   明子钰曾和陆瑶一同回京,便依着记忆画了陆瑶画像。   陆瑶那时因为出行在外,虽偶尔穿女装,但为求方便经常梳男子发式,用发带束起,明子钰的画像便是这种发式。   瑾儿因为天气热,便把头发全部束起,和画像上的陆瑶十足十的相似,那些人并未见过陆瑶,这才错抓了陆瑾。   “这分明是个未及笄的女娃。”明子钰觉得要被这群废物气死了,这点事都办不好。   明子钰情绪激动,一阵猛烈的咳嗽,旁边的人立刻上前:“公子,您万万不可动怒。”   “让我怎么不动怒。”若是能捉到太子妃,弟弟就会和他回冰国。   如今陆瑶没捉到,又打草惊蛇,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要被困在这里了。   “公子,其实……”那手下看了明子钰一眼低声在耳边耳语道:“其实这个女娃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公子此行不是还要找七宝佛珠。”   据冰国一本古书记载,七宝佛珠有逆转时空,起死回生之效。   明子钰此行,冒险来到京城,除了寻找弟弟,还想找到七宝佛珠续命。   可惜,七宝佛珠并不在玉坛寺,七宝佛珠是玉坛寺镇寺之宝,寻常人等自然没有机会拿到,除非是皇亲国戚。   他便托了景王寻找,没想到,还没有等他打听到消息,便已殒命,他觉得这也许就是天意。   原本他也没报多少希望,就想着带弟弟回冰国。   明子钰闻言却是愣了一瞬道:“此事再从长计议。”   话里的意思是不赞同了,幕僚听出来,一时不好再说什么。   明子钰心中自有计较,且不说那个传言是否是真,即便是真,还要一颗舍利一起施法才能逆转时光。   这些是虚的,弟弟才是真实的,他这个身体熬不了多久,必须要带弟弟回冰国,否则江山便真要落入尚德将军府。   他们家族争勇好斗,如此自不量力迟早会给冰国带来灾难的。   陆瑾听不清他和那位幕僚说了什么,但从他刚开始说太子殿下便知,他们是要对长姐不利,或许现在正商量着如何利用她让长姐妥协。   陆瑾自然是害怕,不过,因为有过一次被绑架的经历,心里多少有些底,她对他们来说有用,暂时不会拿她怎样,她得拖到长姐找到她才行。   于是,便壮起胆子道:“我饿了。”   “住口,谁让你说话了。”那些人呵斥道。   明子钰正要呵斥那人退下,陆瑾哇的一声哭出来,虽然是演戏,但此情此景也有几分真情绪在里面,这哭声可真是惊天动地,就这哭声就大气的很,不堕门楣。   不过,哭着也没耽误她说话,这本事打小练的,娘说过,女孩子光哭不算本事,得说话,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哪里委屈了,需要什么。   “你敢凶我,我告诉你,我是丹阳县主,我爹爹是平宁侯,我三哥是当朝驸马,我长姐是太子妃,我姐夫是当朝太子,你们敢抓我,就等着死吧,我爹爹一定带兵灭你满门,我姐夫诛你九族……”   明子钰也是被这丫头满口狂言给气笑了,哭成这样还不忘威胁别人,平生第一次见。   “陆小姐!”   “你该尊称我丹阳县主。”陆瑾哼道。   平日里那些没有品级的命妇见了她也要问安的。   抓她的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景王党羽,可景王都死了,他们抓长姐做什么?   难不成还有别的人趁火打劫想和姐夫抢皇位?   京城的皇子亲王她都差不多见过,这人面相生的很,而且,他刚才给她解绳索时身上有药味,脸色苍白,唇色微青,一看就是个病鬼。   明子钰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再说,只是个孩子,他还没有如此没气度和一个孩子计较,便拱了拱手,有几分哄宠道:“县主。”   陆瑾在椅子上坐好,姿态端的足足的:“既然你尊我一声县主,也知道我的身份是你们惹不起的,就赶紧好吃好喝的招待我,然后送我回家,这样我或许会在长姐面前替你说几分好话。”   明子钰被她故作大人的模样逗笑,刚才还哭鼻子,这会儿倒摆谱了:“县主大人说的是,这几日劳驾您在这里歇几日,过后一定送您回府,您要吃什么,我这就让人准备。”   陆瑾瞪着明子钰,一脸的不满,这个人好讨厌,分明是在笑话她:“我要吃醉仙楼的烤鸭,西湖醋鱼,四喜丸子,龙井虾仁,兴隆斋的核桃酥,玫瑰金丝饼,豌豆黄,还有瑞庆祥的衣服,都要最好的料子……”   这些都是她常吃的,常用,常去的地方,他若派人去买,说不定就能碰到长姐派来找她的人。   陆瑾张口就来,说了一大串,底下的人听的是目瞪口呆。   这姑娘怕不是傻了,她现在可是被绑架了,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要求这么多,以为他们是她家跑腿的下人呢。   明子钰没有立刻说话,只听陆瑾又道:“除了我说的那些,我都是不吃的,还有,请两个丫头,两个嬷嬷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若是我在这里的几日过的不好,你们有几条命赔?”   明子钰本来是一身的怒火,这会儿被陆瑾的天方夜谭弄的想笑,便是尚德将军府的人在他面前也不敢如此的豪横。   “县主,你说的这些只怕没有。”   “没有?你可真是没用,怪不得你的手下抓个人都能抓错,看来是随了主子。”   “大胆!”明子钰身边的幕僚听不下去了,这么放肆的人他真是第一次见。   “你们自己抓错人还有理了,若是在我们家的护卫做出这等事,早就被处罚了。”   “你们家的护卫既然那么厉害,你不一样被我的人抓来了?”明子钰看小丫头蹬鼻子上脸,想杀杀她的锐气。   “我们家的护卫当然厉害,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汉,英雄,可惜就是不够卑鄙无耻。”陆瑾急赤白脸的骂道。   陆家人都护短的厉害,不许别人说陆家人不好,陆家的护卫也不行。   “小丫头,你是找死。”幕僚实在看不惯她嚣张。   “若是你不敢杀了我,就去买齐了那些东西,否则等着瞧好了,看谁命长。”陆瑾有恃无恐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不过,大家肯定发现她失踪了,姐夫那么厉害,一定能找到她,上次她被抓到上阳,他们都救她回来了,这次一定可以。 第867章 行色匆匆   给明子钰办事的这些细作,在冰国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否则也不会被委以重任,千里迢迢的派往大齐。   此刻一个小丫头羞辱成这样,心里自然是不服。   可接触到明子钰的眼神,却只能忍下,谁让他们抓错了人,没办好差事。   “县主也不必发这么大火,你说的这些,我让底下人照做便是,还请县主好好歇着,千万别到处乱跑,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县主的安全。”明子钰笑着看着陆瑾道。   陆瑾自然听出来他话里的威胁,只不屑的哼了一声,没再开口说话。   气势到了就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真惹恼了这人,她若要杀人灭口,她就等不到姐姐来救了。   明子钰看到陆瑾的态度,很是满意的离开,还算是识相,不错。   外面留了两个人看守,交代道:“她要做什么由着她,只是不许把人看丢了。”   虽然他还暂时没想到小丫头有什么用处,但她身份尊贵,身份连着陆家和皇族,留在手中总有用处。   “公子真要依着那小丫头?”   明子钰笑了一声:“一个孩子而已,还拿她没办法了不成?”   那人会意:“是属下愚钝。”   “不过的确要请个人照顾她几日。”这里都是男子,不方便照看。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办。”   陆瑾身上的绳索虽解开了,但被限制在房间不得自由。   待那些人都出去后,强打起的精神一下就不行了,坐在椅子上蔫蔫的。   陆瑾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现在什么时辰了,她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长姐来救她。   陆瑾盼着姐姐来救,陆瑶这边也是心急如焚,天已经快黑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未免人心惶惶,陆瑾失踪的消息被封锁了,除了顾昭华,便只有东宫的人知道。   而顾昭华则是以护送丹阳县主回京的名义,带兵离开,否则那些鬼精的大臣只怕是瞒不住。   晚膳后,皇上派人来通知,明日一早启程回宫。   陆瑶因为担心陆瑾,晚膳也没用多少,赵恒也没有勉强她。   果不出太医所料,后半夜,赵恒开始起烧,陆瑶本就睡的不踏实,手臂碰到他时,浑身滚烫,顿时就醒了,忙按文绪留下的方子煎了药。   赵恒身体一向很好,平日里便是受点伤,也是三两日便好,不会像现在这样发烧,陆瑶没见他这样虚弱过,情急之下便又派人请了文绪来。   文绪倒也能理解,打龙鞭子粗又重,鞭子上还嵌了铁钉,一根根刺进骨肉里,若是一般人挨上三鞭早没命了。   快天亮时赵恒才退了烧,不过,东宫的消息瞒得紧,外面人并不知道赵恒发烧的事。   刚经过一场动乱,皇上受打击不小,从祭祖前便让文绪随侍,若是知道太子殿下又病倒了,难免人心惶惶。   赵恒高烧刚退,脸色并不好,倒是少见他有这般病怏怏的时候。   未免伤口感染,吃的都是极清淡的白粥,陆瑶要喂他吃,赵恒不习惯这样被人伺候,再说,他又不是不能动,他不想窈窈为他受累。   “我自己来。”赵恒欲接过碗。   陆瑶却执着:“你背上伤口才缝合好不久,你这样乱动,若是崩开就危险了。”   战场上,因为伤口化脓死掉的将士多了,文绪说赵恒的伤口不比那些刀伤浅,只怕这几日高烧会反复,只要伤口不化脓,熬过去,待伤口结痂,长出新肉芽就会好多了。   “就是喝个粥而已,哪有那么矫情,你这样喂我,我反倒不安,食不下咽。”平日里都是他喂她,偶尔让她喂一口那是情趣,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了一夜,他哪里舍得。   再说,她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呢。   赵恒向来固执,陆瑶也只能由着他,他单手端起碗,也不用勺子,直接喝起来,三两口便没了。   陆瑶又帮他盛了一碗,赵恒也是快速的用下:“你不用管我,自己也用些,别累着。”   陆瑶强打着精神用了些粥,又吃了两个素馅的包子,赵恒受伤,瑾儿被绑架,她不能倒下了。   外面人在收拾箱笼回宫,有秋霜和叶嬷嬷,倒也有条不紊。   半个时辰后出发,赵恒后背有伤,同太子妃一同坐马车自然无人怀疑。   不过曾江却察觉出些寻常来,东宫的人向来低调不错,今日却是过分紧张了。   刚才那个陆青行色匆匆的,东宫一定是出事了。   陆青是太子妃心腹,能让他亲自出马,只怕不会是小事。   曾江不知道事情多大,是好是坏,而且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并不敢流露出来。   毕竟,东宫如今的一切都牵着朝堂,既然东宫瞒着消息,便是不想人知道,他还是不要多事去打听的好。   想到此,曾江神情便轻松了许多。   回到京城已经接近午时,本来军机大臣要陪同皇上一起进宫的,但皇上念及大家这几日都辛苦了,便免了他们的进宫。   除了御林军和金吾卫护送皇上和太子回宫之外,其余人等都可以各回各家。   赵毓因为最近忙前忙后,心里一直一根弦在绷着,如今可以回王府好好休息,自然松了口气。   正要回自己王府,柔妃娘娘身前的公公来传旨:“淮王殿下,柔妃娘娘请您随她一同进宫。”   赵毓无语望天,母妃又要干嘛啦,就不能让她清净一日吗?   这趟出门,她倒是热闹了,完全把这场动乱当戏看,她是过瘾了,受累的是她的亲儿子好不好?   柔妃娘娘的确是兴致颇高,不管别人这几日睡的好不好,她睡的香甜的很,吃的也好,宫里大鱼大肉的都吃腻了,吃点素的,正好减肥。   不过今日进宫,她是有事要叮嘱儿子。   陆瑶回到东宫,即刻便召来了陆青,这一路说话不方便,不过,他亲自回来,应该是有了瑾儿的消息。   “娘娘猜的不错,的确是明子钰的人掳走了县主,如今停留在青花小镇。”陆青道。   明子钰三日前已经向国子监告了假,说家里有事要回家一趟,一定是做好了撤出大齐的准备。   明子钰是见过她的,当发现掳错人,自然不会再往前走,京城他是待不住了,寻常的村子,若有陌生人入住太打眼,他肯定会选择,交通便利,人口密集,生活又便利的小镇。   哪个小镇她倒是不确定,不过,京郊也就那几个小镇,很好排除。 第868章 学无止境   “确定位置了吗?”陆瑶问道。   “确定了,并未打草惊蛇,留了暗卫在附近守着。”他们虽然不过二十几人,但县主在他们手中,不敢冒然行动。   昨日他下了山,直接去找了宋毅,宋毅自当日决定追随陆瑶,三年过去,早已今非昔比。   江南镖局在他和岩飞的经营下,不止大齐,便是边陲小国也有他们的分局。   毕竟,有陈安助阵,曾经的方通的分号开到哪儿,哪里便有江南镖局的存在。   京城周边不过几个小镇,宋毅负责京中镖局生意,和周边的三教九流混的极熟,不大的小镇,别说进了二十多个陌生人,就是进了多少只鸟,也打听的清清楚楚。   再说,青花镇是京杭运河除了京城外,是京城附近小镇里唯一的码头。   “你做的很好,毕竟瑾儿还在他们手中,一定要确定万无一失。”   “是,这些细作功夫极好,又擅长暗器,的确不好轻举妄动,不过,他们在当地找了一对母女,一个给他们做饭打杂,一个伺候县主。”他让人跟着那对母女,听她们的描述,县主并没有受虐待。   “看来他们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了,人食五谷杂粮,总有疏漏的时候。”陆瑶抬头看着陆青,陆青瞬间明白。   既然他们每日都要出门买菜,下手的机会可就多了。   “一般的软骨散即可,不能伤了瑾儿。”这些人虽死不足惜,可还有瑾儿呢。   “是!”   “守好码头,绝不能让他们出了青花镇。”   “是!”   ……   魏铭一路北上,却没有直接回京,而是在青花小镇停了下来。   青花小镇虽不大,但因为有码头,方便往来客船停留,青花小镇以养花技术闻名,家家户户都有花棚,京中富贵人家的花啊草啊的都是他们供货。   一片花海,鼻息间都是鲜花的清香,魏铭慢慢的走着,旁边的小厮却是不理解:“公子,马上到京城了,公子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魏铭的小厮是他在南下路上捡的孤儿,名唤三九,他遇到他时,他正被一群小乞丐欺负,他当时救了他,又见他伤重,便带他看了大夫。   伤好之后,他说要留在身边报答他,也能混口饭吃,他瞧着机灵,便留在了身边。   这一路听魏铭讲了不少京城的繁华,早已是心心念念,期待不已。   魏铭却没有那么兴奋,离京一年多,却是物是人非。祖父不在,魏家风光不在,他更觉近乡情怯。   若是当初他没有离京,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公子?公子?”三九唤了好几声,魏铭才回过神来。   “何事?”魏铭声音低沉。   “公子怎么发起呆了?”   “到前面铺子买些礼品,我今日要去拜访恩师。”这便是魏铭在青花镇下船的原因。   魏铭说的恩师是教他拳脚功夫的范奇,范奇乃镖局的一位镖师,为人豪爽,行侠仗义,当年因为牵涉一桩人命案,他所在的镖局为推脱便把罪名推到了范奇身上。   范奇自然是不从,镖局便喊了官府的人捉拿他,他凭着一身本事逃了,但双拳难敌四手,受了伤,躲进了魏家的马车里。   马车里坐的正是他祖父,听说了他的遭遇,便劝他到顺天府自首,保他无事。   范奇本就不是歹人,心性善良,便听了祖父的话,后来顺天府查清了案子,范奇洗脱罪名,他看不上镖局的做派便离开了镖局。   祖父看他人品不错,功夫又好,那时他刚满五岁,正缺一位教他功夫的师傅,便让范奇留在了魏家。   那时祖父刚做首辅,忙于政事,父亲除却公事一门心思扑在魏芳母女身上,母亲管不到外院,陪伴他最多的便是恩师。   范奇于他,亦师亦父,不同于旁人。   范奇教了他十一年的功夫,等他中了状元,他才离开魏府,娶了京城卖鲜花的一位花娘,那花娘是青花镇的一个寡妇,后来夫妻二人便定居青花镇。   当初赵穆逼宫,魏家危在旦夕,幸好师父知道消息,快马及时赶到,这才救了魏家。   “恩师?”三九不解:“这天下还有比公子学问更好的吗?”   “学无止境,人无完人,这话以后切莫再说。”魏铭正色道。   “是!”   魏铭提着礼物到范家时,篱笆门的小院,即便站在门口,也对院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范奇正在打拳,古铜色的皮肤再加上身材高大,完全没有半点读书人的影子,这分明是个武夫嘛。   大齐这几代皇帝重文轻武,乃至百姓也都崇拜读书人,对武夫没什么好感。   “恩师。”魏铭唤道。   范奇一愣,没想到魏铭居然回京,走上前抱住徒弟的肩膀上下看着:“子安,你可算是回来了。”   “恩师,徒儿回来了!”魏铭亦是感触颇深。   范奇点头:“回来好,回来好。”   魏家的日子不好过,孤儿寡母的,前几日他去了魏府,不巧赶上他那个庶出的妹子快要出门,闹的呀,那叫一个难看,瞧着魏夫人的身子也是不如以前健朗了。   范奇忙喊了妻子出来,让她去打酒,买肉,今日就留在家里吃饭了。   魏铭看到师娘挺着肚子,一下就明白过来,忙道:“恭喜恩师,师母有孕在身,还是让三九去,三九,你去买。”   师娘忙道:“他哪里知道路,还是我去,我们庄户人家,没那么娇气。”   范奇也点头:“就让你师娘去,无碍的。”   “三九,你陪着师娘一起,照顾好了。”   “是。”   院子里只余下师徒二人,魏铭出身世家,而范奇在魏家多年,耳濡目染对朝事也了解几分,便说起了景王皇陵谋反之事。   “太子极得人心,他不过徒劳而已。”魏铭语气淡淡。   范奇跟着点头:“谁说不是,不过,这两日镇子上倒是多了几个陌生人。”   “青花镇交通方便,许是往来商客。”魏铭道。   范奇摇头:“那些人都是有功夫的,功夫只怕不在我之下,并不像是商客。”   范奇是镖师,也曾走南闯北,阅人无数,他还是能看出些不同,只听他又道:“我昨日好像在青花镇见到宋毅了,他行色匆匆,我就没上前打扰。”   “宋毅?当真是他?” 第869章 相伴而生   如果宋毅来了青花镇一定不会是小事,再加上恩师说,在青花镇发现陌生的高手,只怕和东宫有关。   范奇点头:“我不会看错,的确是宋毅。”   宋毅是他朋友的儿子,虽然多年不见,但就那张脸,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怎么可能认错。   “是东宫出事了。”魏铭有些坐不住了。   范奇叹了口气:“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你还是放不下。”   魏铭痴恋陆瑶多年,他最是清楚,离京也是因为情伤,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当然为他心疼。   可感情的事,他到底也不好说什么,都是好孩子,只是没有缘分而已。   魏铭滞了一瞬:“恩师误会了。”   “我误会不要紧,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范奇也不再多说和魏铭说起京中这一年多发生的事。   师娘和三九买了酒菜回来,然后利索的张罗了一桌酒菜,师徒二人一直喝到天色渐暗。   魏铭这一年多走过不少地方,酒量练的也差不多,不过,师徒二人基本都在聊天,酒也并没有喝多少。   范奇留他住在家里,魏铭并未拒绝,说外面月色正好,想到外面散散步。   范奇知道徒弟的心思便也没拦他,魏铭没有带三九,只身一人上了街。   小镇不大,晚上夜风吹着,比白日里清爽了许多。   魏铭知道宋毅如今在江南镖局,便直接找到了江南镖局在青花镇的分据点。   镖局跑堂的十分机灵,看到魏铭热情的很。   “我找宋毅宋镖头。”魏铭直接道。   “哦,我们宋镖头一般都在京城,小的这里哪里找得到。”镖局里的人打着哈哈。   “劳烦务必告诉宋镖头,我有急事找他,让他到前面柳叶胡同找我,就说,我姓魏。”魏铭也不为难他。   那人看魏铭一副君子做派,并不死缠烂打,知道来这里找宋镖头,兴许真有急事。   宋毅听说姓魏,一下就知道是魏铭回京了,连忙去追。   还好,魏铭走的不算快,一身青色衣衫,如松柏般挺立,微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子安兄。”   宋毅一眼就认出那是魏铭,别人不可能像他这般自带仙气。   魏铭回头,宋毅一脸憨笑:“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   魏铭也笑了:“如今想见宋兄一面可不容易了。”   宋毅有些不好意思:“说来话长,走,找个酒馆我们兄弟二人慢慢说。”   他虽和魏铭这么多年有通书信,但因为各自忙各自的事,自当年京城一别,也有五年未见了。   “你现在倒是能喝了。”宋毅记得当年他可是喝不了几杯的。   魏铭笑了笑:“说说你吧,怎么到青花镇来了。”   宋毅端着酒杯的手滞了下,他虽和魏铭是至交,但他如今为太子妃办事,自是要忠诚无二。   “我知道你为难,我只问你,可是东宫出事了,东宫于我有恩,若能为之效力,子安万死不辞。”魏铭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以示敬畏。   宋毅沉吟了一瞬,点了点头:“县主被冰国细作掳了,就在青花镇。”   “县主?”   “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平宁侯府三小姐。”   “陆瑾?”   “正是,你认得她?”   魏铭点头:“怎么是她?”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那些冰国细作本是要绑架太子妃,不想因为县主和太子妃长的太过相似,那些细作又未见过太子妃,单凭一副画像,可不就认错了。”   魏铭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陆瑾和太子妃是有几分相似,但还不至于认错,这些人的确是蠢了。   “听你的语气,你们已经知道瑾,县主的下落?”   宋毅点头:“碍于县主安危,不好直接动手,不过,我们已经摸准了给他们做饭的婆子每日买菜的路线……”   后面的话不用说,魏铭也猜出来他们要用什么法子了。   “此法倒是可行,不过,具体操作起来只怕容易出纰漏。”魏铭道。   “此话何讲?”   “如今是夏季,天气炎热,许多人食欲不振,若有人没有食用,或者用膳比别人晚,岂不危险。”魏铭道。   宋毅一下明白过来,对呀,若是这样,县主可不就危险了吗?   宋毅头上直冒汗:“那可如何是好。”   “我倒是有个办法。”   宋毅来了精神:“你说说看。”   “青花镇以什么闻名?”魏铭提醒道。   “鲜花啊,这谁不知道。”宋毅说完顿时明白:“你说在鲜花中下毒,不对,可怎么在花中下毒……”   宋毅觉得自己脑子又卡壳了,魏铭笑了笑:“宋兄可听说过木菊花?”   宋毅摇头,他一个大老粗,牡丹和芍药都分不清,哪里知道什么木菊花,只知道花的颜色是红的还是黄的。   “古书记载,有一种花,名为木菊花,其花瓣味道香甜,让人心情愉悦,人或动物一闻其味道就会昏昏沉沉。如果不小心碰触到便会晕倒在地,一连昏睡好几天。”魏铭解释道。   宋毅眼睛一亮:“真的?这花在哪里?”   虽然他没有听说过,但魏铭说的一定没错,他可是文曲星君,这世间没他不知道的。   青花镇以花闻名,家家户户都会摆放鲜花,若那做饭的婆子弄几盆花进去也不奇怪。   “我的确是见过,并不难找。”   宋毅也是心思缜密的,一想又不对了:“这木菊花这么厉害,我们怎么送进去。”   花还未送到,人先晕倒了,那可怎么办?   魏铭点头:“宋兄说的是,这木菊花和蓝灵草相伴而生,若提前嗅过蓝灵草身体便有了抵御力。”   宋毅点头:“子安兄可真是厉害,连这等草药都知道,宋某佩服,佩服。”   魏铭画了木菊花和蓝灵草的图片,宋毅立刻派人去找。   据魏铭的说法,这两种花并不难找,之所以平常人不会中毒,就是因为他们相伴而生。   魏铭回去的时候,范奇正在院子里喝茶,顺便等他回来,看到他进来笑道:“都处理好了?”   魏铭笑着点头:“让恩师担忧了。”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魏家的情况已然如此,再没有更坏的了。   再说,他也拦不住。 第870章 多此一举   月光如水,夏虫低鸣,魏铭躺在床上,想到恩师刚才的话,没有丝毫的睡意。   其实那些话不用人劝,他都明白。   过去这二十年里,扪心自问,他和她甚至没有熟悉到用他们来形容。   从来都是君子之交。   更何况她对他、对魏家有恩,他若多想,便是亵渎。   这一年多山高海阔,他走过许多地方,见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心中装了很多的东西,但都与男女情爱无关。   明日他便要回京了,他这次回来是要重振魏家的,母亲和妹妹等了他很久了吧。   魏铭闭上眼睛,不再去想以前的事。   春去秋来,四季交替,魏家不是昨日的魏家,他也不是昨日的他。   宋毅派出去的人找到了那两种花草,想办法让街上的花娘和做饭的婆子客套了几句,那些花便躺在了婆子的菜篮子里。   青花镇最不缺的就是花,送束花而已,而且,那婆子想,院里不是有个小姑娘吗,小姑娘最喜欢花的。   做饭的婆子带了花回去,把每个房间都放了一束,青花镇人都爱用鲜花装饰房间的,一群大男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婆子还用沾了花草汁子的手,煮了茶,再去送茶水时,房间里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婆子可吓坏了,这可和她没有关系,她什么都没做。   婆子连忙去隔壁看女儿,女儿也晕了,婆子的手在女儿鼻子下试了试,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背着女儿就从小院里冲了出去。   她得跑,一定得跑,不然会没命的。   早就守在外面的人,这时一拥而入,却不想看到坐在院中一脸笑意的明子钰,他旁边坐着丹阳县主,确切的说,昏迷的丹阳县主靠在他的肩上。   “你怎么……”宋毅的话没有问出来。   后面的顾昭华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你怎么还没死呢。”   “我倒是很好奇,你们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都晕了过去。”   那对母女十分忠厚老实,显然没这个本事,而且,茶水都查过,无毒。   难道……   明子钰想到了那束花,婆子说青花镇以鲜花闻名,这花不但闻起来香,还可以驱蚊虫。   青花镇的花草多,蚊虫也多,明子钰觉得不错,而手下那些人因为被蚊虫叮咬的不耐烦,自然也没意见   “放了县主,留你一条狗命。”顾昭华道。   这个人狡猾的很,先不和他废话,救了人再说。   “顾郡王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她现在可是我唯一的筹码。”明子钰的目光在陆瑾的脸上扫过。   别说,小姑娘长的可真是漂亮,阳光下这张小脸白的发光,小小年纪便如此明艳,长大后只怕比她姐姐更加绝色。   幸好他从小吃各种药,试过各种法子,这具身体早就百毒不侵,否则今日便真的倒下了。   看来呀,有些事真的是自有天意,他命不该绝。   大概是久病成医,他刚才看过手下的情况,他们只是晕倒,应该不久就能醒来。   顾昭华哼笑:“拿一个孩子做威胁你要不要脸!”   明子钰也不隐瞒,不紧不慢道:“此举的确有违君子作风,但在下也是迫于无奈。”   “就你也配提君子二字,舔着脸学了我们一千多年怎么就学成你这卑鄙无耻的嘴脸了。”顾昭华骂道。   “顾郡王不必激怒在下一个病秧子,要你们县主可以,让太子妃亲自前来,否则,免谈。”明子钰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看向顾昭华,明显的不妥协。   “狗贼,你休想。”怎么就那么不要脸,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就这德性还冰国太子,冰国人都死绝了吗?   “顾郡王有这会儿功夫倒不如快马派人禀报太子妃,说不定她愿意呢?”明子钰脸上的笑意刺激了顾昭华。   顾昭华握紧了手中的刀,明子钰却并不在乎,低头看着靠在他身上的陆瑾:“你说顾郡王的刀快,还是我的速度更快。”   不远处的宋毅悄悄对身后道:“快去请魏公子。”   僵持的越久越不利,等他的手下醒来,再提什么条件,只怕他们不答应也不行。   魏铭正在院里和恩师辞行,却见有人匆匆跑来:“魏公子,出事了。”   魏铭一问才知,那明子钰竟然因为体质原因并未中毒。   如今的情况,已经将他激怒,撕破了脸,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魏铭路上走的很快,青色衣衫的后背浸湿了一片,额前的头发也汗湿了不少。   “明玉太子。”魏铭上前道。   他只是拱了拱手,行的是平礼,明子钰虽是太子,却是冰国的太子,他身为大齐官员自没有向他国太子行礼的道理。   明子钰看着眼前的这位一身青色衣衫的年轻人,年龄不大,和国子监的学生看起来差不多,只是,他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   “阁下是?”   魏铭笑:“在下魏铭。”   明子钰眼睛一亮:“原来是文曲星君,失敬失敬。”   他虽未见过魏铭,但国子监从不缺他的传说,他的字,他做过的诗词,他读过的书,甚至每次考试前,学子们都会拜这位文曲星大人,希望自己能考个好成绩。   今日见到,果然是一副读书人的好面相,若是这样的人才到了他冰国,一定可以开创冰国的新气象。   “不敢!”魏铭客气道,目光却是从靠在他身上的陆瑾身上滑过,虽未停留多久,明子钰也看出来了,他是为她而来。   “原来文曲星君也是个多情的。”魏铭离京的事人人都知,可他暗恋陆瑶的事却是少有人知。   此刻明子钰看到魏铭看陆瑾,显然是误会了。   “明玉太子慎言,莫要毁了县主闺誉。”魏铭正色道。   明子钰大笑:“星君莫要紧张,某不过随口一言。”   “还请慎言。”魏铭朝明子钰拱了拱手:“在下听说明玉太子此行是想要带失散多年的弟弟回冰国?”   “正是。”明子钰点头。   “太子千辛万苦寻回令弟的确可喜可贺。”   “谁说不是!”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第871章 一衣带水   魏铭的声音清朗,脸上带着淡笑,让人有亲近之感。   明子钰苦笑,若是他肯乖乖和他回冰国,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又何至今日这般境地。   他从未想过与大齐为敌。   魏铭顺势向前:“明玉太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明子钰摇头:“你帮助不了我。”   除非太子妃愿意随他一同前往冰国,但太子妃绝对不会答应。   所以,他才出此下策和景王合作,趁乱带走太子妃,没想到,竟是出了纰漏,白白牺牲了这么多人。   “这世间不能两全的事太多,可是稚子无辜,想必令弟也不想看到你如此。”魏铭又朝前走了一步。   明子钰自然发觉他一步一步的向前,笑道:“星君不要再向前了,否则,我便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了。”   “好,我停下。”魏铭温润的面容笑了笑,聊天似的语气问道:“令弟年纪不大吧?”   明子钰点头,语气有些愁苦:“十四岁了。”   可惜,他唯一的弟弟流落大齐这么多年,他竟不能看着他长大。   “我也有个妹妹,比令弟大些。”   “你一定很疼爱她。”   “是,她很爱黏着我,小时我教她习字,背书,可她天性懒惰,总是不肯用心学,不过,她很聪慧,听我读几遍便能记住五六分。”   “的确聪慧,我的弟弟也很聪慧,他遇到了好人,请了师傅教他,他说明年就可以去国子监读书了。”   “那是十分了得了。”魏铭点头认同:“他既过得好,大抵是不想离开的吧。”   “是呀。”明子钰怅然的叹了口气。   “这种事勉强不得,明玉太子多给他些时间,说不定他就想通了。”   明子钰神情更加惆怅,他倒是想,只是,只怕他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他等不了,他想早点带他回冰国,把事情都交代好了。   “这世间的事总不能两全其美。”   “明玉太子在说自己的病?”魏铭博览群书,虽不能说精通医道,但他观其面相,面色青白,说话时语气不畅,大概夜间咳喘不止,的确不是长寿之相。   明子钰苦笑:“星君果然厉害。”   明子钰喜好读书,对读书人厉害的人有天然的好感,或者说敬畏。   “明玉太子可否信得过在下,让在下为阁下把脉?”   明子钰沉默了一瞬,并没有答应,若要把脉,必然是要靠上前的。   魏铭笑了笑:“在下不过一书生耳。”   明子钰摇头:“不必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明玉太子,我大概知道令弟是谁了,说来,太子妃娘娘还曾让我推荐过几本书给他。”   明子钰脸色大变,本就青白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魏铭朝明子钰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朝顾昭华道:“走吧,我们只有去请冰国小王子亲自来了。”   魏铭神色笃定,一派泰然的模样让人信服。   毕竟,他可是文曲星君,他是不会错的。   在所有人都要离开时,只听身后人道:“等一下。”   明子钰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了,但在这三个字出口之时,他确定自己彻底输了。   他赌不起,不敢赌。   魏铭脚步倒是停住了,只是没有立刻回头。   顾郡王却催促:“别理他,等我们把他那个狗贼弟弟抓来一起大卸八块,看他还如何得意。”   顾郡王是个心直口快的不假,但心直口快并不是傻,顾昭华这句话此刻俨然更逼的明子钰无措。   果然,才不久,明子钰就道:“此事和他无关。”   魏铭缓缓转身:“明玉太子,这是在大齐,兄债弟偿,没什么无不无辜,他本来在大齐可以好好的,说不定将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可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明子钰闻言,一阵猛烈的咳嗽,他的话和弟弟一般无二,弟弟也是这样质问他,为何要来找他,他说他要留在大齐,将来封侯拜相,不想做什么冰国皇子。   “明玉太子,趁着县主尚未醒来,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冰国和大齐本就是一衣带水的兄弟之邦,明玉太子又一直倡导与我大齐交好,不要让事情再恶化了。”   明子钰神情明显动容,看着靠在他身上的陆瑾,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副不知世故的模样。   其实,他从未想过伤害她。   太子妃有恩于他的弟弟,他怎会伤害她妹妹。   魏铭看到明子钰身后屋顶上的弓箭手,陆青带着人已经悄悄潜在那里,只要一瞬,便能将明子钰射成筛子。   但是,不行。   明子钰不能死,若他死了,冰国便落入明治将军一族,将军府一向敌对大齐,主战,不利两国和平。   魏铭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陆青这才止住了手中的箭。   魏铭看着明子钰看陆瑾的表情,那目光看起来,的确没有加害之意。   魏铭缓步上前,明子钰并未阻拦,由着他靠近,由着他俯身,将靠在他肩上的陆瑾抱起。   只听他道:“在下会向太子殿下为明玉太子求情,只是结果如何,在下不敢保证。”   明玉太子没有立刻开口,过了半晌才道:“多谢。”   待魏铭抱陆瑾离开,顾昭华立刻带人上前:“将他绑起来带回京。”   魏铭道:“郡王,明子钰毕竟是冰国太子,还请郡王礼待于他,等太子殿下处置。”   顾昭华向来桀骜不驯,可到底没呛声他,没办法,别说他了,就满大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谁忍心对他说个不字?   顾昭华吞了下唾沫,他还是别吓着文曲星君了,这可是大齐的福星,是他那个皇帝舅舅亲自说的。   只是这福星回京之后还有没有福运还真不好说。   魏铭抱着陆瑾倒是并不累,但是天气热,此刻又是日头正盛的时候难免出汗,三九看着心疼:“公子,还是让小的来抱吧!”   “还是不换手了,马上就到了。”   东宫   “你说魏铭救了瑾儿?”陆瑶惊喜道。   “是,属下快马回京先告诉娘娘,他们大概会晚一些,由顾郡王和宋毅护送娘娘放心。”陆青如实道。 第872章 永绝后患   陆瑶这两日心里提着那颗心总算能放回肚里:“那明子钰毕竟是冰国太子,就让他先住在王府,以礼待之,务必不能怠慢了。”   当初倒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这位倒是个主意多的。   陆青拱手:“是!”   陆青也没有征求坐在一旁的太子殿下的意见,他是太子妃的人,自然只听太子妃的吩咐。   陆瑶吩咐完看向赵恒:“殿下觉得如何?”   赵恒点头:“窈窈安排的很是。”   只要陆瑾平安便好,只怕那小丫头再不能平安,她就要亲自去和那冰国太子谈判了。   这种事他自然不舍得她沾手,他原是打算今夜趁她睡着之后亲自去一趟的,什么冰国刺客,倒是给他们能耐的。   他派了傅行之带着暗卫暗中协助平宁侯,否则,若是他在,这一切便不在话下了。   青鸾和袁午功夫都不错,但论谋略,还得傅行之。   赵恒背上的伤恢复的很好,虽然第二日还有些发烧,不过他身体一向康健,并没有影响伤口。   这两日可真把陆瑶累坏了,担心妹妹,又担心赵恒伤势,文绪说,伤口只是表面愈合,这两日里面会长新肉芽,若是不当心,伤口极易从里面发炎,到时便要将缝合之处重新剪开,重新处理。   陆青领了命退下,房间里只剩下陆瑶夫妇。   陆瑾失踪这件事外界并不知晓,自然也不会晓得冰国太子的事,这事既然不牵扯两国邦交,那自然要私下处理。   “窈窈想好了如何处置冰国太子?”赵恒问道。   陆瑶笑了:“殿下不是也怀疑江南水匪和冰国有关,如今有这么个宝贝在手,还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窈窈。”赵恒懒洋洋道。   这次若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做,他一定亲自领兵剿了那帮水匪,永绝后患。   两人正说着话,听外面夏竹道:“殿下,娘娘,孙公公在外求见。”   陆瑶看了赵恒一眼,孙不二亲自来了,看来事情不小。   “让他进来。”赵恒声音低沉,他就不信到了这个时候他那个父皇还能搞出什么乱子。   自祭祖后,皇上给大臣们休假三日,明日才到第一日早朝。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孙不二叩首行礼,十分虔诚。   就凭太子妃娘娘寻到他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份恩德够他豁出命去报答。   “起来说话。”   “是!”孙不二起身,先是看了太子殿下一眼,然后才道:“皇上今日召了常祭酒进宫。”   “哦?”赵恒淡淡哦了一声,常祭酒在朝中资历算老的,但并不是皇上的人,自先太子薨逝后便去了国子监避祸,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召见过他了。   事情有些反常。   “皇上召见常祭酒后摒弃了所有人,连我师父也被遣了出来,和常祭酒密谈了近半个时辰。”   常贵是父皇最信任的人,连常贵都遣了出来,看来的确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说。   只是,皇上在朝中也不是没有心腹,为何独独召见了常祭酒,难道和先太子有关? 第873章 共乘一骑   “孤知道了,你且退下!”赵恒漫不经心地微微挑起眼道。   孙不二悄悄看了陆瑶一眼,陆瑶点头让他先出去。   孙不二却是有些担忧,太子殿下也是风里雨里走过来了,离问鼎九五之尊只差最后一步。   祭祖前一夜太子殿下和皇上吵的那么凶,回宫后这两日太子未到过华清殿,而皇上亦未提及过太子。   若皇上要……可瞧着太子殿下怎是一点都不上心,孙不二擦了擦头上的汗,目露担忧的出了东宫。   刚回到华清殿就被师傅常贵逮了个正着,揪着耳朵就将孙不二拉到了一个僻静处:“小兔崽子,不好好当差,去哪躲懒了?”   “儿子哪敢躲懒,闹肚子,上茅厕了……”   “上茅厕上到东宫去了是吧?我告诉你小兔崽子,管好你的嘴巴,这还没怎么着呢,上窜下跳的,你是想给东宫惹祸不成?”常贵训斥道。   孙不二摇头:“儿子哪敢。”   “这几日管好你的嘴,再往东宫跑,仔细我打断你的腿。”常贵警告道。   若不说看在他干女儿的份上,这死小子自己作死就让他作死去。   东宫内,赵恒像是无事人一般,还问了陆瑾喜欢什么吃食,务必让人准备好了,为小丫头压压惊。   陆瑶却是没那么淡定,若皇上因为赵恒举动动怒,改立皇太孙,只怕是要容不下他这个太子了。   常祭酒虽说是之前是支持赵恒的,可他是先太子的人,若在皇太子和皇太孙之间做选择,他自然是选择皇太孙。   赵恒为云家和顾家军平反虽是得了民心,可在皇上和宗亲眼中却是动摇了皇室根本,如今大乱已平,太子登位还是皇太孙登位已无太大区别了。   “殿下,皇上莫不是……”   赵恒率先打断了陆瑶的话:“问心无愧便是,若皇上改立皇太孙,自会留可信之人尽心辅佐,我正好带着窈窈逍遥快活。”   “只怕那时我们出不了这皇宫。”   “若果真如此,合该大齐气数已尽。”赵恒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陆瑶。   青花镇   陆瑾被救后,服用了蓝灵草,很快便醒来。   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眼前的人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魏家哥哥?”   魏铭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还记得他,笑道:“是我。”   魏铭刚说完,已经睁开眼睛醒来的陆瑾又迅速闭上了眼睛,眼睛虽闭着眼珠却骨碌骨碌的转着,先是睁开了一只眼睛,反复了好几次,才彻底睁开了眼睛,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真的回京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魏铭被她的样子逗笑:“不是做梦。”   陆瑾从床上坐起来:“那也是你救的我?”   “非我一人,还有顾郡王,东宫的护卫。”魏铭如实道。   “那便是救我的人中也有魏哥哥了?”   “是!”   “那魏哥哥以后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举手之劳,实不敢当,县主客气了。”   “县主?”陆瑾挑眉:“县主都是陌生人才叫的,我叫你魏哥哥你却叫我县主,听起来生疏,魏哥哥唤我瑾儿便是,我身边的人,还有荣姐姐都这般叫我呢。”   魏铭看她固执的很,当她是孩子,自然不会这般较真,便点头称好。   “魏哥哥,你救了我,我会告诉爹爹让他好好谢你,请你吃酒。”陆瑾兴奋道。   还不待魏铭说话,只听一道声音传来:“你这小丫头还没良心,只记得你魏哥哥救了你,却不记得你顾家哥哥了?”顾昭华常去陆家,自然和陆家熟。   她是五哥五嫂的妹妹,自然也是他的妹妹。他上面都是姐姐也没个弟弟妹妹,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很是疼爱。   陆瑾虽不大,但礼数周全,要下床行礼,被顾昭华拦住了:“小丫头,几日不见,倒是和哥哥生分了。”   陆瑾也不再固执,像往日一般道:“顾哥哥。”   顾昭华揉了揉瑾儿乱了的头发:“这才对嘛!”   魏铭虽觉得顾昭华这样揉女孩子头发动作有些不妥,但一想,陆瑾不过十岁多点的孩子,他们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倒是也无妨。   魏铭朝顾昭华拱了拱手,陆瑾忙道:“魏哥哥去哪?”   “我去找人为陆小姐梳洗,而后便要回京了。”   顾昭华附和点头:“是得梳洗下。”   不然,五嫂见了一定心疼。   随行的人并没有宫女,便让范奇的夫人代劳,范夫人怀着身孕,看到孩子便十分亲近,尤其这般好看的女娃娃,喜欢的不得了。   范夫人端着吃的进来,农家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是碗鸡蛋丝黄瓜凉面和几碟酱菜。   陆瑾是真有些饿了,没有推辞,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些农家饭菜倒是爽口的很。   陆瑾嘴甜,一口一个婶婶的叫着,可把范夫人哄的高高兴兴的,恨不得能多留她住几天。   陆瑾听魏铭唤范夫人师娘,很快理清关系,临走的时候道:“范大叔,婶婶,青花镇不远,瑾儿以后会和魏哥哥来看你们的。”   魏铭只当她是孩子,童言童语,一时兴起,转头就给忘了,可看到范夫人投过来的期待目光,只得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陆瑾坐在马车里说闷,要骑马,可此刻自然找不到适合陆瑾骑的小马,陆瑾便立刻看向魏铭:“魏哥哥,我要和你一起骑。”   魏铭犹豫,虽是孩子,可也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共乘一骑,不好。   顾昭华本想让瑾儿乘自己的,可看魏铭居然没立刻答应,有点不高兴了。   有种自己捧在手心宠着的小妹妹被嫌弃的感觉,顿时不乐意道:“魏公子不会连这个小小要求都不答应吧?”   陆瑾笑着接过话道:“怎么会,魏哥哥对我可好了,还教过我习字呢,是吧?”   是吧两个字是对魏铭说的,魏铭不好再拒绝,只好顺着她的话道:“是!”   魏铭下马,扶着她上了马,这才自己又上去,这会儿太阳快落山,不像中午那般晒人,凉风习习的,确实比坐马车里舒服些。   陆瑾偏头和魏铭说话:“魏哥哥,你说以后要教我习字,可怎得连招呼都没打就离京这么久,欠下了我许多功课呢,让我好生惦记,这次回京可要好好教我才是。” 第874章 运筹帷幄   魏铭愣了有一会儿,教她习字?他不记得他有说过这话。   不过是上次她无意的闯入他院子时他正好在习字,她看到了,便也要学,他自不好拒绝一个孩子的请求。   谁知,才写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醒来后要离开时说要他临摹的字帖。   他这个年纪自然不会再临摹字帖,便随手拿了自己平日里写的字给她。   “魏哥哥不记得了吗?魏哥哥送我的字帖难道不是要教我习字的意思吗?”陆瑾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怕是不妥。”虽说世家女也会请名师教导,但老师多是女子,便是男子,也多是与族中姐妹一同学习,断无单独教授的。   “有何不妥,难不成是嫌弃我蠢笨不成?”陆瑾眼皮一垂,委屈的很。   教过她的夫子虽说她懒惰调皮,但也都夸她聪慧无双的。   “自然不是。”魏铭忙解释。   “那是为何?”   “……”魏铭一时语顿,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说你很忙,没空教我对不对?”陆瑾像是想到什么。   就像爹爹那般,总是很忙,没空教她骑马射箭,之前都是长姐教她,前段时间空闲在家才抽出空来,爹爹可是夸她有天赋呢。   魏铭被一个孩子追问的额头有些冒汗,只能顺着她的话道:“正是。”   “那魏哥哥不用担心,我不忙啊,我可以去找你,待你空了再教我,或者休沐的时候教我。”大齐官员每十日休沐一日,很快的。   魏铭不好敷衍一个孩子,只得道:“不敢耽误陆小姐学业,不过,我可以让荣儿教你。”   魏荣的字小时是他教的,后又得祖父真传,少有人及。   陆瑾叹了口气,退居而求其次道:“那好吧,不过,我喜欢魏哥哥的字,你要多写几张字帖给我,我好继续临摹。”   这次魏铭倒是直接答应:“好!”   很快到京城,魏铭倒没有随陆瑾一同进宫,他救陆瑾乃举手之劳,并不求回报,自不用到东宫复命。   陆瑾是县主,又是太子妃亲妹,进宫自不用通报,顾郡王就更不必说了,所以,一行人是直接到了东宫。   陆瑾一看到陆瑶,压在心底的委屈一下全涌上来了,扑进陆瑶怀里就哭。   扑进陆瑶怀里那一瞬可把夏竹吓坏了,这也就是县主,若换了旁人,只怕早被太子殿下一脚踹飞了。   陆瑾也就在陆瑶面前哭了一场,虽哭的厉害,但也极好哄,很快就有恢复了往日活泼。   陆瑾平安回来,陆夫人才知陆瑾失踪的事,连夜进了宫,看到女儿无恙,这才放心,母女这一夜便留宿在东宫。   陆夫人听说女儿有了身孕,先是大喜,接着却是冷着脸道:“你这丫头倒是瞒的紧,连娘都瞒着。”   “娘别生气,女儿是怕娘担心,如今事情解决就赶紧告诉娘了。”   陆夫人低头看着女儿肚子,交代了她不少注意事项,尤其,头三个月不可同房。   陆瑶又红了一次脸,这些嬷嬷早叮嘱过了,不过,未免母亲担心,还是点头应下。   陆瑶的陪嫁里是有几个身家清白的丫头的,当初被赵恒以王府住不下为由遣回了陆家。   陆夫人当时自然是高兴的,可如今女儿有了身孕,若是此刻有人趁虚而入,只怕瑶儿作为东宫太子妃要维持面上大度,心里得委屈了。   尤其,赵恒现在入主东宫,有些事他不提,有的是人操心。   “瑶儿,不然……”陆夫人的意思陆瑶明白。   “娘,此事女儿和殿下提过,只是他不肯,我总不好因此事和他闹的夫妻失和,不过也正好,不用装大度。”陆瑶笑道。   怀孕之初,她便和赵恒说了,只是他当着东宫众人的面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虽被凶的可怜巴巴,心里却是高兴,毕竟没有女子希望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的。   陆夫人点头:“如此也好,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娘也不好多说,你向来是个心里有数的,娘是怕你受了委屈难过。”   “娘放心,女儿省的。”   ……   陆夫人又和陆瑶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去了偏殿。   这里是东宫,纵然是母女,可也君臣有别,不好宿在太子妃主殿。   赵恒没多久就回来,事实是,他已经派人回来瞧了好几次,看岳母大人还在和窈窈说话,不好催促,只能在书房干等着。   “你不是在书房议事,怎得这么早回来了?”陆瑶问道。   赵恒这两日养伤,别说大臣,连府中幕僚都没有见过一个,如今瑾儿已经安全,实在不好再看他这般浑浑噩噩下去。   “大局已定,有何事好议。”赵恒完全不放在心上,接过陆瑶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顺手拿起桌上的葡萄剥了皮儿送到陆瑶唇边。   “皇上今日才见了常祭酒,你是一点都不担心?”赵恒有时候心大的陆瑶都替他担心。   “祭祖过后,你觉得我和父皇还能和平相处吗?”如今的局面,势必其中有一方彻底退出朝堂。   陆瑶看着赵恒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若皇上不愿退位亦或另立储君呢?”   赵恒并没有停下手上动作,冲他歪了歪头,漫不精心道:“他难道看不出,我和他在朝堂上持续撕扯内耗,大齐就要完蛋了?”   “大齐南境与南疆之前缠斗几十年,如今西境又和契丹大战,西部称臣多年的游牧部族见势都有反心。你觉得国库能顶多久?西北傅家军是会听令皇上还是会听我这个太子号令?”   “你的意思……”陆瑶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大概就这两日吧,父皇就算觉得我是个白眼狼,可也是他钦定的,他更不会拿赵家天下开玩笑,不会在这个时候把社稷交给煦儿。”赵恒又喂了一个葡萄到陆瑶口中。   陆瑶震惊赵恒这三年的变化,看着他如何从一个事事不放在心上的不受宠皇子到如今运筹帷幄的东宫太子。   便是她都不敢如此确定皇上此刻的心思,论谋算人心,她也是少有对手,如今……   陆瑶表情如释重负的笑了:“殿下越来越让臣妾刮目相看了。” 第875章 占我便宜   “那是因为窈窈教的好。”赵恒执着陆瑶的手:“若是没有你,便没有这所有的一切。”   这不是他最初想要的生活,但有她在,一切值得。   “殿下莫要说笑,我可什么都没教。”陆瑶可不敢托大。   赵恒虽不在京中长大,对朝局也不算了解,便是比起肃王他都不算有优势。   他初入京便被皇上丢进大理寺,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笑柄,他就是颗被皇上随手丢在悬崖缝里的种子,顶风冒雪,坚韧不拔,凭着一股子执拗,悄无声息长成了一棵可以让人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   他的今日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走过不少弯路,也失去了许多,处下风时不怨天尤人,立上位时不目中无人,他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   就如祭祖大典为顾,云两家平反,对一个国君来说或许不该,可他唤醒了人心底的那抹良知。   他走到今天,她虽参与,但路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庆历二十六年夏,大齐第四任庆历皇帝下退位诏,传位于大齐太子赵恒,一月后行登基礼。   大臣们先是一愣,接着山呼万岁,一切意料之中,自先太子薨后,大齐多年的夺位之争就此落幕。   作为下一任国主,赵恒大概是最后知道消息的一个。   因为身上有伤,太子殿下再一次公然翘了早朝。   皇上都没说什么,大臣自然也不会有意见,于是,皇上和朝臣愉快的决定了登基大典的日期,全程无人提一句,要不要和太子殿下商量。   都成这样了,还商量什么,就剩下的几个歪瓜裂枣适合当国君吗?   当然,这话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没人敢说出来。   顾昭华跑的气喘吁吁,后面还跟着肃王赵煊,两个人到的时候被拦在院门口。   这里是东宫不假,但这是太子妃的院子,太子殿下自入了东宫,便日日歇在太子妃院子,自己的寝殿成了摆设。   顾昭华常来东宫自然知道在哪儿能找到赵恒,直接就闯过来了,可没想到被拦住了。   “太子殿下身上伤未痊愈,因此还未曾起身。”夏竹只能拿太子的伤势说事,毕竟不能告诉他们说,太子殿下一向如此,不许任何人靠近的。   “未起身?出了大事知不知道,五哥怎么还能睡得着?”   紧跟着后面跑来的赵煊点头附和:“真的出大事了。”   夏竹脸色一变,两位王爷都说出大事了,这到底是多大的事,她也不敢进去啊,会被太子殿下踹出来的。   正着急着呢,赵恒慢悠悠的从屋里出来了:“何事喧哗?”   顾昭华和赵煊顺势进去:“五哥,今日舅舅在早朝宣布退位,你一个月后就要行登基礼了。”   顾昭华一口气全说了,赵煊在旁边跟着点头:“正是,正是。”   “五哥,你说舅舅是真的要退位吗?”反正东宫也没外人,顾昭华就直说了。   赵煊也有这个担心,点头附和:“是啊!”   父皇多老奸巨猾啊,他的话都要翻来覆去的想,不能只听字面意思,祭祖一回宫就闹着退位,这又是唱哪出呢?   赵恒怕这两个聒噪的家伙把陆瑶吵醒,便道:“到书房说吧!”   两人点头,顾昭华朝房里看了眼,本来想着能蹭顿饭呢,看来是不成了。   赵恒觉得这俩货是不是太闲了,得给他们整点事情做啊,不然成日里往东宫跑得多烦,他这伤也养不了几天了,以后这样一觉到天亮的日子可不多了,想想都觉得烦闷。   顾昭华和赵煊自然不知道赵恒心中所想,心里美滋滋的,五哥要当皇帝了真好,以后岂不是每日都能和五哥一起早朝,顺便一起约个早膳。   赵煊看了一旁傻笑的顾昭华一眼,他怎么觉得五哥知道自己要当皇帝了不大高兴呢,脸阴沉沉的。   赵煊拍了拍顾昭华手肘,顾昭华完全没感觉,赵煊又拍了两下,顾昭华总算察觉了,不悦道:“你摸我作甚,占我便宜?”   赵煊最不喜被冤枉:“谁摸你了。”   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有甚可摸。   “你摸了我好几下,就刚刚!”顾昭华也是得理不饶人的。   “我那是拍你。”   “拍我?你敢拍我?看我不拍回来。”顾昭华怒道。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赵煊也忘记了自己拍他是为什么了。   赵恒一大早的被这两人吵的头疼,憋了许久的火终于爆发了。   “闭嘴!”   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各自撇头,不过倒是没再吵下去。   到外院书房时,孙大人,宋大人,刘御史,礼部尚书几位朝中重臣都在呢。   到了这般时候也不用避嫌了,再说,大理寺是太子殿下的老窝,顺天府是亲家,早就是过了明路的,谁都知道。   他来呢,一则给太子殿下道喜,再则,马上要继位了,有许多事该提前做准备。   只是,他们要见太子殿下只敢在外院等着,可不敢像顾郡王那般直接往内院跑,忠心归忠心,命只有一条,一家老小还指望这份俸禄过日子呢。   韩詹事和太子府的幕僚也在候着,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尤其韩詹事,他是从府邸过来的,想当年他还只是一位王府的长史,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其中的惊险……唉,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恒十分淡定,孙天得脸上也没什么喜色,祭祖大典之后皇上退位,看似突然,一切却也是意料之中。   “臣等恭喜太子殿下。”众人行礼道。   虽说退位诏书已下,可若急吼吼的称呼皇上就显得太心急了。   赵恒语气很随意,在主位上坐下:“平身吧。”   新皇继位看似简单,可这背后复杂着呢,撇开不说登基大典这样的仪式,宫里宫外,御林军,禁军,金吾卫等等,这些之前可都是皇上掌管。   皇上退位怎么个退法,这和皇上驾崩,太子继位不同。   如今皇上退位后是太上皇,朝臣到底是以皇上为尊,还是以太上皇为尊,皇上是退位放权还是只退位不放权,这中间牵扯太多问题了。   平身之后沉默了一瞬,礼部尚书也是个人精,他之所以过来是奉了皇命的,登基大典的一些事情要和太子殿下商议,然后他才好按要求准备。   这些都是走过场的小事,他说完了,便可以离开了。熬到这个位置,什么都懂。 第876章 前所未有   一般像这种登基大典都是循旧制,当然,若是帝王还有其他要求,不要不违祖制皆可。   “一切从简,此事无需再商议。”赵恒脸上没什么喜色,就好像要登基做皇帝的不是他。   礼部尚书愣住,显然一时难以消化未来皇帝的话,这是什么意思?别的皇帝继位都恨不得昭告四海,到他这里一切从简?殿下这是在考验他的真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谁都知道,难不成,殿下现在就要开始大洗牌了吗?   “殿下,这……”   “国库不充裕,前方随时有战事,留着银子做别的事不好吗?”赵恒三两句打消礼部尚书心中疑虑。   其他人连忙道:“太子殿下英明。”   既然一切从简,那也没什么好商议的,礼部尚书告退后,书房里剩下的都是心腹。   顾昭华是个不愿动脑子的,这会儿看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嬉皮笑脸道:“恭喜五哥。”   顾昭华这声恭喜没有得到大家响应,反倒让气氛逼仄,静悄悄的,顾昭华觉得自己的笑声都显得有些刺耳了。   “都怎么了,不该高兴吗?”五哥要当了皇帝,绝对是一代明君,可以流芳千古的。   “当然,当然!”宋轶倒是给面子,附和了一声。   赵煊今日倒是难得清醒,白了顾昭华一眼,总算想起被他打断的话:“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虽说父皇中过风,随时都有复发的危险,但也不必突然的退位。   毕竟大齐是有太子殿下的,以后父皇……太子继位也是顺理成章。   孙天得看了肃王一眼,肃王殿下倒是长进不少,不错,孺子可教。   赵煊这发人深省的一问,顿时让书房今日的议事迅速上升到主题。   他们今日巴巴的跑来,不就是想知道皇上此举有何用意,想好对策的吗?   “父皇年事已高,生了退隐之心,颐养天年也是常理,既然退位诏书已下,孤自当不辜负父皇期许。”赵恒先开了口。   不论父皇到底如何想,剩下的都是父子之间的问题,他们之间的矛盾不能连累大臣,更不能拖累朝纲。   说白了,氏族大家们的心都活泛了,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便是今日在座的,过去能推他到那个位置,未来未必不会生出私心。   不论如何,大齐的江山经不住这样算计了。   这次祭祖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君臣一心,不能因为他们父子间的矛盾再让人心散了。   自祭祖回来,父子还未照面,也该见一见了。   这场议事还未开始便结束了,宋轶和孙天得肩并肩走着,步伐很慢。   待到宫门口宋轶才开口:“太子殿下行事沉稳许多。”   不大像往日的风格,不过还是一针见血,不喜啰嗦。   太子和皇上向来针尖对麦芒,少有政见相同的时候,这次倒是一反常态。   “沉稳些是好事。”宋轶点头认同,两人在宫门口告别。   君心难测,先看看再说吧。   陆瑶也已经知道皇上退位之事,赵恒果然猜中了。   祭祖之后,父子俩之间的一切都该有个交代。   赵恒继位,要面临的问题不会比皇上好多少,朝中虽然支持赵恒的大臣不少,但其中也不乏为了一己私利的,他要肃清朝纲也绝非一夕之间的事。   今年朝廷下的诏书格外多,先是科考案连下三道,接着皇上竟然下退位诏。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皇上退位的消息,一个上午传遍京城,京城里的茶楼小馆又多了不少谈资,百姓谈论朝堂的热情堪比这炎热的天气。   世家大族就更不必说了,太子先是推翻了明仁帝时期冤案,接着皇上就退位,看来是皇上已经压不住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上位后怕是要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这对世家也是好事,之前山东大儒和清河崔氏进京,东宫开办女学,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皇上下诏退位的当晚赵恒去了华清殿陪皇上用膳。   华清殿早知道太子要来,早备好了酒菜,赵恒进去的时候殿内除了皇上就只有常贵。   “儿臣拜见父皇。”赵恒拱手行的常礼。   “身上的伤如何了?”皇上的声音沉沉的,透着一丝疲惫。   这次祭祖之后,皇上是肉眼可见的老了,像是从心理上被击垮了。   “儿臣谢父皇关心,已经大好了。”赵恒态度难得的恭敬。   “朕听文绪说了,莫要掉以轻心,你如今可是大齐的皇帝了。”皇上说这句话时看着赵恒。   他已下退位诏,虽一月之后才行登基大典,但赵恒已经是皇上了。   “父皇为何如此突然?”赵恒直言。   皇上没有立刻开口,过了会儿才道:“朕老了,大齐也该有新气象,明日开始,早朝便由你主持。待你登基大典后,朕便会搬到太和殿。”   赵恒并没有推辞,从座位上起身,单膝跪下:“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   “这话莫要说的太早。”皇上意有所指。   东宫只有一位太子妃,以前倒也罢,如今怕是由不得他了。   便是他不提,那些等着重整旗鼓的世家也会想办法把家里的女儿洗白白塞进宫里。   赵恒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再和皇上闹不愉快,只是有些事,谁都别想做他的主。   赵恒没有接皇上的话,皇上看他难得沉默,以为他是妥协,而赵恒也以为皇上的沉默是对他行为的默许,难得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吵起来。   “登基之前高鹏任你差遣,登基大典之后,他会随朕倒太和殿当值,你要留谁用谁,自己决定。”皇上说的直白。   父子俩斗了这么久,闹到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皇上带走高鹏便是把禁军交到了赵恒手上,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祭祖的事,太子的举动打了赵家先祖的脸,也重重打了他的脸,先祖不敢做的事,他这个儿子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事有利,但也有弊,且不说史官以后如何写,只怕现在人心都难以捉摸。   皇上现在心情有点矛盾,他既想他的儿子做出一番丰功伟绩来,又想看这臭小子不听老人言,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时的后悔样,皇帝哪有那么好当的,他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就知道了。   太子以后的路只会比他更艰难,要么走出一条之前皇帝都没走过的路,还得走成功了,要么就是被世家反噬,成为世家傀儡。   太子做的一切注定他不能成为一个平庸的皇帝,要么名垂史册,千古一帝,要么功败垂成,千古骂名。 第877章 白费功夫   “儿臣多谢父皇。”如今赵恒这句谢是真心的。   皇上退位这本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的放权给他。   毕竟,皇上退位,有他给的压力。   “你不必谢我,你接下来要走的路更难!”皇上叹了口气。   赵家先祖三代人的努力才将世家打压下去,如今都白费功夫了。   若有朝一日世家反扑,赵家天下只怕不保了。   “不管多难走,儿臣只求无愧于心。”一条路在没有走之前,谁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朝廷既然用人不拘一格,便不能将世家子弟排除在外,有能者皆可用之。   就像一把上好的兵刃,若用来杀人,它是只是利器,但若用来捍卫大齐疆土,那便性质不同,如何把握还在为君者如何作为。   这顿饭很平静,既不像君臣,也不像父子,接下来父子俩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皇上说乏了,赵恒起身告退。   皇上坐在龙椅上许久,长长叹了口气:“这是朕最后能为他做的。”   “皇上用心良苦,太子殿下日后会理解皇上的。”   “他不会理解,他还是恨朕。”皇上低喃,随即笑了:“罢了,罢了,从此以后朕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别人不知道,可常贵知道皇上是如何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走上这个皇位的。   步步惊心,处处忍让,为了这个皇位他的确牺牲了许多,也的确对不起先皇后,可帝王之位,从来都是血腥残忍的。   “皇上,奴才扶你。”常贵扶着皇上从龙椅上起身,慢慢往后走去。   赵恒出了华清殿,在华清殿外的台阶上站了好久才慢慢的从台阶上往下走,一步一步,他知道以后的路不会好走,但不论夜再黑,路再难,他都会走到底。   陆瑶看到赵恒进来,脸上的紧张情绪才消散了些。   虽然说皇上已经下传位诏书,但总觉得今晚有些鸿门宴的味道。   “皇上说了什么?”陆瑶上前下意识的拉着赵恒的手臂。   赵恒反手握住:“皇上把御林军调度给我,他是真的要放权给我,你放心。”   陆瑶沉默了一瞬,皇上一向爱不动声色的挑起争端,坐收渔利,这次的举动倒真的让人意想不到。   ……   皇上今日这份退位诏,在京中权贵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继位这是意料之中,可来的太突然,许多人还没准备好。   吏部尚书冯曦晨走的是他老师魏阁老的路子,延续了纯臣作风,可冯曦晨太过谨小慎微,反倒失了气度。   纯臣不是缩头乌龟,什么都不敢做当然不会出错,他的做事方式太子一向是看不上。   太子上位,内阁这块肯定是要动的,冯曦晨内阁第一把交椅可还没坐热呢,这就要下去了。   尤其,冯曦晨的三儿媳母族这次还作死的跟着景王谋反,冯家多少要受些牵连的。   可冯曦晨下去了,内阁还有谁能担重任?   朝中就那么几个抢手的位置,谁都想争一争。   近百年,世家无一人进内阁,当初的云家,之前的魏家,虽也是名门,但俱是清贵之家,族中子弟都是科考走上去的,算不上世家。   说白了,是皇上打压世家后捧起的朝廷新贵,虽得宠,但背后并无强大家族支撑,靠的是皇上恩宠,否则当年明仁帝也不会用云家来挡劫。   云阁老朝中有足够地位,背后又无盘根错节的势力,这样的纯臣最适合。   用清贵打压世家这是朝廷惯用的手段,顾家军的事也只能用清贵来压。   曾江回到家时难得老父亲还在等着他,老曾大人坐在椅子上都快睡着了,听人来说少爷回来了,一个激灵醒来了。   曾江没想到这么晚了,父亲会在他院里,拱了拱手:“父亲。”   “去哪了?”曾大人一脸的不悦。   “魏铭回京了。”曾江顾左右而言它。   曾大人听出来了,儿子这是去了魏家。   “如今的局势,便是魏铭回京,魏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到从前。”魏阁老把位置传给冯曦晨,就是想他日后能帮衬孙子一把,可这次冯家能不能保全还两说,更别说提携魏铭了。   “魏铭刚及弱冠,这个年纪自然进不了内阁。”曾江语气淡然,曾大人一时没品出儿子话里的意思来。   过了半晌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刚才说魏铭回京时的语气和现在这话完全两个意思。   “魏铭大概会进国子监。”当然,魏铭并没有说,这是他的猜测。   论学识,大齐无人比得上魏铭,论功绩,他发现黑水矿,也算有功社稷,便是进内阁也够格。   他的确是耀眼的,可正是因为耀眼,让他进内阁反倒成为活靶子,太子若真的看重他,日后要重用他,国子监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如此,他便能建立自己的人脉,日后国子监的学生入朝堂,谁不要尊魏铭一句老师。   “国子监?那里有常祭酒,虽说魏铭学识不差,常祭酒可是他的老师。”魏铭状元郎出身,在翰林院也熬了几年,做个教书先生太大材小用了。   曾江不说话,就静静的瞧着父亲大人,曾大人被儿子看的不自然,有点恼羞成怒道:“你有话就说,瞪着我作甚?”   曾江这才道:“父亲觉得冯大人那个位置谁坐合适?”   曾大人今晚就是来和儿子说这事的,冯曦晨内阁首辅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曾大人想到差点和冯家结亲就直冒冷汗,生怕太子若是知晓了被迁怒。   “朝中有资历的就那么几位,严明舟入京太晚,刘御史不够圆滑,树敌太多,也不合适。”   “宋,孙两位大人是太子的人,若太子一上位就安排自己人,让人看着难免有失公允。”   “陆玉庭不在京中,再说他是平宁侯世子,又是驸马,内阁不会选掌兵的世家,这就排除了。”   曾大人像是想到什么:“你莫不是认为太子会点我吧?”说完后直接摇头:“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曾江看父亲大人还算有自知之明,那句打击他的话就不说了,点了点头:“父亲分析的很是。”   曾大人白了儿子一眼:“照你说,谁有资格进内阁。”   曾江这次倒也没卖关子:“父亲觉得常祭酒如何?”   曾江说完,曾大人豁然开朗,对呀,怎么就忘记常祭酒呢。   常祭酒是先太子之师,当年若不是因为先太子的身份要避嫌,按他的资历,早就该进内阁了。   后来先太子薨逝,常祭酒这才进了国子监,常祭酒这时候进内阁,任谁也不会说什么。   学识,资历,这些年在国子监经营的人脉,谁家没个儿子在国子监读书?便是自家这个冷面无情的臭小子也要尊常祭酒一声老师。 第878章 和平相处   曾江看着父亲的表情道:“父亲猜的没错,常祭酒很快就会进内阁,时辰不早,儿子送父亲回院休息。”   曾大人点了点头,父子俩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待回到院子,曾江转身离去,曾大人方才想起,他今日去的目的。   气的扶额,被他三两句糊弄的正事都忘了。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他先前总和陆玉庭不对付,太子继位,陆玉庭可是皇上的师兄,若闹的太过,只怕皇上容不下他。   他这个儿子打小就是个不择手段的黑心肝,面上不显,心里最是爱记仇,就怕他背地里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未来皇上不快。   曾大人气的不行,大呼上当,下次逮到他又不知什么时候。   谁能想到他这个亲爹想见儿子还要到早朝,他虽说是侍郎,可比他一个尚书都忙,又在皇上面前得脸,经常被皇上留下商议政事,他总不能和皇上抢人。   如今,新皇继位,他怕他这个前任皇上宠臣被新皇看不过眼啊。   儿子受欺负了当父母的心疼,可自家这个黑心肝是个不肯吃亏的,就这性子……   唉!   曾江踏着月色回了自己院子,他当然知道父亲担心什么,不过,父亲的担心有点多余。   太子为云,顾两家平反便知是个胸中有丘壑,目光长远的,绝不会因为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迁怒他。   太子继位,正是用人之际,为了稳定朝纲,应不会大刀阔斧的整改六部,冯曦晨的首辅肯定保不住,但三两年内应是不会出内阁,毕竟,他还是吏部尚书。   魏阁老门生遍布,便是看在魏阁老的面上,太子都会留些颜面给冯家。   倒是他的终身大事家里竟是没人着急,再过半年,魏荣孝期便过,可以议嫁了,他要不要提醒一下娘?   今日他的确是去了魏家,可惜,并未见到魏荣,因为祭祖的事情忙前忙后,说来也大半个月未见过她了,谁知竟是个心硬的,他在魏家愣是坐到快月上中天都没见到她。   要不是那肖从安实在不胜酒力,喝的昏睡过去,他还能多等一时半刻。   可见,魏铭回京也不完全是好事,这才刚开始呢。   ……   皇上退位诏书下的突然,第二日早朝龙椅上突然换了人,大臣们一时间还有些不大习惯。   赵恒道:“孤尚未行登基大典,诸位臣工在大典前仍延续旧称,以示对皇上敬重。”   说完让人搬了椅子,放在龙椅下首的位置,这才坐下。   大臣齐声道:“太子殿下仁孝,实乃我等典范。”   本以为朝堂要掀起轩然大波,但静悄悄的,比平日里还提早了近一个时辰散朝。   今日议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激烈的讨论,没有争议,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些巴巴等着看热闹的显然有点失望,冯曦晨那颗提着的心,提的更高了。   就像脑袋上吊着一把刀,却不知那把刀何时会落下,等待的过程是最煎熬的。   家里也是乱了套,夫人要将老三媳妇立刻休弃,被他拦了,老三媳妇是宗室女,娘家才出事就被休弃,只会让人觉得冯家无情,以后家里的孩子还如何议亲?   太和殿那边正在修缮,皇上暂时还住在华清殿,赵恒倒没有让人把奏折送往东宫,依旧送到华清殿,赵恒一边批阅奏章,时不时询问句皇上意见。   皇上知道,太子不是不懂,是给他这个太上皇颜面。   祭祖的事大臣们心里都有数,面上没什么,心里都明白他这个皇上是被逼下龙椅的。   太子此举倒是有心了,有时他也琢磨不透太子的想法,说他不通人情世故吧,他偏又明白。   父子俩一改往日的剑拔弩张,鸡飞狗跳,凡事都有商有量的,倒是常贵,每次太子殿下过来,他都提着一口气,怕父子俩一不留神再打起来。   连着四五天过去,倒是静悄悄的,太子殿下偶尔还能留下陪皇上用膳,真是极难得的温馨时光。   太子这日回到东宫时已是晚膳时分,小丫头们刚摆好膳,看太子回来,忙又添了副碗筷。   太子自入住东宫就奉行节俭,便是如今陆瑶有孕,膳食也并未比之前多,只是花样换的更勤了些。   陆瑶递了帕子给赵恒让他净了手,这才开始用膳。   陆瑶有孕后口味和以前有些不同,以前不大爱吃的菜倒是觉得特别有滋味。   和别人不同的是,别人家有孕都吐的天昏地暗的,折腾好几个月,陆瑶也就不舒服了那几日。   自祭祖之后回来便觉胃口大开,胃里也不再翻腾难受。   许璐也说陆瑶的情况也属正常,她曾见过一些特别的妇人,有的孕吐一直到生产,有的从有孕到生产从未有过不适。   赵恒伸手轻轻摸了摸陆瑶依旧平坦的小腹笑道:“窈窈腹中孩儿一定是个孝顺的,在腹中便知心疼娘亲了。”   陆瑶一脸的笑意:“许姐姐也这样说,让我每日多到园子里走一走,说到时生产的时候也能少遭些罪,你不用特意回来陪我用膳,朝堂上事情多,你可还适应?”   “没什么不适应,朝堂也并无大事,都在观望着呢。”谁都不想做出头鸟。   这些年,朝堂已经养成这股风气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反正做多做少俸禄都是那么多。   他们不是不能做事,而是一个个藏着掖着,朝廷也不能一下把他们都治罪了,且不说一下也找不到那么多可用之人来填补空缺,倒是先让他这个新君落下个暴君的名号。   就先这样温水煮着,等他们觉得烫了的时候就得自己想办法跳出大锅,到时候就是他们求着他了。   “父皇身体可还好,我听说文太医隔一日便要去请平安脉?”陆瑶问的委婉。   她是担心赵恒的脾气一上来,和以前那样和皇上闹起来。   他现在是皇上,和太子时又不同,到时一个大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史书上别想留下好名声了。   “窈窈的办法管用的很,难得老头子有看我顺眼的时候,今日还说起我小时候的事,也是极难得了。”说实话,那些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他回京这么久,老头子对他的笑脸都不及这几日多,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老头子和平相处。 第879章 当真心狠   陆瑶倒是能理解皇上此刻的心态,他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没有哪个皇帝是以昏君为人生目标的,恰恰相反,他们都想做个好皇帝,只是每个人想做好皇帝的方式不一样。   皇上用他祖传的方式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在朝堂上借力打力,操控一切。   以上位者的姿态看着自己的儿子们斗的火热,用优胜劣汰的方式竞争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来。   可突然横空出来一个不按规则的入侵者,他要的是兄弟间的竞争,不是和他对着干的。   赵恒的出现打破了皇上的期许,甚至还挑战了他作为皇上的准则和颜面,他当然不满意。   可赵恒的出现也为朝堂注入了新鲜血液,盘活了犹如死局的局面。   陆家失了兵权,崔家灭门,皇权的集中达到了顶峰。   睿王失势,景王流放。赵恒的太子之位也算是有史以来流血牺牲最小的,这点皇上其实很满意。   毕竟天下间也没哪个父亲盼着自己的儿子死,赵穆流放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偏赵穆是个不肯认命的,皇上又觉得自己是个能操控一切的。   结果,打脸了。   儿子死了。   祖上的阴谋也曝光了。   赵家最狼狈的一面被曝光,他这个皇帝没法再做下去了。   失了君威,失了体面,也只能体面的退位。   做皇帝和不做皇帝考虑的问题就不同了,千斤重担有人接替了,还能时不时的看着曾经和自己叫板的儿子出丑,虽不能说幸灾乐祸,但也差不多这个意思了。   父子之间的矛盾没了,再加上赵恒的刻意服软,感情自然就好了。   事实证明,哄好一个父亲远比哄好一个皇帝要容易。   以前是君臣,如今是父子,以前谈的是朝堂利益,现在谈父子感情,顺带回忆下过去,追忆下故人,当然性质不同了。   “他再如何都是父亲,如今走下那把龙椅,你们没了矛盾,倒是能和寻常父子一般相处了,殿下连天下都担得,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以后有我,有我们的孩子,你再不是一个人。”陆瑶握着赵恒的手,轻轻的捏着。   当一个帝王已是不已,他不想再因过去的事让他的枷锁更深一层。   上一世他如何登基她不知,可这一世他走到这个位置,有很大成分是她的原因,所以,不管多难,她都会陪着他。   “窈窈,其实这几日我开始有些理解他,”赵恒的话顿了下:“但是,我绝不会像他这般放弃自己重要的人。”   然后再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自欺欺人。   后面这句话赵恒没有说出来,他理解他作为君王的无奈,但不会原谅他作为夫君和父亲的所作所为。   这世界,没有谁是生来该被牺牲的。   新帝继位,政权交替,朝堂上一点动静没有,被众人给予厚望的魏铭回京后一直闭门在家。   更让人奇怪的是,传说文曲星君是被东宫找到护送回京的,可新皇一直未召见,安静的过分了。   魏家人也出奇的低调,听说前段时日,魏家的三小姐出阁,嫁的是户部新上任的户部郎中。   可那时正逢祭祖,小小的户部郎中自然是无资格随行的,京中有头有脸的都不在,这婚礼瞧着自然寒碜。   回门时魏铭已经回京,再加上知道了魏荣和曾江订亲的事,魏芳一回府就闹起来了,想到才新婚,婆婆就给她立规矩,还要她伺候她用膳,处处刁难。   都是魏家的女儿,凭什么魏荣可以嫁曾家,而她只能嫁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小小郎中。   在魏芳心中,觉得自己是被魏夫人骗了,她们肯定早知道魏铭要回京,独独瞒着她,若是她知道魏铭回京,魏家要起复的,她才不会急急把自己嫁了。   魏芳闹着要和离,还是在娘家哭哭喊喊的闹起来,肖从安的面子自然不好看。   这桩婚事的确不是他的意愿,可既然已经成婚,他是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的,毕竟,她是魏家女,魏家于他有恩。   肖从安不好为自己辩解,魏夫人不想闹的太难看,只能让魏芳在家里住了下来。   回门那日,肖从安喝多了,便歇在了魏铭的院子,第二日要带魏芳归家,魏芳却不肯,铁了心的要和肖从安和离。   于私肖从安自然是想答应,这门婚事本就是出于无奈。   可思及其他,和离于女子而言总是不好,她既嫁他,他也要为她以后考虑。   衙门上的事不容他耽误,只能告诉魏芳,明日再来接她。   第二日下了衙门肖从安提着礼品上门,赶巧了,和曾江碰个正着。   回门那日曾江也在,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曾江是魏家毛脚女婿,若论起来,魏荣行二,肖从安还要唤声姐夫。   可现下两人还未成亲,再加上关系也一般,不好太套近乎,又不好太疏离,便拱手称:“曾兄。”   曾江也还了个平礼:“肖兄。”   肖从安连道不敢,不敢。   曾江笑了笑,倒也没敢托大,毕竟,他这还未转正呢。   他和魏荣的亲事是两家口头定下的,还未来得及开始走六礼呢。   曾江今日是以拜访魏铭的名义来的,魏铭虽说不见客,但曾江又不完全算客,可若说是自家人也还言之过早。   魏铭虽年纪小,但他早慧,甩了同龄人十八条街,和他同龄的都还在埋头苦读准备科考呢,他身边人一直都是比他年纪大的,久而久之相互也都习惯了。   比如今日,倒不是魏铭刻意摆未来舅哥的面子,但就那个言谈气度,曾江也是绝对不敢糊弄的。   曾江今日是带着一方砚台来的,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有时候不得不认命,他这辈子注定是要被魏铭的压着的。   最关键,快到午膳,魏铭完全没有留膳的意思,曾江便是脸皮再厚也找不到借口留下了,只能起身告辞。   曾江临走时朝魏荣院子方向看了眼,这个女人可当真是心狠,哥哥一回来,连他这个未来夫君都不认了。 第880章 如沐春风   这倒不怪魏荣,魏荣这几日不出门实在是有原因的。   不然魏芳回门那日闹的那般难堪,魏荣也不会连面都没露。   这几日天气闷热,魏荣爱贪凉,吃了不少冰镇过的寒瓜,赶巧小日子就来了,小腹疼痛难忍,脸色也不好,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魏夫人这几日本就被魏芳的事闹的头疼,魏荣不想母亲担心,哪里敢说,还是金橘悄悄去厨房熬了红糖红枣水。   魏荣在自己院里躺了三天,今日才腹痛稍微好些。   不过,折腾了这几日也没力气出门,靠在贵妃榻上,明明天气闷热的很,小腹上还搭了条毯子,头发散着,连发髻都未挽,竟是有几分病美人的模样。   “小姐这次难受成这样,以后可莫要贪凉,若是落了毛病,那以后可要受苦了。”金橘唠叨道。   魏荣摇着手中的贵妃扇:“你别说了,下辈子再不要当女人了,当女人太苦了,每个月都要痛苦,将来还要生孩子,又得在鬼门关转一遭,下辈子我要当男人,顶风尿三丈……”   “咳……”男人的咳嗽声。   如今魏荣院里不像以前婆子丫头一大堆,就金橘一人,在屋里伺候,外院自然就没有人。   家里的男人只有大哥,魏荣吓了一跳,也不知刚才的话大哥听到没有。   魏荣赶紧从贵妃榻上起身,魏铭已经进来了。   “哥,你怎么来了。”魏荣有些心虚。   哥哥很宠她没错,可对她教导也是很严厉的。   以前在家里,她不怕爹娘,不怕祖父,但还是有几分怕哥哥的。   “我来看看你,这几日怎么都躲在房里。”魏荣打小就爱热闹,不是整日躲在房里的性子。   再说,按她的性子,魏芳这两日这般闹腾,早就撸起袖子打上门了。   “外面晒,我怕晒黑。”魏荣狗腿的笑着:“哥哥怎么得空了。”   听说肖从安这几日常在,她又身子难受,自哥哥回来那日抱着哥哥痛哭了一场,这几日都在自己院里。   魏家出事后,哥哥不在京中,肖从安帮着家里处理祖父和爹爹的后事,娘后来也试探的提过,只不过没多久他和魏芳就……   一个大好青年被魏芳坑了,后来又听魏芳冷嘲热讽的说,肖从安是接到她的信才过去,肖从安为了不将她牵连进来才答应娶她,硬生生的隐去了这事,魏荣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魏铭笑了笑,也没有揭穿魏荣,让她坐下,手搭在她腕上诊脉,过了会儿,以长辈的语气道:“以后少吃些寒凉的,一时爽口,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拿起笔,写了张方子:“这几味药,喝两日便无碍了。”   “哥,我不要喝!”魏荣一脸拒绝。   她最怕喝药了。   “放心,这药不苦。”   “真的?”   “自然,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魏铭像小时候般摸了摸魏荣的头:“曾江刚才来了。”   “哦!”魏荣低着头,低低的哦了声。   “我听母亲说是曾夫人亲自上门提的亲,你可喜欢他?”魏铭声音低低缓缓的,让人听着舒服。   魏荣有些不好意思的撒娇:“哥!”   魏铭笑了笑,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看来是喜欢。”   金橘站在一边都看呆了,大少爷感觉比以前更好看了。   魏荣不说话,手指搓着衣角,脸都红了。   魏铭笑容更甚几分:“荣儿喜欢,哥哥自然不会阻拦,放心,哥哥会为你备好嫁妆的。”   “哥,你再说我不理你了!”魏荣捂着脸,感觉脸烫的要烧起来了。   “好了,好了,哥不说了,你好好歇息,金橘你一会儿把药熬好让小姐喝了。”   “是!”金橘应道。   魏铭出了院门,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了,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   曾江这两日来的倒是殷勤,今日还送了他一方砚台,既然两家已经口头定亲,曾夫人已经上门商议,板上钉钉,他却对他这般殷勤莫不是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心虚的慌?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傻乎乎的又好骗,不知被曾江灌了什么迷魂药,他记得荣儿一向是讨厌曾江的,怎么这才多久就喜欢了呢?   魏铭才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房里冲出一道身影:“魏哥哥,瑾儿来看你了。”   魏铭:……   定了定神才道:“陆小姐。”   虽说年纪小,可他毕竟是外男,不好太随便。   瑾儿已经走到他跟前,扯了扯他袖子:“都说了叫我名字,你若再叫我陆小姐,我便叫你魏公子喽,魏哥哥你知道吗,话本上公子小姐最后可都是成亲了的。”   魏铭咳了一声,觉得外面太阳的确有些大,晒的脸有点疼。   “三九,快给魏公子倒茶,他渴了。”陆瑾使唤起魏铭的随从也是不客气的很。   三九愣了下,然后连着哎了两声,这才小跑着回屋。   “瑾儿。”魏铭额上冒出了一层汗。   陆瑾仰头看着魏铭笑的格外甜:“魏哥哥。”   魏铭看她不叫魏公子了,那种不适感这才消了些。   这么大点的孩子叫魏公子实在是老气横秋了些。   “瑾儿,有些书小孩子是不能看的。”   “我没看啊。”   “那……”   “我骗你的。”陆瑾笑的促狭。   能把我骗你的这四个字说的这么坦荡荡的,大概只有眼前这个小女娃了。   魏铭:……   “魏哥哥生气了?”陆瑾一脸无辜的看着魏铭。   魏铭哪里会和孩子一般见识,笑道:“没有。”   “魏哥哥快些跟我走,我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陆瑾扯着魏铭的衣袖将他往房里拉,自来熟的模样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魏铭只得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进了房间发现,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的……糕点。   只是这糕点的样式有些奇怪,他之前从未见过。   “怎么样,是不是看了就想吃,这是我在海上明月带的哦,它说这个叫蛋糕,大家都喜欢呢。”   瑾儿献宝似的举着一块,踮着脚尖才送到魏铭嘴边,魏铭犹豫了下,这才张口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   魏铭点头:“不错。” 第881章 媒妁之言   “很甜吧!”陆瑾巴巴的看着魏铭,一脸的期待。   “甜!”的确是比他吃过的所有糕点都甜。   当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甜腻的糕点了。   他不但不吃糕点,平日里饮食也是清淡居多。   陆瑾听他说甜,笑的格外开心:“那魏哥哥是喜欢?下次魏哥哥带我到店里吃,好不好?”   “好。”魏铭倒是应下了。   既然吃了她的东西,自然该回请的。   “魏哥哥真好,这家店是新开的,有很多新奇的东西,特别好玩,你明天有空吗?明天可不可以带我去?”既然决定了,那就得赶快把时间定下,拖拖拉拉可不是陆家人做事风格,爹爹说了,行事要果决,雷厉风行,且不可优柔寡断,贻误战机。   “明天?”   “不行吗?”陆瑾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魏铭,表情可怜兮兮的,让人不忍拒绝。   “好,明天!”   “那我来接魏哥哥。”   “不用,我……”魏铭的话被陆瑾打断:“哦,我知道了魏哥哥要去接我对吧,魏哥哥对瑾儿真好。”   魏铭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可看着陆瑾灿烂的笑,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陆瑶的原因,太过避嫌了。   毕竟陆瑾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想到这儿,魏铭的表情释然了不少,眼中的笑容有些宠溺。   荣儿小时就古灵精怪的很,陆瑾俨然还在她之上。   陆瑾带来的甜点花样不少,不过味道都大同小异,都很甜,像她这样的小女孩应是喜欢的。   尤其陆瑾强烈推荐的奶茶,虽然也有个茶字,但和茶真的没太大关系,喝一口那过分的甜腻感在喉咙里甜的发痒,魏铭迫不及待的想喝一大口茶压压惊。   偏陆瑾还特别期待的看着魏铭:“是不是特别甜,这里面还有红豆呢,是不是特别软糯?”   魏铭很怕她再让他喝,连忙道:“瑾儿,这奶茶有些太甜了,更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大适合我。”   “孩子?”陆瑾不满的垮下小脸:“我马上就十一了,我都快和娘差不多高了,是大人了。”   魏铭被陆瑾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十岁就是孩子,便是你荣姐姐在我眼中也是孩子。”   陆瑾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魏铭,好一会儿才鼓着小脸道:“魏哥哥,此言差矣,魏伯母看魏哥哥你也是孩子,可见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样的。”   魏铭看她说话有趣,倒也愿意和她多说几句:“如何不同?”   “就比如,有的孩子不可以嫁给你,像荣姐姐,但有的孩子可以嫁给你啊,像我!”陆瑾为了证明自己,特意从椅子上起来站在魏铭面前。   陆瑾话落,先是一阵安静,接着魏铭咳嗽了一声,看向一旁已经石化了的三九和双福:“奶茶有些甜了,去给我倒杯清茶。”   跟着陆瑾的菊香简直不知该说自家小姐什么好了,她怎么能,怎么能……   “魏公子,我家小姐年幼,望公子见谅。”陆瑾年纪小,菊香是个大人了,自然不能看着主子如此失礼,连忙道。   陆瑾却很是不满:“菊香,我不小了,你看,我马上要比你高了。”   说完看着已经连滚带爬从屋里出去的双福和三九,嘟嘴不满的看着魏铭:“怎么我说错了吗?我难道不能嫁给你吗?”   菊香再次阻止,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小姐……”   “菊香,我在和魏哥哥说很严肃的事情,你莫要挤眉弄眼的影响我。”   菊香:……   魏铭已经冷静下来,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他笑了笑:“当然不能,我们年纪不合适,而且,你还小,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   “为什么不能,就因为我年纪小,但是我很快就长大了,你不会等很久的。”   魏铭:……   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魏铭想了一瞬才道:“有些事情还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夫子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魏哥哥不是我又怎知我不懂?你说的话我都明白的,你放心,我不是现在要嫁给你。”陆瑾很严肃的道。   “瑾儿,婚姻之事不是这样草率的,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郑重的。”   “哦,原来魏哥哥担心这个啊,你放心魏伯母很喜欢我的,我爹爹娘亲也很疼我,我说要嫁给你,他们一定会同意的。”陆瑾一副你别担心,我都搞得定的表情。   魏铭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说不出话,刚才的奶茶真的太甜了。   “瑾儿,你……”还是孩子那句话魏铭没有往下说,因为他说了也没用。   “魏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多大了呢?”   大概是在陆瑾那样的眼神下,魏铭不好拒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答了她:“二十。”   他二十岁生辰时还未回京,因此,他并没有行弱冠礼。   “二十?”陆瑾笑容娇憨又明媚:“爹爹说男子汉要先立业,再成家,魏哥哥到时候一定要穿紫袍娶我哦,那样才威风。”   她主要是喜欢那个金鱼袋,比银鱼袋看着要威风。   爹爹有段时间穿绯袍,真的不如紫色的威风。   她那时就要爹爹换的,可爹爹说官服有品级限制,不是自己想换便换的。   魏铭:……   他好像没有说要娶她吧?   “瑾儿误会了,我并未有娶妻的打算。你这样……”   “我这么漂亮你都不想娶吗?”陆瑾朝魏铭眨眨眼,一双漂亮的眸子像小鹿一般,满是期待,甚至还带了些讨好。   魏铭一时语塞,他也是疯了,他居然和一个十岁的孩子讨论婚嫁问题。   “魏哥哥,你不会找到比我更漂亮的了,而且,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长的更加漂亮,你错过我可是大损失。”陆瑾不吝对自己赞美。   当然,不止一个人夸她漂亮,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夸她漂亮呢。   菊香先忍不住了,说实话,她真的没见过比她家小姐还臭美,还脸皮厚的小女君了。   “小姐……”菊香比陆瑾年纪大,此刻眼神看着陆瑾,分明在说,我会把这些都告诉夫人的。 第882章 英年早瞎   魏铭初听她说这些,的确是有些惊诧,或者说慌乱。   毕竟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喜欢他,有点无所适从。   如今已经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今日也是疯了,竟和一个十岁孩子讨论喜不喜欢的问题。   瑾儿能懂什么,无非就是今日喜欢这个糕点,明日换成了某种新奇的蛋糕,说不定过几日就忘了。   魏铭摇头笑了笑:“瑾儿说的是,瑾儿的确是个漂亮小姑娘。”   在他见过的人里,确实没有她这样冰雪可爱的。   陆瑾虽然对小姑娘三个字不大满意,但他总算是承认他漂亮了,可见是个有眼光的。   “魏哥哥,那从今日起,你可是在我名下的人了,在我长大之前不可以同她人有婚约,我不许的。”陆瑾神态很是认真。   魏铭愣了下,和旁人有婚约?他这几年并未有娶妻打算。   “小姐!”菊香再次打断陆瑾的话。   小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叫做在她名下,听着像是土匪头子在抢压寨夫人。   陆瑾不理菊香,她正在说正事,这丫头专坏她好事。   看魏铭沉默便又道:“不说话就是答应了,你可不许反悔,不然我是要生气的。”   魏铭点头:“好!”若是有朝一日他要成亲,告诉她便是,不过那时她应该早忘记今日之事了。   陆瑾这才满意,这会儿看魏铭的眼神,完全是像看自己的东西,越看越满意。   陆瑾在魏铭的书房待了一个午,除了临摹魏铭的字还问了不少问题。   魏铭三岁开蒙,博览群书,且过目不忘,自然是有问必答。   陆瑾叹了口气:“魏哥哥,我原以为那些夫子答不出我的问题是因为我太过聪慧,今日才知是他们才疏学浅,学艺不精,不过以后由魏哥哥教我,我一定能长进不少,说不定能考个女状元。”   魏铭倒是点了点头,虽然年纪不大,提的这些问题也不是刁钻古怪,天马行空,是个有想法的,死读书没有用,还要学以致用,举一反三才好。   不过,一般夫子碰到这样求知若渴的学生,当真要头疼了。   陆瑾没让魏铭送自己回去,离开的时候不忘和魏夫人,魏荣道别,说改日再来。   魏夫人很喜欢陆瑾,魏家出事时,这孩子隔两日便来,说话妙语连珠的,是个好孩子。   陆瑾出门带了丫鬟,护卫都在门口,魏家如今家里多是女眷,带着护卫进来难免冲撞,她小小年纪倒是心思细腻。   陆瑾上了马车,秋菊才松了口气,然后急急道:“小姐,你今日说的那些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若是夫人知道了,又要罚小姐抄女则了。”   “娘以后都不会罚我抄女则了。”陆瑾很是笃定道。   “这个的确抄了也没用。”秋菊叹了口气。   小姐打小被罚抄的女则加起来快有书桌高了,可愣是没规则住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陆瑾看了秋菊一眼,摇了摇头:“秋菊姐姐,你伺候我笔墨这么久,那女则你也能倒背如流了吧?那些都是骗人的,那是家里的夫人为了哄夫主开心,惩罚下面争风吃醋的小妾用的,然后彰显一下自己的大度,其实心里根本不这么想,全都是口是心非,深宫怨妇拿来折磨人的……”   “小姐别说了,奴婢不敢听。”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夫人若是知道了,只怕连她也得抄女则。   “秋菊姐姐,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那么回事?就说我娘,我娘哪点符合女则了,还有我长姐,若按女则上面说,她们岂非都要送到姑子庵里吃斋念经好好修行?所以呀,那些都是鬼话连篇,真正厉害的人才不会受这些束缚。”   秋菊吓的脸都白了,敢这么说侯夫人和皇后娘娘的就自家小姐一个了吧,小姐不怕,可她怕啊。   “我娘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让我以后都不必抄女则了,免得日后抄傻了。”   “那抄什么?”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娘说这个好,静心。”陆瑾垂眸叹了口气,就是这点不好了。   “啊?”   “没事,我就当练字了,魏哥哥的字比爹爹和长姐的字还好看,这就是夫子说的字如其人,你懂吗?”   秋菊哭丧着脸道:“奴婢什么都不懂,小姐以后莫要再说今日那些话,魏公子会觉得小姐不矜持,您可是县主,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万一魏公子以后喜欢旁人,小姐岂不是要失了颜面。”   陆瑾点头:“你说的对。”   秋菊总算能松口气:“小姐知道就好。”   “不过,他怎么会喜欢旁人呢,我这么漂亮,魏哥哥又不是英年早瞎,放着漂亮的不喜欢,喜欢丑的?再说,我姐姐是皇后,我爹爹是平宁侯,谁敢和我抢人,她们是觉得人间不好过,想升天吗?”   “小姐可不要冲动。”秋菊更担心了,一脸忧愁。   “放心,爹爹说了,先礼后兵,我不会随便动手的。”   “小姐!”   “你放心,这事我自己会告诉娘,娘肯定不会罚我。”陆瑾十分笃定。   “小姐先别高兴的太早。”   “爹爹这次出征娘很不高兴,娘说了说以后绝对不让我嫁武将,要嫁个文臣,魏哥哥最合适,而且,他以后可是要做阁老的,就是臣子里最大的官,你知道吧?”   秋菊点头,她虽是个奴婢,但到底是侯府的丫头,官职还是知道的,除了皇上,阁老的确是最厉害的,便是那些亲王郡王的都没有阁老风光。   “小姐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然是我,是我偷偷听到的。”陆瑾狡黠道。   “小姐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冒险了,奴婢听着害怕。”偷听侯爷夫人说话,不怕被打吗?   “你不懂,做人就要冒险精神,偷听说话算什么,我将来可是要当女将军的,等我当了女将军,你就是本将军的近侍了,起码是个七品官,怎么样威不威风?”   秋菊被陆瑾说的眼睛冒光:“真的吗?奴婢可以当官?”   “那是当然,本小姐什么时候骗过你。”等她当了将军,提拔一个心腹女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秋菊是陆家家生子,世世代代都是陆家奴,还没有当过官呢,若不是她娘是夫人房里的嬷嬷,她哪里有这等好差事。   “奴婢多谢小姐,不过,女人能当将军吗?”她好像从未听说过有女将军的。   “那当然了,平阳公主,还有花木兰,她们可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秋菊,你有空一定要多读点书,不然我可帮不了你。”   “奴婢以后一定好好跟着小姐读书。”秋菊也就比陆瑾大了三岁多,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这会儿听说能当官,压根就忘了刚才自己是如何提心吊胆的。 第883章 培养感情   陆瑾回家,决定自己先和娘谈谈,毕竟秋菊那丫头胆子太小又太好骗,到时娘没问两句,她自己全说了。   陆夫人看到女儿回来可算松了口气:“你倒是知道回来,娘正要派人去寻你。”   “娘,瑾儿今日是被正事耽搁了,娘别担心,我带着护卫呢。”   虽是如此,可这孩子被掳走了两次,她这个当娘的还是担心。   “你能有什么正事,娘看你身体无碍,明日起可要上学了,不能任性。”陆夫人觉得这孩子还是上学省点心。   家里请的先生被她气走了不少,去了国子监女学倒是能省心些。   “瑾儿听娘的,明日就上学,娘,女儿今日去魏家了。”陆瑾道。   “你整日里往魏家跑,魏夫人可要头疼了。”陆夫人摇头,这丫头在家里没个省心的时候,到别人家里只怕要添乱。   “头疼,怎么会?魏夫人很喜欢我的,巴不得我日日去才好呢,娘,我今日在魏哥哥那里读了许多书,魏哥哥学问真好。”   陆夫人点头,魏铭的学问自是没得说的,京城读书人家里,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有魏铭的字,哪怕是写坏了丢掉的,都奉若珍宝,早晚叩拜。   “他可是十六岁就中了状元的,你别总去打扰人家,魏公子回京是有正事要忙的。”   “娘这话不对,怎能是打扰呢,魏哥哥他很愿意教我的,娘,女儿发现,若是魏哥哥教女儿读书,女儿的学问一定可以一日千里。”   魏夫人嗔了女儿一眼:“你一个孩子,莫要浪费了魏公子的状元之才,用不了多久,他便要回朝堂受重用的。”   “娘也喜欢魏公子?”陆瑾眼睛亮亮的,感觉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京城有不喜欢魏公子吗?”做父母的谁不想有这样的儿子,这就是上天派来报恩的。   魏铭两个字在京城便是金字招牌,卖笔墨纸砚的,但凡魏铭去光顾过,他的同款很快就会销售一空,若是消息不够灵通,那可是买不到。   都说家里有科考的学生,拜魏铭比拜菩萨都灵。   其实若不是赵恒,她其实更想瑶儿嫁给魏铭,清流之家,学问好,长得好,人品也没得说,只是没想到……唉,往事不提也罢。   陆瑾听母亲说喜欢魏铭,顿时乐了:“那女儿更要常常去了,这才能和魏哥哥培养感情。”   陆夫人咳了一声:“又混说,你一个孩子懂什么是培养感情。”   “当然知道,魏哥哥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陆瑾十分郑重的道。   陆夫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怀里抱着的孩子差点被她丢出去了。   陆夫人怀里的陆玉昇吓了一跳,娘这是怎么了,委屈哒哒的看着自家娘亲,口齿不清道:“娘……”   “娘小心摔了弟弟。”陆瑾好心提醒,娘的反应也太炸了。   这难道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吗,满大齐就这么一个文曲星君,现在是她的人了,不应该为她感到骄傲吗?   陆夫人把孩子给嬷嬷,嬷嬷抱着小公子带着一群小丫头退下。   “娘,”陆瑾声音拖的长长的,带着撒娇,怎么和想象不太一样。   “站好,好好说话。”   陆瑾瘪嘴,可怜巴巴:“娘……”   “瑾儿,你马上十一岁,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尤其我们这样的人家,这些话若传出去,你以后如何自处。”陆夫人表情十分严肃。   瑾儿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议亲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若是传出些风言风语,受伤的还是女子。   再说,魏铭的心思她是知道的,瑾儿虽和瑶儿长得十分相似,但她的瑾儿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谁都不行。   “娘,魏哥哥答应我了。”   “胡闹,这种事岂能随意许诺。”毕竟事关女儿,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不容许对女儿不好的事情发生。   “魏哥哥答应我不同别人议亲,等我长大……娘不是说不让女儿以后嫁武将吗,魏哥哥很合适,娘怎么不高兴。”陆瑾不解的看着娘亲。   陆夫人看着陆瑾越来越肖似长女的面孔,吸了口气,姐妹两个不仅容貌肖似,就连这脾气也是如此,从小便极有主意。   瑶儿当初非赵恒不嫁,如今瑾儿才多大就敢说这种话。   “瑾儿,既然你提起你的终身大事此事,娘今日就把你当大人,心平气和的和你谈一谈,瑾儿,娘觉得不妥。”陆夫人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孩子她清楚,瑾儿也是倔脾气,她越是不答应,她越是如此,到时真闹出些事来,于两家都无颜面。   到时,魏铭的日子也不好过,那样清风明月般的孩子,她也不忍心看着被人诋毁。   冷静下来想想,依瑾儿的性子,这事八成是瑾儿胡闹,魏铭怕是拿她当孩子。   “娘既然觉得魏哥哥好,为何不同意,女儿喜欢他。”   陆夫人摇头,从小到大,瑾儿喜欢的东西的确不少,喜欢猫便养了只猫,看到赵恒的狼便觉得十分威风,又要养狼,可都是过了那股子新鲜劲转头就忘了,她的喜欢可不能当真。   “不止瑾儿喜欢,娘也喜欢,你爹爹,三叔,便是连皇上也喜欢他,魏铭他人才风流,温润有礼,可不是喜欢便要嫁给他。”陆夫人循循善诱道。   “魏哥哥是很好的,不但长得好看,他的字也好,学问也好,什么都知道,连爹爹不知道的他都知道呢?”她问爹爹的问题爹爹不会,可他会,他的字也比爹爹的漂亮,总之就是极好极好的,什么都好。   陆夫人摇了摇头:“就像瑾儿喜欢红豆糕,喜欢糖醋鱼,喜欢酱牛肉,难不成要嫁给厨子?喜欢园子里的花,要嫁给花匠?娘知道,瑾儿是欣赏他的才学,崇拜他,娘说的可对?”   瑾儿想了想,娘说的好像是没错,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娘,女儿是真的喜欢魏哥哥,他救过我的。”   “娘也很喜欢他,他不但学问好,人品好,还救过我的女儿,娘问你,瑾儿喜欢娘吗?”   “喜欢!”   “爹爹呢?”   “喜欢!”   “瑾儿还喜欢姐姐,弟弟,玥儿姐姐,三叔,三婶,对不对?”   陆瑾点头:“是!”这些都是她喜欢的人,在乎的人,想保护的人。   陆夫人笑了笑,然后继续道:“你看,娘没骗你吧,这些人你都喜欢,难不成你都要嫁给他们?”   陆瑾想了想,再次点头,娘说的有道理,她只有一个,嫁不过来啊。   “瑾儿真的是长大了。”陆夫人拉了女儿过来:“明年肯定比娘还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学问会不会长进,你爹爹不在京中,你姐姐又在宫里,你弟弟还年幼不知事,娘能依靠的只有瑾儿了。”陆夫人眼圈微红,作势擦了擦眼泪。   陆瑾立刻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忙上前安慰:“娘,瑾儿知道了,瑾儿明日就上学去,好好读书,不让娘担心。”   陆夫人又擦了擦眼泪:“果然是娘的好孩子,等你学好了学问,将来就教弟弟读书习字。”   陆瑾点点头,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毕竟那些夫子学问都太差了,还是她亲自教才能放心些。   “娘放心,瑾儿会好好读书,还要好好习武,保护娘和弟弟。”   陆夫人是不赞成女儿习武的,毕竟不习武破坏力都惊人,这条街上的孩子都被她打怕了,再习武,将来谁能管的住她。   可此刻,也只能先答应,转移她的主意力。   陆夫人含笑点头:“娘可把这个家交给瑾儿了。”   瑾儿立刻道:“娘放心,瑾儿这就回房读书,把这几日落下的功课补下。”   说完起身告辞,陆夫人笑着点头:“去吧!”   待女儿离开,脸上的笑容才收去,把眼中的泪水擦了,帕子一丢,小丫头片子,治不了你了,小小年纪还想翻天不成。   陆瑾离开后,嬷嬷才抱着孩子进来:“夫人,小姐……”   陆夫人漫不经心道:“秋菊到底年纪太小,让秋月明日到瑾儿院里伺候吧。”   嬷嬷很快道:“是!” 第884章 概不赊欠   曾江刚出了衙门不久就被赵毓半路拦截走了。   在海上明月的包间里坐下,曾江极其不适应,这不是两个大男人该待的地方。   “怎么来这里?”曾江皱着眉头。   “我这不是捧你的场。”赵毓自皇上宣布退位就没有出现过了。   没办法,身份太敏感,躲灾,这个时候最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毓喝了口红酒,对这个琉璃盏十分满意,然后看向曾江:“兵部这几日还好吧?”   上官峰是父皇的心腹,又犯了大错,如今太子继位,那还不成了心腹大患?   若要在六部中挑一个立威,肯定先拿兵部开刀。   “很好!”与平日无异,上官峰倒是难得沉得住气。   不过,都这把年纪了,在枕边人手里栽这么大一个跟头,也该长点记性。   “太子没动兵部?”   曾江点头:“没有。”   “这不对劲,太子眼里揉不得沙子。”赵毓觉得不对劲。   太子尚是太子之时整顿户部的手段,到现在提起来还让人腿软,怎么对兵部倒是纵容了。   “不过也是,父皇和太子就算政见不同,毕竟也是血亲父子。父皇已经退位,或许太子会看在父皇面上多留上官峰几年。”   曾江端着酒杯,眼帘半垂,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赵毓嫌恶道。   “你要问什么就直说。”曾江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毓约他左不过就是问,皇上是否真心退位,这是否又是一场局,赵毓上次吃了亏,这次无论如何不想再做那棋盘上的棋子了。   赵毓看了曾江一眼:“我是不敢想,你也知道我处的位置有多危险。”   若皇上和太子闹崩,除了小皇孙,剩下的两位皇子就是他和赵煊,就算他不多想,别人也会多想,能让他好好活着。   比起肃王,他更多一份牵挂,他的母妃还在宫中。   曾江饮了口酒:“你想多了。”   赵毓诧异看向他:“父皇真要退位?可朝中也太平静了。”   哪次新皇上位不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虽说之前赵穆作乱,但说实话,比起之前的皇帝上位,毛毛雨啦。   曾江睨他:“你还想如何乱?”   无论是谁,通往皇位的路,看似光鲜,但看不见的是万重枯骨。   太子的确是有魄力,他眼里的确揉不得沙子,但忍一时痛痒,好过朝纲大乱。   朝堂里的蛀虫他可以留着慢慢拔,皇上已经退位,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现在情况不同,皇位于他而言不是唾手可得,而是尽在掌控。   瞧瞧眼前的人有多怂,就知道登基之位有多顺利。   太子可是连先祖的错处都敢公之于众,那些大臣又算得了什么,迟早的事。   如今着急的不是太子,是那些人。   “不是,不是,”赵毓赶忙笑着摆摆手,“我巴不得太子能顺利继位呢。”   只有太子继位了,他这个亲王的脑袋才能安稳了。   他不是怕太子会要他的命,太子当时能保住睿王就知道他对兄弟的态度,他是怕那些心怀叵测的大臣把他推上断头台。   “这你倒是放心,新皇登基,他肯定会重用你这个王弟的。”曾江一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重用?”赵毓摇头:“算了吧。”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总之,好好珍惜你在国子监的日子吧。”曾江这次把杯中的酒喝完了,这次连常祭酒都要出山了。   他听说,皇上宣布退位的前一晚秘密召见了常祭酒,至于说了什么,无人知道。   大概是看赵毓以前的日子过的太清闲,曾江表情没控制住,幸灾乐祸的太明显了。   赵毓一阵烦躁:“你这是什么表情,看兄弟落难高兴成这样,你还是不是人?”   “我是听说,新皇登基后就要忙肃王殿下的婚事了……”曾江欲言又止。   当初皇上同时给尚是楚王的太子,景王,肃王一同赐婚。   后来景王出事,婚事自然作罢,而肃王正妃则是为回乡为母亲守孝,孝期过后,前不久回了京城。   新皇继位,为彰显仁德,必然会下令大肆操办肃王婚事。   淮王表情悻悻:“你说这个做什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的意思是,淮王殿下要准备好份子钱。”   “滚犊子,不就是得瑟自己订了亲,我告诉你,信不信我把你婚事搅黄了。”赵毓气吼吼道:“我明日就进宫告诉父皇,我看上你了。”   曾江倒不着急,看了看赵毓的下半身。   赵毓急赤白脸道:“你那什么眼神,下流。”   “没什么,就是猜猜,明日你是被打断左腿还是打断右腿。”   “你要不要这么无情?我都这样了,你还嫌我不够惨?”   “是挺惨的。”   “曾江,你要不要这么狠,打击兄弟。”   “比不上你,单身狗。”   “什么?”   “单身狗。”曾江说的这个词简直是给赵毓量身定做的。   赵毓虽然没听明白,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曾江说完,不紧不慢的起身:“臣佳人有约,就不陪淮王殿下了。”   赵毓看着曾江离开,差点摔了手中的杯子。   曾江经过柜台时,特意交代了掌柜:“告诉七号包间的客人,店小利薄,概不赊欠。”   掌柜一愣,点头道:“是!”   他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穷打工的,只听老板吩咐。   赵毓冷静了许久,决定狠狠报复下嚣张的曾江,不是笑话他单身狗吗,等着。   赵毓点了四种口味的甜点,奶茶,还有两瓶红酒,决定带进宫先给母妃报备下,不然暴风雨来的时候应接不暇。   “记曾大人账上。”   掌柜的嘿嘿笑了两声:“殿下,小店本小利薄,概不赊欠的,殿下若是不方便,小店可以上门服务。”   赵毓脸色从志得意满到面容僵持,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一定是曾江交代过了呗,不然他以前都记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很好,算他狠,过河拆桥他总算知道了。   他能这么快的搞出这批琉璃,若不是在他的瓷窑,技工夜以继日的忙活,能这么快烧出来吗?   等着,给他等着。   太狗了。 第885章 报国之志   东宫   新皇登基倒是没有想象的那般慌乱,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会儿夕阳西下,晚风轻轻吹拂着,陆瑶坐在凉亭里纳凉,赵恒从书房出来,看到陆瑶在这儿,便大步迈了过来。   “今日散的挺早?”陆瑶问道。   “左不过还是那点事,商量了几日还未定下。”赵恒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伤神。   赵家这几代把世家得罪的有些狠了,纵然他有心委以重任,可他们对朝廷却没那么信任。   生怕朝廷要将他们最后的家族希望掐灭了。   陆瑶听完,手中摇着的折扇慢慢停了下来:“殿下可知道兴平伯?”   赵恒蹙着眉头想了会儿,没什么印象,毕竟他不在京中长大,对京中这些繁琐的人物关系了解的并不是很具体。   “兴平伯和忠勤伯是连襟,他们两家的爵位都是恩荫三代,到了这一代爵位就到头了。”陆瑶道。   “若我没记岔,忠勤伯去年已经向朝廷上折子请赐爵,皇上已经答应了,他的小儿子就在高鹏手下当差。”赵恒对忠勤伯还是有些印象的。   族中子弟也都算本本分分,在朝中当差并无出过差错。   “不错,忠勤伯向朝廷捐了笔银子,可兴平伯并无动静。”他们两家走的很近,万没有这家捐了,那家不知道的道理。   赵恒想了想:“许是兴平伯败落了,子弟不争气,败光了家业,没钱捐这个爵位。”   陆瑶摇头:“要说败落,那也算,可又不完全算。这话要看怎么说,这个爵位虽只是个伯爵,但却是个实爵,朝廷每年给的实惠不少,谁会丢了这个摇钱树,除非有更重要的事。”   兴平伯府的确败落了,可却不是子弟不兴,而是兴平伯府几代人积累的财富都倾注在族中子弟的教育上了。   尤其是,兴平伯府的大公子,安怀嘉。   “倒是未听过此人……”赵恒道。   陆瑶也是突然想起,上一世赵恒继位,新君登位,为示恩德,科考提前了一年,安怀嘉便是那一年的状元。   他记得三哥对这个安怀嘉颇为欣赏,只是三哥死时他还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   后来,赵恒倒是十分重用他。   所以赵穆逼宫那日,赵恒中毒而亡,这位安大公子便以忠臣不侍二主,在大殿上抹了脖子。   而这一世,因为从未有过交集,陆瑶倒是忘记了。   “安怀嘉在京中并无甚名气,在旁人眼中不过是落魄的氏族公子而已,若殿下能破格提拔此人,或许能让那些世家相信朝廷是要重用世家。”毕竟连安平伯的儿子都提拔了,更何况那些尚有余威的世家?   “窈窈似对此人十分了解?”赵恒这话泛着酸意,都怪他遇到窈窈太晚,也不知这个安怀嘉何方神圣竟让窈窈如此称赞。   “了解倒是算不上,偶然听说过罢了。”   “自前朝开创科举后,便取消了九品中正制,如此突然提拔安怀嘉会不会乱了规矩?而且,他到底当不得当得起这个机会。”   陆瑶给赵恒剥了一颗葡萄送到他口边:“安怀嘉你没有听说过,但他的几位授业恩师,你应该有些印象,是不输山东上官家的隐士大儒。”   听到这里,赵恒实在忍不住好奇了:“几位?”一个人一般能得一位厉害的老师都了不得了,这个安怀嘉竟然得了几位?   陆瑶点了点头:“是,他的老师并非一人,正是少陵三居士。”   “少陵三居士……”赵恒喃喃,他倒是听师父说起过:“安平伯府竟能请得动他们出山?”   “其实那些文人墨客也不像我们想的那般那清高。他们也得生活,而且还得活的恣意,这就离不了银子,也不能说他们沽名钓誉,但当年他三人辞官的确有些年轻气盛,所以才会说出永不踏进京城,永不入仕这样的话,不过真才实学是有的,可是人的记忆有限,时间久了,谁还记得他们,显然他们也是如此想,只能说他们收安怀嘉这个学生也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是这样看,安平伯府散尽家财倒也不算什么。”   赵恒恍然,原来如此,若是安怀嘉能在朝堂有所作为,便也算是替他们三人扬名了。   “虽说是给世家面子,自然也不能让朝廷失了威严。”陆瑶知道赵恒的顾虑,这种事情需要有个人带头。   其实世家也在观望,毕竟,这是关乎家族兴旺的大事。   可带头,也得需要一个由头,这些世家也有自己的矜持,舔脸的事他们也干不出,得让彼此的颜面做齐了。   “窈窈有办法?”   “殿下可以国子监的名义举行一场诗歌会,以国子监的名义下帖,到时那些世家必然会参加。”便是他们不入仕,可家族总有孩子要到国子监读书。   把国子监得罪了,家里孩子还想不想上学了?   年轻人总是热血的,在那种情景下,一群热血青年,慷慨激昂,一腔报国之志,有梦想自然是拦不住的。   像安怀嘉这样有抱负的好孩子不就被发现了吗?   安平伯府举家族之力培养了这么一个好孩子,可不是为了藏着掖着的。   赵恒从椅子上起来,激动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窈窈真乃我的军师,我这就再和他们商量。”   赵恒一边走一边叹气,东宫养了那么多幕僚,有什么用,商量了好几日,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只是让国子监办个诗歌会,以诗会友而已,那些世家再不参加,就是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待赵恒走了夏竹才开口:“娘娘,那个安怀嘉真有那样好,那他的学问和魏小姐的大哥比如何?”   陆瑶笑:“天下状元郎倒是有不少,能当得起一声文曲星君的有几人?”   夏竹想了想:“那便是比不上了?”   “朝堂上的事也不事事都靠学问。”朝堂中百废待兴,不仅需要那些通过科举才学的士子,还要有远见的政治家。   这时候就不得不承认那些世家子第的好,他们或许做诗词文章不大行,可对有些事的敏感度是天生的。 第886章 丧心病狂   赵恒这个人有时候的确散漫了些,但他一旦认真做点什么事,那可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早出晚归,入夜还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有时甚至挑灯战到通宵达旦。   陆瑶也不劝他,登基大典就在几日后,赵恒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有压力的,以后这千斤重担就压在他身上了。   比起那些在宫里从小学习帝王之术的皇子,赵恒是半路出家,要学的很多。   不过,陆瑶却十分看好他,他和那些皇子不同的是,那些人要的是皇位,而他想的是天下百姓,他就是一块璞玉,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陆瑶如今的胎像日渐渐稳固,再过几日便满三个月了,可以对外宣布。   赵恒打算登基大典那日宣布陆瑶有孕,皇家有嗣,普天同庆,再好不过。   也省的朝中那些大臣唧唧歪歪的让他选妃。   毕竟皇后已经有孕,大臣们若在这时提选妃,那就是丧心病狂。   且不说得不得罪皇后,反正是把他得罪的死死的。   赵恒已经想好了,谁要敢提选妃之事,他就先赏赐谁几个宫里年轻貌美的舞姬,让他们的后宅先乱起来,看他们还有没有心思盯着他的后宫。   他这个人一向是,你不让我舒坦,我一定不让你舒坦了。   赵恒把原本的封后大典提前到和登基大典同日。   那一日他会携着窈窈的手一同走向最高处。   让所有人都知道,窈窈是他的皇后,是他最看重,甚至愿意与她一同分享这至高权力和荣耀的皇后。   赵恒以国库空虚,朝廷应奉行节俭,先从自身做起。   登基和封后大典同时进行,国库便省了一笔支出,可用于赈灾,大臣们倒也没有主动惹新皇不开心。   这算是新皇的第一道旨意,且是强烈要求的,不好在新皇兴头上泼人冷水。   毕竟未来几十年君臣还要合作呢,大臣们也另有想法,只有这次妥协了,以后家族中女子入宫时皇上至少会记得他们今日的好。   当然,君臣各有想法,就这样达成了共识,这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典。   可就在登基前夕,传来一个消息,冰国的太子明子钰死了。   冰国太子在先楚王府的消息没几个人知道,那些知道的人也都是心腹。   赵恒本想等登基大典之后再处理明子钰的事。   按他做的事,的确该杀,可对他这样将死之人,杀了,太便宜他和冰国了。自然要放他回去继续折腾,最好自己先把国家折腾的四零五散不行了。   虽说大齐并不惧冰国小小弹丸之地,可一国太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王府,这也不是小事。   冰国不足为惧,可还有不少边陲小国,陆玉庭还在前往契丹议和,稍有不慎便会影响到这些小国对大齐的态度。   大齐是不怕打仗,可能避免这些无谓的战争,对百姓有利。   陆瑶听青鸾说完也是极其震惊,明子钰要绑架她这事虽然惹恼了他们,但这些人都是赵恒的心腹,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而留在王府的人有些是赵恒的心腹,有些是傅家旧部,这些人尚且不是都知道王府关着的人的身份,更何况别人。   “这几日可有人见过明子钰?”赵恒问道。   青鸾不敢说话,倒是先看了陆瑶一眼,然后才支支吾吾道:“昨日瑾儿小姐去了王府,见了明子钰。”   “不会是她!”陆瑶直接道。   不是她袒护自己的妹妹,而是瑾儿虽然娇蛮任性,但绝非滥杀之人。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了!”赵恒喝道。   他当然也不相信是陆瑾所为,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怎么敢杀人。   青鸾这才又开口:“明子钰胸口的箭是瑾儿小姐的。”   太子妃迟早知道,这些表面上的信息是瞒不住的。   陆瑶呼吸滞了一瞬,双手握成拳状,瑾儿的箭术极好,而且,她用的箭羽是独一无二的,除了她,没有别人用。   赵恒连忙去看陆瑶:“窈窈别担心,这一定和瑾儿没有关系,她一个孩子,说不定是箭羽丢了,被人捡到,总之,我一定会查清楚,你别担心。”   陆瑶为了不让赵恒担心,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赵恒看了青鸾一眼,青鸾知道主子的意思,主子让他封锁消息,不能传出对陆瑾不利的消息。   他平日里做事都不瞒着窈窈,他今日也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这才让青鸾直接说了,却不想,和陆瑾有关。   赵恒不好在这时丢下陆瑶离开,窈窈善思,她一定会多想。   青鸾接到主子的眼神,先退了下去。   其实,在说之前,他是犹豫了的。   但王府中也有太子妃的人,也只能瞒得了她一时。   太子妃深明大义又聪慧绝伦,让她知道,未必就是坏事。   而他之所以敢说,其实,心里觉得这事只怕和陆瑾有些关系。   检查尸体后死亡时辰正是陆瑾离去后,而陆瑾昨日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见明子钰之前的确对人说要好好惩罚他,让他晓得厉害。   而进去时的确带了弓子。   出来的时候还对自己的丫头说,自己已经让他晓得厉害了,以后他没有机会再犯了。   没有机会,什么叫没有机会,人死了才能没有机会。   只是,这些消息青鸾不是直接问陆瑾得知。   他晓得轻重,陆家是后族,登基前夕出了这么大事,还查出和陆瑾有关,若是让人怀疑到陆家,若朝堂上闹起来,只怕封后大典就要搁置了。   所以,主子没有吩咐之前,他已经让人封锁消息了。   “你做的很好。”赵恒待陆瑶睡着之后才离开的,听青鸾说完,沉声道。   “主子,如今所有的细节都指向县主……”剩下的话青鸾没有说下去。   其实,在明子钰身上并非一支箭羽,而是好几根。   最致命的一支在心脏。   只是方才当着太子妃的面,青鸾没敢把实话都说了。   偷一支箭羽容易,可偷那么多支只怕不易。 第887章 一桩旧案   “所以,你认为是陆瑾做的?”赵恒的声音辨不出情绪。   青鸾低着头,不敢说话,但表情已经把自己的心理出卖了。   回京那日,陆瑾的确说过要亲自报仇,当时他们都以为这是句小儿戏言,谁也没放在心上,可没想到明子钰真死了。   “不是她。”赵恒语气笃定:“陆瑾要杀他,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更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以陆瑾的脾气,射他几箭解解气可能,但杀人,这小丫头还没那个胆子。   上过战场的人,杀个人的确不算难事,可对一个小姑娘而言那就不同了,虽然是熊孩子不假,但一箭一箭射下去那个血腥场面,她不可能承受得了。   陆瑾或许射了一箭以解恨,可杀了明子钰的,不是她。   赵恒这么一解释,青鸾有些明白了,他的确是忽略了这些。   说实话,就是他们要杀人也是让对方一刀来个痛快,不会这么折磨人。   陆瑾今日从国子监下了学就被夏竹接走了,说娘娘想她了,让她进宫陪娘娘几日,已经派了人去侯府告诉夫人。   陆瑾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若不是娘不让她进宫打扰姐姐,她早去了。   陆瑶和陆瑾相差八岁,是看着妹妹长大,看她无辜卷进明子钰之死这阴谋里,当然心疼。   “姐姐听说你前日去了王府?”陆瑶给陆瑾夹了个红豆卷,状似无意道。   “昭华哥哥告诉姐姐的?”陆瑾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他是个大嘴巴,一定不能保守秘密。”   陆瑶拿帕子沾了沾嘴角的糕屑:“这可不能怪他,怎么突然想到去找明子钰了。”   “不是突然,我前段时间有正事要做,耽搁了,那个明子钰敢绑架欺负我,我肯定要他好看的。”陆瑾气鼓鼓道。   其实,那日她并没有中毒。   三哥给她吃过一种很厉害的丹药,寻常毒药对她没用。   那日她是看照顾她的小姐姐突然晕倒了,正要叫人,听到有人进来,便下意识的装晕。   照顾她的妇人抱着小姐姐一刻也不停的跑了,外面安静极了,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正在想自己还要不要装晕时,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明子钰。   她虽闭着眼睛,但知道来的人是明子钰,他身上的药味很重。   他把她抱在院子里坐着,很快便冲进来许多人,她听出了顾昭华的声音,他们是来救她的。   院子里很热,明子钰让她靠在他肩上,她不敢动,后来,她还听到了魏铭的声音。   明子钰应该是发现了她在装晕,只是没有揭穿她,到最后,她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得救了。   “那瑾儿这次可还回来了?”   陆瑾因为口中有食物,腮帮子鼓鼓的,表情似是犹豫了一瞬才点了点头,待口中食物咽下才道:“算是吧,本来我特意带了爹爹给我做的弓箭,要射他三箭才能解恨,可看他身体似乎很虚弱,就打算饶过他,那人奇怪的很,说既是来寻仇的,我又是被无辜连累,便要给我一个交待,趁我不备时拿了我的箭包,然后扎在肩膀上……”   “你说他自己扎的?”   “是啊,流了血,他的脸色也很不好,我不想多呆,留了随身带的伤药给他就走了。”   陆瑶摸摸妹妹的头发,爱怜道:“瑾儿这是原谅他了?”   “原谅也谈不上,他虽绑架我,但也没有苛待我,他刺了自己一箭,那模样看上去也像活不了多久,和我无关的人而已,这事就过去了。”陆瑾无所谓道。   陆瑶却从陆瑾话中了解了情况,瑾儿虽调皮,闯祸,但她从不撒谎,便是犯了错也是敢认的。   明子钰的死和她无关。   赵恒今日也出了宫,明子钰死的消息太过突然,天气炎热,只能把房间里放了许多冰块降温。   赵恒先检查了明子钰身上的伤口,的确如青鸾所言,致命伤是胸口的一箭,肩膀上手臂上也有伤,不过都不致命。   伤口也奇怪,陆瑾的箭法很准,他见识过,若她要杀明子钰,没必要射这么多箭。   最关键,这些箭倒不像是从弓箭中射出,而是扎进去的。   这倒让赵恒想起之前的一桩旧案,江源之死,死法和明子钰基本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江源身上是刀伤,而明子钰是箭伤,都是致命伤在胸口,身上有多处伤口。   孙天得说,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凶手毫无章法,混乱中不小心伤到致命之处。   也有可能是凶手手法极其老道,身上的其他伤口是为了迷惑众人。   当初江源的案子便是查了好久都没有线索,最后不了了之。   因为江源死了也是大快人心,没有人追究,便不再查下去。   后来李落羽死前,他问起江源的死,她承认了对江源见死不救,可她说,她并没有派人杀江源。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赵穆做的,可如今赵穆死了,党羽也都落马,便是有侥幸者,也会藏匿起来,生怕被发现,绝对不会冒险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栽赃到一个孩子身上。   若江源和明子钰是同一人所杀,那就不是第一种情况,而是第二种。   赵恒像是想到了什么,让青鸾派人马上接了孙天得和康冬至悄悄过来。   孙天得接的是秘旨,而且,听着很急,自然不敢耽误。   康冬至也一样,太子妃对她有大恩,东宫有请,她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孙不二有些遗憾,他难得出宫一趟来看妹妹,还没说会儿话呢,妹妹就被叫走了。   待妹妹走了,孙不二才回过神来,太子妃请妹妹过去,怎么来的是太子身边的人。   可又一想,太子的人也是任太子妃调动的,便也不再多想。   康冬至来了之后,赵恒便让人送了验尸的工具,康冬至检查完之后道:“死者致命伤是这里,其他处伤口是死后才被扎的,殿下请看伤口,人死之后心脏停止跳动,伤口处不会再出血,即便有些许血迹也是呈黑色淤血状,这就是他身上明明这么多伤处,地上却并没有许多血迹的原因。”   “而且……”   “如何?”   “而且他这里的伤口形状,应该也是箭伤,伤口应该处理过,有上过药的痕迹。”康冬至指了指他肩膀处的伤。 第888章 力道不足   赵恒也在大理寺呆过,有过办案经验。   其实直觉是很玄妙的东西,解释不清,但一般不会出错。   可直觉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但证据可以。   江源的卷宗被重新翻了出来,比对当时的验尸报告,康冬至道:“两个死者致死位置的角度相同,手法也十分相同,还有,凶手用的是左手。”   “你说凶手可能是左撇子?”赵恒道。   康冬至点头,刚才看死者身上的伤口就有些怀疑,毕竟箭的受力点和范围与刀伤不同,如今看之前的验尸报告,她确定,凶手的确用的是左手。   孙天得却摇头:“凶手用左手,未必就是左撇子,凶手心思缜密,既然做出这些细节迷惑我们,那用左手作案可能是迷惑行为。”   “凶手应该身型不大,身高应该不足七尺,身形……偏瘦,手法虽专业,但应该不是专业杀手,他刺伤的位置虽致命,但从伤处看,刺进后并不是一击致命,应该是力道不足,又往前推了几寸。”康冬至道。   当初仵作检查江源尸体,就说过,死者伤口非一击致命,伤处有挣扎痕迹,应是十分费力,怀疑凶手是个孩子。   江源藏身的破庙有不少小乞丐,当时也怀疑过是小乞丐夺食杀了他,可大理寺查了附近的乞丐,他们的确抢过江源的玉佩,但没有杀他。   很多事都是一通百通,一顺百顺,如今赵恒更加确信,明子钰和江源之死,乃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事情过去这么久,那些小乞丐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而且,若是江源的死真是那些小乞丐所为,他们又为何要杀明子钰,又如何进王府?   只怕,有人伪装成了小乞丐。   赵恒和孙天得的目光碰在一起,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   明子钰的死瞒不住,死在了大齐,总要给冰国一个交代。   只可惜,明子钰口中的冰国小王子不知下落。   追随明子钰的那些死士一直被秘密关押着,他们却并不知小王子的下落。   当初查到小王子消息,怕小王子会有危险,明子钰便封锁消息,只有他的心腹好问知道,可好问已经在一个月前带着明子钰写给冰国皇帝的密信回了冰国。   案子断了线索,不过,好的是,瑾儿的嫌疑洗清了,更不会影响到陆瑶。   赵恒亲自书信一封,放了那些冰国死士,让他们连同明子钰的骨灰一同回冰国。   信中解释清楚明子钰死因,且承诺会继续追查此案,也会配合冰国查找冰国小王子下落。   明子钰的死在大齐并未掀起波澜,百姓倒骂这个冰国太子死有余辜,称赞杀了明子钰的人是大英雄,这种霍乱大齐的人就该死。   魏铭知道消息比较晚,毕竟他如今一不出门,二不上朝,对外面的事都不关心。   消息是三九带回来的,毕竟当日,三九是见过这个冰国太子的,而且,还是他们公子从冰国太子手里救了丹阳县主。   “死了?”   “是,据说凶手还没抓到,我还听说,和当初杀前朝余孽江源的是同一人,是个大英雄呢。”三九神秘兮兮道。   江源他没见过,作乱的事他地处偏远也未听说过,这些都是他这几日听来的。   “江源?”   “是,听说是前朝余孽,庆王的儿子。”   魏铭笑了笑:“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小的都是在茶楼里听的,公子整日里不出门,小的说了也能讨公子一笑。”三九到底年纪小,性子跳脱,不如双福沉稳,魏铭并不拘着他,反正,他院子里没什么事。   魏铭一手执卷,一手慢慢的端起茶喝了一口,江源的死他是知道,死在破庙里,听说是一群小乞丐所为。   江源作乱时,明子钰尚未进京,他们不大可能有同一个仇人,难道真是江湖好汉所为?   三九看魏铭沉默,便道:“公子不要出去逛逛吗?这几日街上可热闹了,新皇马上要登基,商铺门口都挂了大红灯笼,说太子殿下是明君,将来一定能造福百姓的……”   双福看三九回来就聒噪个不停,忍不住道:“公子不喜热闹,你快别扰了公子看书。”   三九表情有些悻悻,缩了缩肩膀,不敢吭声。   魏铭放下书卷,倒是难得道:“既如此,出去走走也罢。”   三九一时激动:“小的陪公子去,小的认得路。”   双福瞪了三九一眼,这小子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   不过,魏铭的话他是不敢违背的,忙要去准备马车,被魏铭拒绝了,这个季节,坐马车反倒不舒服。   尤其现在,太阳落山了,挺凉爽的。   魏铭的长衫多是青色,这样信步走着,看着都觉得清爽。   傍晚时分茶楼也十分热闹,魏铭坐的位置并不好,角落里,不大起眼。   倒也不怪他,而是,店里人多,没有更好的座位了。   小二上茶时认出了魏铭:“星君大人?星君真的回京了?”   魏铭在京城称号很多,同僚称他小魏大人,同窗称他子安,而认得他的百姓都称他星君大人。   文曲星君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百姓以此尊称,更多的是敬畏。   魏铭没想到被认出来,笑了笑:“是,我回京了。”   “没想到小的如此有幸,竟能为星君斟茶,星君慢用。”小二十分尊敬,离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星君大人,二楼还有个雅座,星君要不要去二楼?”   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吵了,不好。   魏铭笑了笑:“不必了,这里就好。”   小二这才离去,不过,因为小二刚才那声星君大人,倒是引得不少人注意,其中便有孙天得的儿子孙弘文,还有宋轶的儿子宋怀瑾。   “子安兄。”孙弘文和宋轶从二楼下来,向魏铭拱了拱手。   他们二人不过比魏铭小一岁,算同龄,学识在国子监也算佼佼者,可与魏铭比还相差甚远。   孙天得和宋轶平日里都没少拿魏铭和他们比较。   不过,他们不曾和魏铭同窗过,算是后辈,再说,魏铭也曾指点过二人的学问,他们对魏铭也是打心底崇拜。 第889章 富贵不凡   此刻在这里遇到魏铭,作为后辈自然要过来问安。   “子安兄不若与我们上二楼同坐,我们正好有问题要向子安兄请教。”孙弘文道。   旁边的宋怀瑾也跟着点头,魏铭看二人诚意相邀也不好拒绝,便一同上了二楼。   “国子监要在九月举行秋日诗会,说起来,国子监许多年没有举行过诗会了,子安兄可听说了?”孙弘文道。   魏铭点头:“昨日刚收到请柬。”   常祭酒亲手写的请柬,是请他做这次诗会的评判,他没有拒绝。   “原来子安兄是这次的评判之一,倒是可惜了。”孙弘文摇头。   “你这是什么话,子安兄的学识难道做不得评判?”宋怀瑾觉得孙弘文是不是傻了,竟然说出这种话。   “我是遗憾那日少了子安兄的传世之作。”   宋怀瑾:……   马屁精是你,佩服!   孙弘文和宋怀瑾说了不少国子监的事,很自然就说到了明子钰。   孙弘文和明子钰交情不错,宋怀瑾也和他有不少来往,昔日同窗突然变成了敌国太子,还不明不白的死了,多少是有些唏嘘。   “说实话,我们和他同窗数月,他的人品学识也是无可挑剔,谁曾想他竟是如此身份……”孙弘文摇头惋惜。   宋怀瑾也附和道:“他平日的处事也当得起句谦谦君子。”   “我听说他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在京城,你们可曾听说过?”魏铭问道。   孙弘文沉思了会儿:“这倒是未曾听他说起,不过,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端午前夕,我同他在街上闲游,他买了个荷包,说是要送给弟弟。”   “荷包?”   “是,卖荷包的大娘说可以驱邪避祸保平安,当时我们已经快要走过去了,他又折回买了那个荷包,上面绣的是五毒图案,我当时还笑他说这种图案都是送给小孩的,他也不解释,很小心的放进了怀里。”孙弘文回忆道。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皇陵祭祖前几日我去他房间,看到他房里放着本华山剑谱,他身体不大好,自是用不到这些,想来也是送给他弟弟的。”   ……   魏铭虽然话不多,但并不会给人疏离之感,三人相谈甚欢,待走出茶楼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在茶楼告别后魏铭也并不着急回府,不紧不慢的走着,然后在一处面摊点了两碗阳春面。   虽处在这熙熙攘攘烟火气十足的街上,他一身青衫,仿若置身事外,又和这画面不突兀,赏心悦目。   赵恒老远就看到魏铭了,说实话,他平生也没羡慕过谁,但对魏铭着实是……特别。   说实话,想收拾他不是一日两日了,可那种舍不得,下不去手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若是换了旁人,喜欢窈窈,又让窈窈如此重视,放在心上,他早就一脚踹好几丈远了。   大概被人盯着都会有感觉,魏铭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赵恒。   魏铭起身朝赵恒行礼,不过,因身处闹市,魏铭并未暴露赵恒身份。   三九看来人气势十足,连自家公子都如此尊敬,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从桌上起来,端起自己的碗,站到一边去了。   赵恒坐下后,魏铭才坐下,赵恒指了指魏铭面前剩下的半碗阳春面:“魏公子继续用。”   魏铭:……   把当今圣上晾在一边自己吃面,他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魏铭笑了笑,直言道:“不敢。”   魏铭的恭敬倒没有让赵恒觉得痛快多少,说实话,他虽恭敬,却并没有谄媚之感,风清月朗,如皎皎明月。   “老板,来碗阳春面。”赵恒朝老板喊了声。   老板忙战战兢兢的应了声,那位青衣公子看着就富贵不凡,这位黑衣服的看着更是气势逼人,只怕不好惹。   面上的很快,赵恒直接用筷子挑了一挑送入口中。   魏铭和赵恒一同湖山赈灾过,知道他不拘小节,便也一同吃了起来。   赵恒吃完时魏铭也吃好了,赵恒把碗推到一旁:“魏公子结账吧,今日出门没带银子。”   魏铭也没打算让赵恒结账,不过,把让对方结账这话说的如此坦荡荡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魏铭付了银子,赵恒已经在路边等他,很明显,有事。   赵恒看魏铭过来,偏头道:“走走?”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态度却没这个意思,魏铭一直保持着靠后半步的距离,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魏爱卿回京有些许日子,有何打算?”赵恒问道。   魏铭这样有才学的人在家里赋闲,如此悠闲的逛街他觉得不能忍,必须安排起来。   “臣还未曾想好。”魏铭的声音顺着清风传入赵恒耳中。   魏铭带着黑水矿进京,所有人都以为魏铭会凭此功翻身,再入朝堂,却不曾想,他让人带着黑水矿先一步入京,自己在青花镇下船,完全是将功劳拱手让人,自己置身事外的意思。   “是未曾想好,还是不打算留在京中。”赵恒脚步略略顿了下,看向一旁的魏铭。   魏铭表情愣了一瞬,他的确不想留在京中。   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他离京这一年多才深有体会。   比起在朝堂上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人生有很多更有意义的事要做。   他发现黑水矿其实只是偶然,若不是有猎户指引,他也找不到这黑水矿。   黑水矿本就属于大齐,他只是发现者,算不上什么功劳。   “皇上赎罪。”魏铭连忙道。   赎的什么罪,两人都清楚。   “你想外放出京?”赵恒问道。   “是!”既然把话说开了,魏铭也没什么好隐瞒:“臣尚在孝期,这两年不好离京。”   大齐的确有官员为父母丁忧三年的规矩,不过,一般朝中重臣,皇上会特赦,一般丁忧三个月便可。   赵恒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过,既不能入朝为官,爱卿如此才华,在家中守孝的确可惜了,便到国子监教学吧。”   魏铭愣了一瞬,他丁忧不能入朝为官,但在国子监教学的确不违祖制,这个还真没有理由拒绝。 第890章 可造之才   赵恒看到魏铭如此吃瘪的表情,心里舒坦了些。   说实话,这样的小白脸他确实想把他踢出京去,免得见了心烦。   可他如今做了这个倒霉皇帝,有时候还真不能随心所欲。魏铭有大材,不能辱没了。   常祭酒入阁后,国子监需有人震得场子,国子监的学生出身不凡,又年轻气盛,若此人不能服众,只怕人心散了。   魏铭有文曲星君之名,他自然可以胜任。   魏铭弯身行礼:“臣遵旨。”   “很好。”赵恒笑了笑,很是满意:“时辰不早,就不打扰魏爱卿了。”   反正已经达成心意,还省得在东宫单独召见他,不错。   “皇上,”魏铭的声音不大,但赵恒听得到。   “还有事?”赵恒挑眉。   “恕臣冒昧,冰国小王子可有下落?”魏铭问道。   赵恒眼皮微垂:“还没有。”   “县主被绑架那日,臣听明子钰说起他的弟弟,说他遇到好人,请了师傅用心教他,明年便可送入国子监读书。”   京中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子弟都是朝中重臣或世家子弟,便是家族旁支都不容易,更别说像小王子这种身世不明的情况。   除非推荐他入学的人身份地位极高,便是连常祭酒也不得不卖他的面子。   这样的人物在京中屈指可数,做不过就是几位得脸的王爷公主。而他恰巧知道一位这样年龄,且很快可以入国子监读书的孩子。   太子府教福历州读书的万先生是祖父的学生,他曾带他到魏家做客,言谈间赞赏有加,连祖父都夸那孩子天赋好。   说他本是保育堂的孤儿,太子妃看他是个可造之才,便将他带回府中,请他特意教授,极为看重。   那日,他听明子钰说起自己弟弟,无论年岁,经历都和福历州相似,他便试探着问了句,太子妃曾让他推荐过书给他。   可惜明子钰太过在乎这个弟弟,不曾分辨他话里真假,这才让他套出他的话。   明子钰是冰国太子,大齐可以抓他,但并无处决的权利,按规矩,会派人遣回冰国,到时那冰国小王子自然也会一同离开。   却不曾想,明子钰离奇死亡,那位冰国小王子也没了消息。   “竟是如此?”赵恒转身看向魏铭,这些他从未听青鸾和昭华提起。   那日他们两个也是在场的,可两人只告诉他是魏铭说服了明子钰放了瑾儿,可如何说服的,他们两人从未提起。   竟错过这么重要的信息,这两个蠢货,到底能干什么?   “是!”   “爱卿不妨直说。”   魏铭既然开了口,便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皇上,太子妃带进王府的那个孩子……”   赵恒瞬间明白:“福生?”   他知道窈窈从保育堂带了个孩子,那孩子虽然在王府,但他并未见过几次,不过,倒是印象深刻。   “是,他如今叫福历州,陆驸马给他取的名字。”听万先生说,陆驸马对他也十分满意,有意收为鬼谷弟子,只是鬼谷弟子考察期长,陆驸马又奉旨出京,这才搁置了。   赵恒沉默了一会儿,如此说来,福历州确是冰国小王子无疑了,竟不知那小王子在他眼皮底下。   “皇上,此事……”此事到底事关皇后,尤其现在明子钰又死了,难免会让有心人借此挑拨。   赵恒和魏铭想到了一处,他听魏铭说到那个小王子特征时脑中便闪过福生,但又存了一丝侥幸,觉得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没想到,竟真的是他。   他在七宝佛珠中看到福生,若佛珠中真的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那福生便是窈窈的恩人,若没有他,便不会有窈窈了。   “我会妥善处理。”   “若是可以,臣想见见那个孩子。”魏铭道。   福历州如今在王府,没有皇上允许,他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虽说福历州也会出府,但他并不想瞒着皇上。   赵恒沉默了会儿:“允了。”   魏铭不是莽撞之人,也不会做对窈窈不利的事,更不是个多事之人,他要见福历州自有他的用意。   “多谢皇上。”   赵恒回到东宫之时陆瑶刚沐浴过,夏竹和秋霜正在帮她擦干头发。   赵恒净了手,接过夏竹递过来的帕子在陆瑶身旁坐下,夏竹和秋霜迅速退了出去。   赵恒一边帮陆瑶擦头发一边道:“窈窈收养福生时可了解他的过往?”   赵恒从未主动问过福生的事,此刻问起必然是有事。   “可是他的身世有问题?”陆瑶敏感察觉出不妥。   赵恒素来便是有话直说,尤其面对陆瑶更不会瞒他。   “他便是明子钰的弟弟,流落大齐的冰国小王子。”   陆瑶猜到可能福生身世不寻常,但着实没想到他会是冰国的王子。   “我遇到他时,他尚是一街头乞儿,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未曾想到,他竟是冰国王子。”   当时,她遇到他时,震撼于这一世竟能再次遇到他,倒是真的未曾想过查他的身世。   “不过,这倒是好事,冰国小王子蒙大齐皇后大恩,才不至流落街头,冰国欠了我大齐如此大的人情,可要好好的还。”赵恒觉得吧,做人不能贪婪占便宜,但该是自己的得争取一下。   “只怕他们可不这样想。”毕竟明子钰的死因还未调查清楚。   “冰国老皇帝病重,冰国太子又没了,他若是不想江山落入将军府,只会早些接回小王子稳定朝局。”赵恒如今考虑问题也会从江山利益出发。   亲儿子死了当然心痛,可作为皇帝,此刻他也不得不从大局出发。   就像他的祖父,父皇,明知道大位之争必然血腥残忍,可他们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优胜劣汰,最终选出一个最无情之人继承这冰冷的皇位。   “冰国皇帝已经知道消息了吗?”   “明子钰之前曾派近身侍卫带了消息回冰国,快的话半年后就会派人入京。”   “会不会出错?”许是消息太过突然,陆瑶总觉得不可置信。   若按时间推算,上一世福生进宫时就应该知道自己身份,那他为何还要净身入宫。   若是为了她,这样的牺牲未免太大。   可若不是为她,那又是为了什么?   “救瑾儿那日,魏铭曾和明子钰有过交谈,此事是他发现,应不会有错。” 第891章 不留情面   赵恒是对魏铭有那么些不满,但不得不承认,魏铭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有章有法,颇有自己的一套。   从发现黑水矿,拱手让功,救瑾儿,再到今日揭开冰国小王子身份,每一步都是无心为之,可每一步都胜券在握。   若是他和窈窈之间没有那些纠葛,只怕……你说,就这样的人,他怎么能不讨厌。   “他进宫了?”   “我今日出宫正好碰到他。”赵恒说这话时目光看向陆瑶。   本来他也是要找他的,没想到正好遇上了。   陆瑶倒是没什么表情:“原来如此,他对权势没有那么热衷,又在孝期,的确不会如此着急重回朝堂。”   魏荣前几日进宫说起她哥哥,说他每日在家不是看书就是练字,足不出户,甚至连冯家的约都推了。   魏荣说者无心,不过陆瑶听出来了,魏铭并无重新入朝堂的打算,只怕以后还是要离京的。   之前,陆瑶一直觉得在朝堂才能有功于社稷,可自从出了京城,她才知道自己的思想有多狭隘。   就像淮北的廖元起,或许他终其一生也成不了名垂史册的名臣,但谁都不能否认他对百姓的功德。   “你倒是对他了解。”赵恒这句话脱口而出,话里的酸意让陆瑶一愣。   抬头看向赵恒:“你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   “我哪里敢生气。”他是气自己,怎么就没把那小子弄死,还这么蠢的主动在窈窈面前提起他,让窈窈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脸都臭成那样了,你自己照照镜子。”陆瑶也是无语,赵恒对魏铭的敌意简直莫名其妙。   “是,我是没那个小白脸好看。”赵恒的语气更酸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不好看了。”赵恒和魏铭完全是两种类型,没必要比较。   “你是没说,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那小子不就是比我多读了几本书,脸白一点,腰细点,还有哪点比我好,窈窈这种男人放出去不安全,别说无知少女,就连家里的大爷大妈见到他都迈不开脚,窈窈这种男人最招桃花,放在家里危险,以后嫁了他的姑娘一定是倒了大霉……”   赵恒显然是憋屈已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陆瑶都惊呆了,她现在相信顾昭华说的五哥在朝堂上舌战群臣,连御史都不是他对手了。   原来平日里赵恒和他斗嘴都是保留了实力,不然,她可不是对手。   “赵恒,你不会连这个都要吃醋吧?”她可什么都没说,他要不要这样每次提起魏铭都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   说起来,便是赵穆都没让他如此忌惮。比起赵穆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魏铭是真的委屈,他从未说过逾矩的话,更为做过逾矩的事。   若不是有上一世的记忆,她甚至不知道他……喜欢她。   赵恒这般说他,唉!   “什么叫连这个都要吃醋,我很生气,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这样长得好看又聪明的小白脸存在。”这种人就该被关起来,判终身监禁。   “长得好看又聪明,你确定说的不是我三哥?”陆瑶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笑。   “他也应该关起来。”   “我觉得你也不比他们差……”   “关……”起来那两个字没有说出来,舌尖顿住:“别以为这么说就能取悦我。”   “是,如今您可是皇上了,我是取悦不了你,皇上是想换个人了吧?”陆瑶勾唇,眼神似笑非笑。   赵恒急了,丢下手中的帕子:“你这可是冤枉,我什么时候想换人了,不管我是王爷还是皇上,你都是我唯一的妻,绝不会变。”   “你说我的话就得信?那我说的,你怎么不信呢,皇上这样两套标准可真不大好,古人诚不欺我,男人得了权势就要嫌弃自己的糟糠之妻,横挑鼻子竖挑眼,如今我是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   赵恒看陆瑶侧对着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着急了,急急的在陆瑶身边坐下,扳过她的肩膀:“我怎么是那种人呢,那些古人就是闲着没事写来骗人的,你千万不能信。”   “怎么没有,你看汉高祖,汉武帝,一个的嫌弃糟糠之妻,一个把金屋藏娇的誓言忘的一干二净,还有前朝那个李姓皇帝……可见,没好东西,信不得。”   “我不一样,我姓赵。”   “姓赵怎么了,想想你母后傅皇后,想想崔皇后?想想你先祖做的那些事,若不是他,我平宁侯后宅能乱了许多年吗?”   赵恒:……   怎么感觉挖了坑把自己埋了,明明今日这事就是他占理的。   “我不会的。”   “那谁知道。”   “我是值得相信的,窈窈你一定要信我。”   “以观后效吧,毕竟口说无凭呢。”   “我可以立字据,若我负你,你只管狠狠甩我脸上。”   “我可不敢,您可是皇帝陛下,万一你一怒之下把我打入冷宫,我可是怕的很。”   “窈窈,我错了……”   “你没错,皇上怎么会错呢。”   “我就是错了,我应该控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不该怀疑你,不该说那些话,窈窈快别说那些话,我听着难受,虽然都是不会发生的事,但连听也听不得……”   赵恒表情可怜的很,拉着陆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窈窈,你快哄哄我。”   “我哄不好。”   “你可以的!”   陆瑶抽回自己的手:“当皇后就够累了,还得哄你这个皇帝,那我也太难了,算了,我还是出宫好了,反正我有钱,如今又有孩子,也不怕没人继承我的家业……”   “我好了,我现在精神抖擞的很,你腿是不是酸了,我给你揉揉,肩膀疼不疼?刚才一定被我气坏了吧,我给你揉揉心口……”赵恒的手刚触到陆瑶胸口就被她拍开,狠狠瞪了他一眼。   赵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刚摸到什么了……咳咳!   “窈窈,听说孕妇生谁的气,孩子就会长得像谁,你看,赵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是别像我,像你就好,快,高兴点?”   陆瑶:……   赵恒黑起自家人来,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 第892章 势单力薄   虽然她极力忍着,但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赵恒,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为了你,没有什么事我不敢。”   陆瑶听到赵恒这句话,笑容怔住,是啊,为了她,他什么都敢做,改朝服,改祖制,他并未失信过她。   “我知道了。”陆瑶主动拉住他的手:“以后你走的每一步我都会在你身边,我走的每一步也都需要你,赵恒,我们是一体的,我对你的心亦如你,绝不会变。”   赵恒也很懊恼,他不是不信陆瑶,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实在是那小子太厉害了,我周围总有强环敌围绕,我势单力薄,难免……”赵恒越说越委屈。   虽然他的窈窈心志坚定,但他担心啊,现在门口还趴着一匹虎视眈眈的狼呢。   最近他有些忙,就它在窈窈身边讨好卖乖,他都在想,他要不要把他这个狼王殿下送回他的老家呢。   外面的昆仑感觉到一丝危险,打了个冷颤,冷飕飕的,感觉要不好了呢。   昆仑作为狼的警惕性来了,昂起头嗷了一声,果然,陆瑶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昆仑是不是在外面。”   “没有!”   “我听到它声音了。”   “这家伙野的很,听刚才的声音指不定多逍遥快活呢,不用理它。”   “是吗?”   “是,我们早些休息,我抱你!”赵恒抱起陆瑶上了床榻。   还有几日就三个月了,他这个苦行僧般的日子差不多可以了吧。这孩子就是来和他争宠的。   ……   魏荣因为小日子难受了数日,今日总算能出府了。   这几日喝的那些汤汤水水的,实在是没味道,啧啧,今日她一定要大吃一顿。   魏荣因为还在孝期,不能穿太鲜艳的颜色,特意穿了一件浅绿的颜色,不算鲜艳,但也不会太沉闷。   魏荣一边走一边看衣袖上的云纹,别说,曾江倒是挺有眼光,这衣料和绣工都是一流,花了不少银子吧?   哥哥回来了,魏家有希望了,有新衣服穿,等下还可以吃好吃的,简直不要太开心。   刚出院门就碰到了魏芳,魏芳刻薄的声音立刻响起:“真是见鬼了。”   魏芳如今是仗着魏家和肖家都不会拿她怎么样,破罐子破摔。   以前还忌惮魏荣几分,如今是什么都不顾了。   “的确是见鬼了,成了婚三日就闹和离回娘家的满京城也只有一个。”   “你还有脸说,你明知道大哥要回京,魏家要复起,你们还故意将我嫁给你不要的肖从安,你们母女可真好,这样对我不怕爹爹的魂魄来找你吗?”魏芳这几日四处在府中找麻烦。   不过,魏夫人不见她,魏铭的院子她更无法靠近,只能把府里的几个下人骂一遍。   如今留在魏家的都是魏府的老人,对魏家忠心耿耿,因为已经得了魏夫人的话,懒得搭理她。   这会儿碰到正主,魏芳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的发泄一番。   可她显然忘了,魏荣不是个受气的,抬脚就朝魏芳踹去。   魏芳没想到魏荣二话不说就动手,还真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一脚,趔趄了一步。   “你还有脸提爹爹,若不是看他面子,若不是你姓魏,我早就弄死你了,就你这作死的性子能活到今天还真是命好的,魏芳我告诉你,要么你自己乖乖收拾包袱滚回肖家好好过日子,要么你就乖乖待在自己院里等着老死,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魏荣若不是前几日不舒服,院子又被魏夫人护着,不知道魏芳如何作妖,不然,早提着棍子打过去了。如今见到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魏荣还要再踹的时候被金橘拉住了:“小姐,新衣服,你今日穿的新衣服。”   小姐还是挺爱美的,等下要出门,新衣服弄脏了可不好看。   魏荣这才想起来,抖了抖衣服,甩了甩头发,不屑一顾的看着魏芳,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魏荣,你这个泼妇,曾江是瞎了眼吗,居然要聘你这样的女子为妇。”   魏荣好不容易被压下的火气又噌噌的冒起来:“连我这样的泼妇他都愿意娶,可就是轮不到你,怎么样,很气吧?”   “你……你别得意,以后如何还未可知呢。”魏芳咬牙切齿道。   魏荣说的没错,她也姓魏,她也是魏家女,凭什么魏芬嫁的好,魏荣也嫁的好,就她要嫁给那样穷酸人家。   若是魏家不能给她一个交代,那要死大家一起死,她不能好,她魏荣也别想嫁到曾家去。   “我就得意了,如何?魏芳,你有今日都是你自己作的,若不是你设计肖从安,怎么会有今日?魏家落魄的时候你生怕被牵连,着急给自己找出路,如今又闹腾魏家不给你做主,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你从来就不爱这个家,从来就不想去维护魏家的名誉,你想的只有你自己,你说爹爹来找我,我告诉你,我还怕他不来,我倒是要问一问他,为何如此自私将魏家推到如此境地,为何他做的错事要我们承担?魏芳,你果然不愧是他的女儿,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目光短浅。”   魏铭听说妹妹和魏芳吵起来了,忙放下书过来,却没想到在院外听到魏荣这番话。   他不在京的这段时间他的妹妹真的长大了。   那些事听母亲对他说远不如他此刻亲耳听到来的震撼。   魏家所有人都护着的妹妹,这段时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说出这番话。   “来人,把肖夫人扶回自己院里,好好看着,不然,若肖大人来接人,看到自己的夫人磕了碰了,可就不好解释了。”魏荣冷冷道。   “魏荣,你敢。”   “你大可试试我敢不敢,我没有母亲那么大度,我小气的很,还是个泼妇,很容易做些不计后果的事,你放心,若是肖家明日没有派人来接你,我就辛苦一番,亲自派人送你回去,但接回去和被娘家送回去可就不一样了,你自己想清楚了。” 第893章 天生丽质   魏荣和的一番话将魏芳气的面色狰狞:“魏荣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既然你说是欺负你,我更不必留情面,一定让肖夫人看好了,若是嬷嬷拉不动,就去叫几个小厮来帮忙,只要肖夫人不怕丢脸,我是无所谓的。”魏荣摊摊手,一副我已经为你考虑好了,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魏芳很快被嬷嬷带走,魏荣松了口气:“走吧。”   “小姐刚才可真威风。”   “那是当然,老虎不发威她当我是病猫呢。”   “小姐说的是,连夫人和公子都没让她吃瘪,小姐却把她顶回去了,真是解气。”魏荣这几日在院里没出门,金橘却是知道魏芳的德性,成日在夫人院门外哭闹。   “那是娘和大哥要面子,对她这样的人就该比她更不要脸。”魏荣哼了一声道。   魏芳除了装哭装可怜也不会别的了,论吵架,她魏荣还没输过谁。   “小姐别这样说自己,那三个字不能随便说。”金橘被魏荣话吓到。   “我就是在你面前说,哪敢和娘说,会被她打死的。”   “夫人可舍不得打小姐。”   ……   主仆俩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   “公子?”三九轻声道。   魏小姐太厉害了,神鬼之说都不怕,简直比他们乡下人吵架还厉害。   “走吧!”魏铭轻笑,说不清是欣慰还是遗憾。   一向黏着他的妹妹如今不需要他为她出头,也能把事情处理的明明白白,好像再不需要他这个哥哥了。   “公子,二小姐可真厉害,跟你可一点不像。”三九是小厮,一般没大事不能进后院,他进府有几天了,可还没见过魏荣的模样,刚才也只见了个背影,只听到了声音。   听起来,十分彪悍,连他都怕怕的。   三九不习惯府中规矩,也不过随口一言,魏铭却很较真:“我们是兄妹,自然是像的,以后不许如此。”   三九还未见公子如此严肃,连忙点头称是,看来二小姐果真厉害啊,连公子都怕。   魏荣心情很好,看着街上林林总总的小摊,觉得自己这才活过来了,恨不得能拥抱太阳。   魏荣先去了醉仙楼,小二看到魏荣格外热情:“魏小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还是原来包厢吗?”   “没错,照以前上,要快些。”魏荣最后加了三个字,这才上楼。   “魏小姐放心,这会儿没什么客人,不用久等。”   作为一个资深的美食品尝家,魏荣觉得吧,海上明月的菜品甜点也不错,但像她现在这样清汤寡水的久了,还得来醉仙楼大吃一顿。   等她吃完醉仙楼,再买些小玩意儿,就去海上明月吃些甜点,给哥哥和娘也带些。   就这样。   曾江好不容易听说了魏荣出府的消息,便在一品天下等着,可等了半晌只见阿昌从外面跑进来:“大人,魏小姐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这个时候跑醉仙楼做什么,难不成太子妃今日出宫了?   “是,如今正在用膳呢。”   “用膳?她一个人?”   “还有她的丫头。”   曾江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用膳?她倒是有心情用膳?这个时间离午膳还早,她竟然跑去午膳。   怎么,来见他,他会饿着她吗?   魏荣一边吃一边点头:“醉仙楼师傅的手艺的确是没话说,金橘你也吃呀。”   “奴婢等小姐用完再用。”   “哪有那么多规矩,又不是在府里,快吃。”魏荣满不在乎道。   金橘还是摆手,规矩就是规矩,在哪都一样,小姐厚待她,她不能让小姐被人笑话,哪有丫鬟和小姐同桌用膳的。   魏荣看她如此,便也作罢,等下再为她点两道她喜欢的便是。   “小姐,这道菜太辣,容易上火,小姐少吃些。”   “放心,等会儿我再点一道百合银耳羹,最是降火,回去再喝菊花茶,这下总行了吧。”   金橘摇头,小姐可真是贪吃,为了一口吃食,什么都不顾了。   魏荣正吃的香,包厢的门被推开了,魏荣正要说今日上菜真快时,一抬头,竟是曾江。   魏荣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怎,怎么,是你?”   他这会儿不应该在衙门,怎么会在这里。   “快午时了,路过,便来用膳。”曾江不紧不慢道。   “这时用午膳有些早了吧。”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呢,店里都没什么顾客。   “那这……”曾江指了指魏荣面前的菜。   “哦,我用,用的是早膳。”对,就是早膳,魏荣挺了挺胸口,故作镇定道。   “那就一起用个早膳。”曾江已经在魏荣对面坐下。   金橘掩着嘴偷笑,小姐平日里伶牙俐齿,可见到曾大人不是紧张的口吃,就是胡说八道,这个时辰用早膳,也就小姐能说的出口。   金橘被魏荣瞪了一眼,金橘假装没看到,福了福身,笑着退了出去,包厢里就剩下魏荣和曾江两个人。   魏荣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你是找我有事吧?”   她才不相信什么路过,进来用膳这样的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当她三岁小孩吧。   “你倒还不算笨。”   “我聪明着呢。”魏荣不满意的很。   “既然聪明,为何不知道我在等你。”   “我……我……我又没让你等。”魏荣局促的低头,不敢看曾江。   “衣裳……挺合身。”曾江本来是很生气的,可看到她今日穿的衣衫是他派人送去的,心情便豁然开朗了。   魏荣正低头搓自己袖口呢,陡然听到曾江说衣裳合身,那股傲娇劲又上来了:“还不是我天生丽质。”   曾江咳了一声,见多口是心非的名门淑女,魏荣这样的还真是,独树一帜,让人……喜欢。   “的确天生丽质。”曾江顺着她的话道。   魏荣向来不吝啬赞美自己,可陡然听曾江夸自己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啊?”魏荣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江:“你怎么今日怪怪的?”   曾江可不是会夸人那种,居然夸她天生丽质,真是疯了。   “确实怪,怪想你的。”   “咳,咳,你没毛病吧?”他莫不是病了。 第894章 相思成疾   “最近身体是有些不适,大概是……相思成疾。”   她被曾江这一番话震惊地彻底傻眼,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   魏荣摸了摸曾江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就大白日的说胡话了呢?”   曾江看了魏荣一眼,强调道:“这不是胡话,是情话。”   “……”   曾江一派自然恬淡,倒是魏荣觉得自己全身都不自在,眼神不知道该看哪,手也不知道该放哪,心跳如鼓,手抖啊抖的,不听使唤,只能赶紧藏到袖子下面,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魏荣稳了稳情绪,然后也敢看向曾江,她佯装镇定试探性的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吧,你别这样,是不是,我最近做了什么事……”   她也没做什么啊,听说表哥常来府上,但为了避嫌她也没出去见。   哥哥回京了,大家都是亲戚,他来拜访也是正常。   曾江看她如此,便抿了抿唇道:“你说呢?”看来最近背着他做了不少事呢。   魏荣有点紧张的偏过头,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难道是她给他做的鞋子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其实也不怪她,曾江送了衣服首饰来,她就想着吧,怎么都应该表达些心意,当时正好快七夕了,她就想一雪前耻,做双鞋子给他。   可结果就是,鞋子比帕子还要难,就那鞋底,硬的呀,针都扎不尽,她熬了三天,做来做去都不成样子。   眼看七夕就要到了,她便去求金橘,金橘说男人的鞋子是贴身之物,要么是送情郎,要么是送夫君,只能是主母做,或者针线房的嬷嬷,像她这样的丫头做不合适,传出去不好。   魏荣没法子,便让嬷嬷给她缝了几针,嬷嬷比娘还大呢,总不至于被人误会。   她还骗嬷嬷说是给大哥做的,因为大哥快回京了,嬷嬷还夸她呢,当然是大几针,难道是事情暴露被他知道了?   也不至于吧,她真的是为了他的。   魏荣低头悄悄看了眼曾江的鞋子,还真是那双,特意穿着来兴师问罪的?   魏荣微微抬了抬眼睛,看向曾江,紧张又心虚道:“其实是这样,我就是不想你出丑。”   鞋子是要穿出去的,尤其曾江,年纪轻轻,官居侍郎,穿着左右脚不一样的鞋子上朝会被笑话的。   曾江还是非常镇定:“你继续。”   “要不我们还是先吃东西吧?”吃饱了有底气,这样有点虚,真的虚。   “还是说完了再吃,我怕你现在吃下,等下不舒服。”   魏荣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威胁了,眨了眨眼睛:“要不然,喝点酒?”   酒壮怂人胆,说实话,她真的是有苦衷的。   “不想喝。”   “我想喝,金橘,金橘,让小二拿壶梨花白。”魏荣迅速道,生怕曾江反对。   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小二上的很快,看了眼魏荣对面的曾江迅速退下的。   曾江小二当然认得,大理寺的少卿,年少有为,差点成为驸马,如今在兵部,位高权重,而且,待过大理寺的人不能得罪的。   魏荣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了,眯着眼睛,贪吃的小猫似的。   这梨花白真不错。   魏荣又喝了一杯,吐了吐舌尖:“你既然都知道了,还装模做样的问我作甚。”   “听你亲口说自然不同,也是给你机会。”曾江顺着魏荣的话道。   “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身外之物而已,你不用在乎,重要的是我这个人,绝对如假包换,不会错。”魏荣拍了拍自己,信誓旦旦道。   曾江一脸难以理解,不过并未打断魏荣的话。   魏荣又喝了口酒,然后才迅速道:“好吧,好吧,其实就是你脚上的鞋子,不是我做的,就这一件没有别的了。”   魏荣一口气说完,总算松了口气,其实,她也不想骗人的。   曾江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不是她做的,就她那个绣工针法,怎么可能做出针脚密实的鞋子。   只是,这是她送的,是她的一份心意,又是七夕节,他自然是高兴的。   其实那些大家闺秀也并非人人都擅女红,厨艺,送给男方的东西多是出自府中绣娘之手,这种事心照不宣就是了。   不过,她那句就这一件,没别的了,倒像是欲盖弥彰了。   “你确定,没有别的?”毕竟曾是大理寺少卿,他的祖父,父亲都曾在刑部任职,刑讯逼供是祖传的本事。   “啊?”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在家里埋了眼线?   “要不要再喝杯酒壮壮胆?”   “我要壮什么胆,又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要去的,又不是我让他去。”魏荣脱口而出。   曾江哼了一声,他?又是那个表哥吧?以为魏铭回京他的机会就来了?   “你哼什么?”   “自然是不屑,自不量力,自取其辱,以为多跑几趟就能改变心意,凭他比我官职低,凭他比我赚的少,凭他比我蠢?”   “你这样说不好吧?”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   曾江这简单粗暴的坦荡倒是让魏荣有点哑口无言了:“你一个大男人这样背地里说人坏话有点不太大度吧?”   曾江给自己倒了杯酒:“这种事还要讲大度吗?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讨厌他,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牵扯,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感情还要讲老祖宗的礼让谦和,以为是孔融让梨吗?”   魏荣:“……”   他看魏荣一脸呆滞,抿了口酒:“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说的也都是实事,没有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对付他,也不违反大齐律例,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你说,是不是?”   魏荣下意识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曾江的这个思路她还真是……一般人想不到。   而曾江却还嫌不够似的,说到这里,他又看了魏荣一眼:“何况,你表哥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神情仍旧镇定,然而声音的末尾里还是不自觉带上了一点酸溜溜的意味:“他要是当初把事情处理的明明白白,也不至于错过你,如今这样上窜下跳不是让你难做吗?”表哥什么的最讨厌了。   “……”   魏荣虽然认同这个说法,但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下:“其实你没必要对我表哥这么大敌意……”他去魏府频繁未必是因为她。   “难道我还要感谢他吗?” 第895章 意外之喜   魏荣促狭的笑了笑:“你真的要感谢他。”   “感谢他不死心,继续纠缠?”还是读书人呢,礼义廉耻懂不懂?   表哥什么的最讨厌了,怎么会有这种物种存在呢?   “你该感谢他和我退亲,若非如此,我和他应该早就成亲,说不定……”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当然,后面的话魏荣没敢说出来。   曾江的脸色没好多少:“说不定什么?”   魏荣干笑了两声:“说不定……已经被我打傻了。”   周君远和哥哥,曾江不同,他就是个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又是个心软的,容易被舅母挑唆,她也是受不得委屈的,若两人真动起手,大概他也只有被她打的份。   曾江咳了声:“魏小姐好身手。”   魏荣嘿嘿笑了两声:“客气,客气,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打你的。”   曾江看起来不大好惹,应该打不过,再说,女孩子要多动脑子,智取。   曾江:……   虽然他的功夫一般,但……他是绝对不会打女人的。   曾江听魏荣这样说,心里那些意难平很快被抚慰。   然后很快,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飞速继续不高兴起来:“那他有事没事的去魏府做什么,找存在感?”   魏荣觉得有点好笑:“那不然,下次他来我家的时候我亲自问问他,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魏荣这话下去,一贯只有把别人噎的没话说的曾江这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才说出两个字:“不用。”   魏荣清了清嗓子,摇了摇头道:“那你说怎么办,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那就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或者说是你家规矩太多,算了,我可受不了,还是不嫁了。”   魏荣撇撇嘴,虽然说魏家规矩也多,但也没曾江这么多事。   “不行,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   魏荣叹了口气,手托着腮,表情十分为难:“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好难啊,那就晚几年再嫁。”   “再晚几年就成老姑娘了。”曾江语气透着些许着急。   “老?那也比你小。”女孩子被说老当然不高兴:“你不是说婚事定下就不能取消吗,难不成连几年都等不得?”   曾江硬下头皮道:“自然等的,其实我们家没什么规矩。”   “是吗?听你刚才那样说可不大像。”   “我们家真的没什么规矩,而且不用你管家,也不用侍奉公婆。”   “真的?”魏荣魏荣听到不用管家,眼睛亮了下,身子下意识朝前凑了几分,只是她自己未曾发觉。   管家最累了,杂七杂八的事情特别多,还出力不讨好,容易得罪人。   而且曾家有三房呢,曾江还有二婶,三婶,如今曾家如今是曾江二婶管家,她一个新妇,一进门就夺了人家差事,肯定不高兴,到时又是一堆的事儿。   母亲就是因为曾家家大业大,所以玩命的让她在家里学管家,看账册,怕她将来被人欺负,被人糊弄。   虽说她也不怕玩宅斗,但是多累呀,有这时间,做点其他是不好吗?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不止如此,我每个月的俸禄,铺子庄子的收益也都交给你,都由你支配,想买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这样也可以?”不用管家,还可以自由支配钱,比在家里做小姐日子都爽,娘不是说做人儿媳妇很累的吗?   “当然,而且你可以随时出府,没有人拘着你,若是觉得府里闷,还可以到别院小住,我们家人虽多些,但并不给小辈立规矩。”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对人也挺和气,但家里的小辈都怕他,平日里躲着,连二叔,三叔也从不在他面前摆长辈的谱,很是和气。   “那这样,简直……还不错。”太好了三个字被魏荣生生换成还不错,得矜持点,不能被他发现了。   曾江有些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也觉得很不错,我说了这么多,我们家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了,我就问你,你想不想早点过这样的日子?”   其实刚才的那番说辞他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但因为之前一直忙,没机会,后来他回京了又见不到她,以至于今天才终于有机会说出口,说实话,有点紧张,他的内心从没有过的紧张。   “想啊!”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人生好不好?   魏荣的声音脆脆的,带着干脆利落的豪爽劲。   曾江听到魏荣这句好啊,松了口气:“那我让府里准备我们的婚事。”   魏荣虽在孝期,但大齐女子只要为至亲守孝一年,虽不能办喜事,但是可以提前定好日子,等出了孝就可以出嫁了。   那些下聘,纳采什么的,都可以到时候一起办了。   虽然努力抑制,说出这些话时,曾江的语气也带着一丝紧张。   “准备婚事是不是太早了?”她年底才出孝呢。   他盯着魏荣,身子也往前凑了几分:“魏荣,这些事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你不用操心,嫁衣也不用你绣,我让人准备……”   新娘子的嫁衣说是自己绣,可一般都是新娘子绣几针表示下,什么都要自己做,外面的绣娘都要饿死街头了。   “你不是说父母之命吗?我说了又不算。”   “我们家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魏荣不大信,这种话连她哥都不敢这么说吧,他可是父母双亲俱在呢。   “我说了算。”曾江又重复一遍:“我母亲不爱理事,她名下的铺子从我十二岁便交给我打理了。”   娘嫌这些事累人,婆婆又是她亲姑母,没立过规矩,连管家都不用她管,母亲嫌这些黄白之物俗气,索性连自己嫁妆都给他管了。   “那你娘也有很多铺子了?”   “是,我娘还有家胭脂水粉的铺子,你若喜欢也给你管。”本来这家铺子以后是要给妹妹做陪嫁的,她若喜欢,到时他再为妹妹另置办。   魏荣摆手:“我才不要管,你娘的铺子将来要给你妹妹的,我管不好。”   魏荣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她娘总说,她的嫁妆都留给她。 第896章 脸红心跳   魏荣直接拒绝了,她才不要树敌那么多呢,娘说了,小姑子最好得哄着,千万别和她置气,婆婆心里总是向着女儿的。   姑嫂问题解决不好,婆媳关系一定不会好。   “我妹妹的嫁妆我会另办,她还小,有时间准备。”曾江自然不会让妹妹委屈,他只有这一个妹妹,平日里性子又软,他瞪一眼都能吓哭,以后还是要多备些嫁妆,免得被欺负。   当然,目前的问题是,如何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把魏荣娶回家。   “还是不要。”魏荣再次摇头,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无暇顾及那么多。   精力不够的时候就专注做一件事,不然,什么都做不好。   她想开一家女汤很久了,京城里只有男汤,引了温泉水,生意好到爆。   京城不是每家都能有这样的大手笔可以引温泉水入宅。   她以前最羡慕祖父和哥哥去泡汤了,听说还有技师专门穴位按摩。   她和阿瑶商量过此事,阿瑶说,这法子可行,温泉水美容养颜,京中的贵妇小姐最爱美了,便是有些家里别院里有温泉,可来回一趟太折腾,不会为了泡个温泉专门出城。   到时可以在汤中加入精油,花瓣,泡完又香又美。   不过,就是地方还未选好,女子汤馆,自然得在京城内,还得地方宽阔。   阿瑶名下倒是有铺子,只是目前都有经营的生意,不好改行。   而且,投入也是一大笔,她没了卖画的营生,存下的钱还差得远呢。   “我名下也有不少铺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也不用你操心,我会请掌柜的管。”   “我可不是图你的钱。”   “我知道,你图人。”   魏荣:……   曾江今日说话真的是怪怪的,听着有点上头。   “你刚才也说,我年纪大了,实在不好再等,你知道,我这些年在官场树敌颇多,尤其如今担着兵部的差事,京中多少细作盯着军械库,就像上次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发生,让我娘日日为我担心,实在是不孝的很……”曾江顺势示弱道。   魏荣想起曾江上次办差差点把命丢了,那时她还偷偷为他烧过纸呢。   说来,他虽然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但都是拿命拼出来的,也确实怪可怜的。大哥只是到外面游历,娘就担心的不得了,更何况他这样的,不少人想弄死他。   魏荣咬了咬唇,豁出去了:“那……好吧,但不要太快,我娘舍不得我。”   “放心,魏府也在京城,你娘随时都能见到你。”   魏荣想了想,也是,便点头:“绣鞋和盖头你也要一并提前准备好,还要告诉我娘说这些你都会准备。”   不然,娘又会逼着她绣盖头,盖头也很难的,那个鸳鸯一不小心就会绣成鸭子,还跟脱了毛的鸭子似的,完全不行,娘真的对她要求有点太高了,自己生的孩子什么水平难道不知道?   当然这话她也不敢和娘说,不然又要请嬷嬷过来看着了。   曾江看她答应,连忙应承:“好,我答应,还有什么要求,你一并提了。”   若是连这些都搞不定,他这四品侍郎也不用做了。   魏荣低头看了眼桌上凉了的菜:“那可以吃饭了吗?”   吃到一半停下来的感觉真是不太好,尤其,看着一桌的美食,一点一点变凉,连香味都不诱人了。   “……我让小二重新上。”曾江没想到好好的说着婚事这么严肃的事,她竟然都能扯到吃上,以后家里是不是要换个好点的厨娘。   魏荣这才开心了:“我今日好不容易出府,我娘天天让我在家里看账册,绣帕子,我眼睛都快花了,手指也被扎的好惨……”   魏荣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还伸手让曾江看了看。   曾江顺势拉住魏荣的手,魏荣一时也未察觉:“那个盖头真的很难绣的,可不是比帕子大点那么简单。”   “那就不绣了。”手指头上扎了几个针洞,在白嫩的指腹上格外的明显。   的确是挺可怜的,素来听闻魏夫人掌家极严,看来是真的。   “做做样子还是要的。”魏荣朝曾江眨眨眼,要是娘没看到,会加倍的,她才没那么傻和娘对着干。   曾江鬼使神差的就在魏荣的手指上亲了下,这么漂亮的手绣花太可惜了。   魏荣只觉得指尖一麻,着急抽回自己的手,用力有点大了,抽回的时候手背直接打到曾江的鼻子上。   曾江只觉得眼冒金星,接着鼻子一股热热的东西往下流。   “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魏荣看到他鼻子出血,一下从座位上起来,紧张的不行。   手里拿着帕子想要去给他擦,但又不敢,生怕自己弄的更糟,流更多的血。   曾江倒是镇定,接过魏荣的帕子,擦了几下,被打的流鼻血,有生以来,第一次。   不过还好,这样流鼻血不像上火,很快便擦干净了。   魏荣看白色的帕子沾了血,越发的不忍:“很疼吗?”   “疼!”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你还好吧?”   “不太好。”   “那怎么办?”她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摔下来了,脸朝下,摔到了鼻子,也流了好多血,鼻子还肿了好几天,她怕丑,好几天没有出门。   魏荣的表情可怜巴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也不难办,你过来。”   “你不会要还回来吧?”魏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了想,唉,算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打了他的鼻子,那就用鼻子还吧。   “先过来。”   魏荣上前,豁出去的语气:“好了……”   本来还想说点别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曾江就倾身向前,用嘴唇堵住了她未尽的话语。   他动作不是很用力,轻轻的拉着魏荣的一条手臂,另一只手扶着魏荣的后脑勺,细腻而温柔地吻,像是怕吓到她似的。   魏荣先是一愣,接着身子僵在那里,被亲得头昏脑热,脸红心跳。   等曾江放开她,她的整张脸已经红到滚烫。 第897章 以吻还之   魏荣低着头,感觉脸不是自己的了,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曾江却还不安好心地要故意戳破她:“你脸有点红,是害羞吗?”   魏荣有些气急败坏,才不愿意承认自己害羞了,总觉得承认了就显得自己心虚,没那个气势了。   于是硬着头皮反驳道:“我才没害羞,谁让你突然亲我,我说了你可以亲我吗?不怕再被打吗?”   她的动手能力也是一流的,她小时候就算和七公主打架都没有吃过亏好不好。   刚才他可是被她打的都流鼻血了,那一下她都没用什么力气。   她要是用力打下去,能把他鼻子打歪了,他这个兵部侍郎明日还好意思上朝吗?   曾江却是笑:“古人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舍不得打你,只能亲一下,而且,古人还说打是亲,这样也算公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能这样解释?而且,打是亲骂是爱这种羞羞脸的话古人会把它写在书上?   就算她读书少,也知道不是这个意思,纯属歪理邪说。   但是,虽然是歪理,可听起来竟然还有点让她欢喜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疯了?   曾江像是生怕她会跑了,或者是一激动真的会给他一拳似的,伸手就把魏荣的手牢牢握住了:“现在打也打了,亲也亲了,不生气了吧?”   一张严肃的脸说着这样有些幼稚又纯情的话,让人完全没法抵抗。   “很生气。”   “那我再哄哄?”曾江咬重哄字,眼睛却盯着魏荣的唇瓣。   “你以前不会就是这样哄赵绾的吧?”魏荣脑子里忽然就闪过曾江这样哄赵绾的场景。   他们可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曾江当时是六王爷伴读,在宫里的时间比曾府都多,六王爷和赵绾交好,他见赵绾的次数自然也多。   曾江几乎脱口而出:“绝对没有。”   “那你是如何会这些哄人的花招?”魏荣很确信,曾江以前可不是这样油嘴滑舌的。   连祖父都用严肃板正来形容他,说他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   “……”曾江说不出话了,让他怎么说,说他最近看了一个朋友写的撩妹宝典,然后学以致用了?   这肯定是不成。   “怎么,心虚了?”哼,用哄别人的招数哄她,她和赵绾不一样的好不好。   “没有,不是。”曾江大概是做好决断了,他用一种死就死吧的眼神看着魏荣:“是,的确是跟人学的,就是为了哄你开心。”   曾江面上虽然淡然镇定,但耳朵还是微微有些泛红:“就哄过你一人。”   表妹从来没在他面前使性子,闹脾气过,不止是表妹,别人也没有。   当然,他也不会哄。   这些都是新学的,哄她用的。   魏荣这才高兴了,不过,还是狠狠忍住了才没笑出来。   “不生气了吧?”   “恩!”   “也是第一次亲人。”   “恩!”   “那不许走,也不许打人。”他倒不是怕被打,关键,她往脸上招呼,他的确不好向同僚解释这伤。   “恩。”魏荣恩完,清了清嗓子:“我刚才不是故意打你,还有,以后不许突然亲我。”   “那以后先打报告?”   “……”魏荣想了想,竟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恩!”   “那现在可以吗?”   “什么?”   “亲你。”   “曾江,你真的是不怕打吗?”   “你以拳头待我,我以吻还之。”   魏荣的脸刹那又红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曾江这张嘴,除了能说出犀利刻薄的话外,还能说这么多甜蜜蜜的话,这也是跟人学的?   “你今日嘴巴倒是会说话。”往日曾江说话能呛死人。   他之前气过她的那些话她竟然回忆不起来了。   说起来,自从曾江救过她之后,印象慢慢变好了。   “只是会说话吗?”曾江一本正经地看着被他抓着双手的魏荣。   魏荣被他这样看的有些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只听他又道:“其实还会做别的?”   “什么?”魏荣下意识的问。   曾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嘴巴除了说甜言蜜语,还可以做别的,比如亲吻。   ……   魏荣用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曾经高贵冷艳不可亵渎的曾少卿如今变得比牡丹楼的姑娘都热情,他是跟着青楼的老鸨学的吧?   当然,这种话女孩子还是不好问的,毕竟可不是什么正经话。   这顿加了料的饭吃的魏荣有点不大适应,竟然有些食不知味,找了个借口,溜了。   曾江倒是没有强留,送她上了马车,唇瓣红红的,金橘看着魏荣道:“小姐今日吃了不少辣椒,唇瓣都辣肿了。”   魏荣低着头,不敢看金橘的眼睛:“是吗?”   “是,肿的厉害,又肿又红,小姐就是贪嘴,这几日可要清淡些。”   魏荣撇嘴,是有人很贪嘴,可贪嘴的那个人不是她。   混蛋。   下次见到他,还要把他鼻子打出血。   曾江站在醉仙楼门口,伸手摸着唇瓣,看着魏荣的马车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人群里,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阿昌看了眼自家公子破了一处的唇瓣道:“公子嘴唇怎么了?”   曾江敛眸:“不小心咬到了。”   阿昌看着那伤处有些深,便道:“公子这一下咬的真够重的,老话说咬到嘴唇是嘴馋想吃肉了,可见这话不能做真,公子可不差那口肉。”   曾江没有理阿昌,径自走着,谁说他不差那口肉,他现在是就差那口肉。   阿昌等了半天都不见公子理人,也不敢再说话,本来以为公子见了魏小姐会心情好些,怎么看来完全没有呢。   少爷是越来越喜怒无常,越来越难伺候了,怪不得平日在府里都没什么人理,那些弟弟妹妹老远看到少爷回来都溜了,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想想魏小姐也怪可怜的,以后要成日面对这样的夫君,啧啧,日子不好过啊。   阿昌跟在后面,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叹气的,再抬头,曾江已经走老远了。   阿昌赶紧追着:“公子,一品天下不是这条路,走错方向了。” 第898章 不可强求   东宫   陆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许久都没有睡着,赵恒以为她是怕热,便拿起旁边的羽毛扇,像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扇着,以示安抚。   他侧着身子,温热呼吸萦绕在陆瑶的耳边。   陆瑶过了会儿也侧过身子,和他面对面,犹豫了一瞬道:“赵恒,我想见见福生。”   陆瑶知道了福生只觉得心里沉甸甸,乱哄哄。   “不行。”赵恒直接拒绝,福生如今是个危险人物。   若他是冰国的小王子,按康冬至的验尸报告,凶手和福生的身形极其相似,王府守卫森严,能有机会的只有他。   窈窈这个时候见他,会有危险。   陆瑶看赵恒拒绝的果断,便不再开口,这夜陆瑶睡的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脑中纷乱浮现许多前世过往。   身躯被梦魇束缚而无法动弹,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看到福生是如何开启法阵……   “不要!”陆瑶尖叫一声,她这一声喊赵恒也从梦中醒来。   “窈窈,窈窈,快醒醒……”   陆瑶这才从梦中醒来,额头上满是冷汗,赵恒叫了她好几声,陆瑶才回过神来,只是目光还有些虚无,明明是在看着他,却又像看到的不是他。   “做梦了?”赵恒抱着她低声问道。   陆瑶嗯了一声,并未多说,过了许久才喃喃道:“原来我的命真的是他的命换的。”   “你说什么?”   “七宝佛珠可以逆转时空,但也要付出代价,便是以命换命,福生以血为引,生祭祭坛,本就是逆天改命,慧然方丈早就提醒过我三人命数已乱,若太过执着只怕今生纠缠不休,我当时不信,如今,只怕是要应验了……”   “命数这种东西,可信但也不可尽信,若确定他冰国王子身份属实,我会派人立刻遣他回冰国,一辈子不见,又如何纠缠不休。”赵恒语气霸道又执着。   若真有什么命数报应,尽管找他,因为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逆天而为的都是他。   陆瑶看着赵恒,眼神有些茫然,慧然方丈还说,她和赵恒红线细微,缘分浅薄,不可强求。   她上一世也怀过他的孩子,三个多月的时候没的,如今……   陆瑶闭了闭眼,不敢往下想。   “我总觉得很不安。”   “放心,我会尽快送走他。”   陆瑶摇头:“我必须要见他一面。”   ……   陆瑶第二日早膳后便出了宫,回到王府时福生正在书房习字,看到陆瑶时愣了下,然后下跪行礼:“皇后娘娘。”   福生在王府地位超然,在府中行走并不受限制,寻常侍卫见了都要唤一声福公子,虽不是主子,可他不是奴仆侍卫,甚至比府中门客地位都要高,毕竟他是彼时的太子妃娘娘特意请了师傅教他,这一切都是太子默许的。   “免礼。”   福生从地上起来,两人都沉默了许久,陆瑶这才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   福生看着陆瑶的表情十分平静,那眼神不像个孩子,倒像是上一世的福生,难道他……   这个念头从陆瑶脑中闪过,感觉整个人一个激灵。   “很早。”   “在你哥哥找到你之前?”   “是!”福生看了眼陆瑶道。   “看来,你都知道了。”陆瑶反倒释然了。   他为她做的事,她不会否认,更不会忘恩,若没有他,她没有重来一世的机会。   福生沉默,显然是默认了陆瑶的话,他的确都知道了,只是并不确认那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他在街上遇到了明子钰,他的哥哥。   他才确认那些不是梦,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只是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因为这一世她比上一世更早嫁给他,上一世她明明不爱他的。   他第一次梦到那些事是他第一次到太子府拜年后,当时他只觉得梦里的一切荒诞,可隐隐又觉得欢喜。   如今看到陆瑶从手腕上褪下的佛珠,他瞬间明白了。   原来七宝佛珠就在她这里,怪不得那日他见了她回去就做了许多梦,看来是和佛珠有了感应。   “这是……七宝佛珠。”福生虽是不可置信,但语气中的笃定明显。   “正是七宝佛珠,两年前,我到玉坛寺上香,慧然方丈亲手赠予我,说我与佛珠有缘,我从佛珠里看到你为我献祭自己……福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是心甘情愿的。”福生接过她的话道:“你若是真要谢我,便让我继续留在大齐。”   他,不想离开,不想做什么冰国王子。   “福生,你是冰国王子。”便是她同意,只怕冰国国王也不肯。   明子钰提前让人送信,只怕已经猜到他撑不到回去了。   “若你要替我瞒着,没有人会知道。”   “你哥哥的死……”陆瑶想问明子钰的死是否和他有关。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福生打断:“是我,还有江源的死,也是我。”   那日大理寺的仵作的话他听到了,他知道迟早会查到他身上。   但他并不害怕,他没有做错事。   福生的表情很坦然,黑洞洞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陆瑶,让陆瑶觉得遥远又陌生。   眼前的福生和上一世的福生渐渐重合,可又不完全是他,他明明还是孩子的面孔。   “江源他该死。”他逼宫谋反,险些害死她。   那时他并不知道上一世的事,大概是他该死在他的手里,连老天都帮他。   破庙的小乞丐抢了一块玉佩,炫耀的拿给他看,他虽不识货,可也看出那玉佩价值不菲,又听他们说那人如何受了伤,他便想好心救人,却发现那人是谋反失败,躲藏于此的江源。   他在通缉令上见过江源的画像,不会认错。   他听保育堂的先生说这个江源有多可恶,险些伤了她。   他觉得报告官府太便宜他了,便打算亲手了结他。   为此他还装作小乞丐给江源送了两日吃的,又问了郎中身体穴位,确定那个位置可以一击致命才动手。   江源当时身负重伤,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却不想他负隅顽抗,他也是费力才把他弄死的。 第899章 遗臭万年   他力气小,就算江源负伤对付起来也不太容易,江源的挣扎也害的他的手心割了很长一条口子,至今左手还留着一条疤痕。   他当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因为愤怒和害怕,情急之下便又用刀在他身上割了不少口子才解气。   后来,他听说衙门查案,问了不少附近的小乞丐,他生怕暴露便再没去过。   不等陆瑶问,福生便主动开口:“我知道我哥被关进了王府,但我从未想过杀他,我不想和他回冰国,仅此而已,最初那一箭不是我刺的……”   是明子钰用命威胁他回冰国,说若他死了,他便别无选择,只能回冰国。   他虽对这个哥哥并无感情,可也不想他死,因为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死在了他面前。   直到他告诉他,他已经派人回冰国,把已经找到他的消息带回冰国。   他这才动了杀意,加深了那个箭的伤口。   仵作说的没错,他和他哥私下都习惯用左手,他们是左撇子,听说他们的母妃就是左撇子。   明子钰是笑着死的,他说他终于解脱了,他这些年活的艰难,若不是为了找到他,他可能坚持不到现在,如今解脱,找到他,终于可以见他们的母妃。   本来这事可以天衣无缝的,他认出了那箭是陆家的东西,便自作聪明的用箭又在明子钰的尸体上扎了几下,借机栽赃陆瑾,她为了保住妹妹肯定不会做这个皇后。   等赵恒伤了她的心,他便可以带她走。   可惜,他当时想的太简单了,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没多久就败露了。   “福生,我已欠你太多,不值得你如此做,你该有你的生活。”他已经记起上一世的事,再加上这一世做的这些,陆瑶已经没有办法把他当作一个孩子。不能假装不知道他的心思。   “所以,你就一定要我离开,就为了他。”福生的声音和表情都极镇定,可这句话,尤其最后的几个字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福生,很多事和上一世不同了。”   “那便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时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陆瑶却更加骨寒。   这一世她只想着一昧的弥补,却还是忽略了很多细节,若她能早些发现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到现在这般僵局。   “福生不要做傻事。”   “你放心,我不会了。”他会留着他的命。   “冰国才是你的家,我不值得。”对赵穆,她可以做到无情,做到熟视无睹,可对福生,她总有种愧疚感。   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福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道:“既然你那么想我离开,好,我走。”   陆瑶有些奇怪他竟然这么快会答应,表情愣在那里。   门在这时被打开,进来的是赵恒,明明是大人和孩子,可那眼神,却分明是两个男人的一场暗战。   便是有上一世的记忆,可这一场还是赵恒赢了。   福生低下头,哥哥说的没错,他还是太年轻,什么都没有,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不会跟他走的。   “我会派人送你回冰国,让白江口驻军助你平乱。”   福生朝赵恒拱了拱手:“多谢。”   “还有,”赵恒说这两个字时顿了下:“你为窈窈做的事,我都知道,从今日起,我大齐白江口驻军退后百里,这百里流域五十年内归冰国所有。”   赵恒说完从怀中掏出圣旨,口说无凭,圣旨为据。   陆瑶一惊,白江流域是大齐通往冰国的唯一道路,一直都是大齐疆域,便是在前朝风雨飘摇的时候也没有丢失。   赵恒此刻为了她将白江口流域一百里划给冰国,别说五十年,就是五年,一年也会被记入史册遭千古骂名的。   陆瑶要开口,赵恒却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他无惧历史骂名,也不怕被御史弹劾,他不喜欠别人。   他日后会励精图治,多做对百姓有益之事,以弥补今日决定。   福生显然没想到赵恒会如此决定,割让土地只有弱国才会做出如此耻辱之举,大齐和冰国,自然是大齐强盛,冰国弱小,如此反了过来,由此可见他对她是多么势在必得。   福生打开圣旨,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圣旨上的确写了白江口流域一百里归冰国所有,可还有一句,五十年后必须归还,期间不得骚扰生事,否则大齐军队必将踏平冰国。   福生双手捧着圣旨谢恩:“谢大齐皇帝陛下。”   赵恒亲自扶了他起来:“明日便送你回冰国。”   福生低着头的眼神扫过陆瑶的身影,然后点了点头:“是!”   他带不走她,更留不下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她离开,那抹红色的身影如同记忆里一般,离他越来越远。   赵恒这个诏令一出,不出意外的被群臣反对,尤其是刘御史,更是直接在大殿上骂他是昏君,说他此举会遗臭万年,万人唾骂。   平日里脾气不好的赵恒被群臣轮番骂了好几遍,竟是一句都没回,愣是忍着。   别说刘御史,就是连孙天得和宋轶也觉得他是疯了,马上登基大典了,整出个这么大的幺蛾子,皇上是不是疯了。   “此事已定,无需再议,退朝!”赵恒起身离开。   朝堂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陆瑶自然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她也早料到了。   陆瑶自然内疚,只是正如赵恒所言,比起欠了福生的情,她更愿欠的是赵恒。   赵恒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疲惫和在意,其实他明白,今日那些冒死进谏,对他破口大骂的都是忠臣,骂他几句能让他们消消气他也无所谓了。   只怕若不是他身上打龙鞭的旧伤还未好,今日刘御史就又要请打龙鞭了。   他今日上朝前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倒是被冯尚书拦住了,提起了之前的旧伤,这才作罢。   不过赵恒知道,未来几年内,只要御史言官们想起这事都会找出来骂一骂。   此举他也考虑许久,这和太子哥的强国计划并不违背。   白江口各朝代一直不平静,冰国对疆土的觊觎不是一日两日,只可惜,老鼠妄图吃掉大象是不可能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大齐的王道精神同化冰国的百姓。   冰国这几十年和大齐恰好相反,崇尚武道,所以将军府才得势,他借兵给他平乱,只是王道的开始。   两国和平相处是他的初衷,可若不然,她的窈窈也再不用对他歉疚,他会亲自带兵让这百里河岸重回大齐疆土。 第900章 升官发财   赵恒一进东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陆瑶,他收起脸上的沉重,带着几分调笑道:“怎么又出来接我,难不成我能走去旁边不成?”   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别说满朝文武了,举国皆知太子是个吃软饭的,全靠太子妃的银子养着。   还有传言,太子妃的位置是她的外祖方家用方通票号换来的,想进东宫,先要看能拿出多少银子。   就这条规矩就劝退了不少指着女儿升官发财的人。   不过,赵恒是乐得自在,这流言越传越甚,尤其最近。   陆瑶在他伸过来的手上拍了下:“又胡闹。”   赵恒捏着陆瑶的手带着她往里走:“耗了两个多时辰,这会儿快要饿死了。”   “早膳都准备好了。”他不说,陆瑶也不问。   她知道,今日的朝堂必然不易,他的脚步比往日里都沉重。   还有三日就是登基大典,是她拖累了他。   陆瑶先为赵恒盛了一碗粥:“先喝点粥。”   赵恒是真的饿,说实话,那些老臣就差冲上来指着他鼻子骂了,若是平日里,他早狠狠怼回去了,可偏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   “这粥倒是软糯,窈窈自己也喝。”赵恒一手拿着小碗,一手拿勺子,很快便吃完。   “对了,你说要招女官的事如何了,我听说不少贵女有意。”赵恒问起陆瑶的事。   “是有几家,我还在考量。”陆瑶倒是并不着急。   皇后身边的女官比有些妃子还要得脸,而且他们做的并不是伺候人的差事,确切的说是皇后的幕僚,帮皇后打理后宫庶务。   后宫连着朝堂,牵一发动全身,那些世家或许歇了送女儿为妃的心思,可女官就不同了。   女官可是皇后的心腹,再说,入宫久了,在后宫行走,说不定就被皇上看中了呢。   世家女子聪明漂亮有心气的不少,可就要看这聪明用在什么地方了。   陆瑶想要成为赵恒的助力,她今日挑选的就不能是来日的敌人,必须是要忠于她的。   她进这个后宫,她们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是要好好考量,毕竟日后要在你身边做事,得合了你的心意,不必顾念她们的家世,一切有我为你做主。”赵恒自然不会想不到,有些家族存了别的心思,在这里一则提醒陆瑶,再者,也表一表忠心。   “其他人还在考量,不过有一人我倒是觉得十分合适。”   “谁?”   “上官舒宁。”   “她?”赵恒自然知道上官舒宁是谁,当日他送她回上官府,她不哭不闹,说实话,他还真对她高看几分,上官峰那个蠢货倒是养了个通透的女儿。   还有她的哥哥上官子瑞,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上官峰还真是歹竹出好笋,命真好。   “正是,我的确是挺佩服她,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人言是把无形的杀人刀。   不说别的,便是那些流言都是一大难关,她可是曾被太子送出东宫的人,这次入宫为女官,难免让人觉得她是不死心,想攀龙附凤。   但陆瑶不怀疑她的用心,早在那次东宫宫宴上她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不得不说,是个聪明的姑娘。   “那就照你的意思做,若她有能力且本分,便是可用之才。”赵恒点头道。   “那我便订下了,剩下的人选待登基大典结束后再慢慢决定。”   ……   赵恒用完膳还要去书房议事,下午还要见礼部尚书,登基大典当日许多繁文缛节要再过一遍。   说实话,赵恒并没有多少喜悦,反倒有些沉重。   “殿下,冰国……”幕僚刚说一个开头,就被赵恒抬手打断:“此事无需再议,诏书已下,再无转圜。”   赵恒语气坚定,下首的幕僚你看我,我看你,终是没有再提。   这些幕僚有些是先太子的人,先太子薨后,东宫势力隐匿,皆由陆玉庭秘密接手。   这些年,这些不起眼的势力渐渐蔓延到朝中各处,虽然极少官居要职的,但当初先太子秘密培养的就是一群少年,经过这些年的涅槃,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朝中栋梁。   齐思宇是其中佼佼者,在朝中有地位,在这些人中也颇有威信,陆玉庭不在京中,这些人也都隐隐以齐思宇为首。   虽然工部比不得户部,兵部风光,可他代理尚书的官职,就是连曾江也不敢小看。   齐思宇抬眼看了大家一眼,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朝中已经决定的事,此时再提起,除了惹恼皇上,已经没有意义了。   齐思宇呈上一封陆玉庭刚送回京的信,他未敢拆开,并不知道信中内容。   赵恒接过拆开,陆玉庭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到了当年红河谷战役的地方。   十万顾家军埋骨所在,青山幽幽,山谷人迹罕至。   曾经的必经之路因为荒废了几十年,早被荒草尽数覆没,除去荒草,方露出一块无字的石碑,这便是他们的全部。   当年顾老封君本想用战功请英灵回乡,可皇上未准,他们都是代罪之身,最后只能为他们立了这块无字碑。   风吹雨淋多年,顾家军的军旗已经失去了原来颜色,变得褴褛,只有那根旗杆仍执着的站立着,朝着京城的方向。   陆玉庭在信中说,待解决了契丹的问题,他会同顾大将军一起迎英灵回故乡。   信中未提登基大典的事,但却提到一个人,福历州。   福历州这个名字是陆玉庭取的,能让他花心思的,自然不是碌碌之辈。   他远在千里对京城之事倒是了解,这是累死千里马送去的紧急消息吧。   赵恒的目光看向齐思宇的时,齐思宇下意识低头,真不是他做的,是丁飞。   以前在王府时丁飞还能出入王府,自太子入主东宫他就不方便出入了,传到宫里的消息基本都是送到齐思宇那里。   至于宫外,丁飞的主动权就比较大了,就比如福生这件事,他知道的当晚便派人连夜出京,日行千里的良驹,第二日便将消息送到了陆玉庭那里。 第901章 此乃上吉   陆玉庭千里修书只有一个目的,留住福历州的命。   他在信上说,福历州是和陆瑶命数相连之人,若他死,恐对陆瑶不利。   赵恒收起信,面色平常,其实,在陆玉庭这封信到之前,他已经连夜见过慧然方丈。   七宝佛珠本是佛家之物,慧然方丈说七宝佛珠沾染凡尘,失了佛性,凡尘之事未了之前,它亦不能功德圆满。   而陆瑶和福生就是这其中关键,且,因为陆瑶重生乃福生血祭,他们的命数相连。   看来陆玉庭也知道若献祭之人身死,窈窈活不过三日,也怪不得他为福生更名,又有意收他为徒了。   所以,他不但要福生活,还要他好好的活着,无病无灾。   ……   庆历二十六年初秋八月初六新皇登基,登基大典在宫中天坛举行,历来皇室举行重要仪式都在此。   所有大臣都在等着新皇出现,吉日,吉利时,新皇在众望之下携着皇后的手,两人比肩而立,踏着红毯,一步一步,缓缓而来。   新皇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同一日举行已经有违祖制,如今,皇上皇后竟比肩而立,一同走向天坛,这简直前所未有,简直荒谬。   这样的重大时刻,皇上怎能如此任性妄为。   刘御史差点忍不住当时就要弹劾,站在他一边的孙天得和宋轶疯狂的使眼色才让他稳住。   这可是登基大典,若御史这个时候弹劾,那可真要成为笑话了。   不过,刘御史并不死心,等登基大典结束,他一定要上书弹劾皇上违背祖制,弹劾皇后不知规劝,未尽后妃之德。   赵恒配合着陆瑶的步伐,走的极慢,今日的礼服繁琐,裙摆很长,陆瑶怀着身孕自然更加不便。   两人携手,一步一步登上了最高处,众臣下跪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响彻天地。   赵恒一只手牵着陆瑶,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众爱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后,赵恒紧了紧握着陆瑶的手,陆瑶很紧张,出了满手心的汗,她跟随他的脚步一路走来,很多场景在她脑中闪过,让她有种分不清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的感觉。   赵恒突然握紧,陆瑶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赵恒对着她笑了笑,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下面的众臣:“朕今日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朕登大宝,皇后有孕,此乃上吉,国之大喜,朕特大赦天下,减税三年,天下同庆。”   “皇上英明,皇后仁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御史的脸更黑了,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减税这是皇上仁爱天下,可皇上偏要以皇后有孕的名义,这分明是要天下百姓感念皇后,弹劾,一定要弹劾。   一上午,刘御史已经在心里的小册子上攒的满满的。   登基仪式已经尽量简化,但还是差不多进行了快两个时辰。   这中间陆瑶也要又叩又拜,虽然有赵恒在一旁扶着,但到底是有孕,这些流程下来,累的几乎起不来身了。   不过,赵恒已经备好轿辇,与陆瑶同乘,众臣恭送帝后离开,刘御史又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   孙天得看刘御史脸色铁青,上前道:“刘兄昨日未休息好?”   刘御史看不得孙天得谄媚的嘴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孙天得虽落了个没脸,但并不在意,笑了笑道:“刘兄莫要在意这些小事。”   刘御史果然不负刘怼怼之名,立刻呛声道:“孙大人说的小事是指哪件?”   今日皇上的举动,哪件是小事,都是国事。   皇上身边就是有了这些奸佞小人,才让皇上如此任性妄为。   “刘兄,有些事情只要不影响国之社稷就都是小事,就比如,今日已过了午时你我还未用膳,腹中虽饥,但并未有损一般道理。”孙天得不想刘御史这个老顽固成为新皇要立的第一个下马威。   前几日因为冰国小王子之事,刘御史就差冲上去指着皇上鼻子骂了。   “荒谬,这岂能相提并论。”刘御史拂袖道。   “如何不能?敢问刘兄,进了家门,谁说了算。”   刘御史滞了一瞬,梗着脖子道:“小事自然家中夫人说了算。”那些衣食住行,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无需操心。   孙天得笑了笑:“那敢问刘兄家中可有大事?”   刘御史彻底愣住,的确没什么大事……孙天得笑着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刘御史却是不依不饶:“孙大人留步。”   孙天得哪里理他,快饿死了,赶紧回家吃饭。   “孙大人!”   “孙天得,你给我站住。”   刘御史跑着追上了孙天得:“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家中小事不是夫人说了算?”   孙天得点头:“当然。”   “如此,你有什么资格笑我?”刘御史还记得上次夫人因为出不了城回来把他骂的狗都不如的事,他怀疑,孙天得是不是知道了。   “我不是笑你,我是笑皇上。”   “你敢嘲笑皇上,如此大逆不道,本官要……”   “弹劾我是吧?”孙天得接过刘御史的话:“刘大人还是赶紧回家写折子吧,孙某就不耽误你了。”   孙天得开溜,宋轶摇头道:“你又招惹他做什么?他就是个老顽固。”   “可不是吗?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孙天得摇头道。   宋轶笑出声:“你自找的,上次嫂夫人同刘夫人说了什么,回家刘大人就被骂个狗血淋头?”   “你想知道?那我让我家夫人明日到你府上做客?”   宋轶连连摆手:“我府上最近忙的很,无暇待客。”   刘御史看到宋轶和孙天得又凑到一处,心里更生气,他们是同科进士,这关系自然是旁人比不得,他以前还觉得这俩货至少担得起清流二字,如今,哼,送他们两个字,奸臣。   等着,一起弹劾。   刘御史打定了主意,步子迈的是雄赳赳,气昂昂,从曾家父子身边走过时,老曾大人正要打招呼,可人家不理人,径自走了。   老曾大人嘴巴都张开了,吧嗒了下嘴,看向身边的儿子:“这老东西今日又是怎么了?”   “父亲最近还是莫要招惹他。”   “哼,我难道怕他不成?”明显的挽尊。   “父亲还是莫要成为他弹劾榜单上一员的好。” 第902章 放荡不羁   曾大人不忿的瞪着儿子:“我有什么好被弹劾的,倒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得罪多少人?”   哪来的信心提醒他,他这一生都小心翼翼,从无半点行错踏错,这才坐到刑部尚书的位置。   他倒好,在大理寺得罪了一拨人,到了兵部和陆驸马对着干,唉,这孩子啊,让人操心。   曾江:……   他好心提醒怎么就被嫌弃了,那刘御史明显要找皇上麻烦呢,这时候最好躲着点。   曾大人看儿子低头沉默,不敢犟嘴,这才心情好些,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淮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老曾大人,打扰下,借个人。”   说完,直接把曾江拽走了。   曾大人看着儿子被拽走,什么也说不得,叹了口气,走了。   淮王把曾江拉的老远,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小心翼翼的递给曾江:“你看。”   “这是什么?”   “皇上昨日给我下的秘旨,让我接户部侍郎的差事。”淮王皱着一张脸:“明日早朝就要宣布,你说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户部是个什么烂摊子,皇上贼着呢,让他这个亲王以侍郎的名义在严明舟手下办差,严明舟敢不尽心?   当今还是太子时在户部的一阵拳打脚踢大家都看着呢,新皇刚上位不好再弄出太大动作。   韩侍郎死后,户部侍郎的缺就一直空着,倒是有不少人盯着,可赵毓怎么都想不到,这差事会落到他身上。   曾江看完倒是十分镇定:“你以为亲王的俸禄那么好拿,连你的九皇叔都安排了差事。”   “什么?”赵毓不可置信道。   九皇叔可是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逍遥了大半辈子,临老了被揪到眼皮子底下当差,这不是逼老鸨从良,他不是说九叔是老鸨,反正就是话糙理不糙。   “没错,八月代天子出巡按。”   “巡按御史?”赵毓差点笑出声,他没听错吧?   就九皇叔那样小辫子一大堆,经常被御史弹劾的连京城都不敢回的人让他做巡按御史?方便自己参自己一本吗?   曾江点了点头:“正是,听说燕亲王很痛快的领了差事,打算择日就启程离京呢。”   “九皇叔他答应了?我没听错?”九皇叔那种人会浪子回头?   绝对不可能。   “没听错,听说皇上是体恤燕王一生放荡不羁,纵情山水,热爱自由,所以才好不容易找这个合适的差事,成全燕王呢。”如今皇上的性子可和老皇上不同,怎么说呢,没有他不敢用的人。   朝廷养着这么多王爷,每年还得花那么多银子,之前九王爷和户部的那些恩怨情仇……这不,皇上这么快就想起来了,巡按御史?可真是个好差事啊。   “听说皇上把尚方宝剑都赐出去了。”曾江又加了一句。   赵毓一脸震惊,怪不得九皇叔接了差事,能不接吗?若差事没做好,这宝剑就得留着自己用了。   然后讪讪笑了两声:“我觉得户部侍郎的差事挺好,真的挺好,以后都是同僚了,多多指教啊。”   赵毓把圣旨塞进怀里,撞了下曾江,曾江倒一副荣幸之至的样子:“好说,好说,那我以后去户部要银子再不用看户部的脸色了?”   “你,你说什么?你去要银子?”   “是啊,兵部的兵器库每月都需户部拨款,以前都是韩侍郎负责,如今你接了差事,自然是找你。”曾江一副你如今知道也不晚的表情。   赵毓跺脚,他说呢,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他没银子,一两都没有。 第903章 忠义之士   严明舟天天在朝堂上撒泼打滚的哭穷,谁不知道户部是个出了名的抠搜穷衙门,银子没有,干的全是得罪人的差事。   当然,这也十分考验坐这个位置的人的能力了。   严明舟就是吃了入京晚的亏,根基不够,水又太浑,他明显的吃力,需要一个强大的外力。   他虽然是太上皇的人,可皇上在有些方面要避嫌,再加上户部是个空架子,各方势力排斥,自然难上加难。   本来可以和上官峰抱团的,毕竟都是皇上的人,可惜,两人自那次打了一架后,梁子结下了。   换句话说,户部和兵部的梁子结下了,赵毓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把这死局盘活了。   “你这还没上任呢就抠搜起来,别说,户部和你挺配的。”   “曾江,”赵毓看着曾江道。   “嗯?”   “人间真的不适合你,”赵毓的话顿了下:“上天去吧!”   说完,气冲冲的走了,别让他知道知道,他进户部的事和他有关。   曾江摇头,他这是好心被驴踢了,他不进户部,难不成想和九王一样,带着刀出巡吗?若巡的不好,回京的就只能是刀了?   赵毓越想越气,二十多年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   以后进了户部,哪还有机会再作画赚钱,百川先生自然当不成了,现在他就祝愿一品天下早日倒闭,哼。   赵恒今日登基大典的事老皇上自然知道了。   什么心情?   老皇帝哼了一声,他早看出来这个儿子有昏君的潜质,没想到登基第一天就暴露无遗。   不对,还没有登基就暴露了。   那个冰国小王子难道不该直接弄死,让冰国大乱,然后大齐顺势攻下吗?   结果呢?白江口百里流域直接给了冰国五十年,脑子进了水吗?   他都懒得骂他了,反正皇位已经交给他了,他何必着急上火。   前日九弟来找他哭诉,说皇上给了他个巡按御史的差事,他自己都小辫子一大堆呢,让他做巡按御史,还赐把尚方宝剑,那不是让他找个地方去死……   他虽然被尊太上皇,但一个国家不可能两个皇帝当家,他什么都不能说。   老九就是块烂泥,还是块烂了多年的淤泥,他可真是什么人都敢用。   太和殿里已经掌了灯,太上皇上了年纪,眼神不大好,不喜屋里暗沉,常贵早早就亮起了灯。   “太上皇,该用膳了。”常贵小心翼翼道。   太上皇这几日心情不好,没发脾气,也没像以前一样把太子,不对,把皇上叫来训斥一顿,就那样坐着。   “气都气饱了,用什么膳。”   “太上皇,您消消气。”   “消什么气,朕如今才知道什么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常贵哭笑不得道:“太上皇您可别拿奴才打趣了。”   太上皇又哼了一声,瞧着吧,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昏君举动呢。   正说着话呢,太上皇口中的昏君就来了,赵恒是陪陆瑶用过膳才过来的。   “怎么这个时辰父皇还未用膳?”赵恒就当没看到太上皇的脸色,自顾自的在对面坐下。   太上皇脸色不好,不过当着宫人的面他倒是没让赵恒下不来台:“正要用。”   他不是给他面子,而是,他作为新皇,要立威,本来就是风口浪尖,不能再传出父子失和的消息。   “你们都下去吧!”赵恒挥手让宫中的下人都退下。   太上皇也没有阻止,他今日来分明是有话要说。   “儿臣要多谢父皇。”   果然,人离开之后太上皇的怒气就忍不住了:“不敢当皇上的谢。”   其实福生的事,朝中有不少大臣来求见父皇,只是他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毕竟,一般皇上极少有主动退位的皇上,即便有,也会在朝堂上搅起另一股势力。   皇上在位的时候虽然玩弄帝王之术,猜疑重臣,但退位后,说实话,特别得体,比当皇上的时候得体多了。   赵恒如今倒不像过去那样,动辄惹他生气,很会活跃气氛。   “父皇说笑了,儿臣有今日都是父皇成全。”   这次皇上退位虽说有他的算计,但父皇到底还是成全了他,若他不计后果死磕,他虽然也有应对之策,但绝不会有现在这般更好。   “不敢当。”   “冰国的事儿臣自会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至于九皇叔……”赵恒的语气顿了下:“赵家要坐稳江山,赵家子孙理应冲在最前面,儿臣需要九皇叔做表率。”   说实话,政权更迭后,能存活下来的就很少。   而剩下的要避嫌,也多装疯卖傻,而子孙也越来越不成器,所以,偌大皇室,居然挑不出几个可用的宗室子弟。   这次他让九皇叔代他巡查,让六弟进户部,七弟进了大理寺,至于三哥……肯定不会让他闲着的,至于担什么差事,他暂时还没想好。   太上皇又是长久的沉默,为什么他就非要行冒险之事呢?   宗室向来不参政,否则将来又会重现诸侯势力雄霸一方,国家四分五裂。   “你如此行事,将来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家兄弟都不可信,还能信谁?”   太上皇倒是一噎,自家兄弟确实该信,可皇家的兄弟夺的不是家产是江山。   “你既然决定就不要后悔。”   “儿臣绝不后悔,只是还有一事儿臣要和父皇商议。”赵恒的表情郑重。   “何事?”太上皇问道。   “儿臣打算调定国公回京,傅家镇守西北多年,该回京了。”   “定国公回京我没意见,定国公回京,西北你打算派谁镇守。”   “顾大将军。”   “不可!”大齐皇帝好不容易花了三代才将顾家战无不胜的战神之名淡化。   他先为顾家军平反,又让顾丰生镇守西北,就不怕有朝一日被顾家反噬。   顾家军活下来的那些将领都被派往各处,若是顾家重掌军权,便是埋下了祸根。   “父皇,若顾家这样的忠义之士都要反,那儿臣大概也不配做这个皇帝。”顾家的家谱向上追溯三百年,都是忠臣名将,这样的家族才当得起大齐楷模。 第904章 以讹传讹   “你已决定好,又何须和朕商量。”太上皇终于动了怒。   从祭祖到他退位,再到如今让顾家重掌大齐兵马,他分明是一步步计划好的,当了皇上,还是这般任性妄为。   “父皇,儿臣……是来取帅印的。”赵恒迎着太上皇的目光。   太上皇终于摔了盏子,从祭祖回京到现在,这是太上皇第一次发火。   常贵低头不语,孙公公,不对,如今是孙总管了,老神在在的模样和师父常贵一个样,两尊雕塑。   当初顾老封君请旨出战,为的就是立功让英灵回故乡,可并未如愿,便交了帅印,自此顾家退出朝堂。   “胡闹!”自从顾家交了兵权,兵马皆归皇上掌管,这是赵家得位后第一次将兵权收回。   “父皇,主圣臣良,上行下效,各司其职,皇上既然不是万能的,为什么不能让臣子弥补自己的不足,考状元儿臣绝对不如魏铭,领兵打仗不如顾将军,让儿臣无一兵一卒前往契丹议和绝对没有陆玉庭有胜算,儿臣在这些方面不如他们,可儿臣作为帝王,应该做的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各展所长,为我大齐效力,到了如今,父皇还觉得明仁皇帝是对的吗?”皇帝什么都要操心,钱要握着,兵要握着,权要握着,养这么多大臣做什么?   太上皇沉默了许久,挥挥手道:“罢了,如今我是管不了你了,天下既然交给了你,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太上皇说完摆摆手,要起身时赵恒伸手扶了他一把:“父皇,儿臣不会辜负你,更不会辜负天下百姓。”   太上皇缓缓偏过头,喃喃道:“朕做了二十多年皇帝,如今也不知道孰是孰非,留给后人评说吧!”   ……   庆历二十六年八月初九,皇上改年号圣元,继为顾家军平反后归还顾家帅印,封顾丰生为大将军,待他迎英灵回京,再为功臣封赏。   圣元元年八月初十皇上下诏,国子监常祭酒为尚书令,淮王赵毓任户部侍郎,肃王赵煊任大理寺少卿,青鸾封御林军统领,袁午任金吾卫统领,顾昭华任骠骑将军。   同日,九皇叔燕王任巡按御史,代圣驾出巡,赐尚方宝剑,十日后出京。   让所有吃惊的是,皇上封赏了自己人但并未动六部要职,比如吏部,甚至连上官峰都没有动,这让上官峰忐忑不安,不知圣心何意。   实际上,上官峰知道自己姨娘做出那种事已经给太上皇上了折子辞官,可惜皇上未批,新皇继位后,上官峰也上了折子,可新皇还是未批。   上官峰每次上朝都有种有去无回的感觉,每次下朝都是一身的汗,官袍都浸湿了。   刘御史的弹劾折子一天一次,无论他在朝堂上怎么翻旧账,皇上就是不理,逼的急了,直接让御林军请出去。   御史的嘴都是刀枪不入的,尤其是刘御史,什么都不怕。   不过,听说刘御史在宫门口骂的正凶,不知怎么被家里夫人知道了消息,被揪着耳朵一路提回去了。   第二日上朝时脸上有道抓痕,耳朵也肿了,走路也有些蹒跚,没人问为什么,大家一点都不关心刘御史昨日回家是不是被家暴了,真的不关心。   登基那日的事,刘御史倒是没再弹劾,不过,谁都能看出来,刘御史憋着一股劲呢。   陆瑶还没有搬去凤阙殿,内务府正在加紧修缮,皇上说了,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刚刚适应东宫的寝殿,又要搬走,陆瑶本就不适应,如今也不着急。   倒是苦了赵恒,日日要从华清殿往东宫跑,不过,倒是乐此不疲。   中秋夜宴宴请官员,这是帝后第一次在宫中举行宫宴。   陆瑶和赵恒同坐上位,与百官共饮,陆瑶杯中的酒早换成了不伤身的果子酒,百官们看着在朝堂上发号施令的皇上一会儿忙着布菜,一会儿忙着温酒,身后的侍女倒成了摆设。   刘御史正要摇头,看到夫人的目光,顿时身体僵住,喝酒,今日只喝酒。   君臣和乐,一个个春风满面,进了户部几日的赵毓觉得户部还不错,金算盘一响,黄金万两。   说实话,他挺喜欢银子,差事不错。   即将出京的燕王也想通了,若是命不够硬,大概今日是最后一次参加宫宴了,一定要不醉不归。   他离京之前,皇上终于允了他想了多年但终究没有做成的事,他终于和离了。   九王爷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翩翩起舞的宫女,有个瞧着不错,眉眼温柔如江南春水,等会出宫时一并带走了。   不过,肃王的表情就苦哈哈的,旁边的顾昭华看不下去了:“你这什么表情,丧眉耷眼的,”跟死了亲爹似的。   当然后半句被顾昭华生生止住了,毕竟肃王的亲爹是他亲舅舅,这话不好说。   “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肃王又饮了一杯酒:“那个中书侍郎的嫡女听说是个母夜叉,小小年纪就逼着亲爹休了继母,怎么,我堂堂肃亲王,难道就不配娶个名门淑女吗?”   肃王觉得自己过的太苦了。   “那都是以讹传讹,我怎么听说那沈小姐是个美人坯子呢?”顾昭华故意打趣。   “留给你,你要吗?”   “我可不敢,这可是舅舅亲自下的旨意,五哥下令内务府和礼部大办,我哪有这个面子。”顾昭华连连摆手。   肃王又喝了一杯酒:“我倒是不想要这个面子。”   赵毓在一旁听的是心惊肉跳,连话都不敢插,嘴里默念,千万不要想到他,千万不要想到他,他还年轻,皇家不要指望他传宗接代……   曾江却是恰在此时隔着桌子朝他敬酒:“敬淮王殿下。”   赵毓:……   拔刀吧,没什么好说的。   在座的倒是有不少藏着心思的大臣,将家里的女儿打扮的一个个花枝招展,想要一展美貌,可完全没有机会。   平日像这种宫宴皇后都会为了彰显贤良淑德叫贵女们展示才艺,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以充后宫,可等了一晚上皇后一句没提。   这可冻坏了那几个贵女,已经是中秋了,穿着这样的薄纱霓裳,还真有点冷,直哆嗦。   孙夫人看了眼遮的严严实实,一声不吭,格外沉静的自家闺女,十分满意,心里冷笑了声,皇后正怀着身孕呢,这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这是疯了吗? 第905章 自知之明   孙夫人视线从女儿身上收回时,朝主位上看去,大概是自己年纪大了,就喜欢看这样恩爱又登对的小夫妻。   且不说别的,就单论皇后娘娘的容貌有几个人及的上的。   更别说家世财富,做人呐,得有自知之明。   别说她的女儿还小,就是年岁相当她也不会让女儿入宫为妾,嫁到好人家做正室娘子不好吗?   样貌,财富,出身都比不过皇后,进了宫只能自取其辱。   想当年,那时皇上还是不受宠的楚王,大婚时他可是亲自登门求皇后能在大婚的腰带上把珠子缝上,只为求个夫妻和顺,白头到老的好兆头。   试问这点,能做到的男子有几个,更何况那人是王爷。   那时她就笃定楚王殿下日后一定是个好夫君,果然,不论他是太子还是皇上,后宅就没有传出过乱七八糟的事。   她不敢说他做了皇上一定是一代明君,但看他做的事,不管是后宅还是前朝,绝对不可能是昏君。   孙夫人注意到刘夫人的目光和举起的酒杯,也举起自己的回敬了一杯。   刘夫人,孙夫人和宋夫人三人经历相似,夫君是同科进士,这些年都是靠自己走到今日的。   说实话,赶上好时候了,若不是皇上打压世家,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地方考进京的出头。   那个时候正是世家没落新贵崛起的巅峰。   刘夫人的长女已经出嫁,随着夫君外放,家中长子还未娶妻,幼子才满十三,在府中连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倒是常和孙夫人,宋夫人组局。   京中妇人也和朝堂一般,有自己的圈子,清流圈,世家圈,武将圈,清流不近交世家,世家不近武将,这是大家心知肚明说不破的规矩。   刘御史在府中从不说朝堂之事,他是御史,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都是糟心事,自然不会回家说,让夫人为他担忧,但这是他的职责,御史就是警钟,该敲就得敲。   刘夫人的消息一般都是从孙夫人,宋夫人那里知道。   所以最近,刘大人有些怵夫人出门,一般出门回来他是回不去内宅的,幸好家里没外人。   唉,做御史真的难,里里外外不是人。   刘御史心情郁闷,看堂堂九五之尊的皇上,大庭广众之下跟个奴才似的伺候皇后,心里直摇头,一国之君不能耽于美色,还是要弹劾。   还有那些个大臣,纵容女儿穿成那样不得体的样子,这是宫宴,不是青楼,也要弹劾。   今日的宫宴魏家也来参加了,这是魏家出事后近一年里魏家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   毕竟,前几日皇上下旨,魏铭接替常祭酒职位,任大齐第十三任祭酒,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祭酒。   不过,也并不意外,魏铭之前在翰林院任职时便兼过国子监的博士。对于他的才学,无人质疑。   魏铭自回京就十分低调,甚少出门,今日参加宫宴,人气依旧不减,同龄人争相与之攀谈,后宅妇人们看他的眼神也是无比的慈祥,恨不得自己的儿子能和他多说几句话,沾一沾文曲星君的仙气。   便是刘御史那般挑剔的性子,看到魏铭的眼神也是柔和的,自家儿子的学问差远了。   经历了这么多,魏荣性子比之前沉稳许多,便是看到一些意味不明的眼神,听到些酸话,也不会上前争执。   倒不是因为如今魏家失了势,而是没意思了。   说实话,这三年发生太多事了,曾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远嫁的远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被幽禁的幽禁。   今日来的这些都是比自己年纪小些的,魏荣现在看这些人完全就像是看到当年的她们,只觉得行为幼稚可笑罢了。   幸好,她和阿瑶都好,嫣姐姐半年前已经嫁人,夫君家门风清正,夫君也对嫣姐姐很好。   而她也要……   魏荣弯了弯,过去的那些好的,坏的,都过去了,未来只会更好,她们都会更好。   那些精心准备的贵女一直等到宫宴结束都没有等到御前表演的机会。   因为听说过皇上之前如何对那些个待投怀送抱的贵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皇后娘娘身上,无人敢直接打皇上的主意。   实在是那个死在大理寺牢里的杜若兰,还有至今待字闺中,仍不被接纳的的永恩伯女儿,被送回上官府的上官小姐……都太过震撼。   她们是想进宫,可没想把小命和一辈子都搭进去。   不过,之前都耳闻皇后娘娘善妒,看来传言是真。   “累吗?以后这样无聊的宫宴还是不要举办,有这些银子给官员多发些俸禄不好吗?”赵恒很不喜这些宫宴,毕竟他自小在宫外长大,对这些还是很不适应。   赵恒觉得这些宫宴劳民伤财,还给了一些人各怀鬼胎的机会。   剩下的人呢,都拘着,生怕不小心御前失仪。   便是要笼络臣心,多发些俸禄,赏赐他的家眷一样可以达到效果。   便是要举行宫宴,由皇后宴请后宅的夫人贵女便可。   他和那些个大臣日日在朝堂见面,着实是没什么兴趣了,实在是都不怎么下饭,看着也吃不下东西,纵然有几个长得不错的……算了,还是不见面的好。   陆瑶倒是认同宫宴没什么意思,毕竟她可是吃过亏的。   “是没什么意思,不过,该举行还得举行,咱有这个实力不是吗?”   陆瑶打趣的话惹来赵恒大笑:“窈窈的确有这个实力,为夫实在是没这个底气。”   方老爷子前几日来信,听说陆瑶有孕的消息,打算处理好江南的生意,打算以后长居京城了。   他想了想,觉得一家人在一起比故土重要,女儿孙女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故土,将来他百年,再回乡和妻子合葬便是。   方老爷子还送了未出世的孩子一份大礼,如今赵恒才知道,一个方通票号真是不算什么。   民间传言方家富可敌国,传言也有可信的。   “谁说你没有,我就是你的底气。”   “那我以后更不能惹娘子生气了。”   “你可以试试看?”   “不敢,不敢!”   …… 第906章 时机不到   过了中秋,天气一日凉似一日,秋雨连绵大半月,竟是感觉比冬日还要冷几分。   赵恒刚登基,根基尚且不稳,朝事颇多,有时连陪陆瑶用午膳的时间都没有。   在其位,谋其事,赵恒坐上这个位置才体会到那句,上位者除了荣耀,更多的是责任。   重阳那日,赵恒和陆瑶一同去了太和殿陪太上皇用膳,那日崔太后,睿王,淮王,肃王都在,不聊朝政,倒是也能同寻常人家般一起和乐融融的吃顿饭。   睿王自崔家出事后,除了偶尔进宫请安,基本闭门不出,兄弟之中,也只和肃王有些来往。   睿王之前有多么的不可一世,如今就有多低调,低调的有些木讷,除了目光看向崔锦绣时有些光彩。   睿王一时间走不出来倒也正常,他最以为荣的赵姓放弃了他,而他总觉得束缚了他太子之位的崔家举家族之力保住了他。   便是最混蛋,他最看不上的崔书伟到死都死咬私藏军械和他无关。   有些事不是一句过去了,对不起那么简单。   崔锦绣小腹隆起,看起来要比陆瑶的孩子大一两个月。   虽然家族遭逢巨变,但她表情并不愁苦,应对得体,不卑不亢,比起睿王倒是坦然许多。   她一向沉静,如今更增添了几分母性的温柔和坚韧。   孕妇久坐不舒服,陆瑶起身要到外面走走时,正碰到崔锦绣。   “皇后娘娘。”崔锦绣微微屈膝向陆瑶行礼,语气神情都没有丝毫的不甘。   陆家和崔家虽说不和,但崔锦绣在闺阁时便颇低调,不像她的堂妹崔锦堂喜欢出风头,所以两人并没有矛盾。   “三嫂不必客气。”陆瑶笑道。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崔锦绣的性子。   “娘娘……有四个月了吧?”崔锦绣目光落在陆瑶的肚子上,虽然还未太显怀,但同怀着身孕的崔锦绣倒是能看出来。   “是呀,三嫂倒是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崔锦绣笑着抚着自己的肚子道:“臣妾这个比娘娘的小皇子要早两个月,臣妾听说妇人有孕过了六个月这肚子便一日大似一日,还真是如此。”   “瞧着三嫂的肚子是比中秋之时圆了不少,本宫瞧三嫂气色好,孩儿一定是个乖巧懂事的。”   ……   同是孕妇,一来二去就谈了起来,直到赵恒起身来寻。   崔锦绣忙朝赵恒行礼,然后歉疚道:“都怪臣妾,竟是让娘娘在此站了这么久。”   “三嫂这是什么话,明明是本宫拉着三嫂说话。”   赵恒前脚出来,赵显也出来了,目光落在崔锦绣身上时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很显然是来寻崔锦绣的。   回去时要经过一个长廊,赵恒生怕陆瑶摔了,小心的扶着:“睿王如今倒是体贴不少。”   之前听说过不少睿王冷落睿王妃的传言,看来传言不可信呐。   “怎得,我对你不体贴?”   “夫君怎得如此怀疑自己,你对我一直体贴。”   赵恒听完这才满意:“窈窈放心,以后我会更体贴。”   ……   陆玉庭一行已经出了关,出了大齐境,黄沙戈壁,越往前,路越不好走。   沿途并没有驿站或者合适的客栈,有些时候他们都要在避风的地方搭帐篷。   西凉灭国后,这些小国大多依附契丹生存,暗地不知有多少凶险等着他们。   可陆玉庭却一反之前的计划,行程慢了下来。   拓跋素素不解,冲到陆玉庭的帐篷便问:“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赶路,这样下去何时能到契丹。”   契丹和北疆差不多,都是游牧为生,到了冬日,他们的王帐也会变动。   再说,北疆水源问题若不尽早解决,整个北疆便要不复存在了。   她是北疆公主,这是她的责任和义务。   陆玉庭正在为赵绾梳发,黄土漫天的地方,便是戴了头巾,照样吹的满脸满头的黄土。   拓跋素素看到这情景整个人快要炸掉:“是不是又是为了她?陆玉庭你带这个娇滴滴的中原女子除了拖累我们的行程还能做什么?”   拓跋素素这一路没少挑衅赵绾,但赵绾从不将她放在眼里,一向一个藐视的眼神便将拓跋素素撕的粉碎。   可这一路拓跋素素是越挫越勇,只要逮到机会便要挑衅。   就如此刻一般,拓跋素素这句话落下,赵绾坐着未动,陆玉庭冷冷的两个字:“出去!”   虽然说的是出去,但那眼神却满满都透着一个滚字。   拓跋素素任性道:“我不走,都是她……”   拓跋素素话未说完,被赫连城直接拖了出去。   而赵绾,自始至终坐在那里连个眼皮都未动一下,陆玉庭也继续为赵绾梳发。   直到拓跋素素的声音渐远赵绾才开口道:“你确定北疆要扶持她当北疆王?”   她不能违心的说拓跋素素是个蠢货,但这样的资质还不足为王。   “这就要看赫连城的意思了。”陆玉庭不甚在意。   拓跋弘废了之后,之前降服北疆的小部落有了异心,北疆王室如今靠赫连家支持着,暂时能压制住异动。   若是水源问题得不到解决,北疆且得乱,别说北疆王女,便是北疆王都要被拉下马,拓跋素素着急也是正常。   “赫连家既然在北疆如此得势,为何不自己做王?”   “赫连家未必就没这个心思,只是时机不到。”   “你是说若这次寻到水源,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不止,若想兵不血刃,又让各族心悦诚服,赫连城就必须娶了拓跋素素,还得让拓跋素素心甘情愿的嫁了。”陆玉庭漫不经心道,语气随意的丝毫没有对喜欢他的女子有任何的眷恋。   陆玉庭的无情赵绾不是第一日知道,对她尚且利用和算计,更别说旁人。   “拓跋素素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怎会心甘情愿的嫁给赫连城?”赵绾哼笑摇头。   她确定陆玉庭对拓跋素素无情,可另一件就不确定了。   “你忘了,赫连城的眼睛复明了。”   赵绾目光一顿,顿时明白:“所以,从那个时候你就想好了?” 第907章 明珠蒙尘   赫连城的眼睛失明多年,突然复明,借此制造舆论是雪山神灵显灵,再加上水源解决,那赫连城就是北疆的神选之子。   “这就是你让他随行出使契丹的原因?”赵绾不等陆玉庭回答又问了句。   既能让赫连城多份解决北疆水源的功劳,关键时候还能向赫连家借兵威慑契丹。   陆玉庭做事向来是走一步想百步,这的确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陆玉庭并不否认:“赫连城这样的人眼睛看不到真真是明珠蒙尘,我不忍心呐。”   “那他将来要如何感谢你这个伯乐呢?怎么也要封你个北疆摄政王才行?”赵绾抬头看着陆玉庭揶揄道。   不但把赫连城的王位安排好了,连王妃人选也定了,可不得好好感谢吗?   陆玉庭这个人可不是个做好事不求回报的。   陆玉庭伸手搂住赵绾的肩膀,低笑道:“摄政王就算了,我这个人比较俗气,喜欢实际点的东西。”   “实际点的?”赵绾倒好奇陆玉庭要什么实际点的东西。   陆玉庭虽出身侯府,三房却是庶出,没分到什么侯府财产,他的身家都是自己的私产,她虽不清楚,但据她猜测,不会比她少。   “绾儿想知道?”   “不然我问你做什么?”她知道,陆玉庭从来不白白帮人办事。   “赫连家有座煤矿。”地处北疆和大齐的交接,和大齐的云峰山相连。   赫连家这座煤矿是私产,这些年一直在和大齐偷偷做生意,这件事北疆王是不知道的,只要一座煤矿已经便宜他了。   “不亏是你。”   “臣多谢公主殿下夸奖。”   “我有夸你吗?”   “心里在夸。”   “脸皮真厚。”   “关外的风沙太大,还是脸皮厚些的好。”   赵绾:……   陆玉庭很快将赵绾的头发梳顺,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陆玉庭这才满意了。   风无名站在帐篷外,并不敢直接进去:“公子,准备好了。”   “抬进来吧。”   “是!”   风无名让两个人抬了进来,大大的木桶,木桶里装着的水冒着热气,很明显,这是给赵绾用来沐浴的。   关外人烟稀少,风沙大,水一向紧张,别说洗澡水,就是水囊里的水都得省着点喝。   “风无名半道消失就是去弄这个?”赵绾有些不可置信。   陆玉庭极少因为私事耽误正事,尤其是给她沐浴这样的小事。   “嗯。”   “若是让那位北疆公主知道,只怕又要闯进来叫骂了。”   “我大齐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日常沐浴而已。”陆玉庭语气轻描淡写的很。   赵绾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愉悦的,别的不说,陆玉庭的确极会讨女人欢心。   就像现在,一桶洗澡水可比珠宝来的有用。   “驸马有心了。”赵绾看着他,眼波流转。   “臣之本分,臣伺候公主沐浴?”陆玉庭挑眉道。   “不用。”赵绾果断拒绝。   “公主不怕有人闯进来?”   赵绾:……   赵绾的沉默便是默许。   陆玉庭弯唇:“臣帮公主殿下更衣。”   赵绾没有再拒绝,满满两大桶水,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了。   这几日虽然每日赶路不多,但关外黄沙戈壁的,顶多用水擦下,的确好久没有泡澡了。   赵绾脸红转身,陆玉庭倒一副君子模样,正经的很。   帐篷的确不大好,凑合吧!   ……   拓跋素素知道了陆玉庭让手下弄水给赵绾洗澡的事,她倒是想闯进去,可是几丈之外就被拦住了。   “拓跋公主还是勿要惹恼公子。”风无名面无表情,语气虽淡,但其中的威胁却不容忽视。   “你一介小小护卫居然敢威胁我。”拓跋素素一肚子的气。   “我是大齐驸马的护卫。”言则,一个小小北疆公主他还未放在眼里。   拓跋素素还要再闯,风无名直接挡在路前:“拓跋公主还是莫要逼在下动手,否则破坏两国邦交,可就不好交代了。”   拓跋素素虽生气,但还未失去理智,破坏邦交是小,北疆再无水源是大,好,她忍着。   她总有办法收拾那个娇滴滴的没用公主。   帐篷里认真洗澡的两个人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   赵绾这个澡洗的付出代价有些大了,最后被陆玉庭用软毯抱回床上的,温香软玉一跌入怀,他一个翻身,顺势将她压在了身下。   赵绾不许他再胡来,想到刚才又是一阵面红耳赤。陆玉庭却是不肯,低头张嘴咬住了她的耳垂,赵绾“哎呦”一声,又赶紧咬住唇瓣,及时收声。   “陆玉庭,你混蛋。”   陆玉庭“嗤”地一笑,低头看她,眼底眸光流转:“我混蛋,公主今日才知道?”嗓音又低又哑,叫人听了心底打颤。   赵绾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抬头在他肩膀上也咬了一口:“休得放肆。”   陆玉庭表情懒洋洋的,手臂曲肘,撑在她的肩畔,手指挑着她的下巴,微微歪着张俊脸,睨她:“也不差这一次了。”   赵绾咬唇:“你再闹我,我生气了……”不过,这话没什么威慑力,谁能威胁得了陆玉庭。   话音才落,赵绾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朝着自己慢慢地压了下来,直到他的唇和她的触碰在了一起。   在大齐境内她也没把他怎么着了,如今出了大齐便只能任他放肆了。   ……   外面风吹黄土满天,不过一夜,帐篷下被黄土埋上了厚厚一层,赵绾醒来时辰已经不早了。   关外温差大,早上穿棉袄还冻的哆哆嗦嗦,到了中午太阳又火辣辣的。   赵绾看了眼床边准备好的衣服有些不解,这衣服未免过于隆重了。   他们这一路即便是在大齐境内穿的也是便服,尽量低调,不露身份,怎么出了关反倒让她穿如此华贵的大齐长公主冕服。   陆玉庭掀帐进来:“公主醒了,臣服侍公主穿衣。”   赵绾哼了一声:“你这又打的什么主意?”   “公主若不喜欢臣再去准备。”陆玉庭脸上挂着笑。   “你要做什么?”   “外面乌图国使臣侯见大齐公主殿下。”陆玉庭拿起衣衫,帮赵绾穿衣。   赵绾拿眼瞪他:“我说昨日那么好心让风无名拉了水让我沐浴,原来打的这个主意,陆玉庭,你好的很,这是又算计到我头上了。” 第908章 胡思乱想   “臣怎会算计公主,绾绾是大齐公主,此行是替大齐皇上宣扬大齐王道精神,扬大齐国威,让这些周边小国臣服我大齐。”陆玉庭不紧不慢的道。   赵绾推开陆玉庭的手:“这才是你让我陪你出使的目的对不对?你只不过是借我公主的名头便易行事?”   陆玉庭表情坦荡荡的承认:“这也算其一吧。”   赵绾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是不是还有其二,其三?陆玉庭你怎么能这么可恶。”   她以为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会真心待她,可没想到,他还是如此。   “其二自然是臣离京太久,臣舍不得公主殿下独守空房。”陆玉庭上前揽住赵绾的肩膀。   其三,他怕这次出使功劳让皇上忌惮,到时又找陆家麻烦,让师兄和妹妹夹在中间为难。   不过,如今师兄已经继位,倒没有这个顾虑了。   但赵绾自出生就是大齐尊贵的公主,她的身份合适,而且,赵绾的长公主身份得让师兄敕封,总得让她有些功劳,好让那些言官无话可说。   赵绾再次推开陆玉庭:“我不要听这些借口,利用就是利用,陆玉庭,是不是在你眼中人人都是你的棋子,我和赫连城,拓跋素素在你心中并无区别。等利用完了,便像露浓一般丢弃。”   陆玉庭低低的笑:“公主殿下这是太在乎臣,所以在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谁在乎你。”赵绾背过身去断然否认。   陆玉庭上前,手扳过她的肩膀,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赵绾的身体并不排斥他的靠近,竟然没有及时的推开他。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陆玉庭贴着她的唇瓣低声道:“公主若是不想见,那就不见,不过一个小国使臣而已。”   “陆玉庭,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玉庭低头看着她:“你是问现在?”   “不然呢?”   “现在……自然是不想辜负如斯良辰美景。”陆玉庭慢慢悠悠的开口,眼神停在她松散的领口。   赵绾迅速护住胸口:“你敢?”   “我真想干的事情,就没什么干不出来的,公主想试试?”   赵绾:“……”   赵绾身子迅速的朝后退了退,不想离他那么近。   可帐篷就这么大点地方,赵绾很快就退到了床边的位置,身子一个不稳的坐在床上,表情有些惊慌。   陆玉庭牵唇笑出了声:“既如此,臣就不辜负公主殿下美意了。”   “陆玉庭你……”   赵绾话未说完,男人沉重的身躯就压了上来,跟着唇就被狠狠堵住了。   陆玉庭动作利落得让人没有反抗的余地,边吻她边将她身上的衣服扯下。   “你疯了?”这是白日,外面还有使臣呢。   赵绾简直惊了,他昨晚胡闹的厉害,怎么这会儿……   “公主盛情相邀,臣盛情难却,只能以身示忠心。”   “你混蛋!”   陆玉庭单手扣住她试图推他的双手按在他的头顶,另一只手熟练的解开衣服,闻言从喉骨里滑出短促的笑,低着嗓音一字一顿的道:“公主若是喜欢,臣还可以更混蛋。”   ……   陆玉庭成心折磨,赵绾哪有招架之力,低泣的骂道:“陆玉庭你这个禽兽。”   陆玉庭低低笑着:“还有力气骂人,看来公主这是还不累?”   赵绾眼泪越流越凶,陆玉庭吻去她眼角的泪,赵绾漂亮的长发凌乱铺在枕上,哪还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气势,可怜的妥协:“我答应你见那使臣就是,你别欺负我了。”赵绾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便是想给他一个耳光都没有力气。   陆玉庭看她着实累的厉害:“臣说了,公主殿下不想见便可不见。”   赵绾嗓音倦哑得厉害,无力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以后可还敢随意臆测我的心思?”浓浓的威胁。   赵绾倒是不想认怂,可这会儿体力不允许她逞强,只摇了摇头。   不过,不敢那两个字她是绝不会说出口。   她堂堂公主殿下才不要那么没骨气,她只是一时妥协,待她,待她休息好了,再让他好看。   他本来就是居心叵测,利用她,再加上如此逼迫威胁她,够判斩首了。   “可要吃些东西?”   “我想休息。”这会儿别说什么乌图国使臣,便是父皇亲临,她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陆玉庭餍足,这会儿极好说话,倒也不勉强她,起身穿衣,算了,那个乌图国使臣还是他接见的好,改日乌图国王拜见时再让她接见吧。   乌图国是小国,之前依附西凉,一直向西凉纳贡,西凉灭国后,契丹索要的贡品是西凉的三倍。   乌图国小,哪里能凑齐那么多的东西,乌图国王为示好,便将自己的小女儿送给了契丹王为妾,可这才过了多久,竟传来女儿的死讯。   契丹贪得无厌,绝非长久之计,能依附的只有大齐。   乌图国虽小,可西境有不少这样的小国,若都能依附大齐,团结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陆玉庭想在沿路小国设特使馆,传播大齐文化,以教化之,就必须这些小国配合。   乌图国使臣看陆玉庭一人前来,并未见到大齐公主,微微有些失望。   陆玉庭自然注意到他的神情:“苏河大人,我大齐公主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前来,特委派臣将大齐皇帝送给乌图国王的礼物请苏河大人带回。”   陆玉庭话落便有人将丝绸,宝剑等带了上来。   乌图国以盛产宝石著名,可丝绸和铁矿对他们却是稀缺,没有铁矿,不能制造兵器,所以,虽富庶,但国力却十分弱。   苏河还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丝绸,比他们国王的王袍用料还要精美。   还有这个宝剑……苏河眼睛一亮,大齐皇帝送他们宝剑,是要支援他们兵器吗?   “苏河大人,我大齐物华天宝,地产丰富,皇帝陛下英明神武,若乌图国和我大齐友好相处,这些丝绸和宝剑会源源不断的送到乌图国。”   “当真。”   “当然,我大齐皇帝一言九鼎,心怀天下,对周边小国皆以礼待之,希望可以和平相处,互利互惠,造福百姓。”陆玉庭大气磅礴道。 第909章 万世永安   乌图国国王收到大齐赠予的礼物,听到苏河大人带回的话,以乌图国最高礼仪在乌图王宫接待大齐公主和驸马。   赵绾穿着陆玉庭备下的礼服,红色的公主冠冕,头上的红宝石头面与唇色相映衬,愈发显得肤色瓷白,冷艳高贵。   陆玉庭今日也是同色的官袍,腰间黑色腰带上镶嵌的宝石和赵绾步摇的宝石同色,二人比肩向前,似是带来了满室光华。   乌图国国王顿时折服,这才是大国的风范,那个什么契丹,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国王陛下。”赵绾和陆玉庭行的是大齐的平礼。   乌图国国王也用自己国家的礼仪还之:“二位特使快快请坐。”   “谢陛下。”   “特使请苏河带回的礼物本王非常喜欢,替我多谢大齐皇帝陛下。”   “陛下喜欢就好,这是我大齐蜀地新上供的蜀锦,是丝织品中最为精致、绚丽的珍品。因其制作工艺复杂,耗时费力,锦,金也,作之用功重,其价如金,故其制字从帛与金也。”   乌图国国王频点头:“原来如此,大齐果真名不虚传。”   乌图国早有和大齐结交之意,无奈和大齐之间隔着西凉,西凉又和大齐联姻,自然轮不到他一个小国越过西凉和大齐亲近。   “陛下,我大齐国运昌隆,子民富庶,天下归心,新帝登基后更是高瞻远瞩,希望天下子民万世永安,若乌图国愿与我大齐结交,永息干戈,大齐会在乌图国设特使馆,派特使亲授乌图国百姓桑蚕,冶铁,农耕之术,教习乌图国百姓了解中原文化,乌图国亦可派族中子弟前往我大齐京城国子监求学,惠及两国百姓,愿两国和平相处,永以为好。”陆玉庭循循道。   乌图国国王听到大齐会派特使教授百姓这些想也不敢想的本事,眼睛一下亮了,若是乌图国百姓可以学会这些,那乌图国也会变得强大,无人敢欺。   而且大齐特使说的是两国和平相处,永以为好,那便是不用称臣,大齐如此大度,他一个小国国王哪有不同意的。   顿时道:“好,本王同意大齐在乌图国设特使馆,和大齐和平相处。”   赵绾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眼中是睥睨一切的大家风范。   赵绾如今明白陆玉庭的意图了,打着议和契丹的名义,一路安抚游说这些小国,收归己用,等于变相孤立契丹。   契丹的掠夺和大齐的恩施孰好孰坏,这些人自然明白,自然不会再和契丹为伍。   他这招可真厉害,不用称臣,和平共处,设特使馆,传授中原技术,传播中原文化,百姓受了恩惠和教化,久而久之,乌图国和大齐又有什么分别,称不称臣的也不重要了。   不过,有一点赵绾倒是想不明白,像乌图国这样的小国,用得着如此花心思吗?   如今西境乱成一锅粥,大齐随时都可以将乌图国归为大齐领域。   若能趁机收复,这在大齐史册必然是光辉的一笔,名传青史。   可陆玉庭这般行事,就眼前而言,功劳自然比不上前者。   “公主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乌图国始终非我子民,难免会有异心,便如南疆北疆,便是称臣也心有不服,稍有挑拨便多生祸端,倒不如以夷制夷。”陆玉庭意味深长道。   想要收复这些小国倒不是不可能,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只要特使馆成立,两国邦交,让乌图国人看到大齐的强大,富庶,了解了强国文化,心向往之,就不怕他们不臣服。   “和契丹议和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怪不得一路上能‘恰好’遇到这么多奇人,一早安排好的吧?   “自然不是,臣是陪公主殿下扬我大齐国威,展我大齐皇室风采,当然,还有游山玩水,增进夫妻感情。”   赵绾哼了一声:“不,要,脸。”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脸皮可真是厚。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乌图国王赏赐了不少珍宝,马匹,食物给他们做回礼。   除此,乌图国王还赐了两名女使给陆玉庭,那两名女使,丰臀细腰,眉眼深邃,和大齐女子不同,异域风情十足。   拓跋素素幸灾乐祸,正好可以好好气一气赵绾,可很快那两名女子就被陆玉庭以西行之路不便,不忍误了卿卿佳人婉言谢绝。   陆玉庭一行人继续西行,天黑的越来越早,也越来越冷,西行之路越来越不好走。   大齐传授乌图国技艺的事传开,不少小国听说后纷纷效行,以国之重礼厚待之,这一行倒是颇为顺利。   又过了一个月,他们马上要进入了月兰国,已经渐渐靠近契丹,这也代表,离危险越来越近。   而且,月兰国的王后是契丹王的女儿,有着这一层姻亲关系,想说服月兰国并不容易。   可月兰国乃是通往契丹的必经之路,他们必须得进。   “玉庭,不如我先带人悄悄入城,探探虚实。”顾丰生道。   他是武将,又是长辈,打先锋义不容辞。   “不用,一同入城吧。”陆玉庭看着城楼上兰城二字,目光晦暗不明。   “可若是月兰国要对我们不利,我们这点人马万万冲不出去。”顾丰生担忧道。   他们还有重任在身,尤其陆玉庭不能出事。   “国王早就熟悉我们行程,便是我们不入城,他若要对我们不利一样有办法。”陆玉庭笑容随意。   所以,这城必须进。   不但要进,而且还要大张旗鼓,送上拜帖,入王庭面见。   他们进城后找了兰城最好的客栈住下,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的拜帖还未送上,月兰国王已经派使者到客栈送上请柬,说为大齐来使举行盛大宫宴,请他们务必赏脸出席。   请柬写的很有诚意,并没有想象的剑拔弩张。   “只怕是鸿门宴。”赵绾将请柬放在桌上。   “管他什么宴,这几日赶路,确实没有好好用膳,送上门的酒席,倒是想的周到。”陆玉庭甩了下衣袖,拢到身子两旁,在赵绾对面坐下,一脸的云淡风轻。 第910章 美满姻缘   “你倒是心大,确定吃的下去吗?”赵绾白净的手指接过陆玉庭递过来的茶。   “没关系,我最近胃口好。”   赵绾听到陆玉庭说胃口好三个字,心里顿时不舒服了,他的确是什么都吃得下,这一路可没招蜂引蝶。   “驸马可别吃多了消化不良。”赵绾送了个白眼给他。   陆玉庭眼底的笑意却益发深了,他伸手抬起赵绾的下巴,让她脸上的表情无处躲藏。   “原来公主是……”陆玉庭挑眉,眉宇间勾勒出一抹玩味与了然,不等赵绾开口,看着她的眼睛道:“欲求不满。”   赵绾闻言直接炸毛了,从位置上站起来:“陆玉庭!”   赵绾铁青着脸,比起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此刻生气的模样栩栩如生,染着俏丽。   “臣早知道公主在意臣,也不必嚷嚷的让大家都知道。”陆玉庭语气舒缓,一如既往的矜贵优雅,从位置上起来,走到赵绾旁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赵绾扭了下身子,也没挣脱,气鼓鼓的瞪着他。   肩膀被他扳着,这姿势绝谈不上舒服,语气也就更不好了:“怎么,怕人知道你是个负心汉吗?”   这一路走来,那些国王可没少送女儿给他,瞧他那依依不舍的模样,若不是行程不便,只怕他要一个个都收了吧。   他倒是会怜香惜玉,说什么一路苦寒,怕人家姑娘受苦,既然知道路上苦寒,还带她出京让她受这个苦?   “公主误会了,臣不敢。”陆玉庭脸上赔着笑,手上的力道却没松。   “我看你敢的很。”前几日还和那个拓跋素素眉来眼去的。她堂堂公主,自不好当众计较。   但是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生气。   说的好听,说什么撮合拓跋素素和赫连城,只怕心里又舍不得了。   毕竟这一路拓跋素素可是殷勤的很,时不时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每次都还要踩上她一脚。   “公主要臣现在证明自己的忠心吗?”陆玉庭蓦地笑了,抬手抚摸上她的脸。   赵绾拍开他的手,又羞又恼道:“你想的美。”   “臣可以做的比想的更好。”   “你……”赵绾一阵瑟缩,狗男人这话可不是威胁她,赵绾一边躲开他的视线一边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现在的陆玉庭透着的危险。   “臣不敢欺瞒,不然公主试试?”   “你……你放开我!”赵绾使劲推开他。   陆玉庭看她挣扎,倒是放缓了力道,赵绾得以脱身,立刻的让自己和他保持距离,抖了抖袖子,整好衣服,对着他道:“本宫和你说的是月兰国宫宴的正事,你休得放肆。”   陆玉庭也只是逗她,没想把她怎么样了,顾将军还等着他议事呢。   “公主有何吩咐,臣听公主的。”陆玉庭笑道。   “我哪里敢吩咐你。”赵绾瞥了他一眼,他这个驸马好生的威风,便是在公主府里都不是她说了算了,更别说出了大齐。   陆玉庭知道她还有话要说并未打断,果然,赵绾又继续道:“我听说,契丹王不止一个女儿在月兰国。”   “竟有此事?”这个月兰国王到底有何能耐,竟让契丹王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他。   若是如此,那这个月兰国就越发重要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羡慕了?”赵绾忍不住酸道。   “不敢,不敢,公主继续,臣洗耳恭听。”陆玉庭扶赵绾坐下,自己才在她旁边坐下,恭恭敬敬的给赵绾倒茶。   茶叶是从大齐带的,赵绾这一路虽说并不娇气,但她对茶向来讲究,陆玉庭就带了些,反正也不占地方。   “王后是契丹大阏氏的女儿哈斯娜,另一位便是那位西凉太子妃,西凉灭国后就被月兰国王带回了月兰国,纳入后宫。”赵绾道。   赵绾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初她差点就去了西凉和亲,做了那位短命太子的侧妃。   六哥当初说西凉太子时也顺带了解了这位做了几日西凉太子妃的契丹公主。   这位契丹公主名唤阿丽纱,她的母亲是契丹王其中一个阏氏,并不受宠。   月兰国王的母后和契丹的大阏氏是表姐妹,月兰国王少年时在契丹住过一段时间,两人年龄相仿,一个美丽善良,一个英俊高大,按说该是一段美满姻缘。   可无奈的是,生活处处是狗血,阿丽纱的姐姐哈斯娜也喜欢月兰国王,哈斯娜的母亲是大阏氏,自然更得宠,便让自己的母亲说服契丹王,契丹王本就要拉拢月兰国,这门婚事正合他心意,便把哈斯娜嫁给了月兰国王。   而哈斯娜为了让月兰国王死心,便使计把阿丽纱嫁去了西凉。   西凉迟早灭国,阿丽纱嫁去西凉,到时能不能活还不一定,此计一箭双雕,着实是好。   可没想到的是,契丹攻打西凉,月兰国王提前冲进西凉王宫救出了阿丽纱,并把她带回了月兰王庭。   契丹王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在契丹王心里月兰国王骁勇善战,年轻有为,是可以笼络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他更好。   契丹王不替哈斯娜做主,哈斯娜霸道惯了,阿丽纱在月兰王庭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哈斯娜有契丹撑腰,阿丽纱一直被欺负,只怕对契丹也不剩什么感情,毕竟,她可是被放弃过一次。   “的确是可以利用阿丽纱和哈斯娜的矛盾。”陆玉庭觉得赵绾的主意可行。   女人的嫉妒心是十分可怕的,只要两姐妹不合,那这段联姻就不可能牢固。   “月兰国王能亲自率兵救回阿丽纱,可见他是喜欢阿丽纱的,自然不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被欺负,你们男人不是最爱英雄救美来彰显自己的英雄气概吗?”赵绾想起陆玉庭也没少做这样的事,那个露浓不就是他救的吗?   而且这一路上,陆玉庭也没闲着,之前的上丘国的小公主被她迷的,愣是要给他做妾呢。   幸好小公主逃出王宫时被及时发现了,不然那位小公主可是要抛下父母亲人,要偷偷跟着他们的队伍,和陆玉庭私奔呢。 第911章 老奸巨猾   “公主还是不够了解男人,男人最喜欢的可不是英雄救美?”陆玉庭放下杯子轻轻的笑着。   “那喜欢什么?”赵绾下意识的问道。   陆玉庭看着赵绾,但笑不语,过了会儿,赵绾似是想到了什么,涨红着脸看着陆玉庭骂道:“下流,出去,本宫不想看到你。”   陆玉庭勾了勾唇角,对赵绾行礼:“臣遵旨,待晚上公主需要,臣再出现。”   “滚!”赵绾彻底失态,哪里还顾得什么公主气度,就差把手中的杯子砸她身上了。   不过,赵绾向来不是个爱拿东西撒气的,忍住了。   陆玉庭很喜欢赵绾被气的跳脚的模样,这可比她高高在上的姿态有趣多了,大笑着出了房间。   赵绾生气归生气,不过,陆玉庭的话倒是不假,那可不就是男人英雄救美的最终目的吗?   这会儿有空,赵绾正好能抽个空给母妃写封信,她出京时还在和父皇怄气,母妃一直担忧。   她知道的京中消息都是陆玉庭告诉她的,虽然他说母妃在宫中一切安好,但难免担忧。   ……   陆玉庭到的时候顾丰生他们已经在等他了:“抱歉,来晚了。”   赫连城忙道:“不敢,公子请。”   赫连城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众人唤陆玉庭公子。   抛开利益,赫连城对陆玉庭是感激的,瞎了那么多年,重见光明的感觉,犹如新生,旁人无法体会。   也是奇怪,陆玉庭贵为大齐驸马,又是和谈的大使,却并不以驸马或大人称呼,而是公子,似是并不觉得这些身份是荣耀。   不过,赫连城不会去问,对陆玉庭这样的人来说,便是无这些外在身份也是不容人小觑。   这一路走来,赫连城自然发现,陆玉庭的人一明一暗,他已经好几次留意到那个镖局。   他在京中时知道这个镖局,是陆家的产业,陆玉庭自然很容易将自己的人安排在镖局当中,来回的传递消息。   顾丰生是长辈,但他并没有倚老卖老的做中间的主位,陆玉庭的能力他看的清楚。   太上皇以议和的名义将陆玉庭发配西境,即便是顺利,没有两三年也回不了京,到那时政权已稳固,陆玉庭失了从龙之功,朝堂便失了话语权。   不过,以他的能力,朝堂上迟早有个位置是他的。   “三日后的宫宴,我已想到应对之策,大家不必担忧,各司其职,按计划行事。”陆玉庭也不废话,直切主题。   顾丰生是和谈使者之一,自然也要参加宫宴的,至于赫连城,只能扮作护卫,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不便暴露。   陆玉庭这一路已经说服了沿路国家,和大齐恢复贸易邦交,只要恢复邦交,便能相互从中获利,和这些小国只讲人情大义没用,关键时候还得要以利益为基础。   若月兰国王真敢将他们扣押在王宫,便是触碰他们的利益,风无名会带人到木风国搬救兵。   木风国虽不是大国,可它捏着月兰国的命脉,月兰国的矿石都是用牛羊马匹交换,所以,月兰国不会轻易得罪木风国。   这样的重任,只能交给自己人,风无名最合适。   所以,那晚的护卫便只能由赫连城顶替,他想解决北疆水源问题,不冒点险是不行的。   陆玉庭考虑事情素来周到,旁人向来信服,自然不会反对。   议事结束,顾丰生没有离开,显然有话要说:“玉庭,我打算进一趟王庭,先摸清里面情况。”   他们现在对宫里的地形一无所知,若万一出意外,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太危险。”陆玉庭并不赞成:“他们早就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特意留了三天,只怕就是等我们自投罗网,将军若去,只怕正中他们下怀,借此做文章。”   “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若能有更好的办法自然更好。   “宫宴时不管发生何事,将军只管带公主走,我自有办法脱身。”这是陆玉庭早就和顾丰生商量好的。   赫连城到底是北疆人,关键时刻,能信的只有自己人。   “你担心赫连城有异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北疆的水源问题还未解决,赫连城和他还是利益一体,但拓跋素素是个变数,他不得不防。   “你放心便是,我会保护好六公主。”   “玉庭多谢姑父。”陆玉庭朝顾丰生抱拳。   顾丰生拍拍陆玉庭的肩膀,神情有些伤感,很明显,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了亡妻。   陆玉庭连忙道:“是我失言了。”   顾丰生摇摇头:“无碍,我先回房,有事你尽管吩咐。”   “好。”陆玉庭看着顾丰生离开,步履比先前沉重许多。   晚饭时顾丰生并未出来用膳,让人不用等他。   赵绾有些奇怪便问道:“顾将军出了何事?”说起来一整个下午都没见到顾将军。   “无事,大概思念……亡妻。”   赵绾不解:“顾将军怎么会突然想起长公主,是谁在他面前……”   赵绾说到一半,看向陆玉庭,除了他大概也无人敢提。   赵绾不好在众人面前继续这个话题,待回了房才道:“你明知顾将军对长公主情深意重,怎么这么不小心在他面前提起。”   陆玉庭也不是那种莽撞的性子,如何也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连随行的人都称呼他将军,而不是驸马。   “顾将军想夜闯王庭,我总不能让他去送死。”   赵绾瞪了陆玉庭一眼:“你倒是会在人伤口撒盐。”   不得不说,这主意好,直击顾将军命门,连门都不肯出了,别说夜探王庭了,什么都被他算计了。   “待宫宴后,我向将军赔罪。”   赵绾摇头:“陆玉庭,这世间是不是就没有你算计不了,不敢算计的?”   “公主或许可以换个说法?”陆玉庭唇角牵起一抹浅弧。   “换个什么说法?”赵绾反问。   “比如运筹帷幄,足智多谋?”   赵绾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怕得罪他的模样:“我看是老奸巨猾,诡计多端还差不多。” 第912章 恭候大驾   陆玉庭眼皮微耷,眼睛里尽是轻松的愉悦。   赵绾说的没错,他处处谋算,事事要抢先别人一步,处在他这个位置,若心中没有成算,只怕被人算计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时间久了,这些谋算就像是浸染在骨血里,也唯有和她相处时才能轻松片刻。   “公主喜欢就好,臣无所谓。”陆玉庭随意的挥了下袖子,在榻上坐好,整个人带着些懒散,银色的发丝在烛光映衬下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让整个人多了些许魅惑。   赵绾心道,怪不得能让京城那些头牌们宁可不要银子都要争着抢着的养,这张脸的的确确是好看。   也是,不然她那个风流成性的姑姑也看不上,巴巴的等着他们和离,她好接手。   赵绾想到此,横了他一眼:“什么我喜欢就好,这又关我什么事?”   “公主喜欢臣老奸巨猾,诡计多端,那臣便依此行事吧。”陆玉庭脸上一副都听你的表情。   “无赖。”赵绾嘟嘴,反正和他说话就别想在他这里占便宜。   可每次她都不长记性和他打嘴仗,屡战屡败,他都不知道让着她点吗?   不可否认,在顾将军面前提姑姑最能让他冷静下来,陆玉庭把人心拿捏的着实精准。   “时辰不早,公主可要先沐浴?”陆玉庭唇边缓缓荡起了轻笑,抬眸看向赵绾时,挑了挑眉尾。   赵绾立马别过脸去:“不要。”   “那今日就臣先沐浴,恭候公主大驾。”   ……   圣元元年九月二十一,平宁侯陆伯山江南剿匪凯旋,百姓早得知了平宁侯回京的日期,那日街上百姓列队欢呼,人气高涨。   这是皇上继位后迎来的第一个好消息,朝堂上自然人心振奋,平宁侯陆家在京中地位更是水涨船高,风头一时无二。   谁都知道皇后出自平宁侯府,如今侯爷又立了功,百姓都说,只怕以后要称国公爷了。   陆伯山进城后,派了小厮回府报平安,自己先进了宫。   陆家风头正盛,可也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人人都盯着,陆伯山不想给陆家和女儿带来麻烦。   其实,他知道这次出京剿匪,太上皇一则是把他调出京城,再则,利用他的旧伤做文章,趁着玉庭不在京中好彻底的收回陆家的兵权。   这次江南剿匪多亏了赵恒安排了傅行之暗中相助,否则,只怕不会这么快得胜。   战事结束后便快马加鞭回京先一步回京,而陆家军随许嘉稍后回京。   皇上在华清殿召见平宁侯,陆伯山屈膝行礼,被赵恒拦住了:“岳父大人不必多礼。”   陆伯山却不敢托大,执意要跪:“托皇上洪福,臣终不负圣上所托,已平叛江南水匪,特回京向皇上复命。”   赵恒双手将陆伯山扶起:“爱卿辛苦了,快快请起。”   陆伯山离京三个多月,京中局势已隐隐有了变化,皇上虽未迁怒冯家,但他的一番做法隐隐将内阁架空。   朝中各地送来的折子如今不经内阁,直达天庭,内阁的权利变小,也是变相削了冯曦晨的权。   提拔朝中新贵,也不忘重用世家子弟,犹如左右手博弈,缺一不可,相互制衡。   他以前倒是没看出他是个心里有成算,闷声办大事的。   眼前的年轻男子看似没什么变化,但身上已隐隐有了帝王的霸气。   赵恒赐了座,陆伯山屁股也就只敢挨了点椅子,正襟端坐,丝毫不敢怠慢。   陆伯山对赵恒一贯是嫌弃的,如今这样恭恭敬敬的,倒是让赵恒有些不习惯,这还是那个他不过多跑两趟陆府就朝他翻白眼的平宁侯吗?   陆伯山看到殿前伺候的人由常贵换成了孙不二,年纪轻轻的坐到这个位置也是有些本事。   不过,他师傅是常贵,倒也不奇怪。   接过孙不二递来的茶,陆伯山微微颔首:“有劳孙公公。”   孙不二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能给侯爷您斟茶是奴才的福气。”   以前这得脸的差事可轮不到他做,孙不二知道皇上和平宁侯有话说连忙退到一边。   “此次除水匪可还顺利?”赵恒开口,语气颇为随意。   “皇上,臣正要禀明皇上。”陆伯山郑重道:“江南水匪和冰国明治将军府勾结多年,他们扮作水匪,强抢往来商船,然后再将财物运回冰国。”   而此次突然在江南闹出这么大动静,是因为水匪截的一船珠宝无意被查,陆伯山怀疑此事只怕不是巧合。   赵恒点头,他也怀疑水匪和冰国勾结,至于那个巧合,也只有冰国的太子知道真相如何了。   明子钰的确是个厉害的,将陆伯山调出京城,让赵穆有可乘之机,他也好借此趁乱行事,又能借大齐兵力杀了明治将军府的锐气,一箭双雕,借刀杀人,的确是好啊,可惜啊,英年早逝。   “此事只怕和冰国太子明子钰有关,只是他如今已死,也是死无对证,朕已派人送冰国小王子回冰国,助他平乱,明治将军府自顾不暇,短时间内应不会捣乱。”当然,他和那个小王子可是约法三章的,若他自己没本事,管不住自己的人,扰大齐边境,那他就不客气了。   “皇上英明。”陆伯山顺口道。   赵恒朗笑,被岳父大人拍马屁的感觉还不错。   “窈窈知侯爷今日回京,甚是挂念,朕已经备下酒菜,侯爷不如用完膳再回府。”赵恒让人去请陆瑶过来。   陆伯山知道皇上这是好意让他们父女相见,如今他们是帝后,不比东宫,更不比在宫外的时候,一切都要按规矩,他就算是皇后娘娘亲父,也是外臣,不能随意入后宫的。   “多谢皇上。”   陆瑶此刻已经知道了消息,坐在轿辇上正前往华清殿,夏竹随侍在旁。   而昆仑威风凛凛的打着头阵,那架势跟得胜回朝的大将军似的,丝毫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宫里人一开始见到昆仑吓的腿软,可后来发现,人家根本就不带搭理他们,久而久之倒也不像以前那样见了就躲,各自做自己事便好。 第913章 后背发凉   陆瑶三个多月没见到父亲,他出征在外,她每日提心吊胆,如今看到父亲平安凯旋,自是高兴。   还未来得及像以前一般小跑着奔进父亲怀里,陆伯山已经从座椅上起来,下跪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陆瑶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下,笑容也有一丝滞缓,很快恢复过来道:“侯爷起来说话。”   这里是华清殿,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他们倒不会刻意去说,只是意会这种东西很微妙。   最怕的就是他们自以为事实就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样子。   能在华清殿侍奉的,不管是侍卫还是宫女,背后都或多或少的牵动着家族势力。   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皇上什么都没说,但底下人就猜到了皇上的心思。   有些面子功夫,该做还是要做的,不然,陆家可就成了侍宠生骄了。   这条皇权之路,她不会让陆家沦为垫脚石,也不会让人自作聪明的觉得陆家是她的软肋,以此威胁拿捏。   “侯爷这一行可还顺利?”赵恒扶了陆瑶坐下,她忍着心中激动,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静些。   “回娘娘的话,一切顺利,娘娘……在宫中可还适应?”陆伯山眼中对女儿的关心溢于言表。   他出京的时候并不知女儿已有身孕,也是后来夫人在家书中提及,他这才知道。   “本宫一切都好。”陆瑶手轻轻的抚在小腹上。   她腹中孩儿很乖,除了最初那几日,她并没有孕吐的毛病,也不大挑食,什么都吃。   “传膳,平宁侯凯旋,朕高兴,今日定要和平宁侯不醉不归,你们都去殿外候着,不必伺候了。”赵恒看父女俩如此拘谨,更不适应。   赵恒将人都打发走,孙不二在门口守着,旁边还立着一个昆仑,大尾巴时不时的摇动几下,以示威风,谁也没那个胆子靠近。   “好了,都不用拘着说话了,岳父大人快坐。”赵恒开腔道。   陆瑶这才道:“江南阴雨连绵,爹爹的腿伤可还好?”   爹爹上一世受伤严重,不良于行,再不能领兵上阵,这一世试了不少法子,倒是和常人无疑,可这种伤最怕的便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陆伯山摆摆手:“无碍,无碍,爹爹好的很。”   陆伯山生怕女儿不信,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看,早就痊愈了,瑶儿莫要担心。”   陆瑶被他的样子逗乐,眼泪含在眼睛里,脸上却是笑着:“女儿知道了,爹爹也莫要再那么用力打自己了。”   陆伯山豪爽的笑了声,依女儿所言在位置上坐下。   “今日岳父凯旋,当满饮此杯。”赵恒给陆伯山杯中斟满了酒后举杯道。   陆家人喜饮酒,陆瑶也是有酒量的,只是她如今有孕,便只能以茶代饮。   “臣敬皇上,皇后娘娘。”陆伯山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赵恒继位大典时陆伯山并不在京中,被他如此称呼不太适应,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岳父莫要拘束,这些菜都是窈窈吩咐御膳房准备的。”   陆瑶点头:“爹爹快尝尝看。”   皇家无家事,家事便是国事,是以,就算无外人在场,谈的仍是国之大事。   “臣在江南时听说皇上封顾驸马为大将军,赐虎符,掌管大齐所有兵马。”   所有兵马自然也包括,守边的傅家军,陆家军,以及各地节度使兵力,若他所料没错,皇上真正要收回的是节度使兵力。   明仁皇帝当年收回虎符,所有兵马归皇上调度,皇上将兵力分派各地,由地方节度使管制。   这些地方节度使大多是太上皇的人,这些年由朝廷的俸禄粮草供着,还有地方收入,就像河东道的陶刺史,过的和土皇帝没什么两样,当年若不是太子亲自出马,只怕谁也压不住他。   可太子如今是皇上了,有些事便不如以前那般方便了。   而且,兵部和地方各节度使也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太上皇也不会把上官峰调回京中了。   “是,可有不妥,请岳父指点?”赵恒态度十分谦虚。   大概是往事印象太深,摆不起皇上的谱,而且,陆伯山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此事。   “倒也无不妥,大齐开国之初,顾家身先士卒,劳苦功高,太祖亲赐大将军府,封顾家先祖为大将军,掌天下兵马,皇上为顾家旧案平反,倒是凝聚不少人心,可皇上此举等同于取消节度使,便是他们再如何同情顾家军遭遇,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只怕……”陆伯山没有再往下说。   节度使势力和陆家军,傅家军不同,傅家守着西北二十多年,边关时不时便有战事,战时上阵,闲时种地,过的是苦日子。   陆家军是皇上指哪打哪,处境比傅家军好些,但也是四处征战,不白吃朝廷派发的军粮。   唯独节度使兵力,这几十年没什么战事,他们每年最大的阵仗就是地方剿匪,剿匪一次朝廷还得贴银子,一年剿个几次,那些银子都落进自己口袋了。   舒服日子过惯了,谁想过看人脸色的日子?   陆伯山猜到赵恒登基后在朝堂上会有大动作,他以为他会先整顿文官,毕竟,这些年大齐武将凋零,文官向来高人一等,在朝堂上底气十足,连武将调动这种事他们都敢指手画脚。   可没想到他最先动的是军队,还是如此大的动作。   “岳父可是听说了什么?”赵恒看向陆伯山。   眼神冰清玉润,不同于帝王该有的霸气和阴鸷,反倒少年气十足,有种让人坦诚以待的力量。   陆伯山摇头:“臣一路着急回京,倒是并未听说什么。”   陆伯山着急回京,一则担心女儿,再则便是担心赵恒安危。   他如今和瑶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这个皇帝坐不下去了,瑶儿一样有危险。   真是个冤家,早说不要把女儿嫁到皇家,如今除了拼死护着,也没别的办法了。   虽然说节度使这些年大多都养成了酒囊饭袋,但也不乏有野心的,若是他们一个两个的联合起来,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毕竟,他新帝继位,朝纲尚不稳。 第914章 一臂之力   “朕知道此事会引来他们不满,可朕不能看着边关打仗的将士饿着肚子,他们却吃着朝廷粮饷,尸位素餐,朕绝不姑息。”赵恒语气坚定。   他在河东道收集陶刺史罪证时便有了取消节度使兵权的想法,只是,那时他尚是太子,地方节度使兵马大多都是父皇的人,他没有能力和精力一下子肃清这些蛀虫。   回京后,他派人出京秘密调查,大多节度使这些年养尊处优,军法不严,军纪散漫,军容不整。   甚至由于士兵员额总数庞大,而且时常会因为战争、逃亡等原因产生变动,再加上地方节度使军权相对独立,朝廷难以监管、核查,吃空饷情况尤其严重。   而这些节度使大多都是太上皇倚重的人,甚至,有几个节度使是之前王府幕僚出身根本不懂领兵布阵。   他们的任务是替大齐好好训练管理这些兵马,志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他们辜负了朝廷,更辜负了百姓每年辛辛苦苦交上的赋税。   陆伯山看着自己眼前的年轻人,飒飒英朗,眉如墨画,眼神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坦荡,傲骨铮铮,让人不得不信服。   他十四岁随父上战场,历经两任皇帝,伴驾多年,不得不说,赵恒的确不一样。   他说的没错跗骨之蛆就该挥刀除之,而不是一味的消炎止痛,去除才是根本。   陆伯山起身,拱手一揖到底:“臣愿做先行官助皇上一臂之力。”   他是掌着陆家军的平宁侯,又是皇后之父,整个朝堂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陆瑶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父亲,眼圈迅速红了。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她亦知道,这个先行官有多危险。   一个不好,腹背受敌,既讨不了皇上的好,还得罪了那些节度使,将来若出事,他第一个要被问罪。   爹爹是替顾家打头阵,是替顾家挡刀,更确切的说是替赵恒和她。   赵恒也愣了,其实他也一直在想这个人选,他想派昭华去,但昭华又太过年轻。   也考虑过曾江,可曾江的功夫比起昭华差了不少,若有危险,他恐难以自保,若出意外,他不好交代。   说实话,陆伯山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战功赫赫,单论资历这些人都比不过,再加上他是侯爷,官职比他们高,多年在战场上浸淫的杀伐决断之气对他们也是震慑。   “此事不急,容朕考虑。”赵恒敷衍道。   便是陆伯山有千万个条件合适,他也不能答应。   他是窈窈的父亲,他答应过窈窈,替她护好陆家,他不能让他冒险。   陆伯山却并起身,反倒跪了下来:“臣求皇上成全。”   他费了老劲的从江南赶回来,其实就是这件事。   赵恒刚继位,朝堂上那帮老臣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赵恒做事又是大开大合,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若是有人趁此发难,他的瑶儿怎么办?陆家和皇家已经是一条船上绑着的。   再说,身为大齐将领,该他出头的事,他也必须去做。   “爹爹。”陆瑶也起身,要去扶,陆伯山却不肯,抬头看着陆瑶:“瑶儿,抛却父女身份,你平心而论,爹爹是否是最合适人选。”   陆瑶嗓子发紧,久久才挤出一个字:“是!”   顾丰生不在京中,爹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上,除了臣你可有其他人选?”   “……”   “皇上,你是天子,而这事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做。”   陆伯山今日恳求也有他的私心,他在府中养伤之时的确萌生过退意,可当重新上了战场,心境便截然不同。   作为将士效忠君王,保护百姓是他的职责,作为家主保护妻女亦是他职责所在,他怎能将陆家的重担压在玉庭和瑶儿身上,那样他未免也太自私了。   ……   陆伯山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暗,陆夫人在屋里翘首以待。   从外面回来,带着夜的凉意:“夫人,我回来了。”   陆夫人其实已经听小厮说过,夫君并无受伤,可她见不到人,这一颗心仍是七上八下。   陆伯山目光有些躲闪,夫妻多年,陆夫人自然看出了夫君的不妥。   “出了何事,可是瑶儿?”陆夫人担忧道。   “不是,瑶儿很好,是我,是我的事……”陆伯山表情有些赧然,不知如何开口。   他对她食言太多次了,没脸了。   从年轻时便许她的岁月静好,如今人生过了大半,仍不能让她安稳。   陆夫人愣在那里,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房间里一片安静,但安静中流淌着的是默契。   陆夫人终是笑着看向他:“又要出征了?这次去哪里,我给你收拾行装。”   “夫人……”   陆夫人背过身去,迅速的擦了擦眼中的眼泪。   如今也没有人能逼他上战场,除非是他自己。   她也不必问他为什么,问就是为了大齐,为了百姓。   谁让她不管年轻还是现在都喜欢他这种,这种……活该单身一辈子的呢。   陆伯山上前抱住陆夫人:“不用着急收拾行装,具体日子还未定下,对不起,淑兰……”   陆夫人眼泪已经擦干,故作坚强道:“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你爱如何如何,等以后儿子不认得你,让你后悔流泪去。”   “夫人说笑,儿子怎会不认得我,等他长大我还要教他骑马射箭……”陆伯山说着好话哄陆夫人开心。   其实,陆夫人也是嘴上犟,家里的事他事事听她的,可唯独出征这事,便是她再如何也动摇不了他分毫,这些年,她早习惯了。   年轻的时候都熬过来了,更何况如今有儿有女,有了寄托。   ……   陆瑾悄悄的站在门外,把里面的话听了个清楚,爹爹这是又要丢下她们出京了吗?   若她是男儿就好了,可以跟着爹爹,保护爹爹,这样娘亲就不会担心的掉眼泪了。   陆瑾没有推门进去,闷声不响的回了自己院子,连秋菊问她出了何事她都不说,只说自己累了,想早些休息,让人别打扰她。   秋菊是个憨傻的,一贯被陆瑾糊弄惯了,点头,觉得小姐上了一天学堂的确是累了,夫子留的课业太多了。   秋月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要不要回禀夫人。 第915章 夫人跑了   郁郁寡欢了一日的陆瑾第二日又是活力满满了,秋月这才放心,看来,是她多心了,小姐就是孩子脾气。   国子监有膳房,大多学生中午都不回府用膳,来回路上折腾,在学舍倒是可以休息会儿。   中午散了学,陆瑾没有回去学舍,也没有去膳房,而是去了魏铭的院子。   虽然国子监内学生身份一律平等,可陆瑾是皇后娘娘嫡亲妹妹,而且,魏祭酒也说过,由着她,于是,陆瑾便在这里来去自如了。   陆瑾一手托腮,趴在魏铭的书桌上,叫了声:“祭酒。”   在国子监内陆瑾也和其他人一般唤他祭酒。不过,她这声祭酒声音拖的长长的,和旁人不同,带着小女孩的娇娇之气。   “怎么了?”魏铭倒是耐心,不过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我爹爹又要出京了,很危险,我想和他一起。”魏铭手中的笔顿了下道:“胡闹。”难得的严肃。   “可娘很担心,我不想娘难过,我想保护爹爹。”   “你还小,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魏铭对女子并无偏见,而且,他十分认同前朝女子可以入朝为官的观点。   有许多事,女子可以做的比男子更好,所以,他并没有因为陆瑾是女子而否定她的想法。   “我不小了,我可以。”陆瑾很执着。   “你爹爹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才让你帮我想个办法啊。”魏铭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一定可以帮她想办法。   魏铭放下手中的笔,表情郑重:“你想想上次被绑的事?战场上只会比那时危险百倍,你如今连自己尚且保护不了,若是跟着你爹爹,到时不小心受制于人,反倒让他陷入都危险,瑾儿,这些道理你该明白的,嗯?”   魏铭的声音温润,清朗如竹,虽然说着一样的话,但效果不一样,陆瑾皱着眉,显然是听进去了。   的确,她去了只能拖后腿,就像上次,说是为了保护姐姐,可结果呢,反倒让姐姐担心。   “那我该如何?”姐姐入了宫,爹爹说姐姐身不由己,家里的事不能让她为难,更不能拖她后腿,三哥也不在家,她如何能护着爹爹,娘亲还有弟弟。   “自然是先让自己足够强大。”   “强大?”陆瑾似懂非懂:“是不是就是让别人服气你,敬畏你,再也不敢欺负你?”   魏铭想了一瞬,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也不好给她讲什么大道理,便点了点头:“正是这样。”   “那我知道了。”陆瑾突然笑了。   爹爹说过,别人奉承她,敬畏她是因为她是陆家的女儿,如今还加了一点,她是皇后娘娘的妹妹,而这些都不是因为她是陆瑾。   她要让别人因为她是陆瑾而敬她,畏她,服气她,而不是这些身份,只有这样,她才能护着爹爹,娘不用因为担心爹爹掉眼泪,姐夫也不用被那些大臣们逼着娶小老婆。   “你明白就好,万不可偷偷跟着你爹爹出京,误了他的正事。”魏铭觉得,这种事陆瑾大抵是做的出来的。   “不会,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陆瑾声音坚定。   魏铭点点头:“孺子可教,是不是还未用膳,今日便在这里用,不用跑来跑去了。”   魏铭的饭菜都由书童取来,不过多她一个孩子,吃不了多少。   陆瑾点头:“多谢祭酒,可不可以帮我取一份甜汤,我想喝。”   “好!”   ……   一连阴沉了几日,这几日倒是连着天气晴朗,钦天监唐大人亲自算过,未来半月都是好天气,诗歌会不会耽误。   这场诗歌会就在国子监举行,能拿到帖子的除了世家子弟还有在民间颇有名头的才子。   这样的盛会,京城那些个春心萌动的闺阁小姐们自是要凑热闹。   一时间国子监诗歌会的请柬竟是炒到有市无价,这个时候就要拼人脉了。   魏铭自从上任祭酒后,忙的几乎不沾家,那些人找不到魏铭,自然就求到魏荣这里了。   魏荣最近快要被那些小姐们的拜帖烦死了,不问也知道到底为什么,如今哥哥是国子监祭酒,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祭酒,一上任就要操办这么大的盛会,家里能不热闹吗?   魏荣想来想去,收拾包袱进宫了,也只有宫里最清净了。   陆瑶怀着身孕,正缺个人说话解闷,陆瑾那小丫头最近也不来宫里了,不知道忙着什么大事,听母亲说,每日都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回家,不过她向来淘气惯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于是,魏荣便在宫里住了下来。魏荣性子开朗,倒是让陆瑶心情好了不少。   赵恒一开始觉得有个人陪着她挺好,最近窈窈因为平宁侯的事没少内疚,只是没告诉他而已。   赵恒每次回来,不好在房中停太久,便回了华清殿继续处理政务。   陆瑶以为赵恒忙于政事,倒也没放在心上,和魏荣忙着商量女子汤馆的事,魏荣把绘制好的图纸也带去了宫里,如今就差选个好地方,银子到位了。   一连三日过去,两人越聊越开心,越发亲密,赵恒心里不大好受了,再过几日,窈窈该忘了他这个夫君了吧?   早上下朝,曾江被留下了。   曾江一头雾水,朝中除了平宁侯要出京巡查各节度使兵力,还有过几日国子监的诗歌会也没什么大事,且这两件事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到底什么事呢?   一向能揣摩圣意的曾江不明白了,老曾大人有些担心,皇上不会给儿子出什么难题吧?   虽然儿子不是什么好人,但龙椅上那个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腹诽。   “臣,参见皇上。”曾江行礼道。   赵恒看了眼跪在下首的曾江,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免礼吧。”   曾江心中拿不定主意,可皇上没开口,他也不好主动开口问。   等了片刻赵恒才开口:“曾大人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正在准备,日子定在明年春日。”这已经是曾江费了老劲,好不容易定下的最近的日子了。   “春日?”赵恒哼笑一声:“曾大人心可真大,不怕眼看到手的夫人跑了?”   曾江一惊,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进宫求娶魏荣?   毕竟魏铭回京后,魏家的门庭又重新立了起来。 第916章 不共戴天   魏铭年纪轻轻接任了国子监祭酒,哪位世家子弟见了他不要唤一声老师。从辈分而言,便又高出了别人许多。   魏家如今恢复了昔日的门庭若市,魏荣是魏铭的嫡亲妹妹,自然有人巴巴的和魏家结亲。   这些小人,魏家出事时个个远之,如今想走捷径,当真是无耻。   曾江想到此,又跪下了,动作有些快,磕的膝盖有点疼。   “皇上,臣和魏荣是订了亲的。”言则,便是别人要求娶那也是不成的。   不管要求娶的是谁,他也是不带怕的。   这些人实在是狗胆包天,觊觎他未过门的妻子,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必须,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大不了撕破脸,他就不信找不出这些家族的把柄,不说流放抄斩,至少伤筋动骨。   他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再敢打这个主意。   虽然,一般情况下,他还是想做个好人。   但是,这事绝对不属于一般情况。   “订了亲又如何,朕只怕魏小姐乐不思蜀,自己不愿嫁了呢?”赵恒一副你自己不争气,朕也爱莫能助的模样。   曾江表情一紧,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冲上来:“皇上这是何意?”   “你有多久未见过魏小姐了?”赵恒换了个姿势,后背靠在龙椅上,颇为放松的样子。   曾江沉默,的确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了。   “曾大人可知,魏小姐这几日在何处?”赵恒卖了个关子,似笑非笑。   曾江心里越发没底,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急急道:“还请皇上明示?”   “魏小姐这几日陪皇后住在宫中,皇后有了身孕,在宫中又没有个说知心话的好姐妹,曾大人也知,皇后和魏小姐一贯是投缘的,亲如姐妹……”赵恒说到亲如姐妹四个字的时候看向曾江。   曾江的心咯噔一下,脸色整个变了,亲如姐妹?难不成皇后要替皇上纳魏荣为妃?   后宫之中只有中宫皇后,四妃之位尚缺,皇上迟早要纳妃的,皇后未雨绸缪挑选和自己投缘的人入宫巩固地位也是极有可能。   “皇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臣此生非魏荣不娶,还望皇上成全。”曾江说完朝皇上叩首,头贴着冰冷的地板,十分虔诚,透着执着。   “如何成全?若魏小姐自己执意呢?”执意如何,赵恒没有说,这种事,当然全凭自己意会。   “皇上,臣恳请皇上让臣见魏荣一面。”曾江抬头,手心的汗粘腻湿冷。   魏荣在皇后宫中,没有皇上的许可,外臣是不能进后宫的。   皇上如此暗示,那就说明,皇上在给他机会。   “只怕她未必肯见呀。”都说了乐不思蜀,别说他见不到,连他这个皇上去了都无人理会。   “皇上,臣求皇上成全。”曾江第一次体会到揪心的滋味。   便是知道表妹另嫁时,他都没有如此难过。   赵恒沉默,迟迟不语,大殿里安静极了,能听到旁边的沙漏沙子扑簌簌落下的响声。   曾江觉得自己的心被一下一下的砸着,备受煎熬。   毕竟,他是要和皇后抢人。   “唉,此事朕说了不算呐,朕也难。”皇上叹了口气。   皇上这些年的宠妻事迹京中都知道,什么都听皇后的。   而且,皇后娘娘富可敌国,皇上吃人嘴短,也不敢不听啊。   曾江快要把自己手心挠出血了,若皇后娘娘真下了懿旨……   不行,他绝对不答应。   拼了!   曾江跪行上前了一步:“臣求皇上为臣和魏荣赐婚,从今往后臣这条命便是皇上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曾江清楚,皇上需要他来平衡各方势力。   曾家不需要当权臣,更不用当宠臣,曾家凭的是本事,如今曾江的确是隔岸观火,毕竟,得罪人的事,不用争先恐后,   曾江叩首的声音,咚咚直响,那叫一个诚心。   曾江这是把自己这辈子承诺给皇上了,为了娶妻,只能暂且先得罪皇后娘娘了。   孙不二低着头,面无表情,不敢露出任何端倪。   魏小姐霸占皇后这么多天,皇上在曾大人身上找补回来也是正常,妇债夫偿嘛,想必,曾大人是十分愿意的,一定是这样。   “赐婚?”皇上挑了挑眉。   “臣求皇上成全。”欲哭无泪了。   皇上抢人他倒是有些把握,可皇后娘娘……曾江心里有点虚。   “其实,也不是不可,只是……魏小姐那里……”赵恒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曾江的心忽上忽下,提到了嗓子眼,不得安生。   “待臣见到魏荣,臣自己和她说,一切都是臣苦苦请求,皇上仁慈,不忍臣难过才成全,与皇上无关。”   皇上终于点了点头:“臣知曾大人对魏小姐情深,朕也十分感动,毕竟朕也是过来人……既如此,那朕便答应你去皇后宫中求见,只是魏小姐肯不肯走,朕就不确定了,若是她肯见你,朕便为你们赐婚,成全曾大人一番情深意重,婚礼就在肃王大婚后,如何?”   曾江大喜:“臣多谢皇上美意,臣没齿难忘,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年朕的师弟阴差阳错的娶了六公主,朕对曾大人也是颇为愧疚,如今曾大人有了心仪之人,朕自然是乐见曾大人姻缘美满,不过,便是朕赐了婚,自己的夫人也要看好了,不能让旁人捷足先登呐。”皇上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曾江感恩道:“臣多谢皇上提醒,臣先告退。”   “去吧,朕等曾大人的好消息。”皇上点点头道。   曾江再叩首,然后起身退下,赵恒看着曾江离开的身影,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曾大人对魏小姐的确是情深意重呐,朕看着都感动。”   孙不二笑了笑:“也就是皇上心善,看不得有情人不能相守,日后曾大人夫妇必会对皇上感恩载德。”   赵恒耸了耸肩:“朕也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大丈夫不先立家,何以立国,立天下。”   孙不二给赵恒斟了杯热茶笑道:“皇上说的极是,皇上真不愧是一代明君。” 第917章 不许入宫   说实话,被夸明君大概是一个皇帝最开心的事。   但是,作为一个对自己有清晰认知的皇帝,且刚才的确是动了点不好心思的赵恒还是很清醒的。   不过,赵恒心里并没有什么愧疚感,身为臣子,为君上解忧也是份内之事吧。   而且,魏荣的确是他自己未过门的夫人,他可是答应了为他们赐婚的,而且婚期提前了,算是扯平了吧。   若不是窈窈怀着身孕,不想让她动气,换了任何人如此霸占着窈窈,他早就一脚踹出去了。   以后还是得提点着曾江,让他把夫人看好了。   赵恒将手里的茶放下,不紧不慢的说了两个字:“聒噪。”   孙不二:……   夸也不能夸吗?唉,真难。   “一会儿派人看看皇后宫里如何了。”赵恒捏着手上的奏折开口道。   “是,奴才这就派人过去,等……”孙不二没敢把后面等魏小姐和曾大人出了宫立马让人回来禀报说出来。   曾江在宫中也是熟面孔,淑太妃的侄子,常在宫中行走,宫人们都认得,停下来给他行礼,曾江却有些顾不上,步履急匆匆的。   陆瑶听宫人来报说曾大人求见,下意识看向魏荣。   魏荣愣了一瞬,也是明显没想到:“他来做什么?”   陆瑶笑的促狭:“大抵是来见你的。”   魏荣脸一热,嘴上却不肯认:“我才不要见他。”   “死鸭子嘴硬。”陆瑶说完,传话让曾江进来。   陆瑶和魏荣并排坐在那,十分亲密,果真如皇上所言,亲如姐妹。   其实,这种事不是没有过。   听父亲说,姑姑曾经也是有过婚约的,可仍抵不过皇家的一道圣旨。   “臣见过皇后娘娘。”曾江努力让自己沉得住气。   “快起来吧。”陆瑶笑道。   曾江谢了恩起身,眼神却一直朝魏荣那边看。   魏荣和曾江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魏荣脸越发的烫了。   偏过头时又正好对上陆瑶促狭目光时,更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陆瑶大概是在宫中的日子太过无聊,难得的看到这样有趣的时候,越发存了几分打趣。   说实话,曾江一向严肃板正,这样冒冒失失的到后宫,倒不像他的作风,看来,对阿荣是真的看重。   其实,一开始听阿荣说曾江要求娶她时,她是没有多看好的。   曾江虽然年纪不大,可入官场早,这些年早就练就了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她当然担心他不怀好意。   好的是,他虽出身世家,却没有世家子弟那些毛病,曾家也门风清正,她没查到什么,倒也渐渐放心。   如今看他的样子,只怕比阿荣陷的更深。   陆瑶和魏荣关系好,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瞧着魏荣打趣道:“看来今日有人是要和本宫抢人了。”   陆瑶说着无意,却是让曾江越发的紧张,差点又跪下了。   魏荣顺手抓住陆瑶的手臂摇了下,带着些撒娇求饶的味道。   之前陆瑶尚在闺阁之时,她没少打趣她,如今调转过来了。   陆瑶看天不怕地不怕的魏荣如此模样,也不打趣她了:“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去看看小厨房的糕点做的如何了。”   陆瑶起身离开,魏荣知道这是为自己和曾江制造独处机会,下意识瞪了曾江一眼。   曾江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被魏荣一瞪,越发的不安了。   “我来接你出宫。”曾江迫不及待开了口。   “谁让你接我了。”又没有成亲,再说,她又不是自己没长脚。   看他紧张的样子,像是这里是龙潭虎穴似的,幸好阿瑶不计较,若是换了人,不得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你真想留在宫里?”   “是,我在这里好的很。”魏荣带着些赌气的成分。   “魏荣!”   曾江这声魏荣着实把魏荣吓了一跳,忍不住也抬高了几分声音:“曾江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我不许你入宫。” 第918章 自己解决   曾江薄唇微微抿起,眼皮微垂,敛去了眸底危险的暗色。   “曾江,我们还未成亲好不好,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魏荣这句未成亲简直在曾江心上又扎了一刀,若是成亲了,他还能着急成这样吗?   今日来皇后宫里一趟,把后半生都安排给皇上了。   “今日,我必须带你走,我已经求了皇上赐婚,圣旨明日就会到。”曾江语气不容魏荣辩驳。   “赐婚?”   “是,肃王婚礼后就会准备我们的婚礼。”   “你疯了。”那时她还未出一年孝期,这么嫁人,会被笑魏家的女儿个个恨嫁的。   魏荣话音落,就听到曾江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不成亲难不成等着看你入宫为妃不成?”   魏荣愣在原地,显然一时间未明白曾江话里的意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入宫为妃?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难道天下男人死光了,我要和阿瑶分一个男人?就算那男人再好,我和阿瑶也不会同意。”   说来,当初她是对景王有过心思的,可知道景王喜欢的是阿瑶时她立刻就熄了念头,男人哪有好姐妹重要。   虽然后来,阿瑶也没和景王在一起,但她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当初的决定。   感情这种事,过去就是过去,没有什么错不错,遗憾不遗憾的。   曾江蹙眉,什么意思,她没有要入宫?可是皇上亲口说的会有假?   他还未来及开口,魏荣又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就算我魏家落魄了,我也不会眼馋宫里的王权富贵,眼馋阿瑶的地位,曾江,你简直混蛋。”   魏荣是真的生气了,一张脸气的通红,他把她想成什么?若是魏家真的指着把女儿送进宫保家族荣宠,她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魏荣的一通骂,让曾江犹如当头棒喝,这的确不是魏荣的性子。   曾江一点没生气,竟然笑了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会入宫为妃?”   “你才要入宫为妃呢,你全家都入宫为妃。”魏荣暴躁道。   曾江看魏荣的表情赔着笑,低声下气道:“是我不对,是我误会你了,我,我给你赔罪。”   原来是一场误会,这就好,这就好,在华清殿时吓的他一身冷汗。   不过,也真是奇怪,皇上怎么会那样暗示他……   “哼,谁要你道歉,我不接受,还有,那个赐婚,我不答应。”魏荣表情拽的很,瞥了曾江一眼,手环胸,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真的是,气死她了,若是换了旁人这样诋毁她,早就被她打死了。   曾江自知理亏,看来今日是被皇上忽悠了,他早就知道皇上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   曾江上前了一步:“我真的错了,我道歉,不过,皇上已经赐婚,若是抗旨,这是欺君之罪了。”   “我不管,你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若是别人我倒是能解决,那人是皇上,你觉得我能忤逆君上?”错他认,歉他道,但赐婚绝对不能收回。   皇上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还是早点娶回家安心。   “你这是怪我喽?”魏荣横了曾江一眼。   “不敢,不敢,”曾江低着头,又朝魏荣身边凑了凑,想示好,可惜被魏荣果断拒绝了:“这是中宫,你想干什么?”   曾江今日是被皇上坑惨了,毛头小子时都没这么冲动过,今日真是……   曾江叹了口气,没办法,既然君不仁,那他只能臣不义了。   “我今日是从华清殿过来的,说实话,我是受皇上旨意过来的,否则,这中宫我如何敢来。”曾江想了想,魏荣的脾气犟的很,不能和她硬碰硬。   魏荣听到受皇上旨意,有些不解:“皇上为何让你来?”   “我也想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关心我们的婚事。”曾江觉得还是把一切推到皇上身上的好,反正……事实也是如此。   “皇上又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你少拿皇上糊弄我。”魏荣也不傻,不会轻易被曾江带偏了。   “不然,我如何敢来皇后宫中接人?”   “这……”好像是这样。   “荣儿,也许皇上这是向魏家示好,毕竟你哥哥回京,皇上已经委以重任,再赐婚魏家女眷也是合乎情理。”曾江毕竟是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人,摸透魏荣的心思也不难。   果然,说到大哥魏铭,魏荣的脸色缓合不少,隐隐还带着几分骄傲。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她之所以躲进宫,就是因为家里拜访的人太多,都想通过她的关系,讨好巴结大哥。   “皇上看重你大哥,自然对他的家人也十分看重,阿荣,皇上看重魏家,难不成你要抗旨,你总得想想你大哥……”曾江欲言又止。   魏铭虽然受皇上看重不假,可大哥到底势单。   说实话,虽然她嫁给曾江并无联姻的意思,但她此刻和曾江若成亲,对大哥的确是有好处的。   “可是,我孝期未过……”魏芳便是在孝中出嫁,若是她也如此,魏家颜面何存。   “皇上赐婚这是天大的荣耀,毕竟,若按制,你大哥也要致仕守孝,如今不是也入朝堂效力?说到底,天家旨意不可违。”曾家悄悄看了眼魏荣的表情,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荣儿,你上次不是说要开女子汤馆?一直没有合适的地方吗,我近日找到一处合适的院子,今日接你出宫,就是要带你去看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子套不住老婆,不就是一处院子,不算什么。   “真的?”魏荣刚才还在还在和阿瑶商量呢,她可是连设计图都画好了,就差挑个合适的地方了。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你随我看看便是。”曾江无比真诚。   虽不知道皇上何意,但还是尽早让这丫头出宫,毕竟宫里不安全,柔太妃曾经就打过魏荣的注意,万一因为肃王的婚事,柔太妃再把注意打回来,那就不好了。   魏荣想了想,这倒是,曾江这个人虽然有时候有点讨厌,但人品还不错。 第919章 少糖多醋   “如何?要不要随我出宫?”曾江趁热打铁道,生怕魏荣改了主意。   “可是……”可是她答应了阿瑶要在宫中多陪她几日的。   说实话,宫里的确是挺闷的,阿瑶平日里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跟笼中鸟似的,还是宫外好,可以自由飞翔。   “若是去的晚了,怕被人捷足先登,毕竟好的地段很难寻的。”曾江可不想魏荣在宫里继续待下去了。   魏府他还能借着送东西,厚着脸皮去拜访,后宫可不一样了。   魏荣犹豫了一会儿:“那你在宫门口等我,我还有话要对阿瑶讲。”   答应好的事反悔了,自然要和阿瑶解释一下。   最关键,他二人尚未成婚,不好一同在宫中行走,要知道,宫里的这些宫人们深宫寂寞,最爱聊八卦了,她可不想成为他们的谈资。   “好!”曾江倒是爽快的应了。   陆瑶进来的很是时候,曾江请安告退,出来便瞧见了华清殿的一个小太监。   “路公公……”曾江叫住了小路子。   “曾大人!”小路子弯着腰,笑着朝曾江走了过去。   “路公公从华清殿过来?”曾江笑着问道。   “是,”小路子哈着腰笑的有点心虚。   “怎得不让人通传,需要我帮忙吗?”曾江十分热心道。   “不必,不必,多谢曾大人。”小路子头上冒着冷汗。   “路公公看起来似乎很热。”   “呵呵,今日天气挺好。”小路子打着哈哈。   “是挺好啊,我刚才从华清殿过来也是跑了一身的汗。”曾江点头,十分认同的模样。   小路子干笑着点头:“是呢,是呢,曾大人这是要……出宫?”   “正是。”   小路子眼神有些着急的朝里面宫殿看了眼,曾大人就要出宫了,怎得不见魏小姐出来呢,难不成魏小姐今日还不出宫?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那边没法回话啊。   “路公公在找人?”曾江意味深长。   要是到现在还没瞧透皇上的心思,这么多年的官场他也是白待了,他今日是又着了皇上的道了,坏人全让他做了。   幸好皇后娘娘大度,否则,和皇后娘娘抢人,他真的是嫌日子太好过了,陆家的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果然,他们师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清虚道长到底收了两个什么徒弟,但愿他老人家能地下安宁。   “呵呵,没有,没有。”小路子坚决不能承认自己就是来中宫打探消息的。   “魏小姐,”曾江作势朝里面看了眼。   “在哪?”小路子下意识道。   曾江笑容有些奸诈:“在里面呢,公公怕是要多等一会儿呢。”   小路子这才发觉上当:“曾大人真会拿奴才打趣。”   “等下还要劳烦公公帮我向皇上带句话。”   “曾大人请讲。”小路子不敢拒绝。   曾家虽不算是皇上心腹,但绝对是朝中重臣,父子二人一个在刑部,一个在兵部,都是大权在握。   而且,小曾大人可是能和陆驸马过招的人,不敢得罪。   “劳烦公公转告,臣多谢皇上圣恩,感激不尽。”曾江朝华清殿的方向揖了揖。   “曾大人放心,奴才一定替大人带到。”原来是这样,他生怕曾大人让他带些别的,他也不敢说啊。   “有劳。”   曾江说完,刚要走,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停下了脚步:“路公公,我听说皇上这两日胃口不好,用膳不大香。”   “是啊,奴才们好生发愁呢。”皇上之前啊日日和皇后娘娘一起用膳,用的可香了。   可这几日皇后娘娘和魏小姐形影不离,别说用膳了,连和皇上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皇上见不到皇后娘娘,就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了,这才……   “我倒是知道几样不错的菜,公公可吩咐御膳房做给皇上尝尝,说不定就对了皇上胃口呢。”   “真的?”小路子一喜:“不知什么菜式?”   这些京中世家,家里都有几道拿手的菜,不外传的,这食谱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皇上这种情况得吃些开胃的,像糖醋鱼、糖醋排骨、糖醋莲藕、糖醋萝卜条、糖醋鸡块、糖醋白菜……”曾江报了一大串菜名。   “怎么都是糖醋的,皇上好像不爱吃甜的。”小路子蹙着眉头道。   “那简单,不加糖,多加醋。”曾江说完朝小路子点头笑了笑,走了,这次没再回头。   小路子揉揉脑门,曾大人刚说什么来着,糖醋鱼,糖醋排骨,糖醋莲藕……曾家拿手的都是糖醋菜?胃口还真够特别的。   阿昌看到曾江出来,可算松口气了:“少爷,您可算出来了。上官公子有事找您呢?”阿昌道。   “什么事?”   “上官公子没说,就说让您一出宫就去海上明月找他,马车都备好了。”阿昌着急道。   曾江却并不大着急,既然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了,他今日必须等魏荣出宫。   ……   赵恒听到小路子来报说,魏小姐出了宫,他亲眼瞧着的,这才放心,终于没有人和他抢窈窈了。   这几日,难呐。   “皇上,曾大人听说皇上近日吃不好,特意说了几样菜,说是吃了胃口会好,皇上您看要不要吩咐御膳房做?”小路子笑眯眯的问道。   赵恒这会儿心情不错:“哦,什么菜?”   “糖醋鱼,糖醋萝卜条,糖醋……”小路子自顾自的报着菜名,没有留意皇上的表情。   站在皇上身边的孙不二吞了下口水,这菜怎么听着这么酸呢。   孙不二像是想到什么,赶紧给小路子使眼色,可千万别再说了。   小路子没注意到,继续道:“对了,曾大人还说,少加糖,多加醋……”   他们这些伺候皇上的人,一定要伺候好皇上的膳食,皇上近日用的少,他可是着急的很呢。   赵恒倒是没有立刻发作:“曾大人还说了什么?”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瞧奴才这记性,曾大人还让奴才给皇上带句话,说多谢皇上圣恩,感激不尽……”   皇上点了点头,好,很好,小曾大人果然是胆识过人,不愧是敢和他那个睚眦必报的师弟过招的人,好的很啊。 第920章 放浪形骸   魏荣坐在马车上,心里惦记着曾江刚说的房子的事,听到曾江说先去海上明月时有些着急了:“不是说了去看房子吗,怎么去哪里?”   “你放心,房子不会跑,我保证它会是你的,上官子瑞找我有事,我得去一趟。”上官子瑞肯定是有重要事和他商议,不然不会派人到宫门口堵他。   魏荣也不是不通情达理,既然他有事,那就先办他的事,谁让房子是他找到的呢。   马车的空间自然不大,两个人再这样密闭的空间里,你看我,我看你,尤其曾江的眼神,让魏荣觉得有些闷热。   朝窗口那挪了挪,撩起帘子朝外看,转移些注意力。   虽然说京城还是京城吧,但每年都有变化,这街上店面的兴衰荣辱变化跟朝堂倒是也有相似之处。   有不少关了的铺面,当然也有新开的,路过以前的妙音阁时,魏荣惊诧了一瞬:“这里什么时候成赌坊了?”   魏荣平日很少走这边,因为曾江着急去海上明月,抄了近路,经过了这里。   “有段时间了。”曾江并不放在心上,这家赌坊应该也是陆玉庭的产业。   妙音阁关闭后不久京城开了一家清心阁,那位慕白公子也是位风光霁月的人物,听说和顾小郡王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据说,被顾家处理了。   妙音阁重修后陆玉庭倒是没有重操旧业,而是经营了这家赌坊,非同于一般的寻常赌坊,不少江湖人士在此出没。   在这里不止可以赌银钱,还可以拿消息,秘籍做抵押,虽不能说龙潭虎穴,但进去的都是厉害人物。   “我还想着等妙音阁整顿装修完了再来这里听曲儿呢,没想到改成赌坊了,陆三哥到底怎么想的。”魏荣摇头,颇为遗憾。   其实之前她和阿瑶换了男装偷偷来过妙音阁听曲,那小姑娘的嗓音绝了,虽说大多是靡靡之音吧,但架不住好听啊,而且,这里的酒也不错。   “陆三哥?”曾江注意到魏荣的称呼,脸色顿时不大好。   “是啊,阿瑶的三哥啊。”魏荣不明白曾江惊诧个什么劲,又不是不认识。   “你也知那是皇后娘娘的三哥。”曾江眸色一沉。   “我一直知道啊,他是阿瑶的三哥,又救过我哥的命,我叫他三哥有什么不妥吗?”魏荣不明白曾江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过了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长长的哦了一声:“你不会还在记恨当年的事吧?”   “当年什么事?”他怎么不知道他和陆玉庭之间还有什么事。   “他抢了你的未婚妻啊。”   “六公主是我表妹。”曾江解释。   纵然以前有过口头的婚约,但如今六公主已经有了驸马,未婚妻这个称谓不大合适了。   “哼,还不肯承认,瞧你听到陆三哥的名字整个人都不自然了。”魏荣撇嘴,摇了摇头。   男人啊,就是要面子,都是老黄历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她都不计较他和赵绾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怎么他倒是还放不下了。   “不是那样。”当年他受伤落水的确是被陆玉庭的人所伤,但他的人也是被景王算计,他也并不记恨他。   至于朝堂上他和陆玉庭只是政见不合,并无私人矛盾。   他只是不喜欢她叫陆玉庭叫的那么亲热而已,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口是心非。”魏荣瞥了他一眼。   男人嘛,都是爱面子的,未婚妻被抢了,心里自然不舒服,他们两个在朝堂上你来我往的,京城谁不知道啊。   “又不是亲哥哥,这样称呼总归不好,再说,陆玉庭的那些风流韵事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曾江莫名的觉得憋屈。   “他那都是被人诋毁,怎么连你也会相信这些,再说,若我是男子,长成他那个模样,我一定比他放浪形骸一百倍。”魏荣想到这里表情像是偷吃了糕点的小老鼠,那表情叫一个陶醉。   陆玉庭的长相真的是没得挑,就这么说吧,阿瑶是京城第一美人,那他绝对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长得俊俏又不娘气,功夫也好,但不是那种一身肌肉的莽汉,飘飘欲仙,风光霁月,总之,赏心悦目啊。   曾江的脸色彻底垮下来了:“什么叫长成他那个模样?”   “就是长的好看啊,满京城还有比他长的更俊俏的郎君吗?长辈们喜欢的儿郎肯定是我大哥那样的,但小姑娘最喜欢的一定是陆……玉庭那样的。”魏荣本来想说陆三哥的,可为了不在曾江心上扎刀,及时改成了名字。   魏荣大大咧咧的性子,自以为已经很顾及曾江情绪了,可殊不知,那句小姑娘最喜欢才真真是刺了曾江一剑。   “所以,你也喜欢他这样的。”曾江这话咬牙切齿的。   “我……”当然也喜欢。   谁不喜欢好看的啊,就连买个鸭梨,买个苹果都要挑个长得好看的呢,更何况是人。   当然,魏荣不傻,及时打住,没把后面半句说出来:“我,我喜欢你这样的啊。”   曾江心情刚好了些,还没缓过神来,又听魏荣道:“安全些。”   曾江听到安全些那三个字,还未露出的笑容又憋了回去。   “魏荣。”他承认他是没有陆玉庭那小子长得俊俏,但他一直以为,男人凭的是本事,容貌与否,关系并不大,他也不在乎,但今日真是被大大改观了。   原来,在她心里,他是被归为安全那一类的,她怎么不干脆说他长的丑。   魏荣啊了一声,看到曾江的脸色,瞬间明白,连忙摆摆手:“我不是说你长的不好看,你只是比陆玉庭长的差一点。”   曾江:“……”   “其实你长的还是很好看的,不然七公主也不会心心念念的喜欢你啊,陆,陆玉庭长得虽然好看,但太招蜂引蝶了,我也就是看看,就跟欣赏花园里的花一样……”   “……”   “我真的就喜欢你这样的,真的……你说话啊,你这样怪瘆人的。”这表情好像要吃了她似的,蛮怕的。 第921章 受我一拜   “喜欢我这样的?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曾江低眸,看向魏荣的眼睛。   “你很好啊,你的好和别人的好不一样,虽然没有陆家三哥好看,没有我哥哥聪明,但你的好只有我才知道,就像我没有阿瑶漂亮,可你喜欢的是我……”魏荣语气有些急,像是生怕曾江不相信。   曾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有种预感,迟早被这个女人气死。   “你倒是知道我喜欢你。”   “不然,你也不会娶我啊。”魏荣这点还是肯定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她什么,但肯定是喜欢的。   魏家已经没落,京中比她长的好看,比她家世好的女孩多了去,以曾江的身份,也犯不着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委屈自己啊。   曾江敛眸失笑,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这丫头,是先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哄人她倒是会的很。   “过来。”   “啊?”魏荣看着曾江浓墨般的眼神和这车厢中逼仄的气氛,心里有点虚。   “自己过来。”曾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这才往曾江身边挪了挪,每挪一点,就紧张一分。   她就是怕两人坐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气氛太过尴尬,所以才掀起帘子朝外看,谁知道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事呢。   果然,祸从口出,说的一点都没错。   魏荣低着头,不敢看曾江的眼神,曾江戏谑的笑声从魏荣的头顶响起:“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   魏荣干笑了两声:“我是觉得……马车里有点热。”   “热吗?”   “热!”魏荣点头,头偏向一边,随意的换了个话题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和上官子瑞很熟?”   “还好。你认得他?”曾江说这话时连自己都没发觉语气里的警惕。   魏荣摇头若拨浪鼓:“不认识,我认识他妹妹上官舒宁,挺好的。”   上官舒宁是阿瑶宫中的女官,不卑不亢,办事妥帖。   说来,魏荣倒是挺佩服她的,同是从东宫送出的女子,她和韩穗完全走了两条不同的路,上官舒宁凭自己的本事在宫中站住了脚。   魏荣话音刚落,马车轱辘像是碰到了什么,突然歪了下,魏荣的身子也惯性的朝旁边倒去,曾江下意识伸手,扶住了魏荣的腰。魏荣身子往前一冲,额头就撞到了曾江的唇瓣上。   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个人都愣住了。   魏荣脸一热,迅速的推开曾江,身子往边上挪去,低着头,双手交叠在一起,像个缩在一起的鹌鹑。   曾江也是一阵懵,突发状况完全没想到,身体传来的酥麻多过于唇瓣的疼痛感,像是胸口突然被小猫挠了一下,虽然故作镇定,但红了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曾江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怎么回事?”   “公子,前面这家在修缮房屋,堆了不少杂物,不小心碾到了砖头。”阿昌在外面道。   “小心些,看着些路。”曾江说完下意识的去看魏荣。   魏荣低着头,难得的规规矩矩,曾江沉默了一瞬:“你没事吧?”   魏荣摇头,仍没有抬起头来,她的额头硬的很,有事的应该是他吧。   “你没事就好。”曾江说完这句,马车又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你……”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魏荣搓着手指,终于抬起了头,嗫嚅道:“要,要不改日再看房子。”   “改日说不定就没有了,皇上登基后,各氏族陆续派族中子弟入京,京城的房子紧俏的很,万一有人交了定金,到时就不好说了。”曾江这话倒是实情。   不说朝中重臣,哪怕家底好些的商贾之家都想住在皇城根下,好房子根本不愁卖。   不过,并不完全是实情,因为这房子的房东就是他,他看上这房子时已经买下了。   魏荣咬了咬唇,那还是今日去看吧,她出宫时阿瑶已经把银票给她了,说若是大小合适,就先定下,城内房子不好找,免得落了空。   “那……去吧。”   曾江点了点头:“你放心,那里离海上明月不远,步行的话只要一盏茶的功夫,我等下先让阿昌在那儿等着。”   魏荣点点头,同意了曾江的安排,因为走的是近路,很快便到了海上明月。   上官子瑞看到曾江微肿的唇瓣,忍不住调侃:“你这……够激烈的?”   上官子瑞刚在楼上看到曾江和一个小姑娘一起进的海上明月,小姑娘低着头,没瞧见面容,但看身段,应是个漂亮的。   小气吧啦的还把人藏起来,生怕他瞧见了,难不成他还能和他抢人不成。   曾江没有解释,不咸不淡的看了上官子瑞一眼:“找我什么事?”   “你前几日不是问我那个火炮的设计图吗?我想了好几日,只是大概画了个样子,能不能制造出来,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上官子瑞把图纸拿出来,然后把设计图大概讲给曾江听。   曾江看到图纸就来了兴趣:“你说雷火弹从这里发射出去,便能摧毁距离三四十丈的城楼?”   “若是设计得当不止三四十丈,五六十丈,或者更远也说不准,这就要看你们武库司的技术。”上官子瑞只是提供这样的思路和图纸,至于技术方面,还得他们自己研究。   曾江把图纸收起,放入怀里:“这图纸有没有其他人见到?”   “没有,我昨晚一画好,今日便来找你。”上官子瑞道。   “好,皇上向来赏罚分明,此事若成,你便是头功,明日我便将此呈给皇上。”曾江如今负责武库司,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待在那儿,亲自盯着。   他经历过白江口之战,知道好的武器对士兵有多重要。   “别了,我可不想出那个风头。”   “上官兄,虽然我不知你们那个世界如何好,但既来之,则安之,也许你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呢。”曾江拍了拍上官子瑞的肩膀。   “一辈子?我可谢谢你。”上官子瑞翘着二郎腿,没好气道。   “上官兄,若此炮火研制成功,我大齐便可以一统周边小国,边关再无战争,百姓安居乐业,到时你便是大齐的恩人,上官兄受我一拜。”曾江朝上官子瑞拱手作揖。 第922章 见过世面   曾江这个人素来傲气,鲜少见他有如此佩服一个人过。   上官子瑞连忙伸手去扶:“别了,我可受不起,一统天下这事也不是炮火就能解决的,这得遵循历史……得,说不明白了。”   上官子瑞摆摆手,人活着总得有梦想,若是先人没这些梦想,那也没有以后了。   “皇上有意让你入仕,你为何不肯。”曾江问道。   “我自己的事还没整明白呢,哪有心情操心得了别人的事。”上官子瑞摇头,敬谢不敏的模样。   “当今皇上乃是难得一遇的明君,高瞻远瞩,胸襟坦荡,有容人之量,上官兄一身本事,遇到这样的明主,当立一番事业,上官兄难道真要自己妹妹撑起家族门楣?”曾江试图说服上官子瑞。   除了这是皇上今日交代他的任务,他自己也十分看好上官子瑞。   皇上的确是位明君,但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皇上知道了海上明月是他和上官子瑞合作的,大概今日算计皇上早计划好了,他自己送上门的,怨不得别人。   上官子瑞听到曾江提起自己的妹妹,沉默了下来。   他糊里糊涂的到这个陌生世界,但却保留了先主的记忆,对于母亲和妹妹是有感情的。   他时时刻刻想着回去,可又放不下她们。   他的父亲上官峰官至兵部尚书,可他们母子三人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尤其,这么多年供他读书,用的都是母亲的嫁妆银子,已经掏空了她的家当。   不然他也不会和曾江合作海上明月,就是想有朝一日他若离开,她们的生活可以无后顾之忧。   舒宁说,这个时代不是有银子便能好好过活的,光有银子犹如孩童抱着金子夜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想活得好就要有足够的权利保护自己。   “给我时间想想。”   上官子瑞之前一直是抗拒的,如今说给他时间想想,便是有希望了。   曾江也不再催他,有些事,总要他自己想明白。   曾江从海上明月离开便去了和魏荣约好的地方,魏荣已经在院里转了一圈,京城最好的地段,虽然不在主街道,但门口地方宽敞,可以停马车,绝对是闹中取静的好位置,而且引汤泉也方便。   三进的院子,不算太大,但做汤馆绝对够了。   而且,这院子还有几处可以按她的心意设计,可以改动的空间比较大,魏荣一看就觉得合适,准备今日便定下。   阿瑶已经给了她银票,但她觉得两人既然合作做生意,便没有她占阿瑶便宜的道理,她自己有些积蓄,再问大哥借些,应该差不多了。   “觉得怎么样?”曾江的声音突然传来,把魏荣吓了一跳。   “还不错,房主今日有没有空,我可否见一面,若是价格合适,我今日就定下。”   “应该一会儿就到。”   “太好了,若是今日能订下,便能请匠人开始修缮,明年便能开张了!”魏荣满是期待。   接下来很是顺利,三进的院子因为房主着急脱手只要三万两银子,交接好手续,再到官府重新办理房契,这房子易主了。   阿昌一直跟着,全程沉默,公子可好大的手笔,这房子和海上明月的酒楼是一起买的,光这处就花了五万两银子。   里面还添置了几套上好的家具古董,如今都不要了,他看着都心疼。   魏荣回府巴巴的盼了一下午,就等着大哥回府。   “哥,我没钱了。”魏荣坐在魏铭对面,手托腮,可怜巴巴道。   “你呀,这次又看上什么了?”魏铭语气满是无奈的宠溺。   魏荣不好意思笑了笑:“哥,我这次看上的东西有些贵,我把私房银子都拿出来还是买不起。”   魏铭从匣子里拿出一叠银票:“都给你了。”反正,他平日里用钱的地方少。   魏荣数了数摇头:“哥还是不够。”   魏铭扶额:“你看上的到底是什么?”   魏荣便把自己要和陆瑶开女子汤馆,看上了一处院子,陆瑶已经把五万两银子先垫付了,她得尽快凑齐了自己那份才行。   魏荣已经把地契合约拿出来,献宝似的放在兄长面前。   魏铭拿起看了看,然后又看向妹妹:“三万两银子?”   “是啊,房主要离京,着急脱手呢,虽然看着贵是贵了些,而且,我在屋里大概逛了逛,里面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家具,还有好些古董,绝对赚……”魏家是清贵世家,自然是见过世面呢,那些东西,她都知道价值。   魏铭把东西推给魏荣:“你先收好了,我这里有五万两银子你拿去用,不够再问我要。”   魏荣看到大哥的银票,眼睛一亮:“哥,你哪来这么多银子,你不会……”   魏荣想说贪污受贿,可还没说出口便被魏铭无奈打断:“没有,这些是我这些年的私产。”   其实,这些是他离京前祖父交给他的,大概那时祖父便已经猜到魏家要出事,想起祖父,魏铭心里又是一阵神伤,只是当着妹妹的面,不好表露出来。   魏荣抱着银票又蹦又跳:“哥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全大齐最好的哥哥,哥,你放心,待我赚了银子,一定双倍还你。”   “好,哥等着。”魏铭看着妹妹,一脸的笑意。   魏荣离开后,魏铭脸上的笑容才淡了去,这个院子是曾江的吧,他倒是会糊弄他妹妹。   阿荣还未出嫁,她的开销自有他这个哥哥负责,没有花他银子的道理,剩下的银子,他会按市价补上。   曾江第二日刚走到衙门门口便听到一道声音:“曾大人。”   曾江回头看,正是魏铭的小厮三九:“三九,可是有事?”   “小的奉我家公子之命,将这封信交给大人。”三九躬身笑道。   曾江打开却是四万两银票,顿时便明白怎么回事。   看来,那个房子的事,魏铭已经知道了,曾江也不为难一个下人,将信封收好,赏了三九一个装碎银的荷包:“劳你跑一趟,回去转告舅兄,就说我收到了。”   三九听曾江称呼魏铭为舅兄,心道,这可真够着急的,不过面上仍是笑着:“不敢当,都是小的该做的。” 第923章 好好活着   皇上赐婚的圣旨到魏家的时候,魏铭虽觉得有些早了,但也不觉得奇怪。   曾江最近小动作不断,每日都要变着法的送东西给妹妹,这样也不是办法。   说来,他们一同在国子监同窗多年,他那时也不是这样的性子。   果然,人大了,心也野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   魏铭遗憾的是,他才刚回京,妹妹就要嫁人了,记忆里她还是小时那个小丫头,魏铭只觉得对不起妹妹,魏家最难的时候是她撑起来的。   魏荣躲在房里一天没有出房门,自然是害羞的,可更多的是不舍。   这里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有着太多的回忆,好的,不好的,都让她觉得美好,这样想着,就连魏芳都不是那么可恶了。   婚礼在十一月初九,肃王大婚后,就剩一个多月时间了。   这下好了,不用说嫁衣,连盖头和绣鞋都不用绣了,可她竟也不觉得高兴,可真是奇怪。   魏夫人进来的时候魏荣就坐在妆凳上,铜镜里出现魏夫人的身影,魏夫人弯腰,手放在女儿肩膀上:“怎么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娘,我……不想嫁了。”魏荣抬头看着母亲。   “傻孩子,圣旨都下了,难不成要抗旨不成。”魏夫人虽然舍不得,可也希望女儿可以嫁个好人家。   荣儿在闺阁小姐中年龄算大的了,不好再蹉跎了。   “娘……”   “傻孩子,你嫁人了,娘就省心了,你哥哥的婚事他自己做主,娘不管了。”   魏荣抱着魏夫人,头靠在她怀里:“娘,我只是想起祖父,他说要亲自送我出嫁的……”   “你祖父地下有知,也是欣慰的。”   ……   陆瑶也觉得魏荣的赐婚太过突然,赵恒可不是个热心到会为臣子赐婚的人。   “怎么突然给阿荣和曾大人赐婚?”陆瑶问道。   “我心软,禁不住曾江苦苦哀求。”赵恒给陆瑶夹了菜放到她碗里。   “你心软?”陆瑶忍不住笑,认识了他两辈子,她怎么不知道他是个轻易心软的人呢?   “是啊,大抵是要当爹爹,看不得旁人孤家寡人。”赵恒挑了挑眉,帅气的面容镌刻上几分痞气。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陆瑶太了解赵恒了。   “成人之美而已,窈窈,你的夫君很真诚的。”赵恒一副受伤的模样。   “真诚的想让曾大人为你做什么事呢?”陆瑶朝赵恒笑着眨了眨眼。   赵恒放下筷子,抬手轻轻的搭在陆瑶的肩膀上,动作温柔又宠溺,看着她的眼神深邃:“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窈窈。”   “所以,到底什么事?”   曾江自然是想早日迎娶魏荣的,但魏荣还在孝期,若要成婚,除非是皇上赐婚,否则一辈子就要被人拿此事诟病。   “我想让曾江明年开了春去一趟冰国。”赵恒本不想这么早告诉陆瑶,怕她难过。   因为,据他得到的消息,福生这一路并不老实。   他不能杀他,但也不能任他拿捏,为所欲为。   “可是和福生有关?”这是陆瑶最担心的。   让福生回冰国,将白江口流域百里划归冰国五十年,这大概会是赵恒在位期间最大的污点。   赵恒语气顿了下,她在孕期,他本不想她为此事担忧。   “是,不过,你放心,我让云泽助他平乱包括白江口百里借给他并不是一点私心没有。”赵恒眼神坦荡道。   让云泽助福生平冰国内乱,借此扬我大齐国威,中原多大儒,且文化强势,冰国本就模仿或者说向往中原繁华,冰国的中秋节和春节本就是源自中原。   这五十年,冰国百姓和大齐百姓共同生活在一片土地,怎会不受影响?   若能不用一兵一卒,让两国百姓免受兵戈之苦,也是造福百姓。   而陆玉庭愿意冒险前往契丹议和,也是如此。   一个国家要强大,士兵和利器的确重要,但文化和信仰是一个民族的魂。   大齐要强于这片大陆,征服这片大陆,靠的绝不仅仅是武力。   “我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此事绝非一朝一夕能成,我只怕福生……另有打算。”陆瑶的担忧在此。   福生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冰国小王子却千方百计隐瞒,说明他对冰国如何并不放在心上。   他无所顾忌,可赵恒却因她要处处小心,这就是他们的不同。   赵恒笑着握住陆瑶的手,最后停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你放心,我不会做大齐的罪人,白江口百里防线是我的妥协,也是最后的底线,我也会亲自收回。”   赵恒没有让陆瑶知道,慧然方丈的徒弟失踪了。这绝不是偶然。   “若有一日……”   陆瑶的话未说完,被赵恒打断:“不会有那日,你是我的妻,永远是。”   “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赵恒,若真到那日,便由我亲自和他做个了结。”既然这条命是他救的,还给他就是。   她不能再让赵恒为她做背负骂名之事,上一世她做了那么多的糊涂事,能有这些弥补机会她已经很知足了。   这一世,江山太平,百姓安然,京城没有经历那场浩劫,陆家是好好的,她身边所有人都好好的,她没有白活,所有一切是值得的。   “不许!”赵恒语气坚决:“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不许你有事,你重活一世既是为了我,便再为了我好好活着。” 第924章 春风得意   近日天气很好,不负十月小阳春之名,国子监的诗歌会顺利举行。   这一日,京城热闹的很,不止国子监里热闹,连茶楼小馆里都聚集着不少文人墨客,便是不能参加,讨论一下也是好的。   茶楼里一大早就坐满了客人,小二在一旁伺候,也顺便听了一耳朵。   “我听说,这次的诗歌会,他不止是诗歌会,也是皇上为朝廷选拔人才呢。”其中一人道。   “不可能吧,这科举才过去没多久呢。”另一人道。   “科举?”那人笑了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些年,那些退隐的世家,族中子弟有几个参加科举的?这次可是常祭酒亲自写的请柬,我一亲戚在国子监当博士,如假包换。”   “若按你说的,那朝堂岂不是要大换血,可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   今日的诗歌会赵恒自然是要出席的,没错,这场诗歌会的确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   不过,此事已经交由国子监主持,他不会插手,出席只是代表朝廷对此事的重视。   大齐开朝以来,选官要么是走恩荫,要么是走科举,像今日这样别开生面的还真是第一次。   除了国子监表现优异的学生,还有一些退隐多年的世家子弟。   山东大儒继派出家中子弟到女学任教后,这次的诗歌会也派出了族中子弟,很明显,新皇继位后和山东几大家族关系缓和,重回朝堂是迟早的事。   今日最抢眼的,要数兴平伯的儿子,安怀嘉。   赵恒也注意到此人,果然不愧是窈窈推荐的人,的确有几分才华。   还有崔家的崔景行,曾经的崔家能坐上世家之首的确是有本事的。   赵恒也比这些人大不了几岁,可此刻看着他们就有种长辈看自家晚辈都出息了的感觉。   大齐朝堂积弊多年,需要这些有魄力,有能力,有冲劲的新鲜血液,朝堂如今缺的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干劲。   不止赵恒,顾昭华他们几个也来凑热闹了。   顾昭华如今领了镖骑将军的差事,谁都知道,将来大将军的这个位置是给他留的。   顾昭华知道以他的资历还不够格做镖骑将军,但五哥既然让他做,便是相信他,他不能辜负。   朝堂上如今掌兵的除了傅家便是陆家,傅家是皇上外家,陆家是未来皇上外家,不管是平衡朝堂势力还是为两家未来考量,他们都不适合担大将军之职,那便只有顾家。   只要五哥需要,他和顾家都义不容辞,那些说什么皇上推顾家出来挨打的混账话他不信,他只信五哥。   不过,顾昭华也是越发的稳重起来,也就私底下还能看到过去的影子。   顾昭华是不折不扣的五哥吹,凡是皇上说的都对,凡是皇上要做的都支持,凡是在朝堂上让皇上难堪的,一定会十倍的怼回去,夸张一点说,皇上若说今日的太阳刺眼,他就敢挽弓射日。   今日来,他是怕有居心叵测之人混进来对皇上不利,他是来保护皇上的。   顾昭华虽然穿的是常服,但身上那股身为武将凛冽的气息难以遮掩,如今便是青鸾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只怕再过些时日,赵恒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他以前只是疏于练习,如今肯上进,功夫自然是一日千里。   说起五哥吹,就不得不说另外一位了,巧了,肃王今日也是来保护皇上的。   自从皇上登基,肃王觉得五哥的命越发重要了,绝对不能出差错,油皮儿都不能破一点。   肃王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和金吾卫不同,虽每日不用起早练兵,组织巡逻,可也不比以前清闲多少,不过,倒是十分有成就感。   之前在金吾卫,百姓都怕当兵的,见了都是躲着,可到了大理寺,百姓一句青天大老爷,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以前没发现,他挺有破案的天赋的,一上任便破了两个案子,总算是在大理寺站稳脚了,没给皇上丢脸。   顾昭华见了赵煊总忍不住刺几句:“呦,春风得意啊,要成亲的人果然不一样。”   “滚犊子。”赵煊最近听不得成亲这两个字,顾昭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这些日子就是为了不想想这件不开心的事,一直把自己闷在大理寺,不想看礼部那些人忙进忙出的在王府准备,索性搬到大理寺去了,以衙门为家。   今日若不是这个诗歌会,他也不会过来。   “还不让人说了,你这亲王的威风够可以的。”顾昭华嘴毒的很,能治他的人不在京城,越发得瑟了。   “哥求你了,能闭嘴不提那母夜叉吗?”赵煊真的是怕了他了。   顾昭华乐了,没办法,日日在军营里练兵,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别说,好久没和他一起去吃那家小笼包了,改日必须约一个,馋了。   “那你叫我一声哥,说不定我就心情好了。”顾昭华又恢复了劣根性。   “我叫你爹你敢答应吗?”赵煊来气了。   顾昭华一撇嘴:“不是吧,就为了不让我提那沈家小姐,你连爹都要换啊?”   赵煊气的脸更加黑了,若不是打不过他,他早动手了,小混蛋。   赵恒看到这俩人在自己身旁唇枪舌战的没完没了了,一个眼神扫过去,一个挠耳朵,一个抓头发,总算没再闹下去。   赵煊口中的母夜叉沈凝霜一身男子装扮就在不远处。   沈凝霜虽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但她有位在国子监任博士的舅舅,拿到一张请柬并不是难事。   “皇上身边那位穿紫色衣衫的就是肃王。”沈凝霜旁边的丫头道。   “我知道。”   “小,公子见过他?什么时候奴婢怎么不知道?”   沈凝霜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然后轻声示意:“安静点。”   她今日也不是来看赵煊的,只是不想错过这场盛事而已。   若不是这个未来肃王妃的身份束缚,她也想入皇后宫中做女官的,可惜……   幸好宫里派去教规矩的嬷嬷看她规矩学的好,没有让人日日盯着她,今日是万万出不了门的,毕竟,还有十日便是大婚之日了。 第925章 恐遭反噬   赵恒心情不错,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仿佛看到了大齐的未来。   安怀嘉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崔景行为晏家公子的曲即兴赋诗,曲落诗成,亦惊艳众人。   孙弘文和宋怀瑾亦不落下乘,能看出是胸中有丘壑的,刘御史的儿子肖似其父,文章古板严正,看来,以后能继承其父衣钵了。   君王如船,百姓如水,掌舵的是他们,君臣一心,齐心协力,终有一日大齐会成为他们所期盼的样子。   诗歌会圆满结束,今日诗歌被评甲等的皆有一次面圣的机会。   赵恒自从陆瑶那里听说了安怀嘉,便把整个兴平伯府查了个底朝天,连安怀嘉的师傅,少陵三居士也查的一清二楚。   少陵三居士在民间声望颇高,不少学子慕名求学,安怀嘉算是他们三人的得意门生了。   他们虽说狂傲了些,但绝口不提辞官之事,并没有说不利朝廷的话,说到底,他们当年辞官也是看不惯官场黑暗而已。   不过,安怀嘉身上倒是并没有怀才不遇的戾气,心境平和的很,大概从小和三个老头子在一起,心态成熟。   赵恒从国子监出来,没有回宫,去了唐钰府上,顾昭华和赵煊也一同跟着。   青鸾有心让两位别跟着,皇上出宫不让护卫跟着就算了,现在又来两位王爷,这目标真够大了,若是有歹人,那真是现成的,一锅端了。   不过,青鸾可不敢说,一个他打不过,另一个马上要当新郎官,挂不得彩,而且,都比他有权有势,总之,都得罪不起   唐钰听说皇上来了,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往外走的时候差点被椅子腿绊倒。   “哪,哪,哪呢?”唐钰都结巴了。   他是真怕了皇上,他敢说,皇上来,绝对没好事。   他就想平平安安的熬到致仕,怎么就那么难呢?   “客,客,客厅呢?”管家被自家老爷搞的一阵紧张,也结巴了起来。   唐钰这会儿也没心情追究他是不是故意的,急匆匆的走了。   唐钰还没进门就做好了行礼的姿势,进门后几乎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的:“臣参见皇上。”   唐钰平日里多高冷啊,谁都不看在眼里,寻常官员家里遇到婚嫁喜事,让钦天监选个日子,唐大人一向都爱答不理。   便是有时太上皇问的多了,唐大人都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拒绝回答,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啊。   赵煊被逗乐了:“唐大人,你这礼太大了,可别惊着皇上。”   赵煊之所以忍不住开口,其实是在唐钰那里碰过钉子,之前太上皇赐婚之事,赵煊便想求唐钰在太上皇面前说他和沈家小姐八字不合,然后取消婚事,谁知,唐钰一句怕遭天打雷劈为由回绝了。   被拒绝就算了,还诅咒一个亲王遭天打雷劈?若换了旁人赵煊怎么都要冲上去臭骂一顿,可对方是唐钰,还是算了,怕他给自己穿小鞋。   此刻,见到唐钰如此,赵煊觉得解了当年之气了。   唐钰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放肆,只能忍着。   “地上凉,唐大人快起身。”赵恒倒是和颜悦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好说话。   相比以前不是威胁就是威胁的,这次真的还是让人不敢松口气,唐钰觉得皇上的笑容让他有点冷。   “唐大人,朕昨日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要索朕的魂魄,唐大人此梦何解?”赵恒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唐家下人送来的好茶。   顾昭华一听,有些坐不住了:“哪个混蛋敢索皇上魂魄,就是梦中也不行。”   赵恒笑而不语,目光看着唐钰,唐钰有点紧张,以他对皇上的粗陋了解,只怕并没有如此简单。   唐钰拱手道:“皇上初登大宝,朝中琐事繁多,皇上可能压力有些大,让太医开些安神茶即可。”   “哦?”赵恒这一声哦意味深长:“朕怎么觉得这不是个好梦呢,便用你祖师爷的六十四卦占卜,发现果然是大凶之兆。”   唐钰扑通跪下了,有口难言的滋味他再次体会到了,他就知道没好事。   “皇上!”求他了,能不能别提六十四卦了。   “也不知慧然方丈可有空,请他到宫里为朕做场法事。”皇上不紧不慢的开口,然后看向顾昭华:“昭华,你和肃王走一趟吧……”   “皇上,臣觉得臣好像想起来了。”唐钰抢在皇上之前道。   和皇上抢话,这明显是嫌命长了,不过,皇上大度,并没有和唐钰计较。   “唐大人好记性。”皇上笑容更甚。   唐钰笑的比哭还难看,抹了把额上的汗:“皇上,事关师门机密,可否……”   可否请那两个混蛋出去,万一泄露了师门秘密,他万死不能赎罪。   “唐大人说的是,昭华,七弟,你们二人到外面守着,万不能让人进来。”   “五哥放心。”二人齐声道。   待二人出去,唐钰主动开口,暗自猜测皇上此行怕是为了先前的那件事。   “皇上,臣三年前曾说过,帝星忽明忽暗,周围出现两颗新星,三星同时出现,大齐内乱不止,但,已有人擅改星运,如今,紫微星已归正道,皇上继承大统,臣近日观星相发现辅佐帝王星的六吉星有齐聚之势,若得他们相助,皇上帝王之路顺遂,大齐无恙。”   “擅改星运?可会有损伤?”赵恒脸色微变。   “皇上,擅改天命必遭反噬,恐,活不过十年。”   “可有法解?”赵恒的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脸色极其难看。   “无!”   赵恒在听到那个无字之时,脸色从未有过的灰败。   他身边有如此能力之人寥寥,能为他做到如此的只有他。   如今,他终于明白,陆玉庭救父皇那日,师父为何说逆天而为,必遭反噬,原来是这样。   他本以为,那反噬是身体的反噬,他已为此白了头发,休养许久,竟未曾想是命数。   师父说过他们师兄弟二人此生命相福祸相依,恐不长命,原来他用自己的命数为自己渡厄。   怪不得他不顾他反对,一定要前往契丹议和,只怕早已知道。   赵恒起身的一瞬,还未抬起脚,只觉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一头朝下栽去。   唐钰大惊失色,连忙扶住,惊叫了声:“皇上。” 第926章 天命如此   顾昭华和赵煊在门口听到呼声进来便看到赵恒唇角和胸口的血迹。   因为今日是参加诗歌会,赵恒难得穿了浅色的衣服,血溅到上面格外明显。   “五哥,”二人异口同声的奔过去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顾昭华问道,因为心急,语气并不算好。   “臣也不知道,皇上就突然吐血晕倒了。”那些话唐钰哪里敢透露给别人。   “赶紧送五哥回宫,宫里有太医。”赵煊着急道。   顾昭华正要点头,又想到什么:“不行,现在天色尚早,如此回宫必会被人看到,若看到五哥如此外面说不定乱传成什么样子,等天黑再回宫,唐大人,劳烦用你的腰牌让人去太医院请文绪过来一趟,赵煊,你亲自跑一趟文绪府上,以防他今日不在太医院当值。”   顾昭华这会子极其冷静,五哥已经昏迷,他做不了别的,无论如何都得将消息封住,稳住情况,等他醒来。   赵煊点头,觉得顾昭华此法最稳妥,一点不敢耽搁的去了文绪府上。   而唐大人也派体面的管家亲自跑一趟太医署。   顾昭华倒是所料不差,今日文绪并不在太医署,赵煊是连拖带拉的把文绪弄到了唐钰府上。   赵煊为了不让消息泄露,再加上情况紧急,直接拖了人就跑。   文绪这个人也不好相处,大医圣的徒弟,自然是有脾气的,他正在整理医案,正到紧要处。   若不是赵煊那句,文大人,快,救人,他是懒得跑这一趟的。   文绪没想到唐府中等着救命的人居然是皇上。   连忙走过去,放下药箱,检查赵恒的身体,把完脉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中毒。   “如何?”   “我五哥怎么样?”   顾昭华和赵煊探着身子问道,文绪看了眼跑的一身狼狈的赵煊,然后才不紧不慢道:“无碍,皇上只是急火攻心晕倒,吐出那口血反倒好。”   不然血堵在身体,难以疏解,那才麻烦。   只是,到底什么事能让皇上急火攻心,平日里,都是皇上让别人着急上火。   比如,前些日子刘御史府上就请他过去了几次,除了一些皮外伤,和皇上此刻症状差不多。   不过,文绪并不会好奇的去打听这些,作为一个太医要想活得久,就得装聋作哑。   顾昭华听说皇上没事,这才松了口气,文绪的医术自然没问题,正要问怎么还不醒的时候被赵煊抢先了。   “什么时候能醒来?”赵煊紧张道。   明日要早朝呢,皇上要是不醒来,到时候可瞒不住,那些大臣们一个一个猴精猴精的,指不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呢,他可压不住。   “一会儿就能醒。”   文绪给皇上施了针,疏通气血筋脉,再喝两幅药就无大碍了。   果然,差不多半个时辰,赵恒便醒了,在战场上受伤流血都没有晕过去过,今日竟晕过去了。   赵恒脸色依旧不好,倒不是苍白虚弱,顾昭华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一个词,大概是悲痛欲绝,对就是悲痛欲绝,他三姐,祖母,母亲去世时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就是这般表情。   “唐大人留下,你们且先退下。”赵恒扫了眼站在最边上,弯腰低头的唐钰。   顾昭华等人自然不会违背赵恒意思,很快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二人。   赵恒直视着唐钰道:“当真无解?”   “皇上,逆天而为本就要付出代价。”这世间任何事都有代价,更何况他逆天而为。   “朕问的是,是否当真无解!”赵恒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住他的性命,这是他欠他的,亦是赵家,大齐欠他的。   “皇上,臣这里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唐钰低头道。   赵恒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唐钰面前,冷声道:“那唐大人可听说过七宝往生血阵?”   上一世,福生便是用血法阵开启了时光之门,逆转时空,让窈窈重生。   唐钰听他说七宝往生血阵连忙跪下:“万万不可,此乃邪术,反噬之力会更重,操作此阵之人会心生戾气,执念加重,最后迷失心智,轻则伤及亲友,重则危害四方,且那秘术早已失传,臣也不知如何开启。”   他听先祖说,某朝一个皇帝曾不顾劝阻开启此血阵救自己心爱的女子,虽得以逆转时空,救回那女子,可他却因此性情大变,暴戾凶残,本可成为一代明君流芳千古,却落得暴君骂名,最终丢了江山。   “那便是的确有此血阵了?”   “皇上,此法万万不可,他本就是逆天而为,若再开启血阵,他未必能承受,若是血阵失败,开启法阵之人也会有危险。”唐钰连连摇头。   自从出了那个皇帝之事后此等禁术早已被先祖禁止,连他也不知,皇上为何会知道,难道是……   不可能,‘师兄’绝不会将此事泄露的。   “承受不住?为何?”   “皇上,逆天的反噬又称天罚,他的身体本就已遭重创,天命已到,谁都无法阻止。”唐钰摇头。   唐钰知道逆天而为之人是谁,他用自己的星相擅改帝星命运是用了他师门一派的独门秘术,没想到师兄竟肯传授给他。   唐钰不知道的是,慧然方丈一开始并不答应,陆玉庭为了说服慧然方丈以陪师父为名,在山上住了一个月,最终说服慧然方丈。   陆玉庭道,若紫薇星相不改,任由天命,届时天下大乱,受苦的是百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慈悲,不忍人间血流成河,若能救却不救,念万卷经书也难抵罪孽深重。   慧然方丈最终被陆玉庭说服,传其秘法,一切皆是注定,陆玉庭已经开始遭反噬,便是清虚道长救了他,也只是暂时。   唐钰不敢看皇上,说实话,他也不忍如此大义之人只余十年寿命,可天命便是如此。   赵恒整个人如遭霜打,平日的神采飞扬皆不见,他明日便上玉坛寺亲自请教慧然方丈,还有十年,他一定能找到解决之道。   他今日本是要问唐钰开启血阵之人和宿主之间命数相连,如何才能破解?看来也不必问了,他定然是不知的。 第927章 无愧于心   赵恒回宫,绝口不提今日发生之事,为了不让陆瑶生疑,还带了宫外的糕点。   虽说这些并不比宫里的好,但胜在心意,陆瑶倒是并未起疑,只问了诗歌会的事。   诗歌会后,陆伯山也要启程前往河东,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新皇继位,不易有战事,若能劝服他们主动上交兵权,自然是最好。   否则,同室操戈,苦的是百姓。   陆伯山出京的前一日进宫向皇上辞行,最后又去了皇后宫中,今年肯定是不能在京过新年了。   因为即便河东之行顺利,还有碛西、北庭、河西、陇右、朔方等地方节度使,这一行,不知要多久,也不知能不能在他外孙出生时回京。   陆瑶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陆伯山看着女儿,脸上并无分离的悲伤,只笑着安慰:“家中一切都好,你勿要忧心,照顾好自己。”   “是女儿不孝,拖累了爹爹。”陆瑶的确是不忍。   “傻话,这是爹爹自己选择,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宫里照顾好自己,剩下的事不用操心,若是谁敢给你委屈,爹爹可是不依。”陆伯山拍拍女儿的肩。   陆伯山并没有待很久,越是位高,盯着的人就越多,他不会让女儿难做。   该他做的事他也不会推诿,他为大齐,也为他女儿。   但,皇上纳妃这种事,他不会为了彰显大度去劝皇上,犯不着为这些虚名,让自己女儿难受,他是国丈,不是太上皇,管不了他赵家子嗣。   再说,他女儿怀着大齐尊贵的皇子呢,谁要让女儿不痛快,他也不依。   他出京说服这些节度使交出兵权可不是为了给女儿惹不痛快的,更不是贪恋权势,他是让大齐百姓免于战乱,也让他的瑶儿在这后宫之中更有底气。   陆伯山的背影高大挺拔,步履稳健,脚踏地,头顶天,一切无愧于心。   陆伯山出京的那天早上,陆夫人送他到门口,就像是送他上早朝一般,替他理了理衣衫,笑道:“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陆玉昇虽然会说话,但声音还有些模糊不清,也随着母亲道:“等你回来。”   “好!”陆伯山笑着捏了捏儿子胖嘟嘟的小脸。   然后,毅然上了马,晚秋的风已经有些凉,方淑兰为儿子拢了拢小斗篷,盯着马蹄声消失的方向。   方淑兰回房才发现竟未见小女儿,便问道:“瑾儿呢?”   “三小姐一向起的晚,今儿难得不用上学,应该还睡着。”嬷嬷笑道。   “我去看看。”方淑兰有些不放心。   到了陆瑾院子发现丫头守在房门口,里面没有动静,应是未醒。   秋月看到夫人亲自过来,连忙行礼:“小姐还未醒,昨日睡前让奴婢等早上不要吵醒她。”   陆夫人宠溺的笑了笑:“这丫头,怕是知道侯爷出京自己要哭鼻子,难过的躲起来了。”   陆夫人笑着推门进去,轻声叫女儿名字:“瑾儿?”   叫了两声,却并无应答,若是平日里,她该是拉起被子将自己头蒙起来,哼哼着再让我睡会儿才是。   陆夫人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愈甚,三两步上前,撩起了床上的帷幔,掀开被子。   果然,床上无人,且床铺是凉的,显然已经起床很久了。   陆夫人这动作,自然惊到了院中的下人,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秋月和秋菊。   两人连忙跪下:“奴婢该死,没有看好小姐,请夫人责罚。”   秋菊年纪小倒也罢了,秋月是夫人院里派过来的,自觉不可原谅。   陆夫人叹了口气:“罢了,她自来鬼主意多,你们哪里看的住她,只怕她是要跟随侯爷出京,通知护卫去追。”   “是!”   陆夫人叹了口气,夫君是个心大的,两个女儿也是心里有主意的,她是一个也管不了了。   陆瑾此刻正在城门口,倒是并没有出城,而是乖乖等着父亲。   陆瑾头发是自己随意扎起来的,有些凌乱,身上穿着红色斗篷,骑在父亲送自己的汗血宝马上。   马驹虽还未成年,但已经能看出其威风和桀骜,表情和主人如出一辙。   而她旁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昭华,陆瑾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还不见爹爹过来便道:“师父,你确定我爹爹是从这里出城吗?”   “当然,你师父我早打听的清清楚楚,放心吧。”顾昭华很是笃定。   原来,陆瑾那日从魏铭处离开后,便想明白了,她年纪小,本领不够,得自己厉害才能护着家人。   找爹爹教自己肯定不行,爹爹舍不得她受苦,只教她骑马射箭,光会这个肯定不行的。   要说功夫,自然是顾将军府最厉害,顾大将军不在京中,那就只能找顾郡王了。   小丫头之前见顾昭华是喊哥哥,如今是一口一个师父,嘴甜的很,把顾昭华哄的是言听计从,发誓一定要把自己第一个徒弟给教好了,以后给他长脸。   陆瑾每日早上和晚上都抽出一个时辰和顾昭华习武,一个肯学,一个肯教,配合的天衣无缝,陆家愣是没人发现。   不过,今日他们不打算瞒了,用陆瑾的话说,丑师父总得见学生家长。   陆伯山老远就看到了小女儿,快马前行,翻身下马,到了女儿面前。   “爹爹!”陆瑾也跟着下马,冲进了陆伯山怀里。   陆伯山生怕撞了女儿,伸手护住,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不可胡闹。”   陆伯山自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女儿,只压低了声音,只父女二人能听得到。   “爹爹,瑾儿是来送爹爹出京的。”陆瑾自然知道爹爹担心什么,然后才又道:“爹爹,女儿拜了师,跟着师父学功夫,爹爹安心出京,家里就交给女儿了,这就是我师父。”   陆瑾指了指不远的顾昭华,然后又道:“师父,我告诉我爹爹,他同意了。”   陆伯山:……   他没同意,他什么都不知道。   顾昭华虽自小受宠,但并未被宠坏,是个好孩子,这点陆伯山是放心,只是,学功夫的苦他是知道的,他不舍得。 第928章 行侠仗义   “侯爷放心,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教这小丫头,以后,我护着她。”顾昭华语气熟稔的很。   顾昭华和陆家也是熟的,以前没少跟着赵恒到陆家蹭饭。   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陆伯山倒是要好好思量思量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但他知道,这孩子心思坦荡,绝不会有苟且心思。   他一向拿瑾儿当自己妹妹疼爱,瑾儿的个性也是张扬,他不在京的这段时间的确是要有个人看着她好些。   “爹爹,师父说我有天赋的很,将来说不定能成大齐第一女将军呢。”陆瑾觉得,她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陆伯山看着女儿心里叹了口气,能不能成第一女将军他倒是不在意,可千万别成了第一混世魔王就好。   他回京就听夫人说,瑾儿在学校打了两个贵女,虽说是那两名贵女先欺负做丝绸生意的董家的女儿,瑾儿看不惯她们欺负人,这才路见不平。   但动手总是不对,尤其,还在人家小姑娘的脸上画了只鹦鹉……   夫子罚她写检讨,她倒好,说自己是行侠仗义,还给大家讲墨子救宋的故事,说比起孔孟,她更喜墨家行侠仗义。   还说身为国子监的学生,不应该只遵循孔孟之道,更应该发扬墨家精神。   人人身怀绝技,个个热血忠勇,以兼爱天下的胸怀、路见不平的侠气、独步天下的绝技,成为令文者赞武者敬的集成大家。   还说这些都是她三哥教她的,她三哥是鬼谷的谷主,只身前往契丹议和的大英雄,学问,武功,谋略都是一流,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最后总结,那两个欺负人的小姐回家多读点书,见见世面,士农工商是一家,离了谁都不能行,别一天天的耀武扬威,觉得自己了不起,没了董家的丝绸铺子,大家都得光着上学堂。   以后遇到这种事,她还会行侠仗义,大力发扬墨家精神。   夫子差点被她气的晕过去,学生却跟着起哄,说她说的对,墨子的行侠仗义比起循规蹈矩的孔孟有趣的多。   好好的检讨会变成了墨子的表彰会,夫子气的把魏铭都叫去了,不然还真没法收场了。   当然,那日陆伯山也被夫子叫去了国子监,问他的意思,能不能给孩子换个班?   他当时就拒绝了,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换班的,别的班的老师也受不了啊,家里的夫子被她气跑几十个了,好不容易能进国子监,不能开这个头。   陆伯山想想,觉得这师父认得还行,学生不教,师父之过嘛,以后国子监的事情就交给顾郡王吧,反正他是郡王嘛,地位高,权力大,他这个侯爷可比不上。   陆伯山拍拍顾昭华的肩膀:“那就有劳了。”   “侯爷这是哪里话,其实这一趟本该是顾家之事,父亲不在京中,昭华年轻扛不起重担,侯爷大义,昭华没齿难忘,侯爷放心,京中有我,您一切安心,张氏兄弟乃我顾家人,这是我的信,侯爷若有需要,他二人听凭差遣。”顾昭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陆伯山。   陆伯山为了表明自己诚意,并未带兵出京。   张氏兄弟镇守山西多年,因山西乃是赵家先祖发家之地,对此地格外看重,重兵把守,两兄弟手中的兵力,堪比节度使兵力,若能得他们相助,自然是更有底气。   其实他也想过借力打力,只是,他和张氏兄弟没什么来往,自然不好张这个口,这封信真是及时雨。   “多谢郡王。”陆伯山朝顾昭华抱了抱拳。   顾昭华一向不拘小节,大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收了这小丫头做徒弟,是昭华占便宜了才是。”   陆伯山也大笑,可不是嘛,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小子可不就平白长了辈分吗?   不过,都是出身武将世家,没有读书人那么多的讲究,以后该怎么论还怎么论。   “爹爹,一路保重,女儿等爹爹凯旋。”陆瑾表情难得的凝重。   她还不懂爹爹此行的意义何在,但她知道,很危险,朝中除了爹爹,无人能担此重任。   “好,乖乖等爹爹回来,不许惹事。”陆伯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扬起一阵灰尘。   陆瑾坐在马上,看着爹爹的身影变成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师父,你说我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陆瑾抬头,巴巴的看着顾昭华,眼神满是期待。   “你爹爹可是大英雄,很快,很快就能回来的。”顾昭华语气笃定的很。   他很少佩服什么人,但陆侯爷绝对是其中一个。   他自然不可能告诉一个小孩子,此行有多危险。   就冲陆侯爷如此,他也当好好教这个孩子:“走吧,我送你回府。”   再不回去,只怕陆夫人要着急了。   两人刚调转马头,陆家的护卫就到了,旭日和旭九差点跪下了,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了。   师父临走前特意交代他们要看护好府里,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呢,三小姐就不见了,幸好没出什么事,不然,没脸活了。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你们两个也真是,我不过过来送一送爹爹,有什么打紧,好了,回去吧。”陆瑾一副他们太过紧张的模样。   两个人也不敢反驳,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点头附和道:“小姐说的是。”   陆瑾离开前偏头对顾昭华道:“师父不用送我,我随他们回去便好。”   待会儿少不了被母亲大人骂,师父还是不要在场的好。   顾昭华点头:“也好,改日我再去拜会陆夫人。”   陆瑾回去,不待陆夫人开口,便自己认错了:“娘,我就是想给爹爹一个惊喜,女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娘不要怪我。”   陆瑾一向嘴甜,又撒娇又卖乖的,陆夫人也拿她没办法,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是家中幺女,有些事上的确不像对陆瑶那么严格。   陆夫人觉得自家孩子就是顽劣了些,也没闯过什么祸,在别人眼中,陆瑾可是出了名的熊孩子。   至少,陆家周遭的小孩见了陆瑾都是绕道跑的。 第929章 长姐如母   陆夫人对自家的孩子们在家乖顺,在外豪横这件事其实是默许的,或者说,是支持。   作为孩子她娘,自然不希望自己孩子在外面被欺负,最关键,她相信她的孩子们不是惹是生非仗势欺人的性子。   若是真和什么人闹上了,那肯定是对方挑衅的。   比如前几日瑾儿在书院发生的事,陆夫人觉得,路见不平,仗义相救,这难道不是做人的本分?   陆家对孩子们的要求一向是,大方向正确,小细节自己把控,事事都管,那孩子不成傀儡木偶了吗?   也正是如此,陆瑾才有机会和时间跟着顾昭华学功夫。   陆家也是武将出身,陆瑾的体质比同龄的男孩子还要好,再加上反应快,又肯学,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学的开心,陆瑾练的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陆瑶对妹妹跟着学功夫这事是乐见的,学功夫也好,至少能保护自己。   一转眼,便是肃王的大婚,这是新皇登基后皇家第一件大喜事,自然是大肆操办,礼部和内务府早就开始准备了,就连久不过问朝事的太上皇还特意问起了。   大概是到了年纪,太上皇不仅问了肃王的婚事,还催了柔太妃,把老六的婚事早些订下。   这次柔太妃对太上皇的意见倒是难得认同,特意留了太上皇在自己宫里用膳。   婚礼的前一日,赵煊还在酒馆买醉,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娶个母夜叉。   就在前日,这位沈小姐只身前往青楼,揪着亲弟弟的耳朵,把弟弟从那花魁娘子房间里揪了出来,一路鬼哭狼嚎,那晚青楼里所有人都瞧见了,听见了。   那沈家公子也十五岁了,也是有同窗好友要面子的,这下好了,别说面子了,里子都没有了。   一想到,以后那母夜叉有可能那样对自己,赵煊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耳朵火辣辣的,跟被人揪过似的。   赵煊以前跟着睿王混的时候,没少做不着调的事,京城的秦楼楚馆哪个他没去过,王府院里小妾通房歌姬舞姬一大堆,名声是着实不好。   有些脸面的大臣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哪里有正妃还未娶就后院一大堆女人的,谁家的孩子都宝贝,受不了那个羞辱。   皇上也是发愁啊,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成器,可被这样明晃晃的嫌弃,心里不是滋味。   于是,就寻思着给肃王讨个厉害的王妃,能降得住他的,顺带把他那个乌烟瘴气的王府给整顿安生了。   京城里厉害的家族不少,可厉害的姑娘……皇上想到了中书侍郎的女儿来。   说起这个中书侍郎啊,也是位世家子弟,本人呢也生的一副读书人的好面相,书读的不错,不过,官运就一般般了。   确切的说是,这位沈侍郎没有好妻命。沈侍郎年轻时有位认识多年的小青梅,可沈家觉得小青梅的身份不够做正妻,沈侍郎不敢和家里抗争,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了王家的女儿为妻。   琅琊王家自是不必说,能娶到他们家女儿就算是庶女也不容易,更何况,沈侍郎娶的是王家三房嫡出的幺女。   沈家很是看重这门婚事,沈侍郎对妻子也十分敬重,婚后一年多有了沈凝霜,不到半年,又有了身孕,都说怀的是男胎,沈侍郎也觉得虽然没有娶小青梅,但人生也圆满了。   可惜,妻子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竟在自己屋里摔了一跤,一尸两命。   沈侍郎虽然年轻,但到底是鳏夫,沈家家世也不算多显赫,就算门第稍差些的嫡女都不愿当继室,但家中总得有个女主人。   沈侍郎提起了自己的小青梅这些年一直等着他,沈老夫人想着自己亲自选的早早没了,儿子也年纪轻轻当了鳏夫,受打击也不小,这次她也不逼儿子了,就答应了。   小青梅刚进门对沈凝霜很好,沈凝霜那时年纪小,也不排斥继母,听老夫人的话喊她母亲。   小青梅肚子争气,第二年就生了儿子,第四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彻底在沈家站稳脚跟了。   沈老夫人看她肚子争气,对她也和颜悦色不少,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沈家的骨肉,于是让她掌了家。   小青梅手段厉害,对沈凝霜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沈侍郎就沉浸在和乐融融的假相里。   幸好沈凝霜没长歪,不仅没长歪,还十分聪慧。   沈凝霜对继母也只是保持面子功夫,只要她不打歪主意到这里,一切随她。   小青梅娘家不济没什么嫁妆,这些年没少拿沈家的银子补贴娘家,可这不是办法,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便打上了沈凝霜的主意,先沈夫人的陪嫁十分丰厚,都是留给沈凝霜的,不止如此,沈老夫人还把自己的体己也要留给沈凝霜。   小青梅就想把沈凝霜嫁给自己的侄子,心里想着沈凝霜嫁妆丰厚,身后还有王家,这样娘家可不就一劳永逸了。   小青梅这主意的确是好,可沈凝霜不同意,沈老夫人更不同意。   于是小青梅就走了极端,想生米煮成熟饭,反正,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沈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一个沈凝霜和她的三个孩子比,孰轻孰重,老太太知道了也会衡量利弊。   于是,趁着沈老夫人上山礼佛便动了手,沈凝霜那年才十二岁,虽说没发生什么,可也吓的要命。   这孩子也是冷静,让院里的老妈子绑了那小青梅的侄子去了沈家祠堂。   一个女娃子大晚上的敲宗祠的钟,吓的沈家人还以为老太太怎么了。   事情败露,这种事自然是不传出去的好,否则,出了这种丑事,会连累孩子的名声。   小青梅哭哭啼啼,沈大人一向耳根子软,就想大事化小,让小青梅给女儿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毕竟小青梅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呢。   长辈给晚辈认错,这也是少见的了,以后在这个家也是立不起了。   可沈凝霜却是不肯,抱着母亲的牌位,说沈家有她一日,断不能容此毒妇,否则,她今日便要带着母亲牌位回外祖王家,求王家做主,或者进宫求皇后娘娘做主。   这事自然是不能惊动王家,更不能惊动宫里,王家虽说这些年在朝堂上没有担任什么要职,但底蕴在呢,而且,沈凝霜的舅舅就在国子监任博士。   沈侍郎自然是想先哄着女儿,说她没有母亲已经很可怜了,难道看着三个弟弟妹妹没有母亲和她一般?   沈凝霜年纪虽小,却是格外有主意,说长姐如母,以后她会代替父亲教导弟弟妹妹,断不会辱没沈家门庭。   沈侍郎最终被女儿逼的休了妻,小青梅留下的三个孩子记恨沈凝霜赶走自己母亲,没少被沈凝霜管教。   先逼着父亲休妻,又管教弟妹,这么多年连父亲也不敢续弦,沈凝霜的夜叉之名便是这样传出去的。   甚至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觉得此女不错,能管的住老七,于是,大笔一挥,赐了婚。 第930章 恨之入骨   老皇上自然不管儿子满不满意,他满意就行,最重要,在他心里,老七欠管教,就那副德行,丢皇家脸面。   自从赐婚后,老七着调了不少,老皇上觉得这都是替儿子选对媳妇儿,老七媳妇旺他。   老皇上不但自己这样认为,还传达给了常贵,让常贵多盯着礼部和内务府,一定要办好了,这样才能显出兄弟情谊。   赵恒对这些面子功夫向来是不在乎的,不过,倒并没有反对让礼部大肆操办。   无非就是多花些银子。   赵煊从太上皇宫里出来,直奔酒馆,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不知过了多久,看到自己对面坐了个人:“是你呀,好兄弟,来,陪我喝几杯。”   “知道我是谁吗就好兄弟。”顾昭华没好气道。   “顾昭华,你以为你换套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来,喝!”说话时舌头发硬,含糊不清,明显喝大了。   “喝你个鬼,五哥让我来寻你的,走了,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我不回,那不是我家了,明日那个母夜叉就要住进去了……我,我,”赵煊哭了起来,嚎啕大哭的那种。   他活这么大容易吗,亲娘早早没了,亲爹又不管,兄弟们你争我斗的,好不容易活到现在,要死在母夜叉手里了……   赵煊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顾昭华别的没听清楚,母夜叉三个字倒是听的清楚。   顾昭华被气笑了:“你不会是怕了那沈家小姐吧?连自己王府都不要了?”   “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凶悍。”赵煊说到痛心处眼泪流的更凶了。   那沈家的大少爷被沈凝霜揪着耳朵一路从青楼到沈家,可是一点颜面都没给自己的弟弟。   这女人多豁得出去啊,根本就是无所顾忌。   七尺高的汉子,尊严如此被一个女人如此作践,他想想就觉得……怕。   怎么办?   怎么办?   人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顾昭华看赵煊哭的如此伤心,倒有些不忍心了,那沈家小姐着实是厉害了些。   听说不止她两个弟弟怕她,连她父亲都怕他呢,老婆都不敢再讨,至今孤身一人。   唉,这都是命,认了吧。   顾昭华扶着嚎啕大哭的赵煊一路回了王府,王府的下人哪看见过自己主子这个样子,也看着难受。   这都是被王妃吓的,连王爷都怕成这样,他们就更没什么指望了,他们也想哭。   这一夜,肃王府哭声一片,连后院那些歌姬通房都在哭。   虽说王爷现在不来他们院了,但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曾亏待她们,这新王妃进了门只怕她们日子都不好过了。   礼部的人也是觉得奇了怪了,听说过女子哭嫁的,没见过王爷娶王妃哭成这样的。   这哪里像办喜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还以为……   这话他们可不敢说,大不敬呢,肃王殿下以前不怎么得太上皇待见,可他的婚事太上皇可真是上心了,常贵公公跑了好几趟呢,连皇上都派了人来。   比起肃王府这边哭声震天的,沈凝霜倒是十分淡定。   这几年父亲没有续弦,一直是她管家,她嫁人之后,管家之责就落到了妹妹沈凝雪身上。   沈凝雪此刻正在沈凝霜房里,坐在沈凝霜旁边,手拉着长姐的手,眼睛红红的:“长姐,我舍不得你出嫁,我管不好这个家。”   “傻气,你可是长姐带大的孩子,怎么会管不好家,长姐相信你,你比两个哥哥都厉害,我把韩嬷嬷和吴管事都留给你,放心,有他们帮着你,不会有事。”沈凝霜安慰道。   “长姐,我在学院里听说那个肃王混账的很,王府里姬妾通房不知养了多少,长姐会受委屈的。”沈凝雪也在国子监女学,不大不小的小女娃最爱八卦了,自然也听说了不少肃王的事。   “放心,只要我自己不委屈自己,谁也给不了我委屈,倒是你,以后你要替长姐督促哥哥们读书,若是他们敢不听你的,你就派人去王府告诉长姐。”   沈凝雪点点头,拉着沈凝霜的手依依不舍。   沈凝雪今年十三岁了,继母被休时她才六岁,小孩子不懂事,只觉得是她赶走了他们的母亲,对她自然是恨之入骨。   沈凝雪跑到她院里拉着她手臂就狠狠的咬了一口,那牙印深的,到现在还留着疤。   两个弟弟对她也是敌对的很,和她对着干,那时祖母身体已经不大好,管不了家里的事,父亲每日要上衙门,家里的担子都在她身上,她只能咬牙挑起来。   后来,沈耀祖带着沈凝雪和沈耀宗离家出走去找亲娘。   继母被休后,娘家不让她回,将她赶了出来,继母哭着求沈家给她一口饭吃,到底是沈家三个孩子的生母,祖母和她商量后,将她送到了京外三百里外的庄子,这辈子不许回京,更不许见三个孩子。   家族得以传承,就要靠家中子弟努力上进,走正道,有位如此恶毒的母亲,带累孩子名声是小,教坏孩子是大。   不许她见孩子是祖母和族中长辈的决定。   三个小孩后来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消息,便要出京去寻。   还没走出京城就被小偷偷了钱袋,又走散了,沈耀祖那年八岁了,还不算傻,还能找到回家的路,丢了弟弟妹妹之后就回家搬救兵。   沈耀祖是哭着回家的,父亲不在,祖母在养病,他跑到她院子里:“长姐,长姐,你快救救凝雪和耀宗吧,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和你作对了……”   沈凝霜自然不会和自己的亲弟弟记仇,不管继母如何待她,他们总是沈家血脉,是她的亲人。   她立刻派了人去找,又派人去衙门里通知父亲,天色越来越晚,却依旧没有找到。   那时,其实她是有些后悔,若是她当时委屈求全些,留了继母在府中,也许就不会这般了。   沈凝霜坐立不安,便自己亲自去找,也许是运气好,也许一切都是命运安排,还真被她找到了。   沈耀宗说他们碰到了一条野狗,追着他们跑了好几条街,衣服也被撕破了,他拉着妹妹拼命的跑就跑到了这里,沈凝雪崴了脚,腿也磕破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看到她像看到救星似的,哭着喊着叫长姐。   那个情景她现在都记得,她确实讨厌继母,一辈子不会原谅她,但她欠了这三个孩子,让他们和她一样成了没娘的孩子。   她背着沈凝雪,牵着沈耀宗,三人一瘸一拐的回了沈府。   其实,那年她也才十二岁,她也害怕,她害怕失去弟弟妹妹,害怕失去父亲的爱。   从那之后,他们的关系渐渐缓合,三兄妹不再敌视她,尤其是沈凝雪,最爱黏着她。   两个弟弟平日被她管着读书,见了她像耗子见了猫,他们的同学都知道家里有个凶悍无比的姐姐。   如今她要嫁人了,他们也长大了,人生的路总归要自己走。 第931章 没盖被子   沈凝霜偏头看着熟睡的妹妹,头贴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抱着她的手臂,仿若还是当年被她背回家,抱着她不肯撒手的小姑娘。   沈凝霜笑了笑,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将她的被子盖好,这一夜,沈凝霜似睡非睡,恍恍惚惚,总想起小时候的事,都是和他们三个有关的。   她知道,他们三个在她心中重要,没想到竟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   第二日,花轿上门,沈凝霜要先拜别父亲。   沈大人看着女儿,说不上什么感觉,这么多年,没有这个孩子,家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她的付出,他都知道,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   他是后来才知道,这孩子之前受了多少委屈,那一次是忍无可忍了才将事情闹大的。   可她也因此坏了名声,到了说亲的年纪也无人来提亲,亲事就耽误了下来,皇上赐婚的时候,其实也把他给惊着了。   一般长辈这个时候都要交代几句,到了夫家要如何孝顺长辈,如何相夫教子,但女儿嫁的人家情况特殊,再说,他知道,女儿会做的很好。   于是,沈大人看了女儿半天,才说出一句:“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惦记家里。”这些年,她为这个家操劳的够多了。   沈凝霜自然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父亲是让她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用操心娘家。   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成了沈大人着急女儿出门,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沈凝霜并不在乎,这种话,这些年她听的多了。   沈凝霜屈膝跪下,拜别父亲:“女儿谨遵爹爹教诲。”   沈凝霜看到一旁被下人扶着的沈耀祖,他三天前被沈凝霜禁了足,那日揪着耳朵回的家,一回来,二话不说就被按板凳上,噼噼啪啪就打,他大少爷的面子掉的连渣渣都不剩。   今日沈凝霜出嫁才得以出门,看到沈凝霜还有些怕,哆哆嗦嗦的上前:“长姐。”   沈凝霜今日倒是和颜悦色:“以后听父亲的话,莫要让他忧心。”   “是!”沈耀祖乖顺的很。   “父亲,女儿走了。”   “长姐,我背你上花轿。”沈耀祖刚刚被打完,走路还困难。   大齐的确有新娘子出嫁哥哥或弟弟背上花轿的习俗,可沈耀祖受着伤呢,别说背她,自己走都困难。   “不用。”沈凝霜笑了笑:“姐姐自己可以。”   沈耀祖咬了咬唇,他是说了不少长姐坏话,可他也知道,长姐对他的好。   这些年,像母亲一般的照顾他们兄妹三人,明明大好的年纪却操着老妈子的心。   今日,若他没有背长姐出嫁,长姐会被人看不起的。   他有时候也会和长姐顶嘴,但他并不想她被旁人看不起。   “长姐,我可以。”   “大哥,我来背长姐。”十三岁的沈耀宗站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个子已经也超过她了,稳稳当当的,小男子汉的模样。   “长姐,我来背你。”沈耀宗又重复了一遍。   他小时沈凝霜也背过他,没想到小毛孩长这么大了,居然要背她。   “好,你来。”   沈耀宗虽然个头不小,但到底年纪小,背着沈凝霜,走的并不轻松,可一步一步踩的稳稳的。   赵煊本来骑在马上,听到人群喊新娘子出来了那一刻,不知怎得有些紧张,就从马上下来了,跑到车辇旁,掀起了轿帘,这一串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旁边的顾昭华和赵毓跟着人群一起笑,这小子口是心非的,还说不想娶亲,瞧这迫不及待的。   沈凝霜盖着盖头,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一阵哄笑声。   喜婆扶着沈凝霜上花轿,接着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车辇滚动声,隐约间,沈凝霜听到有人唤长姐。   沈凝霜回头,只有唢呐声声入耳。   赵煊骑在马上,仍觉得恍惚,他早上醒来时只记得他昨日在酒馆喝酒,怎么醒来就在王府了。   问了管家才知,是顾昭华送他回来的,而今日一整天都是云里雾里的,被迎亲使,司仪,牵着鼻子走,等回过神已经在沈家门口了。   再回过神已经又到王府门口,赵煊牵着红绸,另一端是沈凝霜。   过门槛的时候新娘子稳稳跨过,波澜不惊,倒是赵煊腿软,一个趔趄自己差点摔倒,被旁边的御(伴郎)扶住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赵煊又急又恼的,想吼几嗓子,但还是忍住了,此女果然克他,自家的门槛走了多少遍了都能被绊倒。   果然,这个母夜叉已经替代他成为这王府的新主人了。   赵煊内心哀嚎,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个踩空,顾昭华没想到他还能再出状况,没扶好,只听噗通一声,赵煊跪地上了,新娘子也倒在他身上。   大概人摔倒的时候都想拽住点什么,赵煊就拽紧了手中的红绸,新娘子就这样被拽倒了。   顾昭华无语:“你不是这么着急,在这里就拜天地吧?”   “滚犊子!”赵煊忍不住爆粗口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洋相都在今日出尽了,此女果然克他的很。   相比较赵煊,沈凝霜就淡定多了,接下来的仪式倒是没出岔子,顺顺利利的把新人送入洞房。   赵煊手里捏着玉如意紧张的直冒汗,他怕他挑起盖头,那盖头下的女子五大三粗,一脸横肉,血盆大口,跳起来一个拳头砸他脸上,毕竟,他刚才害她摔倒,丢了脸面。   赵煊手有些抖,伸手握住拿玉如意的那只手,鼓足勇气上前,吸了口气,迅速挑起了盖头。   只是脸偏到一边儿,没勇气看她的脸,空气静止了一会儿,赵煊迅速的转身,将玉如意丢到桌上,迅速道:“你若累了先休息,我去前院招呼客人。”   沈凝霜还没来得及开口,赵煊人已经出了房间。   沈凝霜也松了口气,说实话,换个陌生的环境,她也挺紧张的,他不在,她反倒自在些。   沈凝霜摘了头上的头冠,吃了点东西,又沐浴更衣,等了他一会儿不见回来,便自己睡了。   说实话,当新娘子是挺累的,比管家还累。   赵煊回来时,沈凝霜正睡的香,卸了脸上的脂粉,倒也不难看,不像传闻种那般。   赵煊摇了摇头,那吃人的女妖怪也长得挺好看的,不好看,能骗到男人吗?   桌上还放着糕点和菜,糕点缺了个口,菜也是用过的,这个女人倒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还未回来就敢自己吃吃喝喝睡着了,敢留着这些剩东西让他吃?真是,放肆!   “起来!”赵煊怒气道。   沈凝霜蹙着眉头,她从十二岁掌家,多少年没有听人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过话了,此刻又是被吵醒的,语气也冷了几分,眼皮缓缓抬起,下意识就带着几分威严:“你做什么?”   沈凝霜治家一向严谨,对弟弟妹妹教导也严格,平日少见她笑的时候,这会儿板起脸,那股子威严又加了几分。   赵煊一下子气势就弱了,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手心:“我,我……是看你没盖被子。”   赵煊快速的指了指床铺,又缩回了手。 第932章 焚烧掩埋   沈凝霜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是直接躺在床上的,被子压在身下。   “本是要等王爷回来,不……”小心睡着了几个字沈凝霜还未说出来,已经被赵煊急急打断了。   “外面客人太多,一时走不开,吵到你了吧?”赵煊神情有些紧张,生怕沈凝霜因为等自己太久发脾气。   他不是怕她,是,是,是因为外面还有人呢,总不能让人看到新郎官新婚之夜就挨了打,让人笑话。   沈凝霜愣了下,言简意赅道:“没有。”   她以前在京中时听说肃王殿下十分混账,看来,传言果真不实,肃王殿下还是十分的……有礼,甚至有礼的过分了,毕竟他是王爷,这是他的地盘。   “那……早些歇息?”赵煊明显询问的语气。   沈凝霜点头:“也好!”   沈凝霜已经从床上起来,她没叫丫鬟进来,自己收拾床铺,被子下撒了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寓意早生贵子,刚大概是太困了,又垫着被子,竟没察觉撒了这么多。   没一会儿,沈凝霜捡了满满一捧,下意识道:“找个盘子。”   赵煊哎了一声,连忙去找,发现没有空盘子,一着急,撩起自己的袍子,用手提着做成了一个兜状:“先放这里吧?”   沈凝霜看了眼,倒是没说什么,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了。   虽然说不太合适,但她手实在是放不下了,床上还有好多呢,这撒帐嬷嬷也真是,竟然弄这么多。   沈凝霜低着头捡,然后再放进赵煊衣服里,赵煊站在那儿,心里也在埋怨这些人多事,搞这么多玩意,晚上还让不让睡,万一她捡累了,砸他脑门上,那得多疼。   想到这儿,赵煊一个哆嗦,差点把手里的袍角松开了,差点把里面的东西洒出来,吓的他哎呦一声。   沈凝霜回头:“怎么了?”   赵煊连连摇头:“没,没什么。”   沈凝霜做事很利索,很快整好了床铺,赵煊把袍子里的玩意弄到桌子处,小心翼翼的放好,生怕声音大了,惹了她的逆鳞。   然后又踩着小碎步子挪了回去,站在床边,不敢上床。   “妾身服侍王爷更衣。”沈凝霜走过去,要帮赵煊解扣子。   赵煊想拒绝,可腿迈不开步子,跟木头桩子似的站那不动了,昂着头,吸着气,连呼吸都放缓了,沈凝霜身量娇小,比赵煊低一头还多,解他领口扣子时有些吃力。   “王爷头低些。”她这样抬着头,脖子用着力,领口那里就变紧了,不好解。   赵煊这才发现,两人这身高差距有些大了,连忙蹲下身子。   “王爷要睡里侧是外侧?”沈凝霜问道。   一般家主都是睡在里侧,方便家中夫人照顾,不过,也有些男人喜欢睡外侧。   “你,你先选吧?”赵煊其实想睡外侧的,大男人哪能被女人保护,但转瞬一想,沈凝霜可不是一般女人。   沈家的三个男人被她训的像孙子一般,今日她那小弟弟才多大,背着她从内院出来,小脸都累白了,腰都直不起来,眼睛里含着泪呢,愣是一个字不敢埋怨。   还是她先选吧,他一个大男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那我睡外侧吧。”沈凝霜也习惯睡外侧,她晚上有时会口渴,起来喝水方便些,免得打扰到他。   沈凝霜话音落,赵煊已经麻溜的上床靠着里面那侧躺下了。   赵煊躺平,手放在肚皮上,规规矩矩的,沈凝霜越发觉得其实肃王是个好相处的人。   沈凝霜也钻进被里,和肃王的姿势差不多,安静了好久,沈凝霜偏头看向肃王,心里忐忑,面上平静。   昨晚嬷嬷让她看的那些画册,说是洞房之夜每个夫妻都会做的,后来又说,这些肃王殿下都知道,她不用懂也可以。   怎么看起来,肃王好像……并不太懂。   沈凝霜暗示了句:“王爷要睡了吗?”   赵煊点点头,当然睡了,不睡难道还想做点什么,命还要不要了?   沈凝霜想了想,这种事也不急,反正她已经嫁进来,来日方长,明日还要进宫请安,的确是要早些休息。   大概是累了一天,两人又都没什么旖旎心思,都很快睡着了。   倒是累了外面的嬷嬷,怎么听着没点动静?肃王府里姬妾成群,也没听说王爷那方面不行,怎么新婚之夜没点动静,王妃娘娘虽然传闻彪悍了些,但十分美貌,王爷该动心才是,难道是……王妃不肯?   外面的嬷嬷和丫头一直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或者叫水,她们也不敢睡,万一下半夜有动静了呢?   就这样,守了一夜,熬的眼皮发黑。   沈凝霜要管家,又要亲自看着弟弟们读书,一直有早起的习惯,她一起,旁边的赵煊也马上醒了。   外面的人听到屋里动静,在外面道:“王爷,王妃醒了吗?”   “进来吧!”沈凝霜听出是自己贴身丫头的声音。   女子洗漱要慢些,赵煊不好待在房间,便先出去。   新嫁娘头三日都要穿红,今日沈凝霜也是一身红色正装,她平日里为了让自己看着威严些甚少穿这种艳丽的颜色,看着比旁日娇俏许多。   沈凝霜刚梳完妆,成嬷嬷进来了:“王妃,庄子的李管事送来消息说,王妃之前让养的那批鸽子昨夜死了大半,怕误了王妃的差事,便让人来报。”   这些鸽苗都是沈凝霜高价买来的,喂养的饲料也讲究,如今死了,他自然要来禀报的。   鸽子是沈凝霜让庄子上饲养的,这种鸽子京中还未有,若是养成便是物以稀为贵。   这种鸽成年后体格比寻常鸽子大,又比鸡小,味道更加鲜美,营养价值也高,她让人送到酒楼看过,这鸽子价格是寻常鸽子的十倍。   沈凝霜本是打算试养成功后就大量送往京城各大酒楼,眼看这第一批就可以出售,没想到死了大半,看来的确如那客商所说,不好养。   这也都在她预料之中:“死就死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李管事不必自责,另外,尸体焚烧掩埋……”   沈凝霜话落,听到外面哗啦一声,显然是什么东西落地了,接着恢复了安静。 第933章 能者居之   “奴婢去看看是哪个丫头,毛手毛脚的。”柳叶道。   沈凝霜摇头:“不必了。”   虽然她刚嫁进来,但从昨晚到今天,她就看出来王府的下人做事懒散,毫无章法,问题大着呢。   不过,今日新婚第一日,先不着急处理,正好也可以看清王府存在的其他问题,一并解决。   赵煊听到那句死就死了,焚烧掩埋,吓的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撒丫子就跑,一口气跑出了王府大门,小厮追着跑了一路,喘着气道:“王爷,您这着急忙慌的要去哪?”   一会儿还要进宫向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谢恩呢。   赵煊这才回过神来,对呀,他跑什么,那个杀人毁尸灭迹的人又不是他。   赵煊看到小厮手里提着只靴子,不耐烦道:“你手里拿着这个做什么?”   “王爷,这是您的,您刚才跑的太快,掉了……”   赵煊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就穿了一只靴子,大概是跑的太急,裤子都从靴子里面跑出来了,格外的狼狈。   “还不把爷的鞋子拿来!”怪不得脚疼呢,这会儿停下来就越发的疼了。   小厮赶紧上前,替赵煊把鞋子穿上了:“王爷,您这是要去……衙门?”   毕竟王爷最近都住在衙门,要不是今日要成亲,他们平日是见不到王爷的。   “去个屁,回府!”他今日要去衙门那才要被人笑死呢。   要进去的时候,赵煊抬头看上面的匾额,振作了下精神,自言自语道:“这是老子的王府,还怕一个娘们,哼。”   小厮看赵煊进去的时候看了匾额,也跟着看了眼:“是肃王府啊,怎么王爷的表情跟刀山火海似的。”   赵煊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内院时,沈凝霜正在等着他用膳。   她刚听柳叶说了,在门口打碎茶盏的不是丫头,而是赵煊。   “王爷,刚才妾身和嬷嬷其实是……”沈凝霜把盛好的粥放在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下,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什么都没听到。”赵煊迅速摇头,不要以为再告诉他一遍,她就有杀人灭口的机会,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沈凝霜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拒绝,也许是她多想了。   赵煊话落之后,空气一下变得安静,或者说死寂。   大概是气氛突然不对劲激发了赵煊的大脑,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过分了?   于是,又补了一句:“以后王府的事情你说了算,不用和我商量。”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诚恳还笑了两声。   沈凝霜也回以笑容:“多谢王爷。”   这顿饭吃的诡异,下面伺候的人也不敢说话。   用过早膳就要进宫谢恩,管家早就准备好了,马车的空间很大,沈凝霜和赵煊一人坐一边儿,沈凝霜坐姿端正,赵煊是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坐好,还是小心点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先去太和殿拜见太上皇,太上皇对沈凝霜非常满意,平日里哪见老七如此规矩。   以往不是冲动莽撞,就是傻乎乎的像个二傻子,哪像今日这般坐有坐相,看来这王妃人选选对了。   “凝霜啊,以后老七就交给你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用客气,这是父皇给你的特权。”太上皇好久没有心情这么好了。   说实话,以前当皇帝的时候没体会到几分父子亲情,如今退了位,反倒让他羡慕那些寻常人家的父子亲情。   “儿臣谢过父皇,王爷他很好。”沈凝霜可没打算像教训弟弟那样教训肃王。   赵煊本来就忐忑,如今更加如坐针毡了。   他本就是个不受宠爱的皇子,突然受父皇关注了,本以为从此有了父亲的关爱,结果呢,是找个人打他骂他,他是有多欠打,还得找个人帮着打,他这都是什么命。   两人又去给皇上,皇后谢恩,最后留在太和殿用了午膳才离宫。   说实话,进宫这大半天的,坐姿要端庄,说话要小心,吃东西要小心,连沈凝霜也觉得有些累了,回府后眯了会儿。   赵煊送了沈凝霜回府就回自己的明月阁,说是有紧急要务要处理,晚膳就不陪她一块用了。   沈凝霜也不在意,赵煊是王爷,又兼着大理寺少卿,忙也正常。   而且,今日太上皇那般说,倒是让她心里挺……大概连太上皇都觉得她是个母夜叉了,不一起用晚膳也挺好。   沈凝霜一个人用了晚膳,她平日在府里也是一个人用,倒也十分习惯。   新婚三日,新郎必须宿在新娘院里,这是习俗,赵煊倒没让沈凝霜难看,晚上都会宿在她院里。   不过,来的晚,走得早,白日里各忙各的,一连两日过去,沈凝霜几乎没见过他。   三日婚嫁一过,赵煊要上早朝,白日也要大大理寺当值。   说实话,他没像现在这般盼着上早朝的,大概是太过兴奋,精神抖擞的有些过头了。   “你这当了新郎官就是不一样啊,瞧这气色,满面春风的,兄弟我都羡慕了。”顾昭华又拿他打趣。   赵煊白了他一眼,有苦说不出,算了,自己的难处自己背。   沈凝霜也要开始正式管理王府内务了,王爷已经交代过,管家把各院的名册,各库房钥匙都交给了沈凝霜。   沈凝霜这三日差不多把王府的情况也摸透了,肃王不常在王府,王府就这一个主子,可一个月的开销却要近五万两银子,这比得上沈府快十年的开销。   虽然王府家大业大,但银子也不是这么浪费的,那些个账册一看就有猫腻,这个肃王怕不是个傻子吧,当了这多年的冤大头一点都不知道。   沈凝霜自十二岁当家,至今已有八年,这些内宅的弯弯绕绕她比谁都清楚。   一个上午撤了五名管事的职,账房的管事直接打了板子送了官府,空缺的位置副管事暂时顶上,厨房里的管事娘子被打了三十大板后直接断了气,王妃娘娘连脸色都没动一下。   下面跪着的人,可都吓的瑟瑟发抖,吓晕了好几个。   不过,王妃娘娘也不都是打打杀杀,王妃娘娘还破格提拔了一个洗衣房的小丫头,一个厨房帮厨的老妈子。   王妃娘娘说,她这里还有好多管事空缺,月钱是以前的两倍,但,要有能者居之,还鼓励大家推选和自荐。 第934章 有负圣恩   王府的许多管事都是从宫里出来,沈凝霜这一通打杀,这些管事背后各有其主,无形中牵动了不少势力。   作为王府的詹事不得不提醒下王妃,毕竟此举打破了这许多年的平衡。   “李詹事,太上皇派这些人来照顾王爷,他们却做出奴大欺主的事,辜负了太上皇的圣意,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万没有奴才做错了事,反倒怨怼主子的道理。李詹事,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事。”沈凝霜不紧不慢的说完,目光陡然看向李詹事。   李詹事心里一惊,自肃王开府,他就做了这个王府詹事,不好不坏的混着日子,他很清楚,只要自家王爷不掺和进谋逆的事里,这一辈子就能做个安稳王爷,而他也可以富贵一生。   他绝无害王爷之心,但这些年也确实没有提点过王爷该做什么。   甚至觉得王爷荒唐些不是什么坏事,就像九王爷,不就是这样富贵了一辈子吗?   李詹事一下子跪下:“王妃娘娘恕罪,是臣思虑不周。”   沈凝霜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李詹事怎么会思虑不周,李詹事是思虑周详,不然也不会在这王府詹事的位置上……稳如泰山,深得王爷信任。”   王府詹事除了领王府的月俸,还有朝廷给的俸禄。   肃王虽然不得宠,但架不住他是皇帝的儿子,李詹事在外面可是有不少的产业。   “臣失职,有负圣恩所托,有负王爷信任。”   “所以呢?”她可不是听他来说这些的。   “臣愿为王妃分忧。”   “李詹事,我们都是为王爷分忧。”   “王妃说的是。”   ……   李詹事出去后,柳叶才道:“王妃,你说这李詹事会那么做吗?”   “他是个聪明人,如果他想继续留在王府的话,他会。”沈凝雪笃定道。   王府詹事这职位和朝廷大员比是小,可在这王府中,除了内院,王府詹事的权力仅在王爷之下。   虽然京城很大,可再想找份如此体面的差事可不好找。   晚膳的时候,赵煊的贴身小厮赵武回来说王爷要出京办一趟差,大概要两三天时间。   赵煊出京办正事沈凝霜自不会有意见,而且,这几天她发现,赵煊除了王府乌七八糟外,他这个人还挺积极上进的,也没什么坏毛病。   沈凝霜每晚都要督促弟弟读书,亲自给弟弟送宵夜,所以,习惯晚睡。   正要睡下的时候,外面人来报说清荷院的苏美人在外面等着求见。   柳叶横了一眼过去:“这么晚了,没见王妃娘娘要休息了吗,还不让她退下。”   王妃娘娘还没腾出手,收拾她们这群只知道争风吃醋整幺蛾子的,她们倒自己送上门了,这不是作死吗?   沈凝霜倒是不在意:“让她进来吧。”   这么晚才过来见她,必是不想被旁人知道,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王妃理这些人做什么?”柳叶就觉得这王府的污糟事比沈府多多了。   下人们不懂事,姬妾美人一大堆,个个要吃要喝的,王妃心好,免了她们给主母敬茶,她倒自己找上门了。   “许是有重要事吧。”沈凝霜有些累。   毕竟很多年没有这么费劲过了,打打杀杀这种事也是很累人的。   “妾身参见王妃娘娘!”   苏美人的确很美,娇小玲珑,声如黄莺,这样的小美人她也喜欢,王爷倒是会享受。   “说吧,什么事?”沈凝霜不喜欢磨磨唧唧。   “王妃,妾身求娘娘放妾身出府。”苏美人突然跪下恳求道。   沈凝霜着实愣了下,不过,并没有开口说话,苏美人看沈凝霜不说话,不停的磕头。   “妾身知道王妃是个好人,求王妃做主,求王妃做主……”   过了好久,沈凝霜才开口:“苏美人求错人了,柳叶,送苏美人出去。”   苏美人挣扎起来:“王妃,求王妃了,妾身是王爷抢进府的,这两年王爷早忘了妾身这么个人,前几日来接到信说,我娘快死了,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妾想见娘最后一面,求王妃开恩啊,求王妃开恩……”   “王爷通情达理,你若要回去见你娘他又怎会不肯。”沈凝霜才不相信这些话。   “王妃,妾身不敢欺瞒王妃。”   “带她下去吧。”沈凝霜转身要回榻上。   苏美人跪行了几步:“王妃不要,王妃,我错了,我错了,我说实话……”   原来这苏美人是楼外楼的舞姬,三年前被王爷看上了,直接带回了府里,也曾得宠过几日,这两年王爷倒是没听说过特别宠哪个。   “我娘当初重病,我才到楼外楼做舞姬,没多久就被王爷带回府里,王府里女人多,王爷没多久就忘了我,王府里的奴才拜高踩低,后院的女人也常欺负我,我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为了能带我出府,找了法子到外院做了小厮,我们本来是想趁着王爷大婚时悄悄溜出府的,却不想那日管家临时调派他当值……”   沈凝霜表情始终淡定,又是这种后宅姨娘和小厮好上的老戏码。   就说这些男人,没能力满足这么多女人,干嘛放这么多在后院里。   又不是姑子庵,让人家大好年华,青灯古佛的了此一生,能心甘情愿吗,这不是等着给自己戴绿帽子嘛。   “王妃,妾身知道这是死罪,妾身死不足惜,可妾身有了身孕……”苏美人抚着小腹,哭的可怜。   沈凝霜冷笑:“你在这儿求我,倒不如让你肚里孩子父亲求王爷。”   苏美人摇头:“王爷会杀了我们的。”   王府里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之前,一个歌姬和花匠好了,王爷让人将二人绑在石头上沉进了池塘喂鱼。   “所以,你不怕我杀了你吗?”沈凝霜笑着看向苏美人。   苏美人身子瑟缩了下:“我怕,可王妃也是女人,妾身不相信亲自带大弟弟妹妹的人会是个狠心的人,王妃将来也是要做母亲的。”   女人都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错,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试一试。   “你错了,你和那个姓丁的小厮做出让王爷蒙羞的事,我和王爷都不会容忍,柳叶,将苏美人关押起来,还有那个男人,明日一并沉塘。” 第935章 榆木脑袋   赵煊出京办了一趟差,回到王府感觉有点不一样了,若不是府里的下人脸熟,他都怀疑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怎么感觉他这王府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刚回自己院里赵煊的心腹兴旺就汇报消息了,王爷走之前,让他注意王妃的动静。   毕竟王妃虽不能说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事吧,但也是手上有人命呢,他如今可是大理寺少卿,不希望有一天,把自己王妃抓进大理寺大牢去。   “爷,您走的这几天,王妃撤了十个管事,打了四个,都在床上趴着呢,打死了一个,账房先生送衙门了,只怕少不了一个死字,还有……”   赵煊的眼睛睁大:“还有?”   都闹成这样的了还不够,她还干了别的?   兴旺哈着腰点头:“王妃娘娘将您过去宠过的苏美人沉塘了……”   “什么?”好歹跟过他,虽然他现在不怎么进她们院了,但王府养着她们一辈子也是不差银子的,没想过弄死她们。   兴旺点头,又接着道:“王妃还问了后院那些美人,问她们有谁想出府的,给她们银子,让她们自己谋营生,愿意留下来的以后就规规矩矩,否则,苏美人就是她们的下场,然后那些美人们都拿了银子,走了……”   “什么?简直翻了天了,本王才离开三天,她就干出这么多事来,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是忘了本王才是这王府的主人,本王这就休了她,跟本王走。”赵煊怒不可遏的冲出了房间,朝沈凝霜的院子走去。   这个沈凝霜不但是个母夜叉,还是个恶毒的母夜叉,连他都改邪归正了,她就不能好好做个人吗?   赵煊看到沈凝霜院里的丫头正要回报,赵煊一脚踹过去,回报个屁,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他爱去哪,去哪。   “那个苏美人可安置好了?”赵煊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沈凝霜的声音。   “王妃放心,奴婢亲自看着她上的路。”   “如此便好。”   赵煊身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如此便好?一条人命竟被她如此轻描淡写。   他旁边的兴旺整个人瑟瑟发抖,舔了舔唇瓣,他有点怕,王妃会不会也送他上路?   “王爷……”兴旺的声音哆嗦着。   赵煊瞪了他一眼,瞧这没出息的样子,抖什么抖。   “哪个没规矩的丫头,到了王妃院里不知道通报,是想被打……”那个死字柳叶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看到了王爷。   赵煊听到里面的声音,本要离开的,可惜晚了一步。   兴旺哆哆嗦嗦的站在赵煊旁边,赔着笑脸:“柳叶姐姐,王爷……特,特意来看,看王妃娘娘的。”   柳叶看是赵煊,自然不敢造次,连忙跪下道:“奴婢失言,王爷赎罪。”   赵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柳叶,这就是那个送苏美人上路的丫头?   果然,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   赵煊倒是想像踹刚才那个丫头那样踹过去,但觉得,他一个王爷,没必要太计较了。   “臣妾不知王爷回府,王爷赎罪。”沈凝霜听到动静,走过来行礼道。   赵煊手忙脚乱的扶起沈凝霜,然后又觉得不妥,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是本王没让她们通禀报,王妃何错之有。”   沈凝霜看了眼仍然跪着的柳叶还未开口,就听赵煊道:“起来吧,你也是忠心护主。”   柳叶起身,退到了外面,兴旺看着柳叶,弯腰赔着笑脸,柳叶看着一脸假笑的兴旺,非常不屑,扭头,心里哼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兴旺缩着脖子,心道,拽什么拽,等王爷一会儿休了王妃,看她还怎么横。   赵煊站在那里,沈凝霜觉得王爷怎么越来越拘束了。   “王爷请坐。”   赵煊倒是坐下了,如坐针毡,想了想,觉得有点窝囊了,他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这几日王府发生的事,本王都听说了,王妃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赵煊最后还是斟酌了下语气,最终用了严厉取代了恶毒。   “王爷政务繁忙,向来不过问府中庶务,王爷且看这些账册,这些年,王府各管事亏空了王府近两百万两银子,且这些还不说各处的庄子收益,若继续不闻不问,王府迟早被掏空!”沈凝霜觉得他既然过问了,她自然要解释清楚。   “两百万两?本王竟有这么多银子?”赵煊也是惊呆了,他为什么从不知道自己如此有钱。   沈凝霜闻言也是震惊,他都不会听重点吗?还是她说的不够明白?不是他有这么多银子,而是他的王府管事们掏空了整个王府。   “王爷,王府如今的账上不足三万两,尚不够王府一年的开销,还有王府的库房……”   沈凝霜话没说完,被赵煊打断:“王妃放心,本王这就让人去户部领王府的俸禄……”   “王爷!”沈凝霜忍不住抬高了分贝,怎么和他说话就这么费劲呢。   赵煊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沈凝霜倒是冷静,难不成他还想动手?   自己长了一副榆木脑袋,都快被这府上的下人坑死了,还有脸怪她严厉?怎么不说自己傻。   “王府一年能从户部领多少俸禄,王府的庄子又有多少收益,王爷知道吗,还有,王府今年的俸禄已经领过了。”沈凝霜也从椅子上起来,看着赵煊不紧不慢道。   既然她嫁给了他,以后福祸相依,她就不能不管。   毕竟王府这些年的亏空都是要算在他的头上的,说白了,他是那个冤大头。   赵煊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领,领过了吗?王妃放心,本王可以,可以预支明年的……”   他堂堂一个王爷,账上就剩下三万两银子,这不是笑话吗?   沈凝霜被他气笑了,幸好不是她弟弟,不然早被她打板子了:“王爷便是预支后年的俸禄也补不上王府在京中酒楼的赊欠。”   “赊欠?什么赊欠?”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的。   虽然他的确常去酒楼吃饭,但他从不屑赊欠,爷有得是银子。   “是,醉仙楼两万八千两,聚德楼三万五千两,福源祥一万七千两……王爷还要再听下去吗?”   “这,这,这么多?”赵煊也惊呆了,怎么会欠了这么多银子。 第936章 饭量见长   “或许不止!”这些只是账面上显示的,也许还有别的。   否则,她也不会将账房送去衙门了,这事不闹大不行。   “不止?难道还欠了别的?”赵煊要跳脚了,他没银子还啊。   “王爷还不觉得我应该严厉些吗?”   “王妃做的对,这些狗奴才,竟然做出这等事,看爷不要了他的命。”赵煊说完气冲冲的冲出去了:“兴旺,跟爷走。”   兴旺看主子底气这么足,十分得意的看了柳叶一眼,哼,现在知道他们王爷的厉害了吧?这是肃王府。   柳叶被兴旺瞪的莫名其妙,刚才还跟条哈巴狗似的,这会儿又得瑟上了,什么玩意儿,最后别犯她手上。   柳叶急匆匆进去:“王爷怎么怒气冲冲的走了,他是怪小姐吗?”   柳叶一急,连以前的称呼都出来了。   沈凝霜看了柳叶一眼:“怪我?他哪来的脸怪我?”   她才进王府就要替他收拾这么大的烂摊子,他能活到现在也真是老天眷顾了。皇上怎么放心把大理寺少卿的差事给他的。   “那王爷怎么怒气冲冲的走了,是不是奴婢刚才说话惹恼了王爷?”   “不是,他大概是被自己蠢的气着了吧。”沈凝霜并不在意他生不生气。   “咳咳,王妃,你这也……”   “人蠢还不能说了?”和他比,她觉得耀祖和耀宗好多了。   ……   赵煊气冲冲的出了王妃院子,这一路下人都看到了,都在猜是王妃这些举动惹恼了王爷。   回到自己院子赵煊气的差点把房子拆了,暴跳如雷,他现在是不是表现的太好了,让这些人觉得他好欺负?   一群混蛋。   赵煊派人将王府的詹事,管家,管事都叫到了自己院子。   赵煊要被这些人气疯了,这么多年,他那么信任他们,将王府所有事都交给他们打理。   可他们呢,让他堂堂王爷变得穷酸无比,欠债不还,还让王妃觉得他养不起她遣散了府中的美人,他脸都丢尽了。   赵煊拍着桌子,看着下面跪着的一排人吼道:“你们倒是说话呀?把爷坑成这样,爷的面子往哪搁?”   年度最惨王爷就是他没跑了,钱没了,女人跑了。   还娶了个动不动就要焚尸灭迹,送人上路的王妃。   她因为王府没钱的事似乎十分生气,赵煊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觉得他也是多余的,把他处理了。   赵煊深吸了口气:“李詹事,当初那个账房是你举荐的吧?张管家,那些个管事是你安排的吧?那些个亏空的银子本王给你们三日的时间,吃了的,拿了的,欠了的,都给本王弄清楚了,否则,所有人,死!”   赵煊最后一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的。   这些人先是被王妃拿来立威,接着又被王爷威胁,他们本来还想着王妃的意思并不代表王爷,如今看来王妃敢如此,都是王爷撑腰呢。   王爷不好糊弄了,王府不好混了,只怕那些银子真要吐出来了。   顺天府接到肃王府的案子后,十分上心,尤其是顺天府的宋大人,亲自办理的。   宋轶觉得,大理寺的官员家属如此信任顺天府,顺天府不能不做个表率啊,取证一定要准,执行一定要快,结果一定要狠。   于是,两日内,肃王府的案子,结了,而且是公开审理。   顺天府审案那日,好多百姓都去了,热闹极了。   一个上午,街头巷尾的都知道了肃王这些年被府里的账房和管事联合坑的有多惨,家底败光了不说,还在外面欠了不少债。   听说,王府卖了都不够抵债。   还听说,如今王爷连府里的小妾都养不起,都给送走了。   肃王这次丢脸丢大了,他现在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没少跟着被议论,谁能想着最近屡破京城命案的大理寺被顺天府以这样的方式抢了风头。   孙天得觉得得找这孩子谈谈心,毕竟家里事为重,别拼事业了,家都没了,光拼事业有啥用啊。爱拼有时候真的不一定会赢啊,搞不好家破人亡。   肃王府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自然传到宫里,太上皇高兴的晚上多吃了一碗饭,幸好常贵劝着太上皇不能多吃,不然还能再吃一碗。   别说,太上皇自从退位后,饭量见长啊。   “朕就说老七这王妃娶对了,果然不辜负朕一片希望啊,以后老七会出息的。”皇上很是欣慰。   常贵笑道:“太上皇英明。”   肃王殿下就是不想出息皇上也不允许啊,连九王爷都成钦差了,谁敢在家里闲着。   至于肃王的后宅,呵呵,肃王妃可是连后母都能赶走的人,尊卑在她眼里真不算什么。   ……   赵恒对肃王的事没什么兴趣,人家的家务事,爱怎么闹怎么闹。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启示。   陆瑶倒是对沈凝霜越来越有兴趣了,觉得这女子不一般,厉害呐。   “我倒是觉得肃王妃手段果敢,不比男子差,朝中就该多些这样的官员才是。”陆瑶道。   “窈窈,我发现你最近对女人的兴趣,远大于我。”赵恒最近听她夸过的女子可不少。   虽然那些人都是女子,但自己的夫人的关注度不在自己身上,他的确是该检讨一下自己了。   “开办女学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想选拔女子入朝为官,我觉得这个时机可能比我想象的来的更早。”毕竟是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   将这些有才华的女子拘在后宅管家太可惜了。   她之前已经在世家中选拔出一些贵女,她会先让她们处理宫中事物,慢慢考察她们的能力和各自擅长的地方,再酌情安排。   再过两年女学得以在地方普及之后,不止朝堂,女子也可在地方为官。   其实,像大理寺,御林军中也是有女官的,只是职位比较低。   “我对女子入朝堂并无偏见,只是,她们一下子进朝堂核心的六部是有些困难。”赵恒说的是实情。   朝堂向来是男子天下,又以六部为中心,许多寒窗苦读的儿郎和世家子弟尚且郁郁不得志,更别说女子。   “的确困难,不过夫君既然想削弱内阁权利,倒不如设一个新的机构。”陆瑶也想到这个问题。   而且,女子入朝,说不定对世家和清流来说是一个缓冲。   这些女子中,出身世家,清流的皆有,可她们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就犹如在两方军队中加入了和事佬,若是用的得当,便是润滑剂。   而且,一群大男人在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听的久了的确会腻。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打架之风渐起,常有在朝堂上动手的。   赵恒也不拦着,反倒带着大臣一起看热闹,也真是少见了。   “窈窈和我不谋而合。”赵恒点头道。 第937章 搞死对方   陆瑶拉过赵恒的手:“谢谢你,总是这么纵容我。”   “我不是纵容你,我要以后的江山处处有你,我们一同治理这万里山河,窈窈,我要送你一个从未有过的太平盛世。”   ……   早朝依旧热闹,赵恒从不限制大臣们在朝堂上的自由发挥,比起私底下的勾心斗角,波谲云诡,还是在朝堂上正大光明的唇枪舌战,活络下筋骨好些。   有什么政见不同引起的小仇啊,小恨啊,当面解决了多好,下了朝,大家还能和和气气的约个茶。   他可不想他的臣子们,下了朝,都憋着坏的要搞死对方。   他当皇上不容易,这些大臣们起早贪黑,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也不容易,不让他们发泄一些,容易憋出病,吵吧,打吧。   比如今日,大理寺和顺天府就是为了一点,也不算一点,就是大理寺抢了顺天府一个案子。   顺天府不是前日弄了个稳快狠吗?大理寺就抢了个快狠准,顺天府丞的小妾偷人,被大理寺的人抓了个现行,就是这么简单的你来我往的友好一下。   这则消息呢成功抢了大理寺少卿家事的风头。   宋轶觉得大理寺是报复,大理寺什么时候管起这种后宅的小事了?   大理寺认为事关百姓,民生安定,事无大小,大理寺可能因此阻止了一场人命案。   大臣们听的是津津有味,不得不说啊,这些文官嘴皮子就是利索,连吵架的时候都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赵恒看时候差不多了,可以打断了,这才开口:“两位大人各执一词,都十分有道理,朕这里有个案子,案发地在荆州,荆州新任知府遇害,他生前一直追查一本遗失的账册,上面记录了荆州官员这些年行贿的银两和名单,若二位大人哪位能破此案,朕便钦此明镜高悬匾额。”   宋轶和孙天得互看了一眼,下跪领旨:“臣定不辜负皇上隆恩。”   赵恒点头笑道:“那便有劳二位大人了。”   刘御史瞥了二人一眼,怂了吧,还吵不吵?荆州知府上任不足三月就遇害了,而上一位知府也只当了不到一年,荆州不是个好地方,这也是个棘手的案子,这二位要是不查清楚了,也没脸了。   “今日若无事……”赵恒话未说完被刘御史打断了。   “皇上,臣还有一事。”刘御史站了出来。   赵恒脑子嗡嗡了两声,刘御史呢,的确是个好官,但就是一根筋啊,他现在有点理解老头子为什么总在金銮殿上晕倒了,被气的。   他这会儿也想晕倒,真心的。   “皇上,皇后娘娘身怀龙嗣就该好好养胎,为皇上延绵子嗣,可皇后娘娘选拔女官,私设议堂,有违祖制,恐有牝鸡司晨之嫌。”   “放肆!”赵恒这二字倒没有多大声,只是声音从唇齿之间迸发而出时的怒意,谁都感觉出来了。皇上这眼神可透着杀意呢。   刘御史不怕死是出命了,但他这一死,皇上可就‘名垂青史’了。   “皇后娘娘几次救驾有功,身怀龙嗣却心忧社稷,为我大齐出钱出力,万民敬仰,刘大人此言恕顾某不能认同。”顾昭华出列义正言辞道。   “不止皇后娘娘,陆家一门对朝廷更是一片赤胆忠心,陆侯替皇上出京收回节度使兵力,陆驸马前往契丹议和,刘大人此言实在胡言乱语,有失分寸。”肃王也出列了。   孙天得头疼了,这傻缺孩子,好不容易大理寺才替他扳回点脸面,他这就上杆子找骂。   那皇上是吃亏的个性,等着吧,今日刘大人回家少不了要被夫人打一顿,明日能不能全须全尾的上早朝还不一定呢,傻孩子。   果然,肃王话落,刘御史就怼了回去:“王爷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吧。”刘御史哼了一声。   他府里的那点烂事,他都懒得拿到朝堂上说。   也就是孙天得那个护犊子的性子,为了那点事和宋轶在朝堂上吵起来。   肃王这几日没少听闲言碎语,听了刘御史这话差点冲上去打人,被顾昭华拉住了。   这老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真要和他动了手,吃亏的是自己。   这边火花正燃着,突然噗通一声,众人回头看,正是陆府三老爷。   “皇上,臣无能。”这一声哀嚎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兄长刚出京,犬子也不在京中,臣位卑言轻,笨嘴拙舌,竟不能为皇后娘娘辩驳洗冤,身为臣子,臣无能,身为长辈臣更无能,求皇上赐臣一死,让臣到地下向陆家的列祖列宗赔罪……”陆季山虽出身将门,但走的是科举,天生一副好面相。   尤其那一双眼睛,自有一股风流,原来陆驸马的眼睛是肖似其父。   陆季山在朝堂上并不显眼,常年霸居队伍最末端,沉默寡言,一副我就是个白拿俸禄混日子的。   大家隐约记得,陆三老爷上次在朝堂上这么惊天一呼还是几年前陆侯出事的时候。   陆季山这一跪,众臣赶紧去扶,这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叔父,驸马爷的亲爹,谁敢让他去死?   且不说皇后娘娘如何,就驸马大人?那是好惹的?   “朝堂之上,陆大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这是要以死迫君王吗?”刘御史冷声道。   “下官弱小无助,护不住晚辈难道连哭一哭都不准,以死迫君王下官实不敢当,下官只是效仿刘大人,刘大人一直乃下官榜样。”   “你……”   刘御史竟不知这位不声不响的陆三老爷如此伶牙俐齿,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下官敢问刘大人可有母亲妻女,如此诛心之话从大人口中说出,难道不觉得对女子太过严苛,既要她们知书达理,琴棋书画,通情达理,又要让她们装聋作哑,藏拙守愚,压抑自我,我大齐连边陲小国都容得,要再创万国来朝之盛世,如何就容不得一介女子?”陆季山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不代表他就脓包好欺负。   真当他陆家无人了,可以随意欺负了吗?想什么呢! 第938章 有心无力   陆季山话落,顾昭华第一个鼓掌:“陆大人说的好,本王也觉得女子未必不如男儿,本王的母亲护国长公主,为我大齐,慷慨赴死,不输大齐任何男子,本王母亲慷慨赴死之时也没见哪位男子站出来说她是女子,此举有违祖制,谁若再说什么牝鸡司晨,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本王也不答应!”肃王附和。   “本王亦不认同。”淮王紧接着出列。   “本王亦不认同陆大人所言。”连一向避嫌,在朝堂装哑巴许久的睿王也发声了。   接着是燕王(九王爷)世子赵谦,清平郡王赵广(宗室),纷纷附和顾郡王之言。   大臣们也是奇了怪了,赵家兄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团结了,今日这是要一致对外了?   皇上挥了挥宽袖:“众爱卿先起来说话。”   陆三老爷那一跪,比较废膝盖,还是起来的好。   刘御史倒还算镇定:“皇上,皇后的职责是替皇上管理后宫,统率六宫,而非,干涉朝政。”   刘御史加重干涉朝政四个字,刘御史提起统率六宫倒是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   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别说贵妃和四妃之位空缺,连最低等的美人也没有,哪有六宫可以统率。   “皇上已登基,天下稳定,还请皇上早日纳妃,皇后娘娘也可代皇上管理后宫。”其中一位大臣道。   言则,给皇后找点事做,皇后娘娘就不会再干涉朝政了。   关于皇上纳妃一事,大臣们不是没有提过,但都被皇上否决了。   将族中女子送入宫是最快在朝堂立足的方法,自古以来皆如此,这样的捷径,大臣们不会轻易死心的。   换言之,皇上的后宫已经被人盯上许久。如今借此重提,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让人意外的是常大人竟也提议皇上纳妃。   不止众人意外,连皇上也十分意外,常大人是太子的恩师,亦是他所敬重之人,之前倒是从未透露过。   “难道连常大人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就该埋没自己的才华,在后宅虚度一生?”   赵恒这话有偷梁换柱之嫌,转移了纳妃这个话题。   可常大人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拱手道:“臣认同陆大人之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前朝女子已可入朝为官,难道我大齐不及前朝开明?臣赞同皇后娘娘此举,皇上得此贤妻,大齐得此贤后,乃我大齐之福。皇上心胸广阔,如海纳百川,既有平四海,征八方,万国来朝之志,怎就不能容小小后宫?”   常大人不愧是曾辅佐先太子之人,这招先夸为敬的确比刘御史的硬杠有用多了。   看皇上嘴角僵硬的快要抽筋的笑容就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情了,绝不会好,可又无法打常大人的脸,常大人可是他亲自请回朝主持大局的。   孙天得眼睛眨巴眨巴,他是没办法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宋轶纵然想帮皇上说两句也是有心无力啊,常大人都把皇上捧上天了,他也不好再拉下来啊。   顾昭华砸吧砸吧嘴,这老东西不是五哥请回来的吗,怎么突然反水了?   赵煊也没办法,五哥这次碰到对手了,说实话他也挺怕常大人的。   陆季山说话了:“皇上,臣觉得常大人说的有道理,皇上应早日纳妃,这样有利于和谐君臣关系,也能为皇家绵延子嗣,为皇后娘娘减轻负担。”   陆季山这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靠女人和谐君臣关系的自古以来不是昏君就是佞臣,这个锅谁敢跳出来背?   至于绵延子嗣为皇后娘娘减轻负担,那就更是荒谬了。一般家族尚且看重嫡子胜过庶子,更何况皇家,哪个妃子敢明目张胆的让皇后娘娘不生孩子,说由自己代劳,让自己的庶子代替正宫娘娘的嫡子,除非整个家族的脑子加起来只有枣核那么大。   宋轶摸摸胡子,他如今知道陆驸马是得了谁的真传了,这番话绝了。   陆家可真不愧是狐狸窝啊,宫里那个把持后宫,让六宫成了摆设,宫外这些也不简单啊,怪不得陆侯爷和陆驸马敢放心出京。   宋轶朝孙天得看了眼,孙天得挑眉表示认同,刚才还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俩人这会儿又统一战线了。   朝堂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嘛。孙天得心道,陆大人这软刀子厉害了,陆家人不好惹,这事不能掺和,日常装死吧。   肃王看着陆季山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道,这陆三老爷怕不是傻子吧,他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叔叔,竟然让皇上纳妃,这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的吗?果然老糊涂了,怪不得混了一辈子也比不上儿子。   顾昭华也是一脸雾水,他怎么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呢?陆三老爷气傻了这是?   曾江低着头,这没他什么事,他人微言轻,谁都得罪不起。   老曾大人看儿子的态度,放心了不少,对嘛,这个时候就是要日常装死,多说几句俸禄也不会多发一两。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金銮殿安静了,孙不二觉得情况有点不妙啊,给后面的小太监使个眼色,小太监悄悄的溜了。   皇上被大臣们堵在金銮殿上,逼着皇上纳妃呢,这事可得禀报皇后娘娘。   皇上叹了口气:“常大人说的有理,诸位爱卿有心了,其实皇后亦多次同朕提起过此事,朕也答应了。”   “皇上英明,皇后贤德。”常大人不吝赞美。   皇上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孙不二赶紧跟着,他怕等下皇上忍不住打人,他得拦着点,皇后娘娘交代过,千万不能让皇上在朝堂上动手。   皇上走到常大人的旁边停下脚步,然后狠狠的叹了口气:“可朕是有心无力啊。”   皇上这句有心无力让大臣们脸上纷纷显出震惊表情,又迅速的低头收回,无力,是怎么个无力?   这个瓜有点大了,大家得分着吃。   常大人三朝元老,到底淡定,无力?哼,骗鬼呢,那皇后娘娘的龙嗣难道是假的。   顾昭华轻咳了一声,五哥,这种什么无力的话男人可不能随便说。   赵恒扫了一眼大家的表情,这才又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开口:“国库空虚大家是知道的,朕答应纳妃倒是容易,可进了宫养不起,再把她们送出宫,那就难堪了,丢的是大齐的颜面,这点七弟是最清楚不过的。” 第939章 立了大功   赵煊没反应过来五哥突然提到他是什么意思,但作为一名资深五哥吹,五哥的话他必须赞同。   于是,肃王深深点头:“皇上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众人:……   皇上拍拍赵煊的肩膀,目光露出几分同情,肃王对皇上这个突然怜惜的眼神有些不解,但还是跟着郑重点了点头。   没错,五哥说的都是对的。   皇上这段话听的大家是心惊肉跳,先是是无力,再是养不起送出宫,最后成功的拉了个挡箭牌。   关键,这个挡箭牌还十分的配合。   宋轶对着孙天得轻嗤了一声,白折腾了吧,家里养个二傻子,再护犊子也没用。   孙天得脸色不大好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一脸傻白甜的肃王,这二傻子以后别说是他大理寺的,丢不起这个脸。   “朕身为一国之主,丢不起这个脸,大齐更丢不起这个脸呐。”皇上坐回龙椅上,语重心长道。   肃王面对大家异样的眼神总算回过味来了,五哥,他也丢不起这个脸呐,不要再扎他的心好不好,他都被这事闹的不敢出门了,好不容易平息了,这下好了,彻底捂不住了。   沈凝霜这个妒妇,他要休了她。   顾昭华幸灾乐祸的看了肃王一眼,能为五哥挡刀,赵煊那小子的美人散的也不亏。   赵毓悄悄松了口气,好险,好险,幸好他还未娶亲,府中也无姬妾。   赵毓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被皇上点到名字了:“就因为国库空虚,六弟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礼部操持完七弟的大婚已无力再为六弟操持一场像样的婚礼了。朕有愧啊,六弟,是皇兄对不住你,你放心,等朕筹足了银子,一定为你举行盛大的婚礼。”   “皇兄言重了,臣弟的婚事不着急,皇兄还是以百姓社稷为重。”赵毓赶紧表明自己态度,生怕皇上下一句就问,谁家有适龄的女儿未嫁的,先不要着急送进宫了,然后顺其自然的赐婚给他。   “严大人,户部可能拨出银子来?”皇上艾特了严明舟。   严明舟一个激灵从人群中出来,脑子转了转:“皇上,户部也没有银子啊。”   便是有也不敢说啊,他一说,到时各衙门都去找户部支银子,他是谁也得罪不起啊,没有,一两也没有。   严明舟弓着身子,摇头如拨浪鼓,就差哭出来了。   上官峰鄙视的看了严明舟一眼,好好一管钱的衙门被他弄的扣扣嗖嗖穷酸气十足,一个户部尚书,到处哭喊自己没银子,连街边的穷叫花子都不如。   皇上手摸着龙椅,十分忧愁:“你们也看到了,都没有银子,朕是有心无力,实在养不起啊。”   常大人冷眼瞧着,皇上好一招借力打力啊,他们赵家兄弟一个个的都惨成这样,娶不起媳妇的娶不起媳妇,送走小妾的送走小妾,他还能说什么。   趁着大家还未反应过来,皇上看了眼孙不二,孙不二心领神会,立马道:“退朝!”   皇上大步出了金銮殿,这才松了口气,好险啊,幸好有七弟,窈窈说的没错,肃王妃的确是个好的,必须好好嘉奖。   肃王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出了大殿,谁都不忘安慰两句,就差说节哀顺变了。   顾昭华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你今日可是立了大功了。”   “立个屁,这样的功给你要不要?”他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以前大家也只敢私下议论,这下好了,谁都来安慰他两句,关键是这安慰比不安慰更扎心。   “好,好,好,不说行不行?走,先吃顿好的。”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肃王一紧张:“我可没银子。”   府里虽然追回了些银子,但如今都是王妃管着家,府里还欠着银子,他也不好意思去账上支钱,说实话,这几日都是在衙门里吃,没下过馆子,昨日的酒钱还是兴旺出的。   “知道你惨,我请客行了吧。”顾昭华大气道。   肃王脸又哭丧起来,他的确是惨,实惨,官方认证过的。   陆季山步子慢悠悠的,纳妾?想什么呢?当初那保证书怎么写来着。   谁也没有哭着喊着把女儿嫁给他,都是他自己求来的。   “陆大人!”   陆季山听到有人叫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是常大人连忙拱手行礼:“常大人。”   常大人笑:“陆大人在翰林院的确是委屈了些。”   陆季山也回的光明磊落:“没办法,人微言轻,家世不显,下官倒是想往上升一升,没有门路啊。”   的确是没有门路,侯爷是超一品,驸马是从一品,他现在已是四品,他要再往上升,陆家除了那个刚满一岁的奶娃子,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了,那还了得。   常大人笑着点头:“陆大人所言甚是啊。”   陆季山的话半真半假:“下官可否走走常大人的路子?”   常大人大笑:“我倒是想,只怕陆大人不愿啊。”   “常大人说笑了,光宗耀祖的事,下官怎会不愿。”笑话,只要他敢提拔,他就敢任职,陆家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了,就是低调也没用啊。   “内阁尚有一职缺,陆大人可有兴趣?”常大人挑眉,这话明显的试探。   陆季山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拱手一揖:“那下官就等候大人佳音了。”   常大人摸着胡子,还真敢应,胆子倒是不小啊。   陆季山忽视常大人饶有兴趣的眼神,皇上有意削弱内阁势力,内阁已经不是香饽饽了,他有什么不敢的。   以后想装聋作哑是不可能了,位置还是靠前站站吧,还有,这绯色官袍也穿了许多年了,该换身新的了,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再不济也能多领些俸禄不是?   宋轶和孙天得在后面以踩死蚂蚁的速度慢慢的走着:“常大人和陆大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说说笑笑,一唱一和的。”   孙天得接过话道:“只怕以后关系会更好。”这个好字意味深长了些。   “此话怎讲?”宋轶不明白了。   “常大人可是先太子的人,成王殿下和先太子妃如今可住在宫里呢。”孙天得压低了声音。   宋轶一惊:“难不成……”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很明显想到了。   “但愿是我多虑了。” 第940章 可乘之机   陆季山回到府上就去了书房,这都快两个时辰了也不见出来。   陆三夫人觉得奇怪,夫君可从没有如此勤奋过,难不成这是要再考个状元不成。   陆三夫人进来的时候陆季山拧着眉头,陆三夫人本来想骂他几句的,一下停住了,她还从未见夫君表情如此凝重过。   “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陆三夫人给夫君倒了杯热茶。   陆季山手里捏着茶却没有喝:“家里无事,只是瑶儿的处境只怕要难了。”   陆三夫人却是不大信的:“怎么会?皇上不是一直护着瑶儿呢。”   “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陆季山并没有和陆三夫人详说,她向来胆子小,若告诉她原委,只怕她更慌。   “瑶儿可有着身孕呢,大哥和玉庭也不在,不行,我们得赶紧告诉大嫂。”   陆三夫人着急的往外走,被陆季山叫住了:“回来!慌什么慌。”   “我怎么能不慌。”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瑶儿处境艰难,陆家也不会好过,她当然紧张。   “你告诉大嫂她只会跟着担心,她还有昇儿和瑾儿要照顾。”   “那怎么办?”   “我已经想到办法。”陆季山道。   今日常大人本想将他一军,却被他反将了回去。   若他真在此时能入内阁,或许会让世家更加忌惮陆家,但如今大哥和玉庭不在京中,对瑶儿的处境是有好处的。   常大人如今被奉为内阁之首,走的是纯臣的路子,为防外戚坐大,提议皇上立妃,平衡后宫,压制皇后权利,这也倒是职责之内。   可若他是因为旁的原因那就不得不防了。   常大人毕竟是先太子的人,到底隔着一层,皇上继位后,从皇陵接回了成王殿下,如今和先太子妃都在宫中。   其实,先太子薨逝后,朝中不是没有人提过立皇太孙,可那时太孙年纪太小,先太子妃母族不兴,根本没有和睿王、景王相争的实力,而后,先太子势力撤出朝堂,蛰伏下来。   再后来,赵恒回京,京中形势便是在那时发生了微妙变化,睿王和景王落败,以玉庭为首的先太子势力表明态度支持赵恒,赵恒也算是占尽了当时的天时地利人和,终是将他推上这把龙椅。   若常大人此番是为了立成王为太子做准备,那瑶儿腹中的孩儿就危险了。   或者,常大人是故意兵行险招,逼陆家动手,逼陆家出错。   毕竟,现在陆家只有他一人,较之以前容易对付,此时发难,的确是最好时机。   不管常大人做哪种打算,陆家都不能乱了阵脚,更不能坐以待毙。   “你一个四品小官能有什么办法。”陆三夫人白了夫君一眼。   儿子都比他官职高,权力大,外面人提起陆家,怎么也不会想起他这个陆三老爷。   “玉庭和大哥出京前都留了人手给我,不然他们能放心出京?此事莫要告诉大嫂,我会安排。”陆季山道。   陆三夫人点了点头:“好,我不说,只是你自己小心些,不行就传信给大哥。”   朝堂上那些人也太无耻了,大哥才离京几日就为难瑶儿,这还是人吗?   “我知道,你先回房,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   赵恒还未下朝,陆瑶已经知道今日朝堂上的事了。   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   虽不能断言常大人是敌人,但,只怕已经不是过去的盟友了。   常大人今日提立妃绝非偶然,他这是在激化皇上和臣子间的矛盾。   赵恒若立妃,便是向臣子妥协,就要受他们牵制。   可若不立妃,君臣离心,他们就会把目光转向别的势力,比如成王。   当初睿王和景王争夺储君之位两败俱伤,他们的不少势力为了家族利益都转而支持赵恒。   另一部分便是先太子的人,或许他们其中一些支持赵恒只是权宜之计,毕竟先太子留有血脉,在他们心中,成王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三哥离京,这些人怕是要以常大人为尊了,或者说,常大人要趁三哥不在京中,收回他手中的先太子势力。   赵恒继位虽不能说是渔翁得利,但绝对是三方妥协后的结果。   朝中真正属于他的势力还太少,这也是他急于将兵权收归顾家的原因。   比起兵权,朝中各方势力盘踞才是牵一发动全身。   云泽去了冰国,曾家态度不明,东宫虽对魏家有恩,魏铭纵有心帮扶,可内阁早不是两年前的内阁,他到底太年轻。   为了不让魏铭过早趟进浑水,赵恒将他安排进国子监,不管是常大人还是冯曦晨都是乐见此结果的。   剩下便是孙天得和宋轶,他二人都是寒门出身,在朝中没什么自己势力,大理寺和顺天府都是徘徊在内阁之外的。   刘大人……刘大人性子耿直,虽支持赵恒,但和赵恒之间诸多政见不同,今日不就被常大人利用,做了筏子。   赵恒举办诗歌会,也是想提拔自己人才,毕竟他可用之人太少。   陆瑶选拔女官也是想助他,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提早来了。   陆瑶有些担心,赵恒如今被夹在两难之间,势必要在一方势力之间做选择。   若她此胎是位公主还好,还能为他们争取些时间,若是皇子,只怕连赵恒都会有危险。   夏竹看着陆瑶手中的茶直到变凉也未喝一口,有些担心,忙安慰道:“娘娘放心,皇上是不会纳妃的,皇上心里只有娘娘。”   陆瑶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娘娘担心什么?”   陆瑶抚着小腹,她担心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已经惹人忌惮了。   可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这个孩子,更不能让赵恒出事。   正说着话,听到外面一串脚步声,陆瑶便知是赵恒下朝了。   “窈窈可准备好了吃的,被那群老头子缠了一上午,快饿死了。”赵恒掀帘子进来,在陆瑶身旁坐下。   夏竹福了福身:“奴婢这就让人送进来。”   赵恒挥手,夏竹很快退去,赵恒搂着陆瑶肩膀:“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可是因为前朝之事?” 第941章 不便干涉   朝堂之事赵恒从不瞒她,很多时候他会主动提起,问她的意见。   他们一同走到今日,彼此都是对方最值得信赖之人。   “推选女官入朝这事是我操之过急了,非但没有帮到你,反倒给你惹了麻烦。”若不是刘大人今日以此为由,也不会让常大人这么快有了可乘之机。   赵恒反倒坦然:“该来的总要来,反倒更能看清人心,未必就是坏事。”   在他心中,煦儿是太子哥的唯一血脉,是他的亲人,所以,当年他才毅然回京接他离开。   他从未想过,最后坐上这把龙椅的人是他。   “你知道?”   赵恒摇头:“我此前并不知常大人会在朝堂提起此事。”   一般像常大人这样的倚重之臣,在朝堂上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和皇上提起通气,他们所奏之事,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你觉得是常大人一意孤行?”   “也许更多是试探,太子哥薨后,常大人能蛰伏这么久,就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你是说常大人会担心你会对成王不利,在试探你的态度?”   若论正统,就是赵恒的身份也比不上赵煦这个嫡长孙尊贵。   她担心常大人会对赵恒不利,而常大人也有这个担心,毕竟,成王是先太子一脉唯一血脉。   “也许吧,毕竟都是未发生的事。”赵恒放下手中的茶。   “那若他的目的不止如此呢。”   “大齐的江山禁不起折腾,我既坐上这个位置,总要对它负责。”待煦儿长大,若他还想要这个位置,他会传位给他,只是现在,不行。   一家之主尚不可随意更换,更何况是一国之主。   煦儿年幼,若他此时便让位给他,只怕朝堂各自为营更加严重,好不容易稳定住的局势又会乱了。   这是陆玉庭拿命给他换来的江山,他若如此丢了,哪有脸见他。   ……   赵煊和顾昭华的早膳虽不值几个银子,但让赵煊心里更加不舒服,他堂堂大齐王爷,这过的叫什么日子了,兜里别说叮当响了,一个子都没有,连响都没得响。   不行,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休了那个妒妇。   赵煊再次怒气冲冲的进了沈凝霜的院子,这次没人拦着,王妃娘娘交代过,王爷若来,不必拦。   赵煊大力的推开门,砰的一声把正在用早膳的沈凝霜吓了一跳。   只是她向来稳重,脸上并未任何表现,缓缓的起身行礼。   沈凝霜忽略他脸上的怒气:“王爷可用过早膳?”   赵煊哼了一声,负手而立,拿鼻孔瞧人的不屑模样:“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   “王爷莫不是还因为账房管事的事生气,案子已结,银两也追回不少,王爷莫要气坏了身体。”沈凝霜声音委婉动听,娓娓道来,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赵煊若不是太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险些要被她糊弄过去了。   “不是这个。”赵煊语气中带着幽怨。   “那想来是衙门的事,臣妾就不便干涉了。”沈凝霜目光不咸不淡,确切的说是没什么感情的看了他一眼道。   很明显,在告诉他,不要把衙门的情绪带到家里来,这里不是衙门。   “沈凝霜,本王要……”休了你三个字未说出口,柳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娘娘,宫里来人了。”   “宫里?”赵煊吃惊问道,怎么他刚下朝未听五哥提起呢。   “正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张公公已经快到门口了。”   赵煊看了沈凝霜一眼,先去接旨,等会再说休了她的事。   张公公是和孙不二一同入宫的,平日和孙不二关系最好,两人如今都是宫里的大红人。   “皇后娘娘懿旨,肃王妃温良恭顺,持家有道,堪为妇人表率,特赏赐玉如意一柄,蜀锦十二匹,珍珠一斛,各式玉器八件,红珊瑚一对,愿王爷王妃琴瑟和鸣,永以为好……”   张公公笑着宣完旨:“皇后娘娘还说,让肃王妃常进宫叙话呢。”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沈凝霜朝凤阙殿的方向再次行礼。   张公公来时喜气洋洋,走时也是满面春风。   赵煊愣在原地,什么玩意儿,温良恭顺?持家有道?堪为表率?说的是她吗?   “王爷方才要和臣妾说什么?”那么严肃的口吻,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怕是生她的气吧。   皇嫂如此夸赞这个妒妇,还让他们琴瑟和鸣,他们都是被这个女人骗了。   这个沈凝霜可真是克他,如今好了,连休都休不得了。   “没有,没有,本王就是下朝过来看看王妃,本王,本王先去忙了。”赵煊说完,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出了院子,气的在那里直跺脚,直骂自己没出息,堂堂王爷,连个娘们都收拾不了。   算了,看来只能再寻个机会了,总之一定要休了她。   兴旺看自家王爷怒气而去,颓丧而归就知道,王爷肯定还没有休成王妃,不过,他倒是有件重要的事向王爷汇报。   “王爷,王妃昨日出府了。”   “去了哪里?”赵煊问道。   “去了一家铁匠铺子,那家铁匠铺子是京城打造宝剑手艺最好的。”   赵煊神色一紧:“她去哪里做什么?”   “小的打听了,王妃打造了一把长剑。”兴旺特意张开手臂比划了下,还加了句:“京城杀猪宰羊的刀都是在刘铁匠那里打的,能一刀把骨头砍断,十分锋利。”   “你说她好好的打剑做什么?”赵煊的心一阵冷似一阵。   “兴许是,以前的剑不好使了……或者忘在沈府了……”王妃平日里的行为,还真少不了一把趁手的剑,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赵煊回头看了眼沈凝霜的院子,好一会儿才转回头看着兴旺:“本王……刚才对王妃是不是有点严厉了?”   兴旺也看了眼王妃的院子,然后缩着头,点了点,压低声音道:“有,有……点。”   兴旺话音刚落,只见自家王爷又折回去了,步子很快,凌乱的很,身上的袍子都带飞了起来。   沈凝霜看赵煊去而复返,实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正要起身行礼被赵煊喝住了:“坐着,你坐着,别动。” 第942章 公务繁忙   赵煊双手朝前伸着,示意她别站起来:“坐着说话就好。”   然后在沈凝霜边上站着,规矩的很。   “王爷怎么不坐?”   赵煊搓着手:“不用,我站着就好,站着舒服。”   “王爷……怎么了?”沈凝霜觉得赵煊有时的行为真挺让人费解的。   “没有,本王,本王刚叫王妃名字,后来被一打岔,忘记了,刚突然想起来了,本王觉得王妃的名字取得好,取的十分好,岳丈大人学问就是好。”赵煊一边说一边点头,真诚的模样连自己都信了。   “是吗?”   “是!”   “臣妾的名字乃家母弥留之际所取,臣妾出生那日正是霜降。”   “什……啊……”赵煊说什么的时候舌头抖了下,差点没把舌尖咬掉。   “王爷怎么了?”沈凝霜看他表情不对。   “没什么,没什么,本王是觉得,王妃这几日操持家里一定十分辛苦。”操心的都是杀人焚尸的大事,一定相当的累。   “还好。”王府的确事挺多的,挺累人的。   不过顺天府的宋大人办案很快,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杀鸡儆猴,想必,日后府中无人再敢作妖。   “本王前几日接了差事,一直未抽出时间陪王妃回门,不如今日本王陪王妃回沈府如何?”赵煊脸上的笑容有些讨好。   沈凝霜愣了下:“不必了,王爷公务繁忙,再说,未曾告知父亲,只怕招待不周。”   “那,那就明日,身为晚辈一定要拜访岳父大人的。”赵煊急急道。   他都如此诚恳了,她怎么都不忍对他下手了吧?   “好吧!”沈凝霜看赵煊如此诚意并非作假,便答应了。   赵煊松了口气的模样:“本王这就去亲自准备礼物,王妃不必操心,安心歇着,交给本王便好。”   “那便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那本王去了。”   “臣妾送王爷。”   赵煊伸手:“王妃坐着便好,本王自己走,自己走。”   赵煊出了门,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就没命,幸好他机灵,圆回来了。   兴旺看自家王爷满面春风的出来了,赶忙凑上去:“爷,怎么样,王妃不生您气了吧。”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家爷的本事。”   “王爷这是要去哪?”   “明日陪王妃回沈府,选礼物。”   兴旺竖起拇指:“王爷果然高明,王爷陪王妃回了娘家,给足王妃面子,王妃那把刀自然不会用来杀王爷了。”   “那必须的。”   赵煊带着兴旺兴冲冲的出了门,选了礼物,突然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没带银子。   兴旺可怜巴巴:“爷,奴才的银子可不够,不如先送回去,让他们找账房先生取。”   王爷挑了这么多礼物,他一辈子的银子都不够买的。   “有道理。”赵煊一想,顿时摇头:“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那是王府的银子。”顺天府办案速度快,追回了不少银子呢。   赵煊没好气的白了兴旺一眼:“你蠢啊,还王府银子,那银子能花吗?”王府都成别人的了,还王府银子。   兴旺一想可不是吗?本来买这些东西是讨王妃开心的,别再一个不小心,把命丢了。   “王爷英明,是小的蠢,可这些东西怎么办,还买不买了?”   赵煊气的一脚踹过去:“狗东西,蠢死你得了,爷是干什么来了!”   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还买不买?蠢货,气死了,他身边怎么就净是这些蠢东西。   赵煊气的叉腰,想打人,忽然想起什么,然后低头迅速摘了挂在腰间的玉佩兴旺道:“去,把这个当了。”   “爷,这……”真穷的要当自己东西了?   “别死当,爷还要赎回来的。”赵煊低声道,生怕被人听到。   兴旺很快回来:“王爷的玉佩是老物件,那老板看到高兴坏了,当了不少,打发这些银子还有节余呢。”   小二将东西搬上马车,正要回府时,赵煊突然问道:“你说的那个铁匠铺子在哪?”   “就在离这里不远。”   “带本王过去。”   铁匠铺子在拐角的位置,虽处在闹市,但却是闹市中的角落,老板姓刘,祖传的手艺。   听闻顾将军的鸣鸿刀和定国公世子的游龙剑就是刘家先人所打造,当然也只是传闻。   远远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走进铺子便看到一个汉子汗流浃背地翻打着铁砧上的撬棍,火花四溅。   “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在货架找。”男人大着嗓门吼了声。   “你们掌柜的在吗?”   “老板,有人找!”那人的嗓门很大,忙着手里的活计,没空和他啰嗦。   “昨日有人来你店里订了把剑,你记得吗?”赵煊看到老板出来后问道。   “不记得。”老板摇头,每日都有人来他这里打兵器,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一个年轻女子,个子这么高,眼睛大大的……长得挺好看的。”赵煊比划着沈凝霜的身高,好像就到自己下巴这吧。   虽然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但长得还是不难看的。   老板想起来了,年轻漂亮的女子昨日的确是有过一个,面相挺贵气的,她订的剑要求挺多的,还自带了图纸,当然,给的银子也不少,付了三倍的订金。   若不是她订的这把剑样式别致,有些挑战,他是不会接的,马上年底了,前面还有好几单生意呢,这把剑最快也得等到明年二月才能取货。   “是有一个,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老板十分警惕。   别看他的店小,这客人可多着呢,一般老百姓都是些小东西,不会订做,来他这里订做兵器的,都出的起大价钱。   当然,他也有原则,他只给大齐人打造兵器,且要看心情。   “她是我娘子,她订的那把剑是送给我的,这样,剑打成之后,你差人给我送个信儿,我派人来取。”   “这不行,我们做生意的最讲原则,谁订的,拿单子来取。”老板摆手不肯。   “你这老板怎么这么固执,你知道我们王爷是谁吗?” 第943章 一脸崇拜   赵煊想踹死他,这个蠢货,他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王妃要弄死他是吧?   “草民参见王爷。”刘老板赶紧行礼。   赵煊指了指兴旺,然后让刘老板平身,刘老板这个人也是死犟派,凭订单取货,只认单子不认人,不肯改规矩。   不然凭着兵器榜上排行前二的兵器都是刘家祖上打造,加以利用,生意早就做大了。   可人家从不拿先祖名头说事,说说那些都是民间传言,做不得真,所以这么多年,还是这个小铺子。   赵煊只得离开,本来想着提前取了那把剑,然后藏起来,没想到这是个死脑筋的老板。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他松了口气,那老板说,那把剑最早也要到明年二月才能做好,这几个月他还是安全的。   “这老板也真是个死脑筋,知道您是王爷,还不肯松口,王爷放心,今晚小的就带人一把火把他的破铺子烧了。”兴旺替自家主子不忿。   赵煊这次真忍不住,一脚踹屁股上了:“自己蠢还怪别人,烧了?你当顺天府和大理寺的人是吃干饭的,不用一日便能查出来,还嫌爷不够丢人是吧?回府!”   赵煊回头看了眼这个刘家铁匠铺子,若是搁以前,他也会一把火把铺子烧了。   但他现在可是大理寺少卿,手下一帮兄弟呢,那种烧铺子的缺德事能干吗?   赵煊派人向衙门告了假,孙天得不但准了,而且批了三日,肃王殿下的家事是得好好处理。   兴旺兴冲冲的从大理寺回来,人家孙大人能当大理寺卿不是没有原因的,瞧瞧人家这觉悟,说,若是王爷觉得三日不够,派人告知一声就好,最近衙门里也没什么事。   哪像那个刘铁匠,死脑筋的,只配做铁匠。   兴旺添油加醋的夸着孙大人,赵煊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了:“你懂什么,爷不上衙门哪来的银子?”   大理寺的俸禄也是两份的,朝廷一份,衙门里一份,这份是按功劳分的,功劳越大,银子越多,这是五哥在时定的规矩。   不然寺里的当差的,都卯足了劲的查个什么案呐,嫌在衙门里喝茶不舒服吗?   “孙大人哪敢克扣王爷的银子,王爷向他告假,那是给他脸……”兴旺话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记。   “你懂个屁,什么王爷,混吃等死,被人骗吗?”赵煊给了他一个白眼,这蠢货到底什么时候能长进些,一天到晚的净拖他后腿。   翌日,赵煊陪沈凝霜回门,沈大人昨日接到消息说肃王陪女儿回门,厨房从昨日就开始准备食材了,一早就派了人在门口守着,等女儿回府。   肃王府的事京城传遍了,而且皇上在早朝时还特意提起,说实话,他有些为女儿担忧。   “老爷,小姐的马车到了。”   沈大人连忙纠正:“没规矩,该称呼王妃。”   沈大人步履匆匆的往外走,走了几步忙停下脚步,整了整衣冠,问身边的管家:“我这样可还行?”   管家笑:“老爷今日精神的很。”   沈大人点头:“这就好,这就好,厨房的菜可备好了,凝霜喜欢的可都备了?”   “老爷,您都交代许多遍了。”   沈大人一边点头,一边向前走,过了垂花门不远,便看到沈凝霜一行。   “父亲。”沈凝霜微微屈膝道。   “岳父大人。”赵煊连忙问安。   “王爷折煞臣了。”沈大人可不敢当肃王的礼。   他最担心肃王因为王府的事迁怒凝霜,这孩子是个性子倔,认死理又不肯服软的性子,受了委屈是绝不会说的。   肃王的性子……大概是三年前,他那日和同僚在醉仙楼小聚,正巧碰到肃王和那时刚回京的皇上打架。   那场面,记忆犹新,说实话,印象并不算好。   肃王在京中的名声着实不算好,但人家是皇上的儿子,名声好或者不好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当初皇上突然赐婚,他是觉得不合适的,背着女儿悄悄递了拜帖求见皇上。   皇上没见他,只让常公公带了句话给他,说沈小姐和肃王天作之合。   他便知道圣意不可违,回府后,女儿倒比他还淡定,从未抱怨过他这个父亲无能。   凝霜十二岁管家,这家里的一切都是她操持的,这些年难为她了。   如今看肃王……倒是挺和气。   “不敢,不敢,都是小婿应该的。”赵煊的态度十分谦卑。   沈大人自然不敢怠慢,毕竟今日之后,女儿还是要回王府的。   “爹爹,王爷,先进去吧。”沈凝霜道。   不然他们两个在外面揖来揖去,倒叫下人看了笑话。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说岳父大人先请,另一个说王爷先请,场面有些搞笑。   沈凝霜无语,只得再次开口:“王爷,您先请。”   父亲一向谨小慎微,墨守成规,让他走在王爷前面,自然是不敢。   赵煊愣了下,然后拉着沈大人的袖子道:“一起走吧。”   沈凝霜走在二人后面,脚步不疾不徐,十分淡定。   “没想到王爷对老爷如此敬重。”柳叶在沈凝霜一旁小声道。   沈凝霜又看了眼前面还在互相恭维的两人,说实话,赵煊真的是越来越让她意外了。   虽然传言未必是真的她知道,但传言和真人也差太远了吧。   赵煊今日是卯足了劲哄岳父大人开心,毕竟是宫里长大的,虽然不算多精明,但哄人开心也算是耳濡目染了。   沈大人颇有些受宠若惊,看来王爷很看重女儿,不然也不会对他这个岳父如此尊敬。   赵煊投其所好,给岳父大人买了上好的茶叶,两位弟弟是笔墨纸砚,给沈凝雪的是锦缎。   用膳时,沈凝霜的弟弟妹妹也在,沈耀祖沈耀宗见沈凝霜一贯是像耗子见了猫,怕的很,可见姐夫竟如此平易近人,没一会儿就放开了性子,毕竟都是半大孩子。   “姐夫,我听说你前些日子破了一桩贩卖人口的大案,救了不少百姓,姐夫可真厉害。”沈耀祖一脸崇拜道。   “一般一般啦。”赵煊心里还是十分得意的,从小到大夸他的人真是不多。 第944章 妖妖娆娆   父皇以前常骂他蠢,从小到大没少挨骂,做什么错什么。   在五哥没回京之前,他是被父皇骂的最多的皇子。   其实,他也想讨父皇欢心,但总是事与愿违,越做越错。   后来,他索性就不去父皇面前晃悠了,什么都不做的在府中混日子,也省的被骂。   在金吾卫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天天起早贪黑的练兵,可他武功方面资质平平,强身健体还可以,遇到真危险那就不行了,也不是领兵的料,一直也没多大建树。   虽然每次宫变他都在,但也没派上什么用处,上次在皇陵,若不是昭华让他先走,说不定没命回来。   说实话,他都挺鄙视自己的,烂泥扶不上墙,觉得自己干啥啥不行,他辞了金吾卫的差事,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五哥一句话,他进了大理寺,没想到大理寺挺适合他,他都没发现他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比起他之前干的那些事,五哥对他是真不错,他鲜少服过谁,五哥算一个。   “姐夫太谦虚了,我都听说了,那黑心的煤矿老板把人关在那里,用鞭子抽他们,逼他们拼命干活,还不让吃饱,都把人折磨疯了,我有个同学的表舅就被骗去了,若不是姐夫破了这个案子,他表舅还不能回家呢,我同学特别感激姐夫……”这个人口案挺轰动的。   其实不止他们书院,京中还有不少百姓被骗了去。   “这都是我该做的,让你同学莫要放在心上。”这倒是实话。   他带着人破案的时候其实也没想过什么造福百姓的,就想着把案子破了。   “姐夫,我能不能带同学去大理寺看看……”半大的孩子血气方刚的,这会儿把赵煊当英雄崇拜了。   赵煊正要答应,听到一声轻咳,沈耀祖看到长姐的目光,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脸上的得瑟也收起来了:“姐夫别当真,我开玩笑呢……”   屁股上的伤还疼着呢,他可不敢惹长姐生气。   赵煊看着沈凝霜的表情,竟有几分讨好的味道:“其实衙门里有时也不是特别忙,带同学去看看也是种学习。”   沈耀祖看姐夫这样说,下意识的去看沈凝霜,有点期待。   沈凝霜笑道:“耀祖还小,不懂事,王爷别惯着他。”大理寺衙门乃执法的威严之地,又不是集市,哪能说逛就逛。   “小孩子嘛!”赵煊不觉得这算多大的事。   “就是孩子才不能惯。”耀祖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人一起哄,什么事都敢答应。   事事都顺着他,他便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越发无法无天了,若是下次说要去逛皇宫御花园呢?也答应他?   他才十五岁的年纪就敢在人怂恿下逛青楼,不严加管教能行吗?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桌上的父子(女)四人一会儿看沈凝霜,一会儿看赵煊,谁也不敢插嘴。   沈凝霜当家惯了,再说又事关自己弟弟,就格外的较真。   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年纪,其他的事情少做,耀祖资质一般,将来未必能中,但沉下心多读点书不是坏事。   赵煊看沈凝霜如此坚持,心想,本来是讨她开心的,搞砸了可不好,不去就不去吧。   “王妃说的有道理,小孩子的确不能惯着。”说完笑着看着沈耀祖道:“你姐姐说的对,一定要听你姐姐的话,莫要惹她生气。”   她一生气,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沈耀祖毕竟是她亲弟弟,也就打一顿,他就不一样了,有可能被毁尸灭迹。   唉,难啊!   沈耀祖点头时缩着脑袋偷偷的看了长姐一眼,还好,还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不过,姐夫看起来也是很怕长姐的样子,果然,母夜叉到哪里都是母夜叉,狼行千里吃肉,不服不行。   赵煊也在观察沈凝霜的神色,他觉得他表现的还可以,应该不会一生气就送他上路吧?   临走时,沈大人亲自送了女儿上马车,马车走了老远还站在门口。   沈耀祖看父亲如此,便劝道:“爹放心,姐夫对长姐言听计从的,长姐肯定不会受委屈的。”   沈大人横了儿子一眼,沈耀祖赶紧闭嘴,回去时,沈大人开口道:“不要以为你长姐出嫁就没人管你,你长姐说的对,以后更要对你严加管教,先生说你的功课还不及耀宗,以后每日早起半个时辰温书,八张大字,三张小字,不许偷懒。”   沈耀祖心里叫苦,但不敢顶嘴,只道遵命。   赵煊在家休息的两日,沈凝霜对他十分客气周到,若不是沈凝霜的行为太过……惊人,他觉得其实还是不错的。   不过,晚上压根没敢提圆房的事,他,不配。   就这样,挺好!   ……   圣元元年冬月初一大朝会,首辅常大人荐陆季山入阁,帝允之。   平宁侯府一门三一品迅速成为京城佳话,且热度高居不下,百姓的热情只能用如火如荼来形容。   那些精明的茶楼又请说书先生说起了陆家的事,从陆侯爷征战沙场到陆家女百家求,再到陆玉庭恃美行凶夺人妻,那叫一个一波三折荡气回肠。   一句话谁让陆家出了个驸马和皇后娘娘呢,这可不是谁都能羡慕来的。   最后总结,读书好不如长的好,不信你看驸马郎,出身好不如容貌俏,陆家美人嫁皇上,俊朗配娇娘,彩凤配蛟龙,但凡长得丑点,都没这份好运气。   陆三老爷入阁后,连胭脂铺子里的胭脂都比之前卖的好起来。   因为陆玉庭惯常摇着一把折扇,大冬天里,那些个书生文人忽然就一人一把,也不知到底是冷是热。   赵煊和顾昭华看到街上不止一个人摇扇子,忍不住翻白眼,这不是神经病吗,大冬天的扇什么扇子,简直世风日下。   这几日正征兵入伍呢,就因为那句读书好不如长的好,一连几日就征了不到十人,他能不生气吗?   好好的爷们打扮的妖妖娆娆的,大白天的摇着扇子在街上晃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小馆呢? 第945章 涂脂抹粉   陆玉庭那小子不就脸白些,腿长些,腰细些,长的好看些,男人要那么好看,有用吗?   上了战场,脸白有用吗,腰细有用吗,好看有用吗,还不得真刀真枪的拼。   再加上顾昭华和陆玉庭之间是有那么些恩怨情仇的,若不是看在五哥面上,他早弄死他了。   “一个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扭腰摆胯的,也不嫌丢人。”顾昭华道。   “可不是吗,这些人都是东施效颦,哪及驸马半点风姿。”流光插了句嘴道。   他也看不下去了,他看到刚才过去的那几个男的还擦了粉,那脸白的,跟死尸似的,吓死个人了。   陆驸马只是长的好吗,那一身的本事他们谁能比得上。   “你懂个屁,什么风姿,他那是一肚子坏水。”顾昭华气道,他可没少被陆玉庭糊弄。   之前说抓什么细作,没少骗着他,使唤他,把他耍的团团转,他都记着呢。   朝堂上他们统一战线,都护着五哥,下了朝,他还是看那小子不顺眼。   如今,人都不在京城,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模仿他。   “我听说是六公主求着皇上要陆公子做驸马的。”   “真的?”   “当然,不然陆公子会娶她?都是被逼的。”   “有个当皇上的爹就是好啊。”   “陆公子长的多好啊,他连白发都好看,仙气飘飘的。”   “可不是吗,他穿白袍多好看,可惜现在都不穿了,被那个野蛮公主逼的都换成蓝色了。”   “就是,好讨厌那个野蛮公主。”   “也不知陆公子什么时候回京,京中没了他,都失了颜色。”   ……   刚走过去的两位姑娘一边走,一边道。   顾昭华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瞧见了吗,年纪轻轻的就瞎了。”   赵煊拍拍顾昭华的肩膀:“想开点吧,靠脸我们的确比不过。”   流光:靠别的也比不过啊。   兴旺:陆驸马的确是厉害。   顾昭华本来是和赵煊一起看征兵情况的,到最后看了一肚子气。   顾昭华因为这事进宫向皇上诉苦了:“五哥,你说这是什么事吧。”   赵恒也没想到,陆季山入阁竟然会产生这么大的效应。   别说,一群大男人拿着折扇,涂脂抹粉的,那画面他一想就受不了,这事情是得想个办法。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窈窈有什么好办法,快说说看。”   “找个生意好的茶楼,让那说书先生说说我三哥智取军粮,和皇上率兵攻打陈国余孽的事,另外,在征兵处放一副我三哥的戎装画像,不出三日,效果自可见。”不能只模仿三哥的美貌,忘了三哥的本事啊,陆瑶心里有些为三哥不平了。   三哥为大齐做了那么多的事,大家怎么就只看到他的容貌呢?   顾昭华虽不愿在征兵处挂陆玉庭的画像,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谁让那些年轻人都盲目崇拜呢。   常大人自那日在朝堂提过立妃之后便再无动静,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反倒和一手提拔起来的陆三老爷成了莫逆之交,让人费解,不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瑶接到三叔派人送进来的书信,让她安心养胎,勿忧。如今之计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下了早朝,宋轶和孙天得二人肩并肩的走着,宋轶摸着胡子道:“还真是被你乌鸦嘴说中,关系越来越好了。”   只是,不知到底是好是坏啊。   “倒是盼着他们更好。”孙天得和宋轶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继而大笑。   朝堂上的事谁说的准啊,昨日惊涛骇浪,今日就风平浪静了,想当个弄潮儿也得先适应得了这风浪才行,但愿别再起幺蛾子了,遇到个好皇帝也不容易。   皇上对诗歌会前三甲的嘉奖也公布了结果。安怀嘉顶了中书舍人的缺,崔景行任枢密都承旨,晏齐鲁任中散大夫。   这三人一个代表了京城没落勋贵,一个代表了清河望族,一个代表山东名门,换言之,以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隐士大家入朝,这只是个开始。   三人都是正五品的官,比起皇上当初进大理寺时的八品主簿,这起点是高了,没办法,谁让他们赶上好时候了呢。   皇上亲自任命的,谁也不能打皇上的脸。   虽然大齐规定四品以下不用早朝,但,也是巧了,这三个官职,中书舍人是替皇上执笔的,换句话说,皇上处理朝政时间他都得在,是皇上的心腹。   枢密都承旨和中散大夫是要参与议政的,虽然只是旁听,但能和朝中大佬们坐在一起已经很厉害了,所以,他们也是要参加早朝。   这几个职位都不高,但位置选的妙啊,皇上光明正大的提拔自己人,毫不避讳,倒让人说不出什么。   连个五品缺都要被臣子反对,那这个皇上做的也没意思了,还不如不做。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皇上的脾气,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崔景行下了朝之后被皇上留下了,御书房内,君臣气氛融洽。   “你入京许久,还未曾拜见过太后娘娘吧?”   “回皇上的话,未曾。”崔景行小心翼翼道。   崔家出事后,清河崔氏虽未曾受牵连,但处境亦十分尴尬。   清河崔氏早在前朝便退出朝堂,虽说不曾入仕,但家族声望并不减,行事十分便利,可京城崔家出事后,清河崔氏也受了影响。   赵恒允许崔家派人接回流放的族人,这种事只能悄悄做,不好大张旗鼓。   睿王肯定是不便插手的,崔后这才写信,请求清河族人支援。   清河崔氏和崔后一族到底同气连枝,若真袖手旁观,反倒让人看轻了,这才是崔家派崔景行入京的真正原因。   人情债难还,毕竟救了崔氏几十口的人命呢。   “臣听闻太后娘娘深居简出,吃斋念佛,臣怕冒昧打扰她老人家。”崔景行这是实话,从未见过的表姑母,突然拜见,可不就是冒昧吗?   再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崔家派人救回族人,妥善安置,也是看在同根同源的份上,并不是攀亲的。   即便如此,崔氏一族许多年的平静也被打破了。 第946章 绣球招亲   “太后娘娘是崔爱卿的表姑母,多年未曾见过族中亲人,十分惦念,特派宫人接崔爱卿一叙,崔爱卿快些去吧。”赵恒一番言语忽略崔后出自京城曾显赫一时的崔家,将崔后与清河崔氏直接联系起来,给人感觉就是太后出自清河崔氏,而非京城崔家。   崔景行知道,皇上这是在告诉清河崔氏和崔太后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皇亲贵胄,将来如何选择,都关乎整个崔氏一族。   崔景行下跪行礼:“臣多谢皇上。”   出了华清殿,自有小太监带着他去太后宫中。   说实话,崔景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太后并没有多少好感,为了一个太子之位赔上了崔家,如今又将整个清河崔氏拉下水,一生沦为棋子,也着实可怜。   圣元元年十一月初三,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赵恒下令休朝一日,恰逢第二日是休沐日,便是连着两日不用早朝。   赵恒继位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轻松的躺在床上和陆瑶聊天。   醒了,但不想起床,也睡不着,两人就盖着被子聊天。   这么冷的天,起早贪黑的早朝的确是不容易。   有的官员住的远的,还得更早起一个多时辰,这场雪下的好,大家都能睡到自然醒。   陪着夫人孩子安安稳稳的用个早膳,毕竟一年到头能连着休沐两日的日子可不多。   “怎么瞧着不大高兴?”赵恒看陆瑶有些心事重重的。   “瑾儿好些日子没进宫了,爹爹不在京,我怕娘管不住她。”其实,陆瑶是有些想家了。   以前还未出阁时,若是下雪,她都会带着妹妹堆雪人,好久没见到她了,也有些担心。   因为她有身孕,家里的许多事三叔和娘都瞒着她。   其实,三叔此时入阁对陆家并没有好处,反倒树大招风。   可此时爹爹和三哥都不在京中,三叔在朝中势单,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三叔应该是想未雨绸缪,提前预防常大人日后对她不利。   “瑾儿那小丫头古灵精怪,昭华这个师父可是尽职尽责的很,顾家不外传的绝学都要教给她呢。”赵恒听顾昭华说起了此事。   只要小丫头能吃得了这份苦,他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瑾儿看着胡闹,其实她心里什么事都清楚的很。”祭祖那日,她亲眼看到了一场本不应该她这个年龄该懂的血腥和残忍。   有些念头,一旦燃起,便很难熄灭。瑾儿的性子她很清楚,她不是随便说说。   “我早说过,陆家都是好样的。”赵恒这话并非恭维,陆家当得起此夸奖。   “我三哥近日有信回来吗?”陆瑶知道,赵恒此刻心里想到了三哥。   “应该快了。”上一封信他们已经说服了乌图国和秋沙国,继续向西行,说服更多的国家。   “那说说你和三哥游历时的事吧。”陆瑶靠在赵恒肩上,手指绕着他的头发在手中把玩。   “我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三哥就不同了。”赵恒哼笑。   “怎么不同?”   “招惹了一路桃花,这次西行要带着赵绾同去,只怕是为了挡桃花。”赵恒语气松快的调侃。   他们师兄弟一向如此,虽然私下里互损,互坑,但对彼此绝对是两肋插刀,有情有义。   “用不着趁我三哥不在,这样诋毁他吧?”陆瑶嗔了赵恒一眼,肯定是嫉妒三哥在民间声望高。   陆家人都护短,这自然不是她三哥的错,那些女子非要追着她三哥,他有什么办法?   幸好不都是露浓那样的蛇蝎心肠,不然三哥可要麻烦了。   “诋毁?你可真是不了解你三哥啊。”赵恒摇头,一副你太年轻,不知江湖险恶的模样。   “我怎么听你的语气……有些酸呢,是嫉妒了还是后悔了?”陆瑶坐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恒。   “我后悔什么,又不是我接了人家姑娘的绣球。”赵恒顺口道。   陆玉庭的艳遇多了去,不过,这一场却是记得最清楚。   “还说不是遗憾,说起人家姑娘的绣球,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吃醋是女人的专利。   赵恒大概没想到明明是说陆玉庭的丑事,倒把自己也连累了。   “那我也是馋你,谁也没窈窈好看。”赵恒的目光停在陆瑶胸口。   陆瑶因为怀孕,那里比以前鼓了不少,房间里烧了地龙,陆瑶身上就穿了一件薄绸衫,在被子里滚了一夜,身上衣衫凌乱,这会儿因为她的姿势春光乍泄。   “色狼,不许看。”陆瑶伸手捂住赵恒的眼睛。   赵恒拿开陆瑶的手,把她又扯进怀里:“老夫老妻,又害羞个什么劲。”   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这算什么啊,小气,不过,赵恒只敢在心里和自己说。   “什么老夫老妻,我还年轻着呢。”女人当然希望自己永远年轻,夫君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一人。   “是,是,是,我老!”赵恒赶紧认错。   “那你说,我三哥怎么就接了那绣球呢。”陆瑶好奇道。   “就你三哥那张脸,最招小姑娘了,人群里数他最招摇,人家姑娘一眼就相中你三哥了,可不就朝着他投了吗?”   “我三哥接了?”这种事,三哥不会开玩笑吧。   “接了。”   “真接了?那岂不是要拜堂。”拜了天地那就是夫妻了。   “拜了。”   “不可能。”陆瑶觉得赵恒又在胡说八道了。   “你对你三哥倒是自信的很?”   “那当然,我们陆家人做事是有底线的好不好?”若真那样,三哥又跑了,岂不害人家姑娘一辈子。   赵恒点头:“其实是师父带我们路过平县,拜访他的一位朋友,得知县里出了个采花贼,已经接连好几位姑娘出事,官府也抓不到人,师父那位朋友为抓采花贼,便想了这样一个办法,没想到被我们遇到了,本来就是一场假招亲,故意引那采花贼上钩,自然是做不得数,不过,那绣球本来是要投给人家师哥的,可没想到她临时改了主意投给你三哥,人家小姑娘可是真喜欢你三哥。” 第947章 死缠烂打   抛绣球招亲之后果然引来了采花贼,只是,他们还是小看了采花贼.   他用的是西域迷香,轻功又好,中迷香之人会产生幻觉,会把对方想象成自己心仪之人。   若不是陆玉庭轻功好,只怕那姑娘清白不保。   其实,长辈们也不是没有动过让两人就,就真的成亲的心思,毕竟,那姑娘对陆玉庭的喜欢,都看出来了。   只是,陆玉庭拒绝了。   “那姑娘伤心吗?”   “怎么不伤心,最可恨的是你三哥把我拖下水。”这件事赵恒记得如此清楚就是因为此,若不是师父说不许师兄弟相残,他那时一定弄死他。   “将你拖下水?难不成那姑娘又转而喜欢你了?”陆瑶狠狠的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   “当然不是!”赵恒赶紧否认,这可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赵恒有些后悔自己开了这个头,这件事就不该和她讲,转移话题道:“饿不饿,起床用早膳?”   “……哎呦!”陆瑶看赵恒不想往下说,忙抱着小腹皱着眉头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赵恒紧张极了。   “宝宝踢我,她想继续听。”陆瑶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赵恒。   赵恒:……   现在又多一招对付他了,没办法,谁让他就吃她这一套呢。   “……你三哥其实就是个混蛋。”   “他到底怎么做的?”陆瑶是真的好奇。   “他对那姑娘说,说,我喜欢他,对他死缠烂打多年,害的他对女人已经没兴趣了……”赵恒是真的不想提起这件事,阴影,一辈子的阴影,可偏偏在陆玉庭众多烂桃花里,对这件记得最清楚。   陆玉庭做出这么混账的事自然不会让他知道,这些都是他自己发现的。   那姑娘虽是女子,却也当得上侠肝义胆,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唯独对他横眉冷对,好几次出口讽刺。   他当时也十分不解,被他师弟拒绝就记恨他这个师兄,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后来他发现,不止那姑娘,她家里稍微清秀些的师弟们见了他也都躲的远远的,避如蛇蝎。   他当时就纳闷了,他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还问了陆玉庭,那家伙骗他说,可能他自小在军营长大,煞气太重,所以,他们不敢靠近。   他虽觉得有些牵强,但也绝对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后来,他从一个师弟口中委婉的知道了此事,那时他们已经要离开平县了,不然那个师弟也不会告诉他。   当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出了平县他就趁着师父不注意,把他绑了,丢进青楼里,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一屋子的姑娘伺候着,看他有没有兴趣。   那小子也是狡猾,不知怎么就哄的那些花魁娘子,最后不但脱了身还收了不少首饰珠宝。   所以说,长得好看是真有用。   但是这事打死是不能告诉窈窈的,在窈窈心中,他的形象一定要是正面的,高大的。   像绑了人丢到青楼去这种事,他一定没做过,不是他。   “哈哈,哈哈……我三哥真那么说,笑死我了,你别说,你和我三哥还真挺配。”一个简单粗暴,一个温柔腹黑,怪不得清虚道长他老人家再不肯收徒,有他们两个真的是够够了,不会有多余的精力。   “那后来呢?”陆瑶才不会相信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赵恒可不是吃亏的个性。   “后来,我把他打了一顿。”赵恒糊弄了过去。   “野蛮。”不过这也像是赵恒的风格。   “你三哥可没少沾花惹草,指不定哪天,哪个姑娘就找上门要他负责。”   那么多姑娘喜欢着,追着,被他骗的团团转,说不定老天觉得他是个祸害,不能轻易放过了,就留他小命,让他也好好尝尝被人骗的滋味呢。   他在信中说,要在西域一带的国家建都护府,他允了。   他还说大概明年开始,那些小国的王子公主就陆续的会来大齐求学,终有一日,大齐定能重现万国来朝的盛世。   陆玉庭啊陆玉庭,祸害遗千年,你可得给我好好活着,长长久久的。   “以前三哥一个人都能应付得了,更何况如今三哥如今可是有妻室的人了,我觉得六妹妹肯定不会准许他纳妾。”陆瑶朝赵恒眨眨眼。   赵恒:……   为什么是六妹妹不许,倒霉的,要收拾烂摊子的都得是他们赵家人吗?   陆瑶听完故事,突然觉得心情好些了,起床,用早膳吧。   ……   这场雪的确下的好,不用早朝,可有人就高兴不起来。   曾江一个上午待在书房,可书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看着外面扑簌簌的雪。   初九便是他和魏荣的大婚之日,没剩几日了,府里从赐婚便开始准备,东西早已妥当。   民间老话说,成亲时风和日丽,婚后夫妻和顺,百年好合,若遇风雪必定好事多磨,命运多舛。   曾江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会有担心夫妻婚后不睦的一日,可真是……好笑。   曾江这边担心,魏荣却完全没这个担忧,她大概是最轻松的新娘了,不用绣嫁衣,不用绣盖头,甚至连规矩都不用学。   这场大雪更是给了她偷懒的借口,反正也无事,再躺会儿吧,魏荣翻个身,听到门被推开,在床上滚了滚,半是撒娇半是嗔怨道:“金橘,你就让我再睡会儿,早膳一会儿再吃。”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   魏荣听到是魏夫人的声音,转过身子,头偏在枕头上,手臂垂在床边,眼睛还是半睁半寐的状态,拖着长长的音:“娘!”   魏夫人在她床边坐下,在她露出的手背上拍了下:“都要做人娘子的人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曾家是大家族,有公婆叔婶,虽说不用立规矩,伺候用膳,但作为晚辈请安是少不了的。   魏荣握住魏夫人的手撒娇:“娘,疼。”   “你倒是知道疼,还有几日便要成亲,还不改改你这惫懒的性子。”魏夫人无奈摇头,这丫头的性子也不知随谁。 第948章 人见人爱   魏荣顺势枕到魏夫人的腿上,手抱着自家娘亲:“娘,曾江说了,让我安心待嫁,等我嫁过去,做我自己便好,曾夫人不会给我立规矩,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拘束,若是不愿和大家一起住,我们还可以去别院住……”   “这又是什么混账话,曾江是曾家嫡长孙,哪有搬出去住的道理。”魏夫人呵斥道。   魏荣撇嘴:“是他自己说的,我又没逼他,再说,我若是嫁给他,日子还不如在家时好,那我干嘛要嫁人,还不如在家陪着娘,让哥哥养我一辈子。”   魏夫人推开她靠在自己身上的身体,魏荣要再靠过去,又被推开了,魏荣皱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魏夫人。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那些话话能当真?”别的姑且不说,就那分开住就不可能做到。   她活这么大岁数,别说见过,便是听也没听过哪家的嫡长子搬出去另过的。   “怎么当不得真,他从不骗我的。”魏荣从床上坐起,盘腿坐在床上,身上披着被子,模样有点搞笑,但表情一本正经。   “成亲过日子不是两个人的事,他现在是答应了你,可以后的事也许连他都意料不到,曾夫人就他一个儿子,如何舍得分出去。”魏夫人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女人的不易。   这个曾江也真是,为了骗荣儿早些成亲,是什么话都敢承诺。   “他是这样说,我也并没有让他为了我分出去另过,娘,我没那么不讲道理,我的意思是,他许诺我嫁给他,日子只会更好,不会让我委屈,也不会纳妾。”   魏荣咬唇,其实,她对纳妾这事是深恶痛绝的,娘为了这个没少难过。   “他有此承诺自然是好的。”魏夫人在这件事上不希望扫了女儿的兴致。   她嫁进魏家时,夫君也曾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还不是背着她在外面养外室,害得她生荣儿时险些丢了性命。   成亲后的那些鸡零狗碎,一地鸡毛毁了她对爱情的所有幻想与欢喜,逐渐平庸,庸俗。   魏荣嘟唇,沉默了一会儿:“他如果骗我,我就不要他了。像陆家姐姐那般和离自己过。”然后拿着他的钱,养二十个漂亮俊俏的小郎君,气死他。   当然,这话魏荣是不敢当着母亲面说的,太过惊世骇俗,只敢提陆璐姐姐的事。   陆璐姐姐和郑勋和离后便是自己带着孩子生活,那郑勋倒是后悔了。   可惜,不论他如何装可怜跪求陆璐姐姐复合,陆璐姐姐都不答应,陆璐姐姐说,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原谅。   那些个嘴碎的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说陆璐姐姐不知好歹,若是换作她,她也不原谅。   “又胡说八道。”魏夫人想把女儿的嘴堵上,这还未成亲呢,就说和离,也不知道避讳。   “娘,我说的是实话,你又生气,难不成就偏要说那些有的没的哄你不成,反正我就是不许,他若娶我就不许有别人,若要旁人那便只能和离,女子活着本就艰难,娘就不要给我弄那些个枷锁了,自己活的开心不就成了。”   魏荣趁着母亲失神,又贴到母亲身上:“娘,女儿以后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的。”   她不反对别人戴着面具和枷锁过活的人生,但她们也不要诋毁她,大家各自安好,和平共处。   魏夫人无奈:“虽是这般没错,但成亲之后日日在一处生活,难免意见不合,你的脾气也要收敛些,他虽是你夫君,可以后也是曾家的家主,考虑之事自然不同,夫妻之间过日子,迁就和尊重是相互的,没有他只对你好或者你只对他好的,娘希望你们两人相互宽容,长长久久。”   “娘,你不知道你女儿多心胸宽广,善解人意,人见人爱吗?该被教育的是他才是。”娘大概不知道曾江以前有多可恶。   她以前在宫里做伴读时,最讨厌的人除了七公主和赵绾,接下来就是他了。   她当时还骂赵绾是瞎了眼的猪,所以才选了嘴毒心眼坏的做驸马。   人生真是永远让人意想不到啊,没想到她居然会嫁给他,她才是那个瞎了眼的猪。   魏荣捂脸,那时太年轻,说过的话不能当真。   魏夫人看女儿捂脸,摇头道:“你呀。”   “娘别担心我,我会过的很好,很好很好的。”经历了这么多,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像以前那般冲动了。   “娘信。”她的荣儿那么好,这一生一定能姻缘美满,顺顺遂遂。   这场雪整整下了三日,初六那日终于放晴,曾江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下,晴了好,怎么以前没发现,阳光是这么好呢。   曾大人到时就发现儿子站在院里,抬头望天,叫了几声都没应。   “江儿?”曾大人声音抬高了几分。   曾江这才回过神来:“父亲。”   曾大人看了儿子一眼:“随我进来。”   曾江看父亲表情,显然是有事要和他谈,便跟在父亲身后进了书房。   “人人都说你要取代上官峰的位置,到底怎么回事!”曾大人有些为儿子担忧。   皇上动上官峰是迟早的事,朝中早就不少人盯着那个位置呢。   到底都有谁,他不清楚,可儿子此时被推出来做箭靶子,他不能坐视不管。   谣言传的有模有样的,连他都差点信了,江儿在朝中除了和淮王交好,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自然也没人替他说话。   如今这样的消息放出去,难保皇上不会多想,大臣结交亲王本就极容易被猜忌,更何况是兵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置。   由此可见,传出这些谣言的人有多居心叵测。   “父亲多虑了,兵部尚书的位置皇上已有人选。”曾江倒是并没有多在意这些传言。   他已经接了皇上的秘密任务,接下来两年或许都不会在京中,如何接那兵部尚书之位,背后之人想挑起淮王和皇上的矛盾不会得逞的。   再说,皇上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他敢让淮王进户部自是用人不疑,不会受他人干扰。   “有人选?谁?”   “父亲,傅家人快进京了。” 第949章 手段狠绝   “你是说定国公?”曾大人又摇头,定国公已经一把年纪,回京也是颐养天年,又怎会再接这个担子,那才是真的有心无力。   “傅行之。”曾江索性不卖关子。   他和此人有过数面,有勇有谋,心思深沉,手段狠绝,是皇上身边除陆玉庭之外,最受倚重之人。   曾大人哼了一声:“荒谬,家奴之子,如何当得大任。”   他无法想象以后同这样的人在朝堂上共事。若是傅行之,他倒觉得儿子更合适。   曾江沉默了一瞬,然后才开口:“傅行之父亲还未去世时定国公世子便为其除了奴籍,后来他战死沙场,两兄弟一直跟着老国公长大,在西北军中战功赫赫,极有威名,如今其兄傅宁之在西北军中地位仅次于老国公,而这个傅行之就更厉害了,老国公收他为傅沛义子,皇上当年回京后不久,傅行之便入京辅佐皇上,而且,傅沛离奇去世后就消失的那把游龙剑就在他手中,父亲应该知道那把剑意味着什么。”   “这不可能。便是再除了奴籍,定国公也不会将他收为傅沛义子,那将来可是要继承国公爵位的。”曾大人觉得儿子的消息有误。   “父亲,英雄不问出处,至于爵位,老国公也未必会在意。”儿子女儿都离世,他还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吗?   “这……”   “兵部尚书的位置皇上是留给他的,只待时机成熟而已,父亲莫要理会外面的那些谣言。”   “你早知道这些为何不告诉为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若是早告诉我,我会如此忧心?”曾大人没好气的怼了儿子几句。   “是儿子的不是。”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脸上哪里有半点歉意。   京城里,尤其是皇子身边,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便是曾家不站队任何皇子,也该查查清楚,这都快四年了,父亲才想起问,不觉太晚?   曾大人从儿子院子离开时并不高兴,连阿昌给他请安都没理,自顾自的走了。   谁有这么个比祖宗还祖宗的儿子能高兴起来,幸好他现在还是个侍郎,哼!   阿昌摇头,老爷这是又被少爷教训了吧,老爷一天也真是,总想教训少爷,那少爷是什么人呐,心狠手辣的,财大气粗的,老爷也比不过啊。   “少爷,东西送去了。”阿昌一脸笑意道。   这一趟可真是趟风冒雪的,路上雪还未化,风一刮,雪沫子往脖子里钻,真冷啊。   “她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啊。”   “什么都没说?”   “是。”阿昌点头。   “你可是亲自送到她手上的?”不应该啊,以阿荣的性子见到东西怎么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小的都是按少爷的吩咐做的!”少爷的事他可不敢怠慢。   曾江沉默了一会儿,若不是婚期将近,他不好再去魏家,也不会让阿昌跑这一趟。   这可是阿荣最喜欢的大画家,这位画家存世的作品极少,他近日才得这么一副,特意送给她的。   “好了,你下去吧。”   阿昌要走时,曾江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上的雪化的如何?”   “雪下的太厚,要等全部化了,怕是还要几日。”商铺门前的雪倒是清了,可是大多数路上的雪都未清理,天气太冷,这雪消了冻,冻了消的,可不得几日才能彻底化干净吗?   “安排人今晚将通往魏府路上的雪都清理干净。”曾江徐徐道。   成亲那日,他不想看到路上有半点雪渍,哪怕是路过也不行。   阿昌咋舌,可哪敢反驳,这个家里向来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可清理雪不是那么容易的,得需要人,府上的人还要清扫院里的雪,准备少爷的婚事,一时间,他哪里去找那么多的人来清理雪。   曾江看阿昌嘴上应下,却表情为难,大概猜到怎么回事。这件事的确是难办。   曾江取了个匣子,拿出一叠银票:“将这些兑成银子,分发给沿路的住户,让他们帮着清扫。”   这样既能清扫自家门前的雪,又有银子拿,他们应该十分乐意。   曾江这么一说,阿昌瞬间明白,还是少爷聪明,这下不愁找不到人了。   阿昌接了银票,匆匆的走了,初九就是少爷成亲的大日子,得抓点紧。   魏荣的确是收到了曾江让人送去的画,只是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副画是赝品,而且还是出自她手。   虽然画被做旧处理了,但还是被她认出来了。   她能说什么,说这幅画是她之前画着玩的,什么时候传出去的她都不知道。   还是告诉他,他被坑了?   显然,都不合适。   只能什么都不说。   金橘看着自家小姐对着那副画都唉声叹气一上午了,忍不住道:“小姐,你是不喜欢姑爷送的画吗?”   “喜欢!”怎么不喜欢,自己画的当然喜欢了。   而且,还被当成是李儒先生的画作,她心里还有点小窃喜。   这副画的真迹在她外祖那里,她见过,外祖本来要送给她的,她没要。   小孩子收藏什么名贵字画,说不准她哪日来了兴致要在上面题字乱画,那画作可就毁了。   祖父之前收集的名画没少被她在上面乱画,一开始祖父生气,后来索性不管,倒是她自己过段时间后悔的不行,恨不得剁了自己不受控制的爪子。   所以,那日回来后她就临摹了一副自己玩,就是眼前这一副。   “那小姐唉声叹气什么。”   “你不觉得这副画眼熟?”   “奴婢当然觉得眼熟,小姐来来回回的都看了一天了。”金橘打趣道。   “你上前看仔细点。”魏荣示意道。   金橘这才凑上前,金橘是魏荣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伺候最多,对于书画也了解一些。   金橘仔细看了半天,点了点头道:“是有点眼熟。”   “看出来了吧?”   “这马眼睛画的倒像小姐的风格,小姐和那大画家心有灵犀哎。”   魏荣无语:“什么叫像,那就是本小姐画的,你再仔细看,右侧边边那里是不是有个墨点。” 第950章 人生赢家   这幅画被后期做旧,然后写上了李儒的名字,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不过,正是因为这个小瑕疵反倒更添了几分真实。   金橘再一看,真的是,她也想起来了,当时小姐说这幅画被这个墨点破坏了,让她先收起来。   小姐向来脾气大,转头就忘了,那幅画就一直在小姐书房里,   “那怎么……”金橘的意思是,小姐的画怎么就传了出去呢。   “想必是魏家出事,遣散下人时不小心丢的。”现在追究这个也没意思了,时过境迁了,丢都丢了。   如今被曾江买回来了,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那小姐要不要告诉姑爷?”   魏荣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他这也是打鹰被鹰啄了眼。”   曾江在字画方面还是有些功底的,他自己的一品天下就是做这个的,大概是一时不察。   “那这画怎么办?”金橘指了指画,要不要收起来,一同嫁进曾府。   “收拾进去吧,带着。”   翌日,魏荣去魏夫人那里请安,又一同用了膳,这才回自己院子,刚走出屋子,冻的打了个哆嗦。   明明有太阳呢,还冻成这样,还没走出院子,听到有人来报说大姑奶奶回来了。   魏荣一喜,转回头朝屋里吆喝道:“娘,长姐回来了。”   长姐有段日子没回来了,景王祭祖之时兵变,赵明瑄也参与其中,当时便被斩了人头,正是冯家的小儿媳赵氏的父亲。   冯家虽未受此事牵连,内阁首辅的位置被常大人取代,幸好保住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冯家这种情况,魏芬也不好往家里跑,再加上天气变冷,两个孩子又病了一场,便许久未曾回娘家。   魏夫人听闻长女回娘家,也忙从屋里出来:“芬儿,两个孩子可好了?”魏夫人也担心外孙和外孙女。   “已经好了,外面冷,娘怎么出来了。”魏芬心疼道。   魏夫人出来的急,并未穿斗篷,风一吹,这才觉得有些冷,笑着道:“进屋,快进屋。”   魏芬也不回自己院子了,随着一起进了屋:“后日便要出门(出嫁)了,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都安置妥当了,雪还未消,路不好走,你怎么一大早的就回来了。”魏夫人心疼道。   从冯府到魏府还有段距离,她又要安置孩子,只怕老早就起了,关键,她那个婆婆不省心啊。   “说来也是奇了,一夜之间,这京城大路上的雪都不见了。”   “雪化了?”这才晴了一日,应该没那么快。   “应该是铲走了,地面上连冰渍,水渍都没有,路面干干爽爽的,十分干净。”   “新皇登基果然新气象,连这些细微末节都想的到。”这些话倒不是刻意拍马屁,出身官宦人家,从小耳濡目染,出口便说了。   “正是呢。”魏芬附和道。   她本该早些回来的,可实在是脱不开身,公公最近仕途不顺,婆婆迁怒小赵氏,平日里夸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儿恨不得让儿子休了她。   如此处事,魏芬心里自然是有些看不上,只是她是晚辈,自然不好说。   她听婆婆院里的婆子说说公公为此训斥了婆婆,说她眼皮子浅,而且,当初这门婚事也是她订下的。   婆婆不敢拿公公怎么样,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刁难小赵氏,一视同仁,便连同她一起立规矩,她想脱身都难。   那日她不过迟了一会儿,便又要借故向夫君房里塞人,摊上这么个婆婆,她也是头疼。   这些个烦心事魏芬自然不会告诉母亲和妹妹让她们担忧,她自己可以处理,婆婆无非就是那么些手段,也玩不出别的。   “你的东西可收拾好了?”魏芬问道。   女儿家的东西,七七八八的不少,不但要收好,到了那边都要用的,还要记得放在哪儿。   “长姐放心,早准备好了。”魏荣语气轻松,像是要嫁人的那个不是她,一点也没有要当新娘子的娇羞模样。   嫁妆都是娘和大哥盯着人准备的,肯定不会出错,还有曾家派人送来的东西,她自己的一些小物件金橘也早收拾好了,她是最清闲的,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连气色都好的很。   “你呀,嫁了人,这大大咧咧的毛病可得好好改改。”魏芬表情满是对妹妹的宠溺,俨然也是随口一说罢了。   “你们一个个就会嫌弃我,巴不得的把我嫁出去。”魏荣撇嘴,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不是我们巴不得,怕是有人等不及。”魏芬打趣道。   魏芬自然知道圣上赐婚的事,曾江能请来皇上赐婚,可见对婚事的看重,对妹妹的喜欢。   曾江如何她不太了解,不过,之前倒是没听说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荣儿的婆婆,那位曾夫人可是个神仙人物。   上面婆婆是自己的亲姑母,婆媳关系不用担心,还有妯娌帮她操持家事,从来不用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操心。   数十年如一日的被夫君宠爱,只怕到现在都不知女人的艰难。   京城都说母亲命好,要她说,那位曾夫人才真真是人生赢家。   “长姐,怎么连你也打趣我。”魏荣这会儿才有些害羞。   “我们荣儿这是害羞了……呀,可真是难得的很呢。”   “长姐……”魏荣抱着姐姐的手臂撒娇。   母女三人说说笑笑的,屋里笑声一片,魏芳一进来,气氛立刻变了。   魏芳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母亲和两位姐姐的兴致。”   魏芳自那次被魏荣威胁后跟着肖从安回了肖家,倒是再没回来过,至于有没有在肖家折腾幺蛾子,那就不知道了。   “魏芳,你说话能不能别这样阴阳怪气的。”魏荣就看不惯她这副样子。   “二姐要嫁入高门了,口气就是不一样。”魏芳就爱和魏荣斗嘴,忍不住。   魏荣正要说话,被魏芬拦住了,魏芬笑道:“三妹妹这么冷的天儿回来给荣儿添妆也是有心了,来,快坐下暖和暖和。”   魏芬伸手让魏芳过来坐下,魏芳倒也没驳魏芬的面子,坐了下来。 第951章 挑三拣四   魏芳的确是回来给魏荣添妆的,魏家三个女儿,一个嫁了冯家,一个嫁了曾家,一个是朝廷重臣,一个是世家豪门。   只有她,嫁了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肖从安,以后再如何都不可能越过冯家和曾家。   魏芳本来觉得肖从安也还可以,可得知魏荣嫁的人是曾江,心态就不同了,觉得自己被骗了。   尤其,还是皇上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   魏芳一坐下,拿着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哭道:“两位姐姐都是有福气的,嫁了高门大户,只有我嫁了肖家那样的破落户,他母亲每日对我挑三拣四,从早到晚的立规矩,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   “那怨谁,路都是你自己选的。”魏荣无语道。   她一天天的不作能死吗?若不是她当初顶着她的名义给肖从安下药,弄了一出生米煮成熟饭,人家也不会娶她,这时候倒是埋怨了。   她该感谢肖从安是个知恩的,吃了这个哑巴亏,否则,整个魏家的名声都要被她带累了。   “那种情况下我有什么办法,你们都瞒着我大哥要回京的消息,我怎么知道……”魏家都要完了,她自己要为自己寻条出路。   谁想到,她前脚嫁给肖从安,大哥就回京了呢。   “这和大哥回京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做下的事别赖别人,魏芳,你要是要点脸,有点担当,你就别一天天的埋怨这个,埋怨那个,肖从安娶了你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凭什么教训我,还不是觉得曾江有能耐,我不就是嫁的不如你。”   “朝中比曾江位高权重的多的是,你倒是嫁一个看看,人家会娶你吗,魏芳,你别总觉得人家肖从安配不上你,若不是你一通搅合,人家本来可以娶更好的妻子,你就知足好好过日子吧,不然,以后有你哭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会哭,就会闹,哭就有理了?   魏芳被魏荣一骂哭声越来越大,听的人心烦。   魏夫人觉得魏芳以前也不至于这么蠢,怎么现在是越发……不知体统了。   魏芬道:“妹夫虽出身寒门,但是个有能力的,他如今已经是户部的郎中,我听说过些日子还要再动一动,比你姐夫在朝中都受皇上重用,他还年轻,你还怕他日后没有升迁的机会?”   魏芳听魏芬如此说,倒是收了眼泪,抽泣道:“长姐说的可是真?”   郎中之上便是侍郎,那便是和曾江一个品级了。   “长姐还能骗你不成,好了,莫要再哭了,后日就是荣儿出阁,日后我们三姐妹想如今日这般随意,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了。”嫁为妇人,诸多不便,哪有做姑娘时自在。   魏芳咬了咬唇,事已至此,她闹也没用。   魏夫人对她的婚事根本不上心,她只能自己博出路,只是她的运气不好罢了。   今日婆母让她回娘家也是因为魏荣要出阁。   不管是冯家还是曾家都不是肖家能比得上的,肖从安的母亲再如何看不上她,也是要看些面子的。   魏芳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她还要去看她的姨娘,再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长姐为何要对她那么客气,我就看不惯她那样子。”魏荣气呼呼道。   “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她婆婆性格刚烈自然看不上她的做派,肖从安整日在衙门里哪顾得上后宅,她婆婆又要教她规矩,她的日子不好过,前些日子张大人家孙子满月,我正好瞧到她婆婆在无人处训斥她,到底都是魏家人,她日子过的不好,我们也无颜面。”魏芬也是过来人,上面有个不懂事的婆婆,自然更能理解几分。   “还不是她自己作的,闹成那样,若不是我吓唬她要把她送姑子庙,她还要闹腾呢。”魏荣被她气死了,那几日母亲和大哥被她闹的头疼。   “好了,好了,马上就是你的大喜之日,莫要想这些不相关的人。”魏芳拍拍妹妹的手。   魏荣点头,很快又喜笑颜开了,和魏芳那样的人置气,不值得。   用了午膳后,魏芬单独去了妹妹院子,给了魏荣两份地契和三千两银票。   魏荣摇头:“我不要,娘和大哥都给我准备了,我不缺的。”   “长姐给的,放心拿着,女子出嫁多拿些银子傍身总没错。”曾家如今是曾江的二婶操持内务,阿荣的性子只怕也不喜管这些。   她初到曾府,下面的下人哪个都要打理,便是主仆,没有好处,人家哪里肯好好给你办事,都是银子铺出来的。   “我不要,长姐给芙蕖留着。”   “我还能少了她的,这些是长姐给你留着的,你放心,我的那些铺子庄子每年不少盈利,这些不算什么。”   她出嫁时,祖父还在,魏家正风光,嫁妆不少,魏家如今虽起复,但和那时到底不能比,这是她最小的妹妹,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出嫁。   “长姐真好。”魏荣又撒娇。   “马上就嫁人,还这般孩子气。”魏芬捏了捏妹妹的脸蛋。   “谁让我有人长姐和大哥疼呢,别人可羡慕不来。”   “你呀,以后莫要和魏芳再吵,在外我们总是一家人,一家人在家里吵几句也就罢了,若让外人看到反而让人笑话我们魏家不会教女儿,落了口柄。”   “是她总是过来挑衅,我哪里忍得住,就她那样子,一点记性不知道长,若不骂醒她,她会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她。”骂她都是为她好,她这样继续作下去,到时若被肖从安休弃,日子更难过。   若不是看在同是魏家人的份上,她都懒得理她。   “你成亲后,出门走动的圈子可不是那群少不更事,只是嘴上厉害的小姑娘,顶多耍耍嘴皮子逞英雄,那些后宅的妇人们才叫厉害,手腕更多,更狠,以后少不得和魏芳在外面碰到,难不成还像今日这般吵?人生气的时候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的,什么都敢说,到时那些人还不是要算到魏家头上?”魏芬劝道。 第952章 炮仗脾气   其实魏芬也是借魏芳的事劝一劝妹妹,就她这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容易得罪人。   嫁了人可就不同了,曾家后宅虽然没传出过什么污糟事,但后宅弯弯绕绕事情多着呢。   那可不是小姐妹吵嘴打架那么简单了,,她担心妹妹心性单纯,直来直去的性子,到时自己吃了亏,反倒没处说理。   “长姐放心,我也就在府里和她吵一吵,到了曾家我不招惹她们,可谁要算计我,我也要给她们好看。”本小姐八抬大轿被他们请回来可不是当受气包的。   魏芬看妹妹如此便知这些话她听进去了:“你婆婆一向不理事,脾气也好,十分好相于,曾二夫人性子爽利,十分干练,在后宅中评价也颇高,但二房内宅情况比较复杂,三房夫人听说身体不大好,若大家各自安好不生事便罢,若是有人生事便不能轻拿轻放了。”   “我知道了。”   魏芬又给魏荣交代了不少,离开时,天已经快黑了,等到成亲那日,家里人多,就没机会和妹妹说这些了。   ……   圣元冬月初八,曾府一片喜气洋洋,府里已经挂上了红绸和红灯笼,作为曾家未来的家主,又是赐婚,自然无人敢怠慢。   曾家二十多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能不热闹吗,连一直在别院修养,吃斋念佛的曾老夫人都回府了。   曾江是嫡长孙,少年得志,位高权重,是曾家最看重的孩子。   曾江的婚事旁人是不敢过问的,毕竟之前的曾江打着六驸马的标签,谁敢和皇上抢女婿?   后来,又以为他死了,皇上还追封了侯爷,他忽然出现,六公主已经成亲,婚事自然该提上日程。   曾江二婶三婶对曾江婚事的上心程度,俨然超过自己儿子。只是,才一开口,就被拒绝了。   曾江年纪不大,可他的话在曾家比谁都管用。   那些还未出口的话自然就不了了之,曾夫人面上不显,心里着急呀,就怕外面的那些传言,说什么小曾大人受打击过重,转而……   于是对未来儿媳的要求就是,身家清白的女子就好。   比照这个标准,魏荣的条件是高出了千百倍,前阁老孙女,文曲星君的妹妹,皇后娘娘至交好友,不论哪一个,曾家也不敢轻看。   曾家将来的二房三房也要仰仗大房过活,虽然是大房办喜事,但热闹程度像是阖府要成亲似的,连二房三房都挂起了红绸。   曾清看着自己的院子也红彤彤的,忍不住对过来给他送茶点的母亲抱怨:“娘,大哥成亲,怎么我院子里也挂红绸,这样让我怎么安心读书。”   曾二夫人手中的盘子啪的放桌上了:“别为自己找借口,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能耐,你成亲,娘也把红绸挂大房院里。”   “娘你怎么老是夸别人儿子打击自己儿子,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了。”曾清抖擞了下手中的书,很是不满。   “打击你?你若不是我亲儿子我都懒得看你一眼,都是姓曾,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曾二夫人倒不是非要让自己儿子和曾江比,只是她想不明白这个理儿,都是一根老藤上的瓜啊。   “那还不是爹比不过大伯,我比不过大哥不也正常?”   “你这会儿倒机灵了,好好念书,明日你大哥大婚,你要帮着去前院招呼,现在把明天的时间补回来,要是下次再不中,只能给你捐个小官,你父亲好歹也是同进士,你怎么就……”曾二夫人又是一阵啰嗦,曾清想把耳朵塞上。   自打今年科考落第,他就没有过过一天耳根清净的日子。   “我知道,我知道,娘别念叨了,大哥不是也没参加科举。”曾清也不想提这事,因为没人敢提。   毕竟,大哥那一年的科举都是厉害人物,比如,文曲星君魏铭。   曾二夫人愣了一瞬,然后回过神:“你大哥是没参加科举,可人家有本事,娶了文曲星君的妹妹。”   “反正娘看我是哪里都不顺眼,恨不得大哥才是你的亲儿子,又能娶文曲星君的妹妹,春风得意,人生赢家。”   “你说对了,你娘我真恨不得他才是我儿子,可惜呀,你有时间在这里抱怨,不如多背几篇文章。”曾二夫人骂完儿子,出去忙活了。   老的,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她就是操心的命。   曾清把书盖在脸上,身子往后一仰:“天哪,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曾二夫人骂完了儿子,又亲自去厨房看了一遍,曾家许久没有这样的大宴,虽然也包了醉仙楼的厨子,但材料得备足了,天气冷,很多食材得提前泡上,临时准备可来不及。   都检查完之后才回了自己院子,喝了口茶:“二老爷还没回来?”   “莲姨娘说她心口疼,派人叫了老爷过去。”   曾二夫人哼了一声:“不懂规矩的小贱蹄子,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误了正事,连他自己都得卷铺盖滚蛋,让人去叫他回来,大老爷那里有客人,让他过去帮忙。”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退下。   没过一会儿,丫鬟回来了,说二老爷说大老爷那里能应酬得来,有大少爷在,那里用不着他。   二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可明日就是大婚,哪里敢闹腾,再说,老太太回来了,一把年纪的,没得让孩子们笑话。   二夫人这么多年操持家里,曾家上下没人说不好的,连老太太都格外的放心。   二夫人这么卖力自然有私心,就怕日后大房哪一天说分府过,那二房可是没点指望了,老的,小的没一个争气的。   曾大人今晚在家里请几位老友,说是因为儿子的婚事,实则不过是有个托辞,毕竟,明日才是儿子大婚之日,只是有个托词才好把这些大嘴巴,不对,是这些多年好友聚到一起。   曾江对那些流言不在乎,可他这个当爹的不能啊,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替那个傅行之当了箭靶子。 第953章 仰仗皇上   其实说实话,那些流言出来时,老曾大人私心当然希望是真的。   枪都挡了,难不成还不敢坐那个位置不成?   可从儿子那里知道真相后,希望破灭了,虽然有失望,更多的是担心。   儿子依旧不闻不问的,他不行啊,当老子的当到像他这么卑微的,也是少见。   曾大人也很郁闷啊,喝了不少酒,他得把这些小内幕透露下。   当然,他不会傻到把皇上埋的这么深的傅行之提前说出来,得罪皇上的事他可不会做。   只对这些同僚说,皇上对儿子另有安排,这个另有安排有些妙了。   这些人也是人精,看着有些醉意了,但谁会傻乎乎的真喝醉?   另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会接兵部尚书的位置。   安排就更有意思了?皇上会让小曾大人接别的差事,而这个差事的重要性,不亚于兵部尚书。   一群老人精喝酒聊天,说话都是半真半假,半吐半咽,接下来那就是叙叙旧,谈谈情怀,夸夸对方的儿女。   在这点,老曾大人自然是最令人羡慕的,太上皇在位时便格外器重他的儿子,差点当了女婿,没想到新皇继位受重用程度不减啊。   早听说皇上要设立新机构,难不成小曾大人就是其一?那可是了不得了。   曾家的事没有能瞒得过曾江的,很快二房的事便传到了曾江那里。   “少爷,二老爷也着实不像话了,您明日大婚,他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阿昌不平道。   其实,二老爷这般也是有原因的,前些日子,武库司有个缺,在旁人眼中那是个肥差。   皇上看重武库司,要什么给什么,要铁矿给铁矿,要银子给银子,要人给人,听说武库司又在研究新兵器,曾江已经下令武库司禁严,为防兵器图纸泄露,非武库司人员不得入内。   武库司虽隶属兵部,可皇上却由曾江负责,换言之武库司这块地方除了皇上就只听曾江的,连兵部尚书的话都不管用。   那这个缺由谁顶上自然曾江说了算,曾二老爷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差事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给自家人。   可曾二老爷一开口,曾江就一口拒绝了,说他不适合。   曾二老爷气的不成,觉得自己这个侄子不给长辈面子,太冷血无情,六亲不认,他这种人就该孤独终老。   曾江也不怕他找父亲告状,比起不成器的亲弟弟,老曾大人还是很清醒的,不但不怪儿子还顺带替儿子教训了弟弟。   毕竟,儿子没什么机会训斥,也只能教训弟弟了。   曾江压根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曾二老爷仕途不顺,也只有在府中摆谱这个能耐了。   武库司可不是谁都能进的,里面没有吃闲饭的,都是凭本事进去的,容不得老鼠屎。   “二房的事自有二婶管着,不用理会。”   “可他如此打少爷的脸面。”   “不用理会。”曾江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脸岂是谁都能打的。   明日就要成婚,他不想与人动气。   曾江去了曾老大人那里,他其实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为了自己。   父子二人同在朝中为官,又各居要职,未免传出什么结党营私的话,父亲很少约同僚到家中来,今日是例外了。   “哎呦,贤侄快过来坐,过来坐,刚还和你父亲夸你呢。”说话的是张大人。   另外几位也十分热情的让他坐下。   “张世伯,雷世伯,邱世伯……”曾江一一打招呼,人家都叫贤侄了,他也不能显得太生疏。   “贤侄真是年少有为,我听说皇上对武库司十分满意,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不敢当,我不过是沾了光罢了。”曾江这话也是承认了皇上对武库司的认同。   “贤侄哪里话,怎么别人就沾不了这个光呢?”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个别人自然是兵部尚书上官峰了,上官峰是太上皇的亲信,在京中没什么人脉,太上皇退位后,他的位置很尴尬啊。   就好像头顶用麻绳系了把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曾江入官场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虽然心知肚明,但不能说开了。   “一切仰仗皇上信任,不然侄儿也当不好这个差事,在朝堂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叔伯谅解侄儿。”曾江举杯道,把所有责任推给了皇上。   反正,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找皇上理论。   皇上英明无双,连天下重担都背的,想必是不会介意的。   他不也替傅行之挡了枪吗?君臣之间也需要礼尚往来的。   因为武库司的缺,他得罪的可不是他二叔一个,朝中大有人想塞自己儿子,侄子亲戚进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会传出,他要接兵部尚书职位这个谣言了。   朝堂一向是杀人不见血的,动动嘴,几句话就可以杀人,何必动刀动枪呢。   众人恍然,原来此事是皇上在背后操持,怪不得呢。   “都是为皇上办事,贤侄不必当真,我们都知道,来来来,满饮此杯。”接着又是一番官场话。   曾江和老曾大人亲自送了这几位大人上马车,毕竟这些话还要靠他们传播出去呢。   待他们的马车走远,老曾大人才看向儿子,哼了一声:“你胆子倒是不小,若皇上日后问起,我看你怎么收场。”   “父亲,我可什么都没说。”全靠他们自己意会,将来皇上要算账,那也找不到他头上。   “你……”老曾大人被儿子这话噎住,不过仔细一想,儿子的确好像什么也没说,就说自己运气好,一切仰仗皇上。   这话也没错啊,功劳是皇上的,都是仰仗皇上,朝中谁不是仰仗皇上呢?他们自己理解成别的那也没办法。   曾大人看了眼儿子,果然心黑的很,利用了人家,还让人家将来哑巴吃黄连,只能自个认了。   他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真是不像他,一点都不像。   “时辰不早了,爹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   曾大人气道:“我早起什么,又不是我大婚。”   说完,丢下儿子,手背后自己走了。 第954章 成双成对   曾江摇了摇头,在后面很快追上了父亲:“只怕父亲不早起也睡不着,明日乐器一响,隔壁街都能听到了。”   “你……”这个逆子,不就是成个亲,有什么好得瑟的,老子二十多年前就成亲了,这都是他玩剩下的。   “父亲晚安。”曾江说完回自己院了,老曾大人气的,差点大晚上的在院里跳起来。   逆子,逆子!   曾江倒是心情挺好,父亲大概真的年纪大了,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啊。   这也不怪老曾大人,自从儿子‘复生’之后他就格外紧张,生怕他再不小心得罪什么人,被报复了。   之前他和驸马不对付,在朝堂上刀光剑影的,他是夜夜睡不好觉,幸好陆驸马出京了,谁知道他还是继续招惹是非。   唉,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老曾大人哪里睡得着,儿子娶亲,他比自己当年成亲还高兴呢。   曾江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说实话,人生第一次这么紧张的睡不着觉。   曾江躺在床上忍不住想,明日结亲的步骤,他没什么朋友更别说参加婚礼了,也就和淮王关系好些,可淮王是个万年老光棍,他更不懂这些,所以,那些个步骤,他都是听来的,并未见过。   荣儿的婚服还合适吧?道路上的积雪都清理干净了吧……   曾江睡着时已经过了丑时了,不过,第二日卯时就醒了,虽然就睡了两个多时辰,但觉得精神格外好。   一身身朱红色的新郎服,越发衬的整个人神采奕奕,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比起曾江的有条不紊,魏荣这边就惫懒多了,被魏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   其实,这倒是不怪她,魏荣昨晚也有些失眠,毕竟在娘家住的最后一晚了,明日就要嫁人了,舍不得。   想想这个,想想那个,不知什么时辰才睡下。   第二日自然醒不来,只能被拖起来,幸好,她平日里睡眠都不错,气色依旧好的,就算在冬日里皮肤也水嫩嫩的。   绞脸的时候,魏荣疼的眼泪花子直冒,怎么这么疼啊,当新娘子不容易啊。   魏荣浓如墨深的乌发被嬷嬷全部梳到了头顶,盘成了扬凤发髻,头上的头冠都是赤金打造,上面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宝石。   头冠两边的金丝微微摇摆,打在魏荣脸上,有些痒,魏荣偏头,平日里不施粉黛的小脸今日黛眉轻染,朱唇微点,皮肤白里透红,平日是娇美可人,今日是夺魂摄魄。   红色嫁衣上绣着鸳鸯石榴的图案,胸前由赤金镶嵌的红宝石领扣扣着,华贵雍容。   这套新娘喜服是曾江准备的,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人群啧啧称赞。   倒不是曾江多事,他怕等魏荣绣完喜服,他等到头发花白也等不到,毕竟那根萝卜似的竹子太让他难忘。   唢呐声越来越近,很快有人进来道:“新郎来了,在外面对诗呢。”   “东西呢,都备好了。”魏夫人紧张的很。   魏夫人按着旧俗,准备的东西都是一对儿的,所有的东西都贴上红纸,红绸系着,寓意成双成对,圆圆满满,红红火火。   “夫人,那对石榴不见了。”金橘昨晚明明放在小姐房间的,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民间成亲新娘要带一对儿连在一起石榴,寓意成双成对多子多孙。   所以,这对石榴魏夫人秋日里就准备上了,为防女儿明年春日出嫁时寻不到,倒是未曾想婚期提前,不过也幸好备了。   “都是奴婢不好。”金橘急的要哭了,姑爷马上就来了,这上哪找去。   坐在床上的魏荣弱弱问道:“是不是放在那边案子上的石榴?”   “小姐知道在哪?”金橘激动道。   魏荣心虚的看了魏夫人一眼,吞了下口水,低头不自然道:“大概……知道。”   “小姐快说在哪,奴婢去拿。”   魏夫人看到女儿投过来的眼光,有种不好预感,果然,听她下一句道:“只怕是拿不到了,因为,我昨晚……吃了。”   魏夫人听到吃了两个字,气的翻了个白眼,这贪吃的丫头,她怎么什么都吃,都这时候了,上哪去找成对的石榴。   “不然,我画一对?”魏荣看母亲被她气的变了脸色,想到个补救的办法。   魏芬连忙道:“算了,吃就吃了,反正总是要吃的。”   这石榴是新婚之夜新郎新娘一起吃的,如今都进了妹妹肚子,也是同她一起嫁进曾家了,一样的。   魏荣可怜巴巴的朝母亲点了点头,是呀,反正都是要吃的,谁吃都一样,曾江肯定不会和她抢,也不会在意自己没吃到的。   “盖头呢,把盖头盖上。”魏夫人能怎么办?自己生的,自己教的,怪谁?   喜婆拿来一个苹果塞进魏荣手中,口中说着吉利话:“平平安安,富贵一生。”   魏夫人交代了句:“这次不许吃。”   盖头下的魏荣小声应道:“知道了。”   这次她真不敢吃了。   昨晚她睡不着觉就起来了,看到案子上有对石榴,就顺手拿来吃掉了,毕竟,这个季节可很难吃到石榴了,谁知道那竟然是成亲要用的。   魏芬也是被妹妹弄的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吃,为了防止她饿了把苹果吃掉,魏芬交代让金橘带些糕点备着。   她是有过经验的,因为成亲那日,为了避免入厕,新娘子都不敢吃东西,等到仪式结束时被饿的头晕眼花的。   魏家和曾家都是诗书传家,新郎迎亲前对诗也不算为难,更何况,娶的可是文曲星君的妹妹。   今日国子监曾经的同窗来了不少,一则曾江也曾在国子监读书,再者,魏铭如今可是国子监祭酒。   年轻人凑到一起就爱起哄,曾江自知这关躲不过,幸好,他以前作诗也只比魏铭差些,总算是过关了。   在一片起哄声中,曾江朝魏荣的院子走去,步子有些快,透着急切,总算可以娶回家了。 第955章 之子于归1   淮王赵毓是曾江的男傧相,看着好友大步朝前,忍不住打趣:“你这也太着急了吧,放心,没人和你抢。”   “你这种没成过亲的人懂什么?”曾江睨了赵毓一眼,单身狗。   “你这还没过河呢就想拆桥,今晚还想不想洞房了?”他不介意带着那群平日里就爱招猫逗狗的宗室子弟狠狠的闹一闹他的洞房。   除了国子监的,迎亲队伍里还有不少宗室子弟,曾家也是浸淫百年的世家,除了自己的姑母淑太妃,和皇族也有不少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作为曾家下一代的家主,他成亲,这些人自然是要来捧场的。   那些个宗室子弟,有钱有闲有地位,可不就爱闹腾吗?还能变着花样闹腾。   曾江这次真被威胁到了,他等了那么久的洞房花烛之夜不能被这些人祸害了。   赵毓难得得逞一次,看着认怂的曾江笑的格外灿烂:“兄弟,悠着点啊。”   曾江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谢谢你。”你这辈子最好当个老光棍,别有成亲那天。   “自家兄弟,好说。”赵毓对自己未来的危险还没有半点察觉。   踏入了魏荣院子,曾江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下意识的去整自己的衣衫。   赵毓在旁边毫不留情的嗤笑:“兄弟,新娘子盖着盖头蒙着脸呢,什么都看不到。”   曾江呼吸一滞:他想换个男傧相还来得及吗?   “新郎来接新娘喽,新郎来接新娘喽。”院里的几个孩子一边往回跑,一边笑着喊道。   魏荣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外面的人看着来接亲的新郎团笑着调侃:“新郎吃闭门羹了。”   “你瞧,新娘子这边先闹上了,我就说娶亲没那么简单吧。”赵毓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几个皇子中,赵毓从一出生就注定与皇位无缘,成年后在朝中也没担差事,大闲人一个。   这些年宗亲中有人成亲,赵毓都是男傧相首选,皇子当傧相,多有面子啊。   所以,赵毓这些年还真参加了不少婚礼,十分有经验。   “怎么办?”曾江却是没经验的。   别说新郎了,就是傧相也没做过,毕竟,他以前在大理寺,整日和死人打交道,谁也不敢请他做傧相,怕受不住这福分。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什么本事?”   “靠嘴啊!”   “嘴?”曾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兄弟,脑子呢?这么多年书白读了,诗词歌赋啊,那些情诗啊,情话啊,用嘴说啊。”   “这样啊。”曾江微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他还以为……   “不然你以为呢?”赵毓拍拍曾江的肩膀:“保重!”   一院子的人都等着看着呢,毕竟,像这种情景,能被大家拿来调侃好多年呢,他也有点期待曾江说情诗的样子。   门被从外面拍的砰砰响:“开门,接新娘子了。”   “开门可以,我们要先看看新郎的诚意。”里面传出女子爽朗的声音。   曾江的新郎接亲团来了不少人,魏荣这里也热闹的很,家里的堂妹,表妹也不少。   陆瑶如今出宫不方便,自然来不了,可她们两人的朋友来了不少,上官舒宁,康冬至,还有陆玥陆瑾姐妹都来了。   “你们说了不算,我们要听新娘子说。”赵毓毕竟是傧相中的老油条了,自然能应付。   女孩子这边相对来说就没什么经验了,魏荣的堂妹魏芯顿时没了主意:“姐,他们让你说话呢?”   “新娘子只和新郎说话。”陆瑾反应倒是快。   赵毓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皱了皱眉,哪来的小屁孩:“小孩子不许捣乱。”   陆玥看妹妹被嫌弃,顿时不悦:“你又不是新郎,捣乱的是你。”   陆玥声音娇娇弱弱的,听起来也像个半大孩子。   外面赵毓咦了一声:“今儿是小屁孩扎堆了是吧?”   “你……”   “你才小屁孩,你全家都小屁孩!”陆瑾接过姐姐的话,怼了回去。   这话一落,屋内屋外一阵欢笑,有意思,有意思。   赵毓也被逗乐了:“是,是,是,我全家都是小屁孩,几位姑奶奶先把门开了,新郎官等的头发要白了……”   又是一阵笑,成亲就是这样,热闹点才好玩。   “那让新郎做首诗,做的好,才能进来……”   曾江没想到过了大舅哥那一关,还要过这一关。   谁说读书好不如长的好,读书好还是有用的,不然娶亲的时候也进不了门啊。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曾江一颗心总算稳了,大步朝魏荣走去。   赵毓后来形容此刻的曾江,就好像猎人看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狼性压都压不住。   赵毓双手环胸,饶有兴趣的看着热闹,注意到新娘不远的粉衫女子,她身边的小丫头他认得,陆家的幺女,皇后娘娘的妹妹,刚才那两个小女娃就是她俩吧?她也是陆家的?   陆玥似是注意到有人看她,一抬头便看到了赵毓的目光,有些不悦的瞪了回去。   哪里来的浪荡子,刚才外面那个说她小屁孩的就是他吧,哼!   刚才还柔柔弱弱的姑娘眼神一下就变了,赵毓慌乱的收回目光,有些尴尬。   曾江像是生怕再有人捣乱,急急走到魏荣旁边:“荣儿,我来接你了。”   魏荣心砰砰的跳着,从盖头的缝隙下看到他伸出的手,魏荣缓缓伸手,曾江一把握住。   两人拜别长辈,转身那一瞬,魏荣眼泪一下涌出来。   其实她没想哭的,又不是见不到,她还可以回家的,可眼泪仿佛就是不受控制似的,一个劲的往下落。   唢呐声响花轿起,魏荣坐在车里,手里抱着那个寓意平平安安的苹果,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这样嫁了?有点猝不及防,感觉不太真实。   曾江骑在马上,胸前系着红花,英姿勃发,眉眼含春,时不时的回头去看身后的新娘花车,明明隔着车厢什么都看不到,可他脸上的笑容像是看到了新娘子似的,表情柔和了身上的冷意。   曾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位兄长也是和蔼可亲的。 第956章 之子于归2   街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这个月可真热闹,肃王殿下刚大婚,今日又是这位小曾大人。   瞧这春风得意的模样,让这数九寒天的季节热闹的跟百花争艳似的。   阿昌强颜欢笑,街上能不热闹吗,少爷让他一路洒钱跟下雨似的,不出来捡的那不是傻子吗?   人家都是意思一下就行了,而且大多都是糖果,在人多的地方撒两把,少爷倒好,一路走,一路撒。   知道的知道这是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天降财神爷呢。   人群中笑声,欢呼声,卖糖葫芦的小贩今日才刚开张,哄的一下,几个小孩就买光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到了曾府门口。   “新娘下轿,吉祥福到。”媒婆的声音敞亮又欢喜。   “小心。”要跨火盆时曾江小声提醒,魏荣朝曾江那微微偏了偏头,只能看到他的鞋子。   “新娘子跨火盆,福气带进门。”   “新娘子跨马鞍,吉祥又平安。”   “新娘子上台阶,地灵又人杰。”   ……   曾家请的媒婆是京城最有名的刘媒婆,那些吉祥话张口就来,跟不要钱似的,这种事情,给多少银子说多少好话,给的多自然说的多,皆大欢喜的事。   曾大人和曾夫人早在中堂等着,看到新人进来,眉眼里的笑掩饰不住,总算娶回来了,可松了口气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一番礼仪结束,魏荣被扶进了洞房。   曾江下意识要跟着,被赵毓拽回来了:“着什么急,一大堆宾客呢。”   哪有新娘子前脚走,新郎就后脚跟着的,这也太心急了。   “你成心搅合是吧?”曾江想把这家伙赶走。   “这是规矩啊大哥,没当过新郎官还没见过别人当新郎官吗?你好歹得表示下。”赵毓摇头,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曾江朝魏荣消失的方向看了眼,只能先去前院表示一下。   喜婆扶了魏荣进新房安置好就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金橘,其余的都在外面候着。   魏荣要揭盖头时被金橘拦住了:“小姐,这个要等姑爷揭的。”   “等他来了,我再盖上不就好了,快憋气死了。”魏荣抱怨道。   “小姐就再忍忍,哪有揭开再盖上的。”金橘劝着。   “好吧,好吧,我这又累又饿的他倒是快点来啊。”成亲的规矩可真是不少啊。   曾江如赵毓所言,就真的是去转了一圈,然后丢下一句去去就回,把场子交给赵毓和曾清。   走到新房门口时,步子停住,整了整衣冠,吸了口气才推门入。   屋内红烛跳跃,亮如白昼,视线越过珠帘,一身红衣的新娘就坐在喜床上。   魏荣听到门响,接着进来了不少人,最后,看到一双男人的脚停在自己面前,那时曾江的鞋子,她今日看到的最多的就是他的这双鞋子。   明明上一刻还在盼着他早些回来,先把盖头揭了,她就可以吃点东西,现在又有些紧张了。   魏荣衣袖下的手紧张的捏在一起,一会儿左手捏右手,一会儿右手捏左手。   喜婆一声笑:“红盖头挑三挑,来年添个大胖小,红盖头转三圈,来年添对龙凤胎。”   喜婆这么一说,大家都跟着笑起来:“新郎官快挑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屋里的这些人都是曾江的亲戚,热场子的,不会真的闹,那些个宗室子弟曾江让赵毓拦住了,省的他们过来闹腾的没完。   魏荣从紧张变成了害羞,什么大胖小,什么龙凤胎,真是羞死人了。   曾江手心也紧张的微微出汗,连手掌握着的玉如意都有些粘腻起来。   一般这种吉祥话都不会照做,不过,曾江显然是当了真,一一照着喜婆那般做了,人群先是大笑,接着发出哇的声音,新娘子太漂亮了,都是夸曾江有福气。   魏荣脸皮不算薄,可被这么多人围观,再加上刚才那些话,还真是有些害羞,脸越发红了。   还好那些人说了些吉祥话之后就走了,没再继续闹下去。   魏荣大大松了口气的模样,让曾江忍不住调侃:“吓成这样?”   “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怕,我是感觉这么多人看着,像是街头耍猴戏的。”魏荣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   今日一天虽然是从早坐到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累,腰酸背痛的。   “耍猴戏?”第一次听人这么描述新娘子。   “是啊,我不就像那猴吗,被一群人围着,就怕那喜婆来句,来,来,来,先给大家跳个圈。”   “咳咳,咳咳。”曾江咳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魏荣嗔了曾江一眼,摘下头冠,随手放在桌上,然后在圆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枣子桂圆的干果,虽然不当饱,但魏荣饿了,拿了个枣子啃起来。   “饿了?”   “大人,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饿吗?我以后再也不要成亲了。”魏荣摇着头,没发觉自己话里的毛病。   曾江手中正在剥的桂圆吧嗒落在桌上:“难不成你本来还打算再成一次亲?”   魏荣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口误:“不就随口一句话吗,想显摆你比我聪明不是?”   曾江哪有这个意思,他是紧张好不好,好不容易娶回来的,丢了怎么办?   “我让厨房准备了吃的,应该马上就送来。”曾江话音刚落,外面响起敲门声,厨房送吃的来了。   魏荣看有吃的,眼神一下亮了,这才对嘛,不然她真要成第一个饿死的新娘子了。   这么冷的天,不让吃饭,不让喝茶,就为了防止路上入厕,这些人真的没有心。   “高兴了?”曾江摇头失笑。   “强颜欢笑吧,不高兴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因为当新娘子要饿肚子,然后就不成这个亲了吧。   “强颜欢笑?”   “难道你不觉得婚礼的仪式很繁琐吗,还有那个喜婆,话真的是很多,这么冷的天,走路就走路,一路走一路说,我都听的很烦……”魏荣忍不住吐槽。   “你的意思是应该……直接洞房?”曾江这话明显的不怀好意。 第957章 之子于归3   可惜魏荣没接收到这个信号,先喝了一口热粥才随意的点了点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省事。”   曾江笑的更加意味深长:“我竟不知夫人如此迫不及待。”   魏荣着这才明白过来,恼羞道:“你想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那个意思。”   “你,你,你……要不要脸,我现在饿着肚子呢,也没洗漱,外面宾客还没散,你想什么呢……”   魏荣话未说完,曾江低头,在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上亲了一口,然后低声道:“甜的。”   魏荣慌乱低头,脸颊发烫,她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更像猴子了,确切的说是猴屁股,脸快烧着了。   “粥里放了糖,当然甜。”魏荣羞涩道。   “我是说你甜。”   魏荣捂着脸,低头趴在桌上,羞的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嗡声嗡气道:“你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曾江看她如此,也不忍心再逗她,谁让她这么……招人喜欢呢。   “好,你先吃。”   魏荣偏头,露出了小半张脸,看了曾江一眼,又低下头,如此反复了两三次,才又道:“你别一直盯着我看呀。”   曾江从进入房间脸上的笑容未曾减过半分,由心而发的愉悦,手撑在桌子上凑在她耳边道:“夫人也别盯着我看。”   “哎呀,谁要看你,是你先盯着我的,你不是要出去敬酒吗,还不快去?”魏荣脚轻而快的跺着地面,开始日常耍赖了。   “我看你吃完。”   “你看着我怎么吃。”   “那我喂你。”   “大人,求求你快走吧,等我吃完你再回来行不行,不然我真要饿死在你们家了。”   曾江本来的那点旖旎心思这会儿也没了,被她逗的止不住唇角上扬。   “不是我家,是我们家。”   “你有完没完了?”这有什么差别吗?   “好,好,好,你吃,我去去就回,先不要喝酒,等我回来一起喝。”   魏荣还趴在桌上,闭着眼不看他的点头,她以为曾江说的是合卺酒还没喝,等他回来喝。   却不知这酒其实稍微有些暖情的功效,母亲怕他们两个不知事,特意让人备下的,对身体并无损害。   家中的事瞒不过他,只是他并未阻止,如今看来不阻止是对的,这丫头对情之一事是一窍不通啊,他这是娶了一个什么活宝。   曾江低头亲她,却被她发现,身子挪开了,吻只能落在她的发髻上,依依不舍道:“我走了。”   “恩,快走!”   曾江离开,魏荣才从桌上起来,脸烫的不行,手捂着脸。   金橘进来的时候,魏荣就是这个样子,有些担心的上前道:“小姐不舒服吗?”   魏荣摇头:“没有,我是……唉,算了,吃东西吧!”   魏荣吃的并不算多,也许是饿久了,也许是被曾江这样一打岔,弄的她心里像是被什么勾似的,痒痒的,挠又挠不到。   曾江一步三回头的从院里出来,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笑容。   赵毓看他舍得出来,忍不住调侃:“笑的春心荡漾的,得逞了?”   曾江给了他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径自往前走,就这点时间能干什么?   等下喝完了酒,赶紧让这家伙滚蛋,太烦人了。   “兄弟,你这时间未免也太短了点吧,要不要宫里……”宫里的秘方几个字还未说完就被曾江打断了:“闭嘴。”越说越离谱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曾江看了阿昌一眼,然后道:“记清楚这张脸。”   阿昌不解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点头,记得呢,少爷和淮王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哪能不认得。   只听曾江又道:“就是这张脸,以后不要放他进来。”   阿昌不明白淮王是怎么得罪少爷了,连   赵毓也愣了半晌,看着曾江的背影追了上去:“你什么意思,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让我防着他们捣乱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让我进来。”   “淮王殿下,我这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菩萨。”   “曾江,我今日算是看明白了,太狗了,有了夫人就忘了兄弟是吧,很好,好的很,以后你们武库司休想从我户部拿走一个铜板,你……”   “太上皇……”曾江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太上皇怎么会出宫。   赵毓也看到了,还看到自己的母妃,连忙上前行礼。   老曾大人刚才就是接到皇上来了的消息,连宾客都顾不上招呼连忙出去接太上皇去了。   今日曾江大婚,淑太妃请旨出宫,对这个侄子,她心里是有些亏欠的,如今他终于成亲,自然是想亲自看看。   本是想早些来的,可太上皇听说后也要跟着一起,毕竟太上皇退位后是真的很闲。   柔妃也爱热闹,就一同跟着来了,毕竟是曾家的喜事,他们在的话,拜堂时自然要以他们为尊,太喧宾夺主,便刻意晚了半个时辰。   今日的宾客大多数都在朝中为官,哪能不认得几个月前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爷。   看到皇上和太妃,呼呼啦啦的都起身行礼。   “朕今日微服出宫,大家随意,都莫要拘束,继续,继续。”皇上很是亲民,笑容慈祥。   若不是亲眼看到,大家真的很难将慈祥两个字用在皇上身上,当然,也确实是……富态不少。   原来心宽体胖这个词一点没错,古人诚不欺我啊。   大概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小辈们成个家,曾江也是皇上看着长大的,差点成为自己女婿的人,喜欢程度自然不用说了。   说实话,比起陆玉庭,皇上还是更满意曾江,陆玉庭那小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守夫道的。   柔太妃连看都不想看儿子一眼,人家的孩子一个个花好月圆,成双成对的,瞧瞧自己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他是哪来的脸参加别人的婚礼,龇着牙,一脸傻笑的,再流个哈喇子的话,那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她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蠢儿子,以前起码还有肃王那个垫底的,现在连那个垫底的上个月都娶亲了,可不就她的儿子最傻吗? 第958章 洞房花烛1   还有更气人的,他给人做傧相做了多少年了?那么好的机会,他都不知道珍惜,哪次婚礼上没有女傧相啊。   结果呢?   他是愣生生把身边人都熬成了新郎官,就剩下他一个光棍汉了。   莫不非要等到同龄人的儿子都要成亲了他还在做傧相?   真的是气死她了,同样是给人做儿子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皇上看了眼瑟缩在柔妃身边的老六,唉,老六的婚事的确也该考虑下了,这可是亲儿子。   赵毓对曾江露出一个求救的目光,曾江假装没看到,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用上官子瑞的话说,报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巴适!   谁说他笑得春心荡漾来着,谁说他时间短来着,哼!   曾江要派人去请魏荣出来拜见太上皇和太妃时,她已经过来了。   曾夫人派身边嬷嬷通知的,太上皇亲自来曾府参加他们婚礼,自然要出来拜见的。   魏荣刚吃了点东西,精神恢复了些,红宝石的赤金头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显得人也更加顾盼生辉。   新人一同给皇上和两位太妃见了礼,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柔太妃看着魏荣那叫一个意难平,这本来是她先看上的儿媳人选啊,多好看啊,瞧这小脸肉嘟嘟,水灵灵的,娇娇软软,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能怪谁,就怪自己那个傻儿子。   柔太妃的笑容和表情,以及紧紧握着魏荣舍不得放开的手出卖了自己。   淑太妃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忍不住提醒。   可是柔太妃没什么反应,依旧拉着魏荣的手:“真是个好孩子。”   淑太妃又咳了一声,什么意思,还想和他老曾家抢人是吧。   不带这样的啊,已经成亲了,名正言顺的曾家嫡长媳。   太上皇察觉了气氛有点微妙,但以他最近和两位太妃的相处经验来看,还是不要管,假装没看到,喝茶,喝茶,茶不错。   “妹妹……”淑太妃碰了碰柔太妃手肘。   柔太妃终于回过神来了,挽尊道:“瞧这孩子长的真是水灵,倒让我想起我们当年进宫的时候。”   “呵呵,是啊,转眼都这么多年了!”淑太妃笑道,心里却道,信你个鬼,不要以为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说实话,柔妃为了儿子的婚事已经近乎魔怔了。   魏荣悄悄的在袖子下舒展着自己被柔太妃捏的红了小手,柔妃娘娘刚才的样子很像怪阿姨,怪怕怕的。   曾江像是有所察觉,悄悄握住魏荣的手,小小的手,又软又嫩的,握在手中格外的舒服。   两人悄悄的互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低头窃笑。   厨房早备上了一桌酒菜,男人们有男人们的话题,女人有女人们的话题。   小辈们退下,只留下长辈们在房里叙话,魏荣作为新妇,回了新房,太上皇在,曾江不便离开,交代府中暗卫打起十二分精神。   太上皇出宫肯定带了足够护卫,他刚看到高鹏跟随着,只是,曾府也不能掉以轻心。   赵毓追上曾江:“你早知道我母妃会来吧?”   “我是神仙吗?”他连太上皇要来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太妃出现在这里。   “曾江,你能娶到夫人,兄弟也是帮了忙的吧?”   “有话就说。”   “你也知道,我母妃当初也看上魏荣了,你能有今天可是兄弟成全你的,如今我就要大难临头,你帮是不帮?”赵毓怕这件事不解决了,自己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能怎么帮,大半夜的出去帮你掳个女人回来?”曾江哼了一声。   赵毓气的手指发抖的指着曾江:“怪不得都说你们大理寺是土匪窝子,果然不假。”   “对不起,我现在在兵部任职。”   “兵部了不起,还不是土匪窝子出来的。”   曾江转身就走,不想和他说话怎么回事,总觉得他身上的单身狗气息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走什么走,我还没说完呢,今日这事你必须得配合,不然今晚你别想进洞房。”赵毓抱住曾江的手臂。   “松手。”   “不要。”   “松手。”   “不要!”   ……   柔太妃,曾夫人一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对方的抱在一起。   “你,你……你们干什么?”柔太妃激动的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曾夫人也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家儿子。   她早就听说那些风言风语了,可儿子非说自己喜欢魏家小姐,坚持要娶。   幸好她今日多留了个心眼,让嬷嬷备下暖情的酒。   都怪这个淮王,她儿子都成亲了,还在这里纠缠。   二人这才察觉不对,连忙松手,各自迈开一步,下意识的解释:“不是那样的。”   柔太妃扶额,闭眼,深吸了口气:“你们两个……”   毕竟前边有过误会,这会儿,唉!赵毓又是摆手,又是上前,连忙拉住太妃的手:“母妃误会了,刚才是儿臣让曾大人帮儿子打听一个姑娘,他不答应,儿子这才,这才……死缠烂打。”   柔太妃自然没那么好糊弄,打听个姑娘也不至于他们两个抱在一起。   曾江看柔太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硬着头皮道:“回太妃娘娘,正是如此。”   “哪家的姑娘,在何处遇到的?年龄几何,家住何方?”柔太妃一连串的问道,若他能回答,倒是有几分可信。   “这不是正要打听吗?”赵毓一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那是在哪遇到的?”   “就是今日,在魏府,迎亲的时候见到的,那姑娘儿子一眼就喜欢,以前从未见过她,儿子就想着让曾江帮忙打听打听。”赵毓为了将这个谎编圆了,脑子突然闪过那个在陆瑾旁边的粉衫女子。   柔太妃看儿子的表情,倒不像假话,看了曾夫人一眼,两人眼神交汇了一瞬,然后才继续试探道:“那姑娘可是魏家的亲戚?”   “兴许是吧,也不确定,所以儿臣正要托曾江打听。”   赵毓这会儿也来不及问曾江意见了,谁让他刚才不答应呢,这下好了,误会闹大了吧,怪谁? 第959章 洞房花烛2   曾江看了赵毓一眼,赵毓一副事情都这样了,你就从了吧的表情。   两人这小动作被柔太妃看在眼里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曾夫人看着心里也难受的厉害,儿子这都成亲了,这个淮王还来搅合,幸好儿媳没看到,不然这可怎么交代呢。   “果真如此?”柔太妃看向曾江求证。   曾江曾在大理寺任职,找人什么的的确擅长,死人的案子都能查,更何况一个漂亮小姑娘。   再说,这个姑娘由曾江来找到岂不更好,让他们俩彻底死了这份心。   曾江这么多年的朝堂可不是白混的,柔太妃的用意他听出来了。   事已至此,曾江也只能顺着赵毓的话往下说:“回太妃,正是如此。”   不然怎么办,他这一世英名,要彻底毁在他手里了。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然一起玩完,丢不起这个脸。   这家伙果然是个祸害,他该早点和他绝交的。晚了一步,悔不当初啊。   赵毓此刻内心也是无比绝望,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以后谁再给人当傧相谁是孙子。他是嫌自己受的刺激还不够吗?   也不知皇上还需不需要钦差出京,他也想像九叔一样,这京城呆不下去,得想办法离开。   欲哭无泪。   柔太妃虽然将信将疑,可她此刻宁愿相信是真,儿子真的有喜欢的姑娘,毕竟……她不能容忍。   “如此,那就先打听清楚是哪家姑娘。”柔太妃这话也不知是对曾江说的还是对自己儿子说的。   曾夫人赔着笑脸道:“江儿,既然太妃发话,你便帮淮王殿下问一问,今日魏家都去了哪些亲戚?若和王爷有缘,倒是一桩美事。”   曾夫人这话也是说的极妙,若是有缘是一桩美谈,若是无缘,那就不能怪她儿子不上心了。   柔太妃笑着点头:“那便有劳了。”   若真有这么个姑娘,也不拘什么家世,是个姑娘就成吧。   能进新娘子新房中的必然是关系不错,查起来也好查。   柔太妃看了儿子一眼,意思很明显,一会儿再收拾你。   房间里太上皇和老曾大人喝着酒,两个人都有点醉意了,一开始是互相恭维,喝多了,什么话都出来了。   “唉,我们家那几个逆子,是要把朕气死啊。”皇上叹了口气。   他的几个儿子,没一个好东西,老三算是废了。   老五那个狗东西就更别提了,后宫六院都荒的长草了,那个死小子,他是管不了。   老六呢……老六到现在还没王妃呢,老七是个缺心眼,幸好娶了个厉害王妃,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拐跑了。   曾大人听完,也叹了口气:“别提了,我家那是个祖宗,我不是他爹,他是我爹……”   两个人越说越生气,越生气越想说,突然就像找到了知己。   曾夫人她们进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开始搂着脖子称兄道弟了。   “来来,喝……”   “喝,以后我们不管那些个逆子,让他们自己折腾。”   ……   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劝开了,高鹏扶着皇上,淑太妃和柔太妃劝着,总算是劝上了马车。   曾大人已经喝的不省人事,曾江带着府里的护卫亲自送了皇上到宫门口,再回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曾江过去时,曾大人已经睡下,曾夫人还在等着他。   曾江一看这情况,这是要不好啊,其实家里母亲的确是不管事,但不管事的前提是别人做的都合她心意,她自然是懒得管。   可今日……   “娘,儿子已将皇上平安送回宫。”   “恩。”曾夫人的声音淡淡的,意见表现的很明显。   曾江觉得与其等着娘开口,还不如自己主动解释。   “娘,今日的事都是误会,儿子和淮王真的什么都没有。”   曾夫人摇了摇头:“我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总之一句话,你如今是成了亲的人,我不想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后宅不宁,必生灾殃,儿媳我只认魏荣一个,去吧,今日是你新婚之夜,不要让我失望。”   曾夫人摆摆手,一副不欲和他多说的模样。   曾江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曾江行礼告退,曾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摇了摇头,这都造了什么孽呀。   曾江回到新房时,魏荣已经洗漱过,身上的喜服已经脱下,房间温暖如春,魏荣就穿了红色的里衣,长长的头发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盘着腿坐在床上,手里正剥着花生,表情格外认真。   “怎么还未睡?”曾江在她旁边坐下。   “等你啊,不是你说要一起喝合卺酒吗?”魏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剥。   她腿上放着的盘子上剥了不少的果肉,花生,桂圆,还有莲子,旁边的盘子放着果壳,显然已经剥了许久。   曾江捉住她的手:“好了,不剥了。”   “床上还有呢,嬷嬷说,这个要一起吃。”魏荣心道,她一个人把那一对石榴吃了,就给他多些花生补偿吧。   “手不疼?”曾江看她细白的手指都剥红了。   魏荣这一停下来才发觉手指有点发热,还真有些疼。   魏荣抽回自己的手,从盘子里捻了一粒花生,花生白白胖胖,外面的红色包衣已经捻掉,花生白,比花生更白的是她的手指。   曾江低头,咬住了那粒花生,可他却没有松开她的手指。   麻麻痒痒的触感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魏荣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你讨厌!”   “是你让我吃的,我吃了,怎么又讨厌了。”曾江笑的愉悦。   “谁让你……”魏荣说到一半又停下,捏着自己的手指:“总之就是讨厌,我不理你了。”   魏荣本来要下床的,可不小心却带翻了旁边的盘子。   盘子里装的都是刚才剥的果壳,此刻都洒在床上。   魏荣也顾不得生气了:“床弄成这样,晚上怎么睡觉啊?”   本来就洒了许多花生桂圆,这下好了,又多了这么多壳子。   “放心,今晚不会让你睡地板。”曾江摇头失笑。 第960章 洞房花烛3   魏荣踩着鞋子站在边上,曾江先把那些果壳收拾了,然后拿起被子抖了抖,地上一下子落下不少果子。   “怎么还有这么多?”魏荣觉得自己已经剥了很多了,还吃了不少,竟还有这么多,要一晚上吃完还真有点难度。   说实话,这些花生什么的没有石榴好吃。   其实这些是撒帐嬷嬷特意多撒的,说是多子多福,铺床时嘴里还念着诸如什么铺床铺床,儿孙满堂的吉祥话。   虽然他不迷信这些,但对成亲这件事却是半点不敢马虎,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盯着弄好的,有个好意头总是好的。   曾江很快将床铺收拾好,魏荣点头称赞:“不错啊,快比得上金橘了。”   刚才金橘本是要等着收拾了再下去的,她看金橘忙了一天也累的很,便让她去休息了,想着以自己的实力,怎么说也吃得完,没想到,高估了自己。   “多谢夫人夸奖。”曾江这话透着无奈,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宠溺。   快比得上?那就是还差些,得了,比不上她哥就算了,如今是连她的丫头都比不上了。   魏荣听他说夫人两个字的时候还不大适应,转身朝圆桌走去:“快点喝了酒好睡觉。”   曾江弯唇,倒是比他还心急,曾江看了眼桌上的酒,忍不住挑了下眉。   魏荣手托腮坐在对面,一脸期待的等着曾江倒酒:“这是什么酒啊?”   魏荣酒量不太好,魏家人都不怎么擅饮,不过她倒是喜欢喝一点,尤其喜欢果酒。   之前阿瑶做的桂花酿就不错,可惜中秋那次贪杯喝多了,被娘发现,便不许她再饮酒。   “新丰酒。”曾江倒好了两杯酒,魏荣拿起一杯,正要喝被曾江拦住了:“合卺酒要这样喝。”   曾江的手臂绕过魏荣的,两个人的手臂交叉在一起,距离也近了许多,曾江低着头几乎和她的碰到一起。   红烛跳动,让周围的一切都增添了几许温柔,曾江挑眉看着魏荣:“会了吗?”   魏荣低头躲闪他的目光,小声抱怨道:“花样可真多。”   “一会儿会更多。”   “什么更多?”魏荣不解他话里的意思。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先喝酒。”曾江一饮而尽,魏荣也学着曾江的样子喝了杯中酒。   喝完之后,魏荣咂咂嘴:“好像还不错,可不可以再来一杯。”   魏荣酒量不好,却是个贪杯的,平日里家里管的严,没有机会,今日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的喝。   魏荣不知这酒中玄机,曾江却是知道的,虽然说对身体并无害处,但还是不敢让她多喝。   “不可以,合卺酒只能喝一杯,剩下的明日再喝。”   魏荣嘟嘟嘴:“好吧!”   新婚第一天,还是不要贪杯了,万一喝醉那可就不好了。   曾江去里间洗漱时,魏荣就坐在床边,这会儿倒是坐的规规矩矩的,不像刚才那么随意。   怎么办,心也跳的好快,脸也跟着发烫。   魏荣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怎么觉得有点热了呢。   大概是太紧张了,魏荣安慰自己,便从床上站起来,在床边走了几步,可越走越是感觉不舒服。   轻轻扯了下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粒,用手做扇子状轻轻的扇着。   曾江洗漱很快,已经从里面出来,他个子不算矮,大概习武的人都身姿挺拔,身材约莫和大哥差不多。   衣服扣子随意的扣着,魏荣看了到胸口那个梅花小点,只觉得热气一下从脚底涌上了脑门,迅速的转过身去。   背对着他,眼睛也下意识闭了起来,嘴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曾江看她如此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怎么不睁开眼睛?”   “你,衣服没穿好。”   “那又如何?”   “你……快穿好。”魏荣穿好两个字说的又快又急,带着娇嗔。   “反正等下也要脱,省的麻烦。”曾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只是魏荣闭着眼睛看不到。   “你……”魏荣想说你好不知羞,可突然想起,昨日娘让她看的画册,做那件事的确是,是要脱衣服的,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可,可,她还没有准备好,不是说还要吃果子吗,那些花生不要吃了吗?   魏荣心跳的越快,越紧张,越是不敢睁眼。   “你再不睁眼,我要亲你了。”曾江可不是吓唬她,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她感觉得到。   就在呼吸越来越近时魏荣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唇瓣距离她的只有一指宽的距离,不对,比一指还要更近。   魏荣头下意识后撤,还来不及再次闭眼,唇瓣就被他贴上,大概是因为他刚洗完澡,清清凉凉的,竟觉得身体那股热热的感觉消失了些,没那么难受了。   “夫人,该歇息了。”曾江抱着魏荣倒在床上,有他垫着,自然不会摔痛她。   只是倒下的一瞬,还是有些眩晕,迷迷糊糊的,像第一次坐小船。   魏荣趴在他胸口,低低的开口:“我,我有点怕,我还……没学会。”   昨日娘让她看,她哪敢看,看了一眼就合上了,说一会儿看。   可打开书就浑身不适,觉得辣眼睛的很,而且那些姿势都奇怪的很,害得她昨夜都未睡好。   “不怕,我教你。”曾江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什么都懂似的,压根不敢告诉魏荣,自己也不过是前些日子翻了几页,这会儿倒是敢称师父了。   “这怎么教啊?”   “先闭上眼睛。”   “是你让我睁开的。”   “现在闭上。”   “你到底行不行啊?”   “你试试就知道。”   “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你可真是麻烦。”魏荣闭上眼睛后道:“那接下……”   来字还未出口,唇瓣被堵上了。   曾江抬脚一踢,将床上的帘子遮上,帐外红烛依旧熊熊燃烧,帐外朦朦胧胧,帐内一帘幽梦。   只隐约听到一道娇娇的女声埋怨道,喂,你怎么咬人啊,哎,不行,不行,不可以的……   正可谓,洞房美景画良辰,我见犹怜绝代人,俏枕倚来春色撩,新裳褪去欲情焚,又是一对儿有情人…… 第961章 谋杀亲夫   曾江已经醒了,是被冻醒的,被子被魏荣压在身下,只有小腿和脚丫子能遮住点。   但他动不了,魏荣大半个身子挂在她身上,头半趴在他胸口,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睡的正香。   大半个时辰过去,魏荣依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醒来后的曾江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僵硬。当然,不排除这个僵硬是被冻的。   魏小姐的睡相还真是……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动一下的时候,魏荣翻了个身,倒是从他身上下来,只是翻身的时候彻底把被子卷走了,这下连脚丫子都盖不住了。   曾江看了眼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身体,嗯,这个季节不穿衣服还是有些冷的。   他偏头看魏荣,背对着她,刚才放在他腰上的腿此刻放在被子上,被子被她半搂半枕的压着。   衣服早乱的不成样,露出大片雪白的背,还有细细的腰,挺翘的臀……   曾江又觉得忽然有些热了,心是热的,身体是冷的,冷热交汇的感觉,折磨人的很。   曾江伸手,要把人拉进怀里,他觉得还是抱着睡好些。   魏荣看有人过来拉她被子,有些不耐烦的拉被子蒙头,又带着些撒娇的味道:“金橘,你让我再睡会儿嘛。”   金橘?曾江哧的一笑,这还当自己是在魏家呢。   “是我,过来睡。”   魏荣陡然听到个男声,一下子警醒,口中的话和动作反应的都比脑子快:“你谁啊?”   什么叫翻脸不认人,曾江此刻算是知道了,刚才还跟藤曼似的缠着他的人,这会儿不知道他是谁了?还那么用力的踹他。   幸好她的力气就那么大,否则这一脚能把他踹下床去。   魏荣惺忪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到曾江时一下子睁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曾江,接着脑子也慢慢的回归正常。   然后嘟了下嘴哦了一声:“我忘了,我嫁人了。”   “我该谢谢夫人总算想起我是谁。”   “忘了不是很正常嘛,我才和你睡一日,我在家睡了十七年呢……”魏荣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我还要再睡会儿,不要吵我。”   魏荣说完抱着被子要躺下被曾江拦住了:“不能再睡了。”   “不要,我要睡,我好困。”魏荣转了个方向要躺下,又被曾江拦住了:“今日真的不行。”   魏荣表情一下变的苦哈哈的,带着些抓狂的小烦躁:“为什么啊,你说我成亲了一定比在家里好,没人管我,我想怎样就怎样,如今连睡个觉都不成了,骗子,大骗子。”   魏荣抱着被子,一脸怨念的看着曾江,昨晚不让睡,早上又不让睡,这日子还不如在家里呢。   “今日要给爹娘敬新妇茶,明日你想睡我绝对不吵你……”曾江难得的放下姿态,软下语气,带着些哄宠。   “啊……我差点忘了这个,你干嘛不早些叫我。”魏荣一着急,手脚并用的往床下爬。   只是刚爬了一点,被曾江拽着脚拖进了怀里:“也不用那么急。”   魏荣被捉了回来,抬头瞥着曾江:“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出尔反尔啊,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又那个。”   昨晚也是,现在也是,这信誉度不行啊,才新婚一日就验证了娘说的那些话,她是不是被骗了?   “你坐着,我帮你拿衣服。”曾江目光看向魏荣的领口。   松松散散的,扣子没系几个,皱巴巴的,睡裤也知道跑哪去了。   魏荣这会儿也彻底清醒了,想起昨晚的事,抬脚就踹了曾江一下,因为被他抱着,这一脚直接踹胸口了。   “一大早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曾江手抚胸口,疼也不算多疼,但这小脚是真有劲啊,身体再好也架不住这么踹。   “活该,你这个骗子。”眼神怨念的很。   “好,好,好,是我不好,我去拿衣服。”曾江也不敢再磨蹭,不然真的要晚了。   魏荣的衣服是昨晚金橘收拾的,都放进衣柜里了,按季节颜色叠的整整齐齐了。   曾江拿了上衣和裙子出来:“这个行吗?”   魏荣摇头:“不要,这两个颜色不搭。”   曾江看了眼手上的衣服,颜色不搭吗,他觉得差不多啊。   “那这个?”他又换了一件。   魏荣还是摇头:“这更不搭了啊。”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还是不行,魏荣没了耐心:“算了,算了,我叫金橘来。”   这审美能力是还在娘胎里吧?她好好的衣服被他搭配的这么丑就算了,还把柜子翻的乱七八糟,唉!   曾江没想到新婚第一日就被嫌弃,只能道:“你还是先穿件里衣吧!”   就这样,她确定要让人进来?   两人起床动静这么大,外面自然听到了,金橘端着水在外面道:“少爷,夫人醒了吗?”   “没,还没醒呢。”   金橘在外面笑,小姐可真是,没醒还能说话呢?   魏荣一下从床上奔下来,连鞋子都没顾得穿,白嫩的脚丫子跑过时,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   跑到柜子面前停下,用身子撞了下曾江:“你让让啊。”   这一撞猝不及防的,曾江还真被她撞的身子晃了下,然后乖乖的让开。   魏荣翻衣服的姿势,曾江忍不住睁大眼睛,他今日总算知道家里进了土匪是什么样子了。   本来就乱的衣柜此刻更加的凌乱,不过还好,魏荣找到了自己的小衣,里衣,又噔噔噔的跑回床上换,慌慌张张的,手里的红色肚兜掉在地上都没发觉。   曾江走过去捡起,手指捏着细细的带子,送到魏荣面前,慢条斯理的道:“这里!”   魏荣抬头,怪不得找不到呢,魏荣抬头,一把夺回,一双眸子瞪的圆溜溜的看着曾江:“你别看我啊。”   “那我看谁?”这房间里就他们两人。   魏荣也懒得和他说话了,只得背过身子,穿倒是穿上了,可惜带子系不到一起。   左扭右扭的弄了半天,还是没成功,   曾江看着倒是赏心悦目,怪不得古人要画美人出浴图。   其实穿衣图也不错,尤其这般靓丽,像是给枯燥的冬日添加了一抹春光。 第962章 保准好玩   只是眼下……还真的不大适合再看下去,天干物燥的,容易起火。   他发誓,明日绝对不早起,让她睡个够。   曾江走过去,捏起两根细细的带子,系的不算好看,但总算系住了。   魏荣鼓了鼓腮帮子,挽尊:“我今日是手臂酸。”   “是,我知道。”   魏荣套上了里衣,才让外面的人进来,金橘只顾着伺候自家小姐,可房里的那些老嬷嬷却是直接走去了床铺。   看到床上那抹印记,露出了一个微笑,在魏荣看来却是有些诡异,那个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偷窥狂。   很快,魏荣梳洗好,也换好了衣服,嬷嬷已经先一步的捧着帕子回去复命了。   曾夫人看了眼帕子,心里那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总算是成了,幸好她提前准备了酒。   她是真担心儿子娶这个儿媳回来就是应付家里的。   昨日,不提昨日了,不提了。   曾老大人昨夜喝醉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醒来只觉得耳朵有些疼,当然,他也不敢问怎么回事。   不过一早上一句话都不敢讲,生怕自己哪里说错了,又惹了夫人呼吸不顺畅。   这会儿看夫人脸色好些,才敢上前:“夫人昨夜睡的可好?”   曾夫人哼了一声:“你觉得呢?”   老曾大人暗付,不好,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觉得可能……不好。”老曾大人说到不好两个字时观察了下夫人脸色。   曾夫人因为心情不错,倒也顾不上和他生气:“你一晚上又是说梦话又是打呼,我能睡好吗?今晚睡书房吧。”   老曾大人:……   太上皇可真是坑啊,赵家果真没好人。   看时辰差不多,两人便出了内院朝堂屋走去,二房,三房都到了,还有其他族人,连老夫人都早早的出来了。   曾夫人和曾大人刚坐下,曾江和魏荣相携而来,魏荣在外面就看到坐了一屋子的人,暗自吸了口气,凑近曾江道:“怎么这么多人啊!”   不是只要给公公婆婆敬茶不就好了,怎么还有一屋子的叔叔婶婶。   “人多才有红包拿。”   “真的?”   “当然,不骗你。”   “那你不许和我抢。”   “好,都是你的。”   ……   曾江是曾家嫡长孙,又是未来的家主,今日除了二房,三房嫡亲的叔叔婶婶,还有堂叔堂婶,就是想在新妇面前露个脸,再把准备好的红包名正言顺的送出去。   千万不能小看了枕边风的厉害,先认识认识将来办事也方便啊。   最重要,新娘子的哥哥可是国子监祭酒,国子监要族中嫡出才能进国子监,而且名额有限。   曾江自是不必说了,剩下的也只有二房的曾清和三房的曾深能读国子监,剩下的都没资格。   谁不想自己孩子进国子监读书,以前是没机会,如今机会送上门了,当然要好好把握。   魏荣进去就有人把准备好的茶送过来,她只要端起送到长辈面前便可。   “祖母请用茶。”   “好,好,好!”曾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老人家早不理事了,这两年都在京外的庵堂吃斋念佛,若不是长孙成亲,她也不会回京。   红包自然是少不了的,曾老夫人还给了魏荣和曾江一人一串佛珠,都是开过光的,保平安。   敬完了老夫人接着是曾夫人:“母亲请用茶。”   “乖啦!”曾夫人把红包放在托盘上。   曾夫人心情好,里面放着银票,分量足的很,谁让她高兴呢,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当祖母了。   曾夫人平日里就是个和气的人儿,今日比平日还要和气百倍,眼睛眉梢都透着笑,越看魏荣越喜欢,这孩子果然是有福气的,能把儿子哄的开开心心的。   刚才就看到他们两人欢欢喜喜说说笑笑的过来,想自家儿子什么这么笑过呀。   果然,还是得成亲啊,没道理又软又漂亮的媳妇不抱,去抱那个……   曾夫人摇了摇头,不能再想昨晚的事了,要彻底忘掉。   “父亲请用茶。”魏荣又给老曾大人奉上了茶。   接着嬷嬷又带着她认识了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堂叔堂婶……总之,这茶敬了大半个时辰。   当然,红包也赚了不少。   一杯茶赚这么多红包,这真是最赚钱的买卖了。   敬完茶后,众人都离开,曾家一家五口一起用早膳,魏荣想起母亲的交代,要伺候曾夫人用膳的,被曾夫人拦了:“我们家没那些规矩,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不用到我这院里请安,天气越来越冷,早上多睡会儿。”   魏荣眼里放光,毫不掩饰的欢喜:“谢谢娘,您对荣儿真好。”说完尤为未尽的加了句:“全大齐最好的婆婆。”   曾夫人被魏荣逗的直笑,这还真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   “好久未见娘这么开心了。”曾江顺势插话。   曾夫人看了儿子一眼,意味深长道:“有这么乖巧伶俐的儿媳我能不开心吗?现在做梦都能笑醒呢。”   瞧瞧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她能开心得起来吗?   “娘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魏荣歪着头,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谁让荣儿这么招人喜欢呢。”   曾江看向旁边的魏荣,这点他也认同,魏荣悄悄的朝她眨眨眼,一副我表现不错吧的样子。   曾江以拳掩唇,轻轻咳了一声,不过,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娘,你总夸我,我会骄傲的。”魏荣一口一个娘,把曾夫人哄的开开心心。   曾家一群老古板,小古板,哪里见过这么有趣的孩子。   连一向最怕大哥的曾若曦也低头笑,最后忍不住开口:“嫂嫂,我可以找你玩吗?”   “好啊,我那里有许多好玩的,我教你,保准好玩。”魏荣最爱玩了。   她和魏芳玩不到一起,如今多了个妹妹,当然喜欢。   她不但知道许多好玩的,还知道许多好吃的,到时一同带她去。   曾若曦狂点头,满眼的期待,心道,哥哥那么凶的人,居然娶到这么有趣又漂亮的夫人,真的是……想不明白。   曾家的气氛从未这么好过,一顿饭吃的欢乐无比。 第963章 个人名义   曾江不时的去看自己的新婚妻子,唇角的笑容一直不曾落下。   曾夫人也打量着小夫妻俩,像儿子这样面冷心黑的,就得娶这样的妻子。魏荣落落大方,性子开朗,知书达理,尤其这笑容,能暖进人心里,真好。   曾江有三日的休沐,他从未觉得时间竟过的如此快的。   所以,阿昌前一夜送来他第二日要穿的官袍时,他竟第一次觉得这官袍有些……碍眼。   “其实你穿绯色官服挺好看的。”魏荣看曾江脸色不是很好,语气多少带了些安慰的。   曾江这个人功利心挺重,心思也深,八成是瞧不上这四品的官服。   其实,他这个年纪能做到四品已经不容易了。   “哦?”   “紫袍你这个年纪穿有点老气。”魏荣点头,十分郑重道。   “老气?”   “是呀,那都是我公公那样大的年纪才穿的,你看连陆玉庭穿着都成熟不少……”魏荣没说完,注意到曾江眼神不太对,艾玛,她差点忘了,陆玉庭是他死敌,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玉庭年轻轻轻就穿了紫袍,那是因为他是从一品的驸马。   如果当年他没出事,按部就班的娶了赵绾,那穿紫袍的就是他了。   但人生的运气就是从那么一点开始的,这官袍颜色就不一样了。   “是吗?”曾江语气意味深长,偏头看着魏荣。   “是啊,真的,我不是拿你和陆玉庭比,我是说紫袍不好看。”魏荣摆摆手:“我就喜欢你穿这个。”   “你是要我现在换上?”曾江这话题有点突然了,魏荣的脑子一下子没跟上。   “什么?”   “你不是说喜欢,一会儿睡觉穿给你看。”   魏荣整个人一下像是被炸开了一般,迅速的朝后退,皱着眉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安慰你,也没嫌弃你穿绯袍,你,你内心……太阴暗了。”   “是啊,荣儿今日才知道,我内心阴暗吗?”曾江走了过去,直接抱起。   “曾江,你能不能好好做个人,我要告诉婆婆,你欺负我。”她之所以哄他,就是想着明日他便要早朝,她可以趁机休息,未曾想,果真是个混蛋。   “她巴不得我欺负你……”   ……   魏荣这一觉睡的舒服,没人吵她,外面安安静静的。   伸了个懒腰,说实话,除了曾江有些……日子过得的确是极好啊。   不用请安,不用立规矩,还给大红包,啧啧,真是好啊。   魏荣一醒来,金橘就从外面推门进来:“小姐睡的可好?”   “当然好了,不过,明日开始不能这般放肆了。”婆婆对她宽容,她也不能如此无礼。   “小姐自己决定就好,说来小姐真是命好,三小姐的婆婆每日给她立规矩,可曾夫人早上来听说小姐还睡着,欢天喜地的走了,还特意嘱咐厨房给小姐熬鸡汤呢。”金橘是真为小姐高兴。   “啊,你说婆婆来过?你怎么不叫我啊。”她没有去给婆婆请安,反倒让婆婆来看她,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啊。   若是让母亲知晓此事,那可就糟了。   “是夫人不让叫醒小姐的,说多睡好,让我们别吵你。”   “啊,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魏荣掐了掐自己的脸,哎呦了一声:“不是做梦呢。”   “小姐,不是梦,小姐是命好。”   ……   曾家一片和谐,可朝堂就不一样了,春风得意的小曾大人有些头疼。   武库司如今是个香饽饽啊,兵部的武库司由他负责,武库司在制作最新的兵器,这消息瞒不住。   新皇继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是新兵器研制成功,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京城里真龙天子虽然只有一个,可会咬人的老王八多的是。   曾江要稳稳的坐着这个位置,也并不容易。   虽然是个小小的武库司选司主事的却,但朝堂上却抢破了头。   而且,武库司是陆玉庭的地方。   曾江开始进兵部时不知道,可日子久了,他若还查不出来,他的脑袋也不用长身体上了。   不过,不得不说,陆玉庭挑的这些人的确厉害,上官子瑞那样简陋的一张图,尤其是林墨居然能以此做基础,做出真正的大炮设计图。   他进了兵部后,并没有插手别的事宜,而是负责了上官峰最不看重的武库司,陆玉庭也并没有阻挡的意思,所以,他们二人一明一暗,在某些方面倒是不谋而合。   他也是后来才知武库司并非像他所看到的一般不受重视,一盘散沙,当初还是太子的皇上看似没有染指兵部,其实武库司就是太子地盘,如今,自然是皇上的。   林墨他们几个是陆玉庭挑中的不假,可同时也是先太子的人,是有人看中武库司这块地了,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人是常大人。   常大人曾是国子监祭酒,算起来是他的老师,他推选的人,他的确是不太好拒绝。   可上次常大人提议皇上纳妃,他多多少少闻出些味道。   只怕先太子的势力已经不是铁桶一片了,或者林墨几个并不听常大人的话,所以,常大人才要安排自己人吧。   曾江下了朝,直接去了皇上书房,毕竟武库司真正的主子是皇上。   若没有皇上鼎力支持,武库司也不会成为今天这样的香饽饽。   “皇上!”曾江行礼。   “起来吧!”赵恒让曾江起身。   “皇上,常大人推举史大人武库司选司主事……”   “你如何打算?”   “常大人并未在朝堂上提出,所以,臣认为,常大人论的是私交,臣觉得私交和公事不应混为一谈,所以,臣以个人名义拒绝了,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曾江恭敬的很。   赵恒大笑出声:“曾爱卿的确是个妙人啊。”   怪不得敢在朝堂上和他的师弟对着干,而陆玉庭离开又敢放心的把武库司留给曾江,他的确是护的住啊。   以个人名义拒绝?亏他想的出来……这么好的主意。   曾江不知道的是,他今日开了这个以个人名义的头之后,各大衙门争相效仿,十分好用。 第964章 不养闲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今日曾江面见皇上还有一要事。   武库司除了在研究炮火之外,还受皇上令,改良大齐战船。   冰国之前之所以敢偷袭大齐,依仗的就是他们的船只在水上的便利,他们伪装成水匪,到处掳掠。   若大齐战船得力,不止冰国,大齐不仅可以称霸大陆,连海上也无人是对手。   只是,朝中并不知此事,皇上才会让他年后出京,一则因为冰国之事,另一则便是为了战船。   战船打造成功后,冰国将会是第一个实验品。   “皇上,朝廷不善水战,战船不但简陋,而且遇到风浪很容易翻船,所以,打造战船只怕非一朝一夕能成。”而且武库司人手紧缺,急缺有经验的工人。   他已经派人去民间找寻有经验的船工,只是还需些时日。   “朕知道,朕今日便是要推荐一人给你。”皇上挥了挥手,孙不二已经示意带人进来。   皇上推荐的人叫翟宋,祖上也曾为朝廷打造战船,只是父辈卷入了一场贪墨案,为朝廷打造船只的龙骨出了问题,他的祖父和父亲被问斩,而他改名翟宋,在方家的船厂做技师,此人是窈窈推荐给他的,日夜兼程,两日前到的京城。   不止如此,方老爷子大手笔,把整个船厂送给了窈窈,后续的技师和工人也会很快到京。   而方老爷子为了不让女儿孙女担忧,已经将江南产业交给府中管事打理,年前就可到京了。   曾江大喜,他正缺这样的人才,皇上这可真是及时雨啊。   看来这武库司选司主事已经有人选了,他也算有个交代了。   常大人有推选的人,皇后娘娘也有,常大人败给皇后娘娘自然也正常,谁让皇后娘娘是皇上的枕边人呢。   而此刻皇上枕边人的皇后娘娘正在凤阙殿议事。   不过,凤阙殿所议之事除了后宫诸事外,还有民间的事。   比如各地民生,京城的奇闻轶事,国子监中的辩题,各衙门难以解决的问题。   皇后娘娘身后有江南镖局作镇,这两年将分局遍布大齐,已经形成了自己消息网,各地消息都能传到京中,只要不出意外,甚至会比官府更早得到消息。   “娘娘,武库司选司主事一事,娘娘不怕得罪常大人吗?”说话的是晏齐鲁的妹妹晏紫媛。   晏紫媛极精通算学,本是到女学当老师,被皇后娘娘看中,考入宫中女官,掌管凤阙殿库房和皇后娘娘的私库。   听着简单,可晏紫媛在接手之后才知道,光是皇后娘娘的私库打理起来就极其耗神。   皇后娘娘的名下铺子繁多,光是各处的铺子,庄子,就是一大笔进账,也怪不得连皇上都要看皇后娘娘脸色,皇后娘娘的确比皇上有钱多了,富可敌国说的便是皇后娘娘吧。   晏紫媛话落,上官舒宁开了口:“晏女官大概不知,常大人乃先国子监祭酒,学识渊博又十分大度,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对皇后娘娘有意见。”   言则,若常大人在朝堂借此说事,那便是白读了圣贤书,小鸡肚肠了。   陆瑶笑着点头,上官舒宁的确是天生适合官场啊,这油滑程度不输朝中大臣,所以,是否能当个好官和性别并无关系。   “可是,还有刘御史……”晏紫媛的哥哥晏齐鲁可以参加朝会议事,所以,在某些方面,她会消息更灵通些。   陆瑶开口了:“你担心的的确有道理,只是常大人推荐的那位史大人对这些工事一窍不通,朝廷没有那么多银子和时间让他从头开始学习。”   换句话说,朝廷不养闲人,工事紧张,等不起。   先太子去的太早,很多布局都尚未开始,或者说布局之初尚未想到。三哥之前非朝廷中人,这些年借由鬼谷传人的身份,笼络了一批有梦想的奇人志士,说是先太子的人,却是由三哥一手栽培。   比起他们从未见过的先太子殿下,三哥才是他们的主子。   他们不受控制,不听安排也是自然,常大人想安排自己人进去也是人之常情,可这个人选不合适。   刘御史性子刚直不假,可对朝廷有利的事他不会反对。   “臣担心,日后船厂的人加入武库司,只怕会遭反对。”晏紫媛道。   “你考虑的的确不错,不过他们入京要进的是工部?”   “工部?为何是工部。”这些人入京本就是要为朝廷打造船只的。   “武库司之前形同虚设,突然启用人手不足,曾侍郎提议就近从工部调入一批匠人。”曾江也是心思灵巧之人。   工部代尚书齐思宇是三哥的人,知根知底,左手换右手,让别人无从有插手的机会。   “娘娘果然思虑周到,是臣多虑了。”如此便名正言顺了。   进入工部后,虽是一般工匠,但也是朝廷中人了,这样他们再加入武库司就是朝廷正常调动,而非从民间召集了。   “你心细如尘,本宫没有看错你。”陆瑶对晏紫媛十分满意。   议事结束,她们告退离开,白日里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比起晏紫媛,上官舒宁在陆瑶身边的时间更长。   “娘娘看人果然没错,这位晏女官的确厉害。”晏家之前一直在山东,对京中关系并不熟悉。可这位晏女官上手的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的确是厉害,你和她各有所长,都是本宫倚重之人,本宫让你注意收集荆州那边的动向,可有消息?”   “未曾,不过,臣听闻皇后娘娘的长姐曾在荆州数年,也许她更了解。”上官舒宁道。   陆瑶不是没想到此处,只是,长姐和郑勋已经和离,再提荆州之事无疑是在长姐伤口撒盐,她的确是于心不忍。   “娘娘,臣未经娘娘允许私自查了郑勋,发现他两年前回京也许并非是巧合,郑勋离开荆州的时间和那本账册丢失的时间吻合,臣怀疑,和他有关。”   陆瑶听完并未开口,眉头却锁了起来,上官舒宁突然跪下:“臣有罪,请娘娘责罚。” 第965章 大打出手   “你起来,本宫并未怪你!”陆瑶伸手,表情并未有动怒的迹象。   上官舒宁这才敢将手放入陆瑶手中,只是,并不敢真的用力,另一只手撑着地面,用力从地上起来。   “娘娘,臣也是无意中发觉,而且,这一切也都是臣的直觉,并不敢确定,所以才想请……”若说最了解郑勋,一定是陆璐。   “让本宫先想想,此事未确定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陆瑶提醒道。   “是,臣告退。”   如此说来,的确是有些可疑,郑勋外放荆州多年,不偏不倚,正巧是那个时候回的京,而且十分突然。   回京后,伯府出事,连自己的世子之位都丢了,在朝中的职位也十分清闲,这似乎都和当初外坚持放时那个志向高远的郑勋相差甚远。   郑勋父亲贪色害的他母亲郁郁而终,他平生最恨这样的人,这些年也从未在女人上有过任何问题,如此谨小慎微之人怎会轻易被露浓美色所惑,背叛在荆州陪伴他八年的糟糠之妻,还要害三哥。   如今仔细想想这所有一切都不对。   上官舒宁说的没错,郑勋身上一定藏着大秘密,要么他背后另有主子,要么他被人威胁。   也许,他真和账本的失踪有关。   陆瑶叫来了夏竹:“派人暗中保护我长姐和两个孩子,莫要被人发现。”   “可是出了什么事?”夏竹问道。   “如今还不确定,一定要保护好了。”但愿是她多想了。   大理寺和顺天府都派了人前往荆州调查此案,若是真和郑勋有关,就一定会和他联系。   大小姐带着两个孩子单独住,若真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让大哥出宫一趟。”夏竹匆匆离开时和赵恒碰个正着,夏竹微微屈膝行礼后,又继续离开。   “怎么了?”若非重要之事,夏竹不会如此慌张。   入主凤阙殿后夏竹是日渐沉稳,许久不曾见她如此毛毛躁躁了。   “大理寺那边可有荆州的消息?”陆瑶问道。   “你的消息应该比我的更快,怎么会问起我来。”赵恒笑着在陆瑶身边坐下。   不过荆州的案子的确是棘手,不然他也不会让大理寺和顺天府联手,孙天得派了常四海亲自前往荆州。   常四海本就是从地方调入,行事稳妥且极有章法,对这种地方案件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应该很快有消息传回来。   “我让人注意荆州案子是想收集荆州节度使的消息,本是希望日后能帮到爹爹,不成想,竟查出别的。”节度使兵力直属朝廷调拨和当地地方官员,一个管军,一个管政,向来互不干涉。   可她调查发现,荆州节度使和当地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怕荆州的问题不比当年河西的问题简单,那所牵扯到便不是一两个官员的问题了。   “然后呢?”   “那本丢失的账册也许和郑勋有关。”女人的直觉一般都很准,所以,她觉得上官舒宁的判断是对的。   “那这件事就不简单了。”赵恒想到了上次陆玉庭在龙虎山遇刺的事。   若郑勋背后有人,那就是还有人想要陆玉庭的命。   “也许那时还有人想要我三哥性命。”二人一向默契,陆瑶也想到了此处。   露浓利用之前自己的人脉收买御林军中人借此离间三哥和赵绾关系,皇上明明知道却并未阻拦。   也许皇上真的如他所言,他并不是想三哥死,只是是想让他从此做个废人,留个驸马的身份够他荣华富贵,只是不能再涉足朝堂。   露浓,郑勋,皇上都牵扯进去,露浓和郑勋为此事付出了代价,也替皇上遮掩了皇室的丑闻。   可现在想来,或许露浓一开始也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他们想掩盖皇家的丑闻,从而忽略了一些重要细节。   “可惜那两个人死了。”大理寺第二日将人交给了御林军,不久,便传出那二人畏罪自杀。   “到底是什么人想我三哥死,他和荆州账本丢失有没有关系?那账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荆州知府的位置换了几任,可都是离奇而死。   “只怕这一切只有郑勋才知道了。”也许荆州案的关键不在荆州而在京城。   若是在京城,那这事情就严重了,难道京城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势力存在。   赵恒从凤阙殿离开之后让人传孙天得和宋轶同时觐见。   两人在宫门口遇到,皇上同时召见肯定是出了大事,难道是荆州的案子?   一点都不敢耽搁,等两人快步到华清殿时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要行礼被赵恒免礼了,朝中让赵恒绝对相信之人不多,他们两个绝对是。   “朕让你们来是要你们同朕演一出戏。”赵恒直言道。   孙天得连忙道:“皇上放心,臣定鼎立配合。”   皇上要演戏,那一定是大制作,这么大的阵仗,要对付之人一定不简单。   “臣也一定配合。”宋轶跟着开了口。   这种事还用得着说吗,他最擅长……演戏了。   “朕让你们今日再派人前往荆州,动静一定要大……”让幕后人都知道荆州案在当地有了新进展。   二人未曾想荆州案竟牵连如此大,连太上皇身边都可能有眼线,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要派人盯着郑勋那边动向?”孙天得道。   郑勋参与刺杀驸马案,可驸马大度,看在往昔情份,并未追究。   不过,郑勋因此丢了官,永不被朝廷录用,整日在家喝酒度日。   听说前些日子每日到前妻门前跪求原谅,还因此传出了不少闲言碎语,这段日子大概是死心了,倒是消停了。   “郑勋那边我已经派了人,你们只需专注荆州那边。”赵恒道。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才过了半日,宫中就传出顺天府宋大人和大理寺卿孙大人在宫门口就打起来的事。   听说是因为荆州的案子有了进展,两位大人抢功劳呢,所以大理寺又派出了四位猛将配合常大人查案。   而顺天府那边也不甘示弱,听说大理寺派了四个人出京后也派了四个连夜出了京了。 第966章 说一不二   第二日早朝孙天得和宋轶又因为荆州的案子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孙大人说大理寺已经追踪前知府大人的师爷了,眼看就能知道账本的下落,就因为顺天府的人突然冒出来横插一杠,打草惊蛇,满盘皆输,人跟丢了。   顺天府的人又是另一种说法了,宋轶说大理寺的人无能,那位郭师爷愣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了出空城计,若不是大理寺的人阻拦,他们已经抓到人了。   各说各的理,总之一句话,功劳是自己的,错都是别人的。   男人吵起架来,嘴脸不比女人好看多少,谁能想到平日里斯斯文文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儿在朝堂是这副样子。   这一架吵的,武库司那个缺竟然没人想起来了,别说常大人,刘御史都插不上话。   朝堂上吵就算了,下了朝两人还一副有我没你的模样,幸好被人拉着,不然又要打起来。   顾昭华摇头对赵煊道:“没想到这俩半老头子,干起架倒是真猛。”   赵煊接茬道:“可不是吗,昨日孙大人到衙门时官服的袖子都被撕破了,脸也被划拉了两道,你没见今日还肿着吗?”   孙老头昨日好一通发火,然后又派了四个人快马赶往荆州配合常四海。   其实,他都想去,可一摸口袋还是算了,一两银子都没有怎么去荆州啊,外地这也不好挂账啊。   “还真没看出来,顺天府现在真能耐了。”顾昭华也在大理寺混过一段时间,人头都熟的很,心里自然是向着大理寺的。   “现在那个顺天府丞曹宁辉是陆玉庭一手提拔起来的,鬼的很。”赵煊和他打过两次交道,多少了解些。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宫门口,顾昭华道:“走,走,走,先去吃饭,今日喝羊汤去。”   赵煊本来想去的,走了一步,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去了。”   别说羊汤了,清汤都喝不起!   “你最近怎么扣扣索索的,难不成王嫂真不给你零花钱?”   赵煊整个人激动起来:“怎么可能,我的钱用得着她给?我告诉你,王府的事,我说了算。”   顾昭华给了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你可别装了,我都听说了。”   “听,听说什么?”赵煊心有点虚,肯定是兴旺那个蠢货多嘴的。   “还能听说什么,你们府里的事谁不知道。”顾昭华哼了一声。   赵煊松了口气:“不管她以前如何,在我肃王府就得听我的。”   “行啊你,出息。”顾昭华手背随意的拍了下赵煊胸口。   “那当然,哪有爷们听女人的,我在府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男人就得有男人样。”   “走吧,走吧,先吃饭,饿死了。”看了一早上吵架,耳朵到现在都嗡嗡的。   “我们府上换了厨娘,手艺不错,我还是回府用。”厨娘手艺是挺好的,晚上还有宵夜。   “真的,那我得尝尝,走,今儿上你们家吃去。”顾昭华搂着赵煊上了马车。   赵煊只能应着,脸上的笑有点僵硬,王妃今日心情应该不错吧。   兴旺看到下马车的不止自家王爷,还有顾郡王,有点没明白过来,这什么意思?   赵煊连忙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告诉王妃,顾郡王来府上用早膳,让她准备好了送我院里。”   兴旺看着自家王爷,王爷莫不是疯了吧,敢支使王妃?   兴旺弯腰看着赵煊,那句王爷,您可要想好了就憋在嘴边。   赵煊看兴旺站着没动,一下子怒了,抬脚朝兴旺屁股踹去:“还不快去!”   兴旺连哎了两声,一边跑一边回头,王爷今日真的是……飘了,是谁给的他勇气啊,到时候可别连累他。   怎么觉得脖子拔凉拔凉的呢,大概是跑的太快了吧。   沈凝霜听说顾郡王来府上一起用膳,虽有些吃惊,但还是赶快吩咐人准备。   顾昭华以前来过肃王府,从前府上的下人懒懒散散的,没什么规矩,府中也没有如此整洁,如今虽是冬日,却没有萧瑟之感,确实是大变样啊。   “王嫂的确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啊。”顾昭华称赞道。   “还行吧。”赵煊随意的口气。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到赵煊院时,沈凝霜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看到赵煊忙行礼:“王爷,郡王。”   “昭华今日冒昧打扰王嫂了。”顾昭华抱拳回了个常礼。   “郡王客气了,总听王爷说起郡王,他今日总算把人请来了里。”沈凝霜脸上笑容得体。   赵煊有些心虚的看了沈凝霜一眼,和沈凝霜的眼神撞到一起,下意识的咧嘴笑:“有劳王妃了。”   沈凝霜笑:“王爷快进去吧。”   屋里东西都准备好,小火炉的砂锅里热着羊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盘子里的饼已经切好,葱花,胡荽(香菜都放在小碟里。   除此还有几样小菜,都摆放在汤周围,整整齐齐的。   “怪不得你要回府用膳,果然是精致啊。”顾昭华夸赞道。   他那次和赵煊在府上喝酒,厨房连桌像样的酒菜都备不出来,最后还是让醉仙楼送了桌席面过来。   他那时就觉得肃王府的规矩不行,本要告诉赵煊的,但一想,王府就他一个主子,又常常不在,底下下人可不就惫懒了吗?   “郡王客气了,王爷和郡王慢用,臣妾先告退。”   赵煊下意识的起身,连连点头,目送沈凝霜离开,这才又坐下。   顾昭华看赵煊有些过分狗腿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我怎么看着这王府不像你说了算的样子啊。”   就他那性子,若府中他说了算,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啊。   “笑话,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她在我面前绝不敢说个不字,就说前几日,我领了大理寺的那份俸禄,王妃说平日里有应酬,让我留一半自己花,我当时就生气了,将她一通训斥。”   “你这有点过了吧,多大的事儿,留一半就留一半呗。”顾昭华拍拍他的肩膀劝道。   肃王府欠债的事顾昭华听说了,王嫂留着还债也正常。   “可不是吗,女人的话我怎么能听,我当然不能留一半,我直接把俸禄全给她留下了,哼,她当时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第967章 一出好戏   赵煊说完,顾昭华先是一愣,接着爆笑,一手拍着桌子,一手扶着肚子:“这就是你说的你说了算?”   赵煊瞥了顾昭华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的地位,知道这府中该听谁的,她最后还不是乖乖收下,不敢违逆。”   顾昭华笑声止不住,给赵煊竖了个拇指道:“好好好,是你说了算,你说了算。你做的对。”   “知道就好!”赵煊没好气道,被他笑的不舒服,他做的有错吗?女人就是眼皮子浅,这点银子又算什么。   等他这个月多破几件案子,分到的银子更多,到时再让她知道厉害。   “服了,我这次是真服了,我叫你哥。”顾昭华笑着朝赵煊作揖。   “你本来就该叫我哥。”他比他小好几个月呢。   之前俩人不对付,他也不屑他叫他哥,如今不一样了。   “哥!”顾昭华这次是真的服了。   “吃饭,吃饭!”赵煊满意的挥挥手。   顾昭华在肃王府用了膳,还要回军营,刚收了一批新兵蛋子,什么都不懂,得加紧练兵,一日不可松懈。   赵煊也要去衙门,大理寺近日事多,得上心点。   沈凝霜要送赵煊到大门口,立刻被赵煊喝住了:“回屋里去,不用你送!”   沈凝霜:……   “没看到起风了吗?冷着呢。”   沈凝霜福身:“是。”   “中午不用让人给本王送膳,本王在衙门里用。”   “是,王爷路上小心。”   赵煊嗯了一声,威风十足的离开了。   出了府门对顾昭华道:“看到了吗,她敢对我说个不字吗?”   “的确不敢!”顾昭华憋着笑,十分给面子。   艾玛,笑死他了,不行不行,他得赶紧离开,不然得笑死在这里。   赵煊看旁边的兴旺:“爷刚才表现的如何?”   “王爷今日很大胆。”就是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死。   “瞧你那怂样,以后这个家还得爷说了算。”   兴旺:……   王爷这是要作死啊,他也帮不了他了。   过了冬月,这天气一日冷似一日,看这阴沉沉的样子怕是又要下雪。   赵恒正在太和殿陪太上皇下棋,自然说起了荆州的案子。   “父皇,当初驸马龙虎山遇刺,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恒的黑子落下,终是胜了太上皇半棋,结束了这盘。   太上皇随意的丢下手中棋子,拍了拍手:“你不是早认定了是我要他的命,纵着你的女人对我的人喊打喊杀的。”   这个儿子他是白养了,是个逆子,没什么用。   “父皇当初为何要再派洛风刺杀他。”赵恒也是知道了这事,这才认定是老头子的将计就计的一个阴谋。   “是,我承认,为防陆家尾大不掉,我的确是想杀了他,洛风祖上曾受过鬼谷恩惠,他不会真的要陆玉庭的性命。”看在绾儿面上,他还是不忍,留了他一命,所以才派了洛风去。   至于以后那要看他造化,那些事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父皇当初就知道有人要他性命吧?”   太上皇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只顾着和你置气,哪有功夫细想。”   后来想起,虽觉不妥,但事情已经过去,他又退了位,不该操心的事就懒得再管。   “那荆州的事父皇总知道。”刺杀陆玉庭的幕后之人一定和荆州案有关。   “老五,蚂蚁和大象的故事你可听说过,大象纵然能一脚踩死蚂蚁,可蚂蚁也有让大象束手无策的办法,这就是生存规则。”太上皇看着赵恒,颇有几分语重心长。   “儿臣眼中揉不得沙子。”不管是谁,荆州案的主使他一定要揪出来。   只是,据传回的消息,荆州节度使在荆州当地口碑极好。   反倒是那几位死了的知府被百姓大骂吸血鬼,还编了句顺口溜,上任吃完下任吃,狗官没有好东西。   “落子无悔,你既执意要查,后果便要自己承担。”   “父皇到底知道什么?”   “你既坚持要查,那便查吧。”太上皇说完起身:“时辰不早,回去休息吧。”   赵恒走时比来时脚步更加沉重,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荆州竟牵连如此之多。   赵恒派的人在郑勋的宅子守了三日,他除了每日派小厮出去买酒,每日将自己喝的大醉,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陌生的人去找过他。   “难道是我猜错了?”陆瑶捏着茶杯蹙眉道。   “娘娘怎么会错,错的是那个郑勋。”夏竹在一旁道。   小姐怀着身孕呢,每天还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   那些个大臣们真是一个个的不省心,又不能全都杀了。   陆瑶沉默,想着事情,夏竹看陆瑶不语,给她又换了杯热茶:“娘娘倒不如让人把那个郑勋抓起来,就不信他不说。”   突然,陆瑶看向夏竹:“你刚说什么?”   “啊?奴婢说把那个郑勋抓起来,打到他说,怎么了,奴婢说错了吗?”   陆瑶表情却轻松了不少:“你说的没错,合该如此。”   “真的?”   “真的,只是……”陆瑶话一顿:“让你哥带飞星进宫见我,我有事要亲自交代他。”   这件事不能让陆青去做,必须要生面孔,也不能用御林军,容易露馅,接下来她要让郑勋配合她演一出好戏。   到时,真相便可明了了。   “好,奴婢现在就去。”夏竹也不问陆瑶找飞星进宫做什么,反正她只管听小姐的吩咐做事就对了。   飞星扮作宫中侍卫进来的,陆瑶入宫后这些人并未随她入宫,方便帮她做事。   “娘娘。”   “我让你今夜带人夜闯郑府,然后带他找个隐蔽的地方,记住不能露出京城口音。”   “是!”   “告诉他说主子过段时间会来京,只要他听话,等过了这段时间当初答应他的就一定会兑现。”   “就这些吗?”   “别的不用多说,关起来冷着就好,他问你们什么,你们只需回答不知道,一切等主子吩咐,接下来我另有安排。”   “是,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娘娘。”飞凤还来不及把消息传给陆青便被娘娘召进宫了。   “何事?” 第968章 越发彪悍   “朱夫人在珍宝阁对面开了一家金玉轩,近日总是找婉姨的麻烦……”飞星道。   朱夫人就是被九王爷休了的王妃,她虽被休,但是九王念在她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并没有亏待她,给了她一大笔银钱。   再说,她儿子还是世子,女儿还是郡主,只是不是九王妃了,也无人敢小觑。   九王妃以前就嚣张跋扈,如今不能说破罐子破摔,但更是彻底没了顾及,先是暗地里让人到珍宝阁闹事,如今是越来越过分。   婉姨本来不让他告诉娘娘,但昨日实在太过了。   她竟然让人骂婉姨是扬州瘦马,什么天生就是勾引男人……骂的可难听了,店里好多人都听到了,流言四起。   影不影响珍宝阁生意姑且先不说,婉姨的名声是彻彻底底的毁了,这京城就这么大地方,以后让她怎么出门。   陆瑶自从进宫,大家都体谅她的不易,很多事情,包括陆家的事都不愿告诉她,就怕给她惹麻烦,让她难做。   婉姨在京城多年,替祖父打理京城的生意,一直都未曾和九王妃碰面,这次九王妃也不知如何知道了婉姨身份,闹上门来。   九王当年流连江南不肯回京,九王妃知道后便派了最得力的嬷嬷带着皇家派出的御林军一起前往江南,一碗送子汤,了结了婉姨,九王也被御林军带回京城成亲。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事竟会重被揭起,这是婉姨心底最深的痛,人生最狼狈的一面。   “婉姨怎么样?”陆瑶最关心的是这个。   “婉姨不让我们告诉娘娘,说她的身份会给娘娘抹黑……”   婉姨还说她都一把年纪了,名声什么的也不重要,至多她以后不露面,不能让皇后娘娘跟着蒙羞。   “婉姨的事我会派人处理,郑勋的事不能出错。”陆瑶压着心底的怒气,将郑勋的事交代给飞凤。   飞凤离开之后陆瑶才又叫了陆青进来:“带着宫里的侍卫到珍宝阁,但凡捣乱的人,不管什么身份,一律丢出去,不必避讳珍宝阁是本宫名下的产业。”   “娘娘,这……”这个时候让人知道这是娘娘的产业,只怕对娘娘名声也有损害。   皇上独宠皇后,六宫虚设,本就有皇后娘娘狐媚的传言,这要是再让人知道……   “照我的话做,另外,我不喜欢金玉轩,找人砸了。”   陆青:“……是!”   小姐之前行事还不是这般,如今作风倒是越来越像皇上,越发的彪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   是夜,郑勋的宅子闯进了一批身份不明的人,二话不说,拽着他就走,郑勋酒劲一下就醒了,推开那人就想跑。   可惜,没能得逞,郑勋是蒙着眼被带到一处院子的,他也不知道这是哪,但估摸着,还在京城。   “这几日你先在这里,主子很快就会进京,他会亲自见你。”   黑衣人的口音让郑勋身子一滞,但只是一瞬。   “你在说什么鬼话,什么主子,快把我放了。”   “放了你不可能,你最好老实待着,我等是受主子的命令保护你。”   “你的什么狗屁主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快放了我。”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以为你帮主子做了几件事就可以放肆。”黑衣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   “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的什么主子,你抓错人了,快放了我。”   “郑大人当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还要我一一提醒吗?”黑衣人的声音阴恻恻的。   “郑大人?我可不是什么郑大人,我就是一流浪汉,早告诉你,抓错人了。”   “哦,那郑大人可认得陆家大小姐?”   “你们到底还想做什么,他吩咐的我都照做了,说好了最后一次,他到底还想做什么。”郑勋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这段时日每日酗酒,消瘦许多,这样说话,太阳穴处青筋明显,更添了几分狰狞。   “主子的决定岂是你我可以窥探,郑勋,记住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我自己清楚,我不是他养的狗,他更不是我的主子。”   黑衣人冷笑:“难道郑大人也不为自己的夫人孩子考虑吗?”   郑勋突然抓狂似的揪住黑衣人的衣领:“你们敢动她试试?”   黑衣人轻松的推开郑勋,郑勋跌坐在地上:“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郑勋本就是个读书人,之前受了伤,又每日酗酒,身体早就垮了,这会儿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他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黑衣人:“告诉邱期初,他答应我的最好做到,不然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抱歉,郑大人的话在下带不到,郑大人还是亲自和主子说吧。”黑衣人说完大步离开,房间只余郑勋一人。   郑勋背靠墙坐着,重重一拳捶在墙上,他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彻底回不了头了。   消息连夜传回了宫中,赵恒自然也知道了。   “邱期初是先太子的第一谋士。”陆瑶说这话时看着赵恒,想要表达的意思明显。   邱期初的确是先太子身边的第一谋士,先太子薨后他就消失于京城,再没了消息。   有人说他退隐了,也有人说他被崔家派出的人杀了,总之,这八年里,没有一丝关于他的消息。   “这件事我会查。”他还是不信,太子哥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而且,邱期初是太子哥的心腹,不会不知道陆玉庭的身份,为何又要做局杀他。   “你是不信,还是不愿相信。”种种迹象已经说明了先太子的人为了他们的小主子,为了那个皇位,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已经在出手了。   至于三哥遇刺,因为他们已经不相信三哥,对三哥的行为不满,所以,才会除之而后快。   如今想来,以三哥的心思,只怕当初就已经猜到。   一则他是先太子的人,先太子对他委以重任,又有知遇之恩,念着旧情,他不想和邱期初撕破脸,再则,不想让赵恒知道,让他为难。   毕竟那时,赵恒已经继位在即,赵穆尚未除掉,不易横生枝节。   所以,他才会由着赵绾进宫找皇上质问,将事情闹大,轻而易举的将此事的矛头转给皇上。   而他之所以留郑勋一命,大概也是看在长姐的情面。 第969章 回不去了   三哥的确精于算计,将他们所有人的心思拿捏的分毫不差,可他从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   “窈窈,不管这个邱期初到底是谁的人,我都会给你三哥,给荆州案子一个交代。”赵恒伸手拉住陆瑶手道:“你怀着身孕,不宜再动怒,剩下的事交给我。”   怪不得老头子说,他若坚持查就要承担得知真相的后果,他是早知道了吧,所以才对荆州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的确是不易动怒,将我陆家人欺辱至此,我杀了他的心都有。”陆瑶咬牙切齿道。   她不知道郑勋在这案子里到底参与多少,但如今看,他和长姐闹到这般,也是他故意为之,怕自己连累长姐和两个孩子。   “窈窈,你当心孩子听到。”赵恒知道她生气,也只能拿孩子当借口劝她。   陆瑶冷笑:“她若真如此怂包,连这些话都听不得,也不配做我的孩儿。”   生在皇家的孩子,若不练就一颗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心,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窈窈说的很是,是我多嘴了。”赵恒讪讪道。   郑勋被关在这所宅子里整整两天,从第一晚的歇斯底里的咒骂到现在的心如死灰。   除了送吃的喝之外,没有人理他,郑勋也没想过逃走。   门从外面推开,郑勋低头伸手挡了下眼前刺目的光。   冬日的光其实并不烈,只是对于久居黑暗的人来说,有些刺眼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郑勋先是注意到来人的脚,这是女子的鞋子,接着是那一抹熟悉的青莲色裙裾。   郑勋震惊的抬头,看到来人是谁,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歇斯底里的吼:“你怎么在这里,滚,滚出去。”   陆璐看着他,潋滟的眼中是他许久未见的温柔:“我来接你回家。”   郑勋整个人滞在那里,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璐已经走到他面前。   郑勋突然后退一步:“滚,我知道你这个女人是来看我笑话的,我是落魄了,可用不着你怜悯,马上滚,来人,快将这个女人赶出去。”   郑勋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院子里很安静。   比起郑勋的狼狈,陆璐一直很镇定,连笑容都是恰好的弧度,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那日,她拿剑刺他一般,她连最愤怒,最失望时都不曾忘了她的仪态。   他本就是是配不上她的。   “院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我们回家,孩子们在等着我们。”   郑勋不说话,神情渐渐归于平静,像是猜到了什么。   许久才抬起头低低问道:“你都知道了?”   “是!”瑶儿昨日接她入宫,一切都告诉她了。   “我,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回不了头了……”   “作为陆家人,你帮着外人伤害我的弟弟,我的确不能原谅,我刺你一剑,这事扯平了,作为妻子,我原谅你了,跟我回家吧。”   “真,真的?”郑勋觉得这一切像是自己在做梦一般,不,连梦里他都未敢如此想过。   “我从不说假话。”   郑勋上前要握陆璐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才敢握住。   “夫人,谢谢你。”   陆璐抬手整了整他凌乱的发,又替他整好衣冠:“好了,我们回家,回去梳洗干净,我陪你去大理寺,你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了,你判坐牢我等你出来,你判流放我和孩子陪着你一起,做错了事不要再一错再错,以后我们堂堂正正做人。”   “好!”郑勋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他怀念从前,怀念他们初到荆州的日子。   他是外放到荆州的,七品的小官,知府分给了他一所破烂不堪的小院。   歪歪扭扭的篱笆门,漏雨的房屋,随时会散架的木床。   后来,他们一起修好了屋子,给小院围上了篱笆,靠着她的嫁妆银子度日。   刚到荆州的第一年他们的女儿小桃子出生。   他每日勤勤勉勉,就想让她们娘俩不再受苦,就想有一日堂堂正正回京,让她做伯爵娘子。   再后来,他们的儿子金宝出生,他已经从七品到五品,再升一级,他便可以回京述职了。   可他没想到他会发现一个惊天秘密,那个秘密让他不得不上了贼船。   而后不久,他的确得以顺顺利利的回京了,他们让他暂时蛰伏,很快就会有机会。   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没等来,他等来一个让他从人间到地狱的机会。   郑勋看着陆璐,成亲八年,她还是如刚嫁他时那般好看,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   他好后悔,幸好,她还肯给他机会。   马车停在门外,郑勋伸手让陆璐扶着自己先上马车,当他看到那支箭向陆璐射去时想也没想的挡在她的身前。   陆璐感觉不对转身,郑勋胸口已经中间,冒出的血迅速湿了他的衣服。   飞凤等人也没想到突然出此变故,留下几人保护,剩下的去追那射箭之人。   “郑勋。”陆璐声音有些破音,脸色瞬间苍白,眼泪迅速从眼眶滑下。   “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郑勋说话时嘴角吐出一口血。   陆璐摇头,握住他的手,极力让自己冷静,可是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你别说话,我带你进宫,御医一定有办法。”   “不用了,我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你别难过,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们……”郑勋知道自己不行了。   “我原谅你了,以后我们重新开始,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照顾小桃子和金宝长大,看着他们嫁人娶妻……”   “我送你的梳妆匣,那是我亲手做的,你可喜欢……”   “喜欢!”   “璐璐,我想吃你做的桃花酥了,”   “今春晒干的桃花瓣还有,我回家就给你做。”   “你还记得吗,我们的院里有棵桃树,小桃子出生的时候花开的正好,我说不如叫桃花,你说桃花俗气,最后便叫她小桃子……璐璐,我们,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可以的,可以的,你不要睡,郑勋,你不要睡,求你了……” 第970章 言听计从   她从来不是善言辞之人,今日却说了好多话,只是怀里的人再没有回应她。   过了许久,陆璐抬手擦了擦脸上冰凉的眼泪:“我带你回家。”   ……   一个时辰后,陆瑶便知道郑勋遇刺身亡的消息。   “什么?”陆瑶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不愿相信。   “是属下失职。”飞星道。   他没想到有人会在眼皮子底下动手,眼看抓到了行刺之人,只可惜他提前藏了毒,当场死了。   陆瑶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赵恒伸手扶住她,示意让飞星先出去。   “是我,都是我出这个该死的主意!若不是我太心急,想知道幕后之人,郑勋也不会死。”   郑勋虽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死,等事情解决,他本可以和长姐重新来过的。   “不是你的错,事情这样谁也没想到,放心,我不会让郑勋白死的。”赵恒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事情既然揭开了,那便没有再放下的道理。   不管是谁,不管为了什么,他都不会原谅。   就算是为了那些为此事而死的人,这件事也必须该结束了。   ……   这是陆瑶做皇后之后第一次出宫,明明时间不算太久,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娘娘,别太难过。”夏竹劝道。   “我再难过也比不上我长姐。”真正难过的是她。   马车停在郑府门口,匾额上系了白布,陆瑶眼泪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   她记得长姐是她和赵恒大婚前夕回的京,那时郑勋还是伯爵府的公子。   长姐婆母怕郑勋回来和自己儿子争世子之位,便诬陷郑勋和小妾私通,她为了替长姐出气,便做了一出戏,揭露他继母的真面目。   倒是替长姐出了口恶气,也洗清了郑勋的冤屈。   只是,皇上一怒之下夺了郑家的爵位,也曾显赫一时的郑氏家族都成了庶人,搬出了伯府。   若他知道郑勋为了这个伯爵府世子之位如此努力,她当初一定不做的那么决绝。   陆瑶擦了眼泪,吸了口气,这才抬脚进去。   郑勋和郑家族人本就没什么来往,再加上之前和露浓的那些事,再到和离,闹的满城风雨,那些偶有来往的也彻底不来往了。   所以,他的葬礼并没有人来。   陆璐跪在棺木前,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跪在她身边。   金宝年纪还小,不知道死是什么,只是知道父亲躺在棺木里不能说话,也不能笑。   小桃子已经七岁,已经知道死意味着再也不能相见。   “长姐。”陆瑶的声音从陆璐背后传来。   陆璐听出是陆瑶的声音,从地上起来:“你怎么出宫了?”陆璐脸色不好,只是并不狼狈。一身孝服,凄美的让人心疼。   “我来看看长姐。”   “胡闹,你是中宫之主怎么能随意出宫,尤其还怀着孩子,外面多危险你不知道?”陆璐担心道。   “长姐,我没事。”   “先进去吧,外面风大。”陆璐扶着陆瑶往里走,又交代嬷嬷带两个孩子去喝些姜汤。   “长姐,对不起。”陆瑶要跪被陆璐拦住了。   “你这样才让我更难过。”陆璐知道她自责,不过这不是她的错。   “长姐……”   “如果你真想为长姐做点什么,那就查出真凶,一个都不要放过。”   “长姐,我担心你……”之前郑勋和露浓的事就打击就很大,虽然现在知道那都是假的,可郑勋又死了,她担心这样接连的打击长姐受不了。   “我不会做傻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将两个孩子好好养大,告诉他们的爹爹是个好父亲,更不会让他们走他的老路。他做的那些错事,如今用命偿了,这样也好。”   陆璐眼神坚定,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涌出来。   郑勋说对不起她,其实,他虽然做了错事,但没有对不起她和孩子们。   只是,她没有机会告诉他,什么诰命夫人,伯爵娘子她一点都不在乎的,他不必为了她去做这些。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这个也许对你有用,他放在我的梳妆匣里。”陆璐拿出一个册子递给陆瑶。   她的梳妆匣用了许多年,掉了漆,但她舍不得丢,这是他们去荆州的第一年郑勋送她的。   用了许多年,今年生辰郑勋又做了新的送给她,他把册子藏在梳妆匣的暗格里,只怕他那时就猜到有一日他或许出事。   他临终前突然提起梳妆匣,她回来打开翻来覆去的看,果然发现了这个。   陆瑶拿起翻开:“账册?”所有人都在找的账册居然在郑勋这里。   陆璐点头:“有了这个,荆州这些年的钱去了哪里就都知道了。”   这些年,荆州的知府若为他们所用还好不能为他们所用的都性命不保。   陆瑶收了账册,在郑勋灵前上了香,他的罪,用命偿了,如今也是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走。   ……   孙天得和宋轶看到账册皆吃惊,这两年,整个荆州都在因为这本遗失的账册惶惶不安,没想到却被郑勋带回了京城。   有了账册,已经可以定邱期初的罪了,他私吞了荆州这么多的税银,已经是杀头的大罪了,更别说那些人命案也和他有关。   荆州西连益州东接扬州,是南北交汇的重要之地,人口也多,农业和商业十分繁荣。   否则,邱期初不会短短几年就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   荆州地的知府一茬接一茬的换,知府这个位置都坐不了多久,极少有不被百姓骂的,可荆州节度使在百姓心中却声望极高。   换句话说,黑锅都被这些知府背了。   荆州百姓三五户中便有一个孩子是从军的,可以说,荆州节度使兵强马壮。   而邱期初便是荆州节度使马鞍山的军师,只是他一直在幕后,无人知道他才是马鞍山的主子。   马鞍山也是早年追随太上皇的,确切的说,他能有今日的地位,都是因为先皇后的缘故。   马鞍山早先只是王府一个马奴,有一次犯了错,被是要赶出府的,先皇后经过救了他,慢慢从王府护卫一点点做到今日的节度使之位。   而邱期初是先太子的幕僚,所行之事皆是为先主,马鞍山感念先皇后恩德,对他亦是言听计从。 第971章 指桑骂槐   与其说荆州是大齐的荆州,倒不如说在荆州这块地方,邱期初才是真正的话语人,土皇帝。   如今的问题是,抓一个邱期初容易,可如果他煽动马鞍山起兵,其他节度使也跟着效仿,顾丰生和陆伯山都不在京中,那就不是区区荆州之乱了。   邱期初早就看出了朝廷对节度使兵力渐渐失控,牵一发动全身,所以才敢有恃无恐。   都到这个时候了,仍是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姿态。   邱期初对先太子的确是忠心耿耿,也的确是有才。   当初皇上用崔家平衡太子在朝堂上的势力,世家退隐,清流中立,太子在左右夹击之下,仍能在朝堂有立足之地,便有邱期初的功劳。   而后,先太子薨,邱期初提出暂时退隐朝堂,保存实力,毕竟太孙年纪小,无力与几位皇叔争。   后来大局发展倒也如他意料之中,坐山观虎斗,看他们消耗掉彼此势力。   再后来赵恒进京,借他之势庇护小皇孙,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皇上会突然两次中风,萌生退意,让他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落空。   之前他让郑勋利用露浓对陆玉庭因爱生恨,便想借刀杀人一举数得,一则断了赵恒的臂膀,再则,为太子和皇上日后反目埋下祸根,到时小皇孙继位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也许是天意,到底没有让他如愿。   今日早朝后,皇上召了重臣华清殿议事,商议荆州的案子。   因为有所顾忌,倒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让人咬牙切齿。   “五哥你一句话,我立刻带人杀到荆州,将那邱期初带回来。”说话的是顾昭华。   虽说武将不参政,但作为皇上最器重的小表弟,大齐最年轻的将军,皇上特允他参加廷议。   “哼,竖子小儿,国之大体,岂是儿戏。”说话的是刘御史。   刘御史弹劾了皇上多少次,顾昭华就怼过他多少次,俩人也算是忘年的宿敌了。   “刘御史嘴皮子如此了得,不如陪我同去,到时候于阵前比比谁厉害。”   这两人的突然争吵让凝重的气氛起了一丝涟漪。   皇上没有打断的意思,明显是让大家开口。   常大人也在,常大人是先太子之师,若说左膀右臂,当初尚年轻的陆玉庭在崇仁太子心中可排不到这二人之前。   而且,他是先太子选拔的少年强国计划的核心人物,让他借游历为少年强国计划选拔人才。   先太子薨逝,不管是常思明还是邱期初目标都太大,容易被人盯上,招致杀身之祸。   这便是先太子将东宫旧人和少年强国计划托付给陆玉庭的原因。   东宫退出朝堂之后,陆玉庭陆续安排他游历那些年选拔的毫不起眼毫无背景的人入朝为官。   虽都是不入流的小官,但他有耐心等他们一个个生根发芽,如今也正如他当年所愿,没有辜负他一番筹谋。   陆玉庭或许不知道邱期初的计划,可若说常四海不知道这一切,有些牵强。   赵恒纵着顾昭华和刘御史打嘴仗也是逼常思明开口。   常思明怎会不知皇上的心思,皇上看着冲动莽撞,实则心思深远,让他入阁取代冯曦晨,却又增设廷议,变相削弱内阁势力,怪不得回京数年成为夺嫡的赢家。   “常大人曾为崇仁太子之师,之前也曾与邱期初共事,不知常大人以为此局何解?”孙天得笑眯眯的开了口。   虽然是笑着,但不怀好意谁都听出来了。   孙天得一点都不怕得罪常思明,反正他不会入内阁,常思明管不到他头上。   谁都知道皇上出自大理寺,更知道他是皇上的人,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既然他不肯开口,只能他逼一逼他了。   顾昭华点头:“孙大人说的有道理。”   孙天得话落,宋轶开口了,语气不怎好,先哼笑了一声:“孙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邱期初的个人行为和常大人有什么关系,搞得好像常大人和邱期初串通一气一般。”   顾昭华又点了点头:“宋大人这话也没错。”   “宋大人,不带这么冤枉人的,说话要讲证据,我说的是之前,麻烦你听清楚了是之前共事,年纪大了耳朵不好,趁早告老还乡,不要占着地方不干事。”   “你说谁占着地方不干事呢?”   “说谁谁心里清楚。”   顾昭华是一会儿对着这边点头,一会儿对着那边点头,忙的不可开交。   ……   宋轶和孙天得都是皇上的心腹,前几日因为荆州的案子撕破了脸,如今是又干上了。   只是他们不吵还好,这一吵,常思明是彻底没法沉默了。   他又不是傻子,这俩人一唱一和,旁边还有一个摇旗呐喊的小傻子,一红脸,一白脸,一红白不分火上浇油的。   这是在指桑骂槐呢,很不幸,他正是那槐树,那个和邱期初串通一气,占着地方不干事的。   “皇上,邱期初的确是崇仁太子幕僚,只是当年他离京之后,臣和他再未有谋面,臣的确不知他如今到底做何想。”常大人来了个一推四五六,反正也没证据证明他和邱期初有联系。   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后排插不上话的赵煊懵懵懂懂的开口了:“没有谋面可以书信联系啊。”   顾昭华十分意外的看向赵煊,妈呀,就赵煊的脑子能说出这话真的是……大有长进啊。   孙天得看着赵煊,有种自己养的孩子终于出息了的感觉,这句话说的真好啊。   赵煊其实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这话让常思明吓的跪了下来:“皇上,臣不敢欺瞒。”   常思明一跪,赵煊下意识想起身扶,毕竟,常思明是先太子哥的老师,当然,也抽空教授他们几位皇子,当时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妈呀,他现在想起来都是害怕的。   所以,看到自己随口一句话把常思明说的跪下了,他就想认错,可惜,被孙天得按回去了。   目光轻飘飘的看了赵煊一眼,你是王爷,记住了,是王爷,皇上和大理寺都是你的底气。 第972章 平易近人   赵煊硬生生的被孙天得按了回去,没太反应过来,一脸懵懵哒的看着孙天得。   “王爷腿是不舒服吗?”孙天得保持着假笑。   赵煊左右看了看,大家对常思明突然下跪这事表现的很淡定:“还,还好,好像有点。”   怎么,他是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大家都变得怪怪的。   赵煊看向龙椅上的皇上,皇上打破了沉默:“常大人快请起,朕是相信常大人的,不然今日也不会留下常大人一同商议。”   常大人蹒跚着起来:“臣多谢皇上信任。”   赵煊看常思明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别动不动吓人好不好,他也就随口说了一句。   毕竟,京城和荆州之地通信还是颇为便利的。   “以常爱卿对邱期初的了解,若将这份账册公布于世,他会如何做?”赵恒看着常大人问道。   “这……邱期初为崇仁太子幕僚之时便是个心思深沉,高深莫测的,常常出其不意,臣实在难以猜测。”   顾昭华撇嘴:“怎么听常大人这话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这死老头,憋了半天不说话,一开口全是说那个狗贼有多厉害的,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郡王当年尚年幼,大概有所不知,当年邱期初不过二十几岁便可凭一己之力和崔侯一族抗衡且不落下风,且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比之当年只怕心性更加坚定。”其实,在魏铭之前,另一个少年英才便是邱期初。   只是邱期初当年不知为何并未走科举,而是做了太子府幕僚。   “照常大人如此说,那便是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兴风作浪,继续做荆州的土皇帝了?”顾昭华是不知他当年如何厉害,但凭他如今躲躲闪闪,让别人替他送死,便可知他猥琐的很。   此话表达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大家都不说话看着常思明。   常思明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不是这个意思,但臣不能欺君,臣的确想不到办法。”   常思明的确有让立成王为太子的想法,也的确背后搞了点小动作,在他心中太孙才是嫡子嫡孙的正统,但他希望兵不血刃是说服皇上,他也不想大齐内乱再起兵戈,是以,邱期初在荆州做的事他确实不知道。   可如今的情形,他的话不会有人信,只怕连皇上也觉得他和邱期初里应外合。   “唉,我大齐竟无可用之人了吗?”顾昭华这口气叹的惊天动地。   作为一个在朝堂上放肆惯了的人,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反正这个顾小郡王说什么,做什么,连太上皇都不会怪罪,更何况是皇上,若说圣眷不衰,也唯有他了。   “皇上,卫国夫人求见。”孙不二猫着腰进来道。   卫国夫人乃崇仁太子妃,小皇孙之母,皇上继位后,接成王到宫中抚养,视若己出,小皇孙之母封卫国夫人居华英殿。   不过卫国夫人一向是深居简出,从不和任何人来往,便是亲儿子成王也只能三日拜见一次。   众人面面相觑,卫国夫人这个时候求见,只怕和荆州的事情有关。   毕竟,崇仁太子薨,卫国夫人也算是邱期初旧主,若他真的是为小主子筹谋,他做这一切虽说祸及百姓,但至少也当得上一句忠心护主。   可若听不得劝,那便是奸邪佞臣,所作所为无非为了自己的私心。   “臣妾参见皇上。”卫国夫人行礼道。   “皇嫂免礼。”赵恒道。   “皇上,臣妾愿前往荆州,解荆州之困。”卫国夫人言辞恳切又决绝。   一瞬的沉默之后是刘御史的声音:“不可!”   顾昭华没好气的瞥了刘御史一眼,这老头就是没事找事,哪里都有他。   不等别人开口,刘御史已经站了起身:“皇上,卫国夫人乃崇仁太子太子妃,邱期初又乃崇仁太子旧人,理应避嫌。”   刘御史这话倒也不差,若能说服邱期初便也罢。   若不能,邱期初反倒以卫国夫人为质,打着为皇孙成王正名的旗号,岂不让那些摇摆不定的节度使有了起兵的借口。   “皇上,臣妾和成王蒙太上皇,皇上大恩得以锦衣玉食,臣妾感念皇上大恩,臣妾乃成王母妃,这一切既由此起,那便该由此终,于公于私,臣妾都是最合适人选,求皇上成全。”卫国夫人再次俯首下跪。   常思明这次倒是主动开口:“皇上,臣以为卫国夫人此法可行。”   宋轶点头附和:“臣也以为此法可行。”   “皇上,若皇嫂要去荆州,臣愿护送。”顾昭华起身拱手道。   若那邱期初有反心,他便借机杀了他,除了这个狗贼。   赵恒却没有立刻应下:“此事容朕考虑,今日廷议到此结束。”   卫国夫人乃兄长遗孀,若她出事,他对不起太子哥,此事还需慎重。   “臣等告退。”众人起身行礼。   出了华清殿,赵煊还是云里雾里的,问一旁孙天得:“孙大人,本王适才可说错了什么,怎么把常大人吓成那样,我刚才本要和他道歉,谁知他一扭头就走了……”   孙天得没忍住,直接笑出声,这憨货,若不是他那句话,常大人此刻也不会犹如火炙,坐立不安,他能不生气吗?   赵煊皱眉:“孙大人这是笑什么?”   他好歹也是王爷,他不要面子的吗?   “王爷呀,你可是王爷,他不理你你不会令他站住再说话吗?”孙天得低声道。   赵煊一想,是呀,他是王爷,他让他站住,他难不成还敢违令不成?   “这样不好吧?”毕竟人家是首辅,最关键,还曾是他老师,他有点不敢。   “没什么不好的,常大人其实平易近人的很。”孙天得拍拍赵煊的肩膀。   赵煊愣在原地,平易近人?着实不像啊,常大人清高的很,从来也不把他们这些皇子王爷的真正放在眼里。   孙天得已经走远了,孙天得摸着自己的胡子,心情甚好。   常思明这样自视甚高的清高之辈还真得赵煊这样的憨货来制。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 第973章 乐得逍遥   赵恒到凤阙殿时上官舒宁正好汇报完事情,看到赵恒进来便告退离开。   赵恒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着坐在那儿的陆瑶。   “你去找了皇嫂?”虽是询问,但语气是肯定的。   陆瑶也没有隐瞒:“是!”   “为何不和我商量?”虽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明显不认同。   “你会同意吗?”陆瑶慢慢抬起头,因为有着身孕,陆瑶平日里都是素面朝天,衣服首饰也极其简洁,但这都无碍于她的明丽动人。   “不会!”赵恒这两个字说的干脆利落。   “所以,我和你商量有用吗?”陆瑶从椅子上起来,神情是熟悉的倨傲。   “你非要把皇嫂牵扯进来,若她出事,我如何对得起大哥。”赵恒的瞳眸如同泼进了浓墨,散发着明显的怒意。   “我牵扯她进来?”陆瑶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早就在局中又如何能独善其身?要解荆州之困她是最适合人选。”   “她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你这是让她去送死。”   “谁不想过平静日子?”陆瑶冷笑:“身处我们这样的位置,每日锦衣玉食,万人朝拜,享受常人没有的尊荣有什么资格说过平静的生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荆州现在很危险,她不适合。”赵恒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   “那谁适合?你自己吗?”陆遥些怒不可遏:“如果你只是王爷,或者是将军那我绝不拦你,赵恒,你是大齐的皇上,有些事不需要你冲锋陷阵,一个小小的荆州便要你亲自去,那大齐的大臣将士又有何用?”   “我并没有决定。”   “可你已经动了这个念头,你我夫妻朝夕相处我岂会不知你在想什么?”陆瑶怒不可遏的朝赵恒吼道。   “可无论如何,皇嫂不能去,煦儿已经没有父亲,不能再没有母亲。”赵恒也十分坚持。   “赵恒!”陆瑶直呼他的名字:“你是觉得我故意让她去送死吗?不管邱期初是真的忠心护主,还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都不会伤害她,否则,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   “连我这个挺着肚子的尚且不能过平静的生活,更何况是她?赵恒,若非登上皇位的是你,不管是她还是煦儿,都不会有命活着,身为皇族,没有谁可以真的平静!”   其实,在她去找皇嫂之前,太上皇已经见过她了。   太上皇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似狂妄放肆实则重情重义,知道他不会让姜瑜去冒这个险。   其实太上皇当初也未必没有动过传位给赵煦的念头,否则也不会纵容邱期初在荆州的所作所为。   只是有些事情,谁都意料不到。   “你别激动,怀着孩子呢,坐下,先坐下。”赵恒扶着陆瑶在椅子上坐下。   她已经快七个月的身孕,情绪激动对她不好。   “你指责我自作主张,让你皇嫂去送死的时候可没想过我还怀着孩子。”   “是我态度不好。”赵恒吸了口气,无论如何先道歉,再说事。   “道歉没用,这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换言之,不是私事,我知道你怎么想,可是,不行。”陆瑶直接拒绝。   “窈窈……”赵恒刚开了口被陆瑶打断。   “别试图甜言蜜语,我刚睡醒,此刻清醒的很。”   “窈窈……”   “我说了甜言蜜语不行,我说了那么多,你还这么坚持,那么……”陆瑶语气顿了下:“废后诏书和退位诏书你选一个吧,我也想过平静日子。”   赵恒:……   “有必要这样吗?”   “你说呢?”   ……   赵恒被气走了,陆瑶也没去哄他,陆瑶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其实,他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   待赵恒离开后夏竹才道:“娘娘为何不告诉皇上,邱期初和卫国夫人乃青梅竹马,邱期初根本不会伤害卫国夫人,若皇上因为此事真生了娘娘的气,那可如何是好。”   夏竹有些担心,她刚才在院里看着皇上离开的脸色,可吓人了。   “他自己跟自己生气,关我什么事。”陆瑶这也是气话。   “娘娘,不然奴婢告诉青鸾,让青鸾告诉皇上……”   “不用,卫国夫人不在京城长大,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毕竟关乎卫国夫人名节,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再说,他是当皇上的人,担的是天下而非一人,以后这种两难的境况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她也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废后,要么借此下诏让位。   “原来如此,还是娘娘思虑周全,娘娘先吃些东西吧,厨房送了刚做的糕点。”夏竹手里提着食盒。   小厨房刚做好的,怕冷了,所以放在食盒里,打开还是热的。   陆瑶看了一眼,里面有赵恒爱吃的糕点:“不许送去华清殿,都留给昆仑。”   昆仑耳朵灵,在外面就听到陆瑶叫它,连跑带冲的进来。   夏竹怕它伤到陆瑶,连忙挡着:“出去,皇上不让你靠近娘娘。”   昆仑嗷了一声,龇了龇牙,很是不满,偏头去看陆瑶:“好了,没事,不用管它,你忙吧。”   夏竹这才告退出去,昆仑欢快的到陆瑶脚边蹭了蹭她的裙子,陆瑶拿了块糕点,昆仑一口吞下,表情欢愉。   陆瑶摸了摸他的头:“还是你听话。”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比不上它。”熟悉的声音传来,陆瑶抬头,门口立着的不是赵恒是谁。   陆瑶赌气,偏过身子不理他:“你不是走了。”   “我若走了,这糕点岂不便宜它了。”赵恒走到陆瑶身边,踹了踹昆仑的屁股:“滚出去。”   昆仑那一声还没嗷出来,就又被赵恒踹了一脚:“再不出去,今晚把你炖了。”   昆仑可怜巴巴的看了陆瑶一眼,这主人真的不能要了,它现在换一个还来得及吗?   陆瑶嗔了赵恒一眼:“你吓唬它做什么?”   “它吃了我的东西,我没炖了它已经很大度了。”   “不生气了?”   “我不是生你气。”   “也犯不着生自己气。”陆瑶看着他:“若你真不想做这个皇帝,待煦儿长大些,你把皇位传给他,我们乐得逍遥。” 第974章 武功平平   陆瑶倒不是开玩笑,皇后娘娘的确够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宫里老大,可也是真累。   以前还能有任性的时候,可如今一举一动不知多少人盯着,权衡利弊,左右为难,想做个好皇后是真的不容易。   赵恒这个皇帝做的也憋屈,以前做太子的时候还能躲个懒,生气了还能把御史大臣的弹劾骂回去,现在,只能忍着。   听孙不二说,好几次刘御史把赵恒骂的从龙椅上冲下去要动手,最后还是不得不忍住了。   若真能将一个在他们治理之下变得太太平平,国泰民安的万里河山顺利的交给赵煦那大概是最好的结果。   至少,他们的孩子可以过逍遥日子。   只是那时赵煦会放过他们吗?   人都是会变的。   “无论我做何决定,都不会让你和我们的孩子有事,我答应过你,若我有一日继位,便许你提拔女官,为你所用,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朝堂上有我。”若真那帮御史弹劾,大不了他这个皇帝不做了,让他们自己做好了。   “只要你信我,他们怎么说不重要。”上一世更不堪的骂名她又不是没听过,谁在乎呢。   就像他以前说的,反正那些留在史册上的东西他们也看不到,眼不见心不烦呗。   有些东西他们现在是反对,但等五年,十年后再看,也许对她又歌功颂德了呢,无愧于心便好。   “今日这事是我不好,你处处为我着想,我却怪你。”赵恒握着陆瑶的手低声认错,态度诚恳。   “现在知道认错,晚了!”陆瑶故作拿乔,在他手上重重拍了下。   “窈窈大人大量,原谅我一次?”赵恒伸手摸着陆瑶日渐隆起的小腹:“再说,窈窈肚里可是装着我们的孩子,比宰相更厉害,别说撑船了,可是能撑起半边天的。”   陆瑶:……   成了亲的男人不得了,这甜言蜜语真真是应接不暇了。   “算了,原谅你了。”   “那这些糕点还是我的吗?”   “是你的,都给你!”   站着外面的昆仑回头看了眼禁闭的门,昂起头嗷了一声,好难过怎么回事。   陆瑶听到昆仑的嚎叫,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不然你给昆仑留点?”   “它是狼,给它吃纯属浪费,昆仑不是好东西,以后别对它好了。”   “你怎么这么说它?”   “说它都是轻的了,早该阉了它。”赵恒愤愤道。   “你……”陆瑶听着这话有点熟悉怎么回事。   “以前在王府时就发现这个是个色狼,王府附近十里八街的母狗被它睡了个遍,如今多了不少半狼血统的狗崽子,就是只渣狼。”赵恒觉得还是告诉窈窈实情,离这只渣狼远点。   这才进宫多久,听说柔太妃养了好几年的田犬前些日子生了一窝小崽子。   柔太妃送了一只给老头子解闷,前几日他去老头子那里,好家伙,那只被唤作‘威风’的狗崽子和昆仑长的几乎一模一样,色狼妥妥的了。   昆仑又嗷了一声,似是在控诉一般,唉,男孩子在外面也很危险的好不好?   曾江下了朝堂直接回府了,武库司那边被荆州这边事情一搅合,倒不算什么事了。   正好,他也不希望有人惦记他这边的进度,陆玉庭这个人他不甚喜欢,但不得不说,他暗中插手安排的这些武库司的工匠是真的好。   若真能将这些和战船结合,大齐以后将战无不胜,称霸海域,一个小小的冰国又算什么。   老曾大人在府门口看到儿子:“你不去衙门?”   “衙门里没什么事,我下午再过去也一样。”曾江语气透着愉悦。   老曾大人看儿子如此不稳重,有些不乐意了:“你最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曾江一愣,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怎么了?”   “荆州的事闹成这样,你倒是有闲心回家。”老曾大人白了儿子一眼。   曾江:……   荆州的事的确闹心,但如今已经有了解决之道,还不至于让朝堂上下乱了阵脚。   老曾大人看儿子不说话,又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说什么都不对,还不如不说。”曾江语气颇为无奈。   “迟早要被你气死,皇上要在选大臣陪同卫国夫人前往荆州议和,听说常大人提议了你。”老曾大人担忧道。   “不会是儿子,父亲莫要担心。”   “你又知道?”   “父亲觉得儿子武功如何?”   老曾大人想了想:“一般吧,自保尚可。”   “那就是了,皇上不会同意。”   “皇上不同意顾郡王前往,肃王和淮王也不合适,剩下还有谁?”既然是以护卫身份那就不可能选个糟老头子。   那些个御林军倒是年轻,职位不够啊,选来选去,可不就剩儿子了吗?   “我竟不知父亲对儿子如此自信。”曾江摇头失笑。   “你什么意思?”   “父亲忘了上次我提的那个傅行之?”   “你说是他?”   “大概荆州之行回来后,他就会上任兵部尚书。”   “这也太快了。他……”老曾大人想说他根基太浅,又没说出口。   根基浅算什么,这荆州之行他成了不二人选,回来就是大功一件,再说,后面是傅家呢,不然有此资格的也唯有陆伯山,先太子的人更不会同意,权衡之下傅行之竟是最适合的。   “皇上告诉你了?”老曾大人问道。   曾江没有说话,一副你自己想的表情,老曾大人瞪了儿子一眼,逆子,连他老子都欺负。   老曾大人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呢,就不该担心他。   就他这种狼心狗肺的放出去吃亏的也是别人啊。   曾江看着父亲大人一脸怒气的走了,摇了摇头,唉,当儿子也难。   魏荣今日起了个大早,没在自己院子,去了曾夫人那里,曾江扑了个空,脸色有点不大好。   阿昌接收到公子的脸色,有点小委屈,他打算说来者,公子走的太快了,他这小短腿也追不上啊。   曾江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的笑声,不用进去就知道里面气氛融洽的很。 第975章 非礼勿听   魏荣自己喜欢热闹,到了哪,再冷的场子都能给热起来。   曾家平日里多严肃规整,不然也养不出曾江那样一板一眼的性子。   可自从魏荣过来,下人是眼见着这府里热闹了,就像冬日里的一把火。   不止曾夫人高兴,连屋里屋外的小丫头都凑在一起说新开的戏园子呢。   以前那些老掉牙的戏真的听腻了,这几日出了新戏,听说戏名叫白娘子传奇,少夫人看了,听说可精彩了呢。   “娘,那家新开的戏园子真的特别好,可热闹了,比以前的那些戏都好看,而且,还给女子特设了二楼的雅座。”   “真的?”   “当然了,那个台子就搭在最中央,戏票是按位置好坏卖的,价格都不一样,雅间里还配有西洋镜呢,拿着那个看,能看到台上角儿的脸,真真的呢,而且,买一等的戏票还送这样的脸谱玩偶,用糖做的,看够了还可以吃掉,娘您看看,好玩吗?我特意买了三张带您和妹妹去看的。”   “那可真要去看看了,娘平日出门子少,若不是荣儿,还真不知晓有这么个好地方,还是荣儿心细。”   “嫂嫂真好,我太喜欢嫂嫂了。”曾若曦抱着魏荣手臂激动道。   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皇后娘娘办了女学,只怕一年出不了几次门。   如今嫂嫂来了家里真好,不仅有好吃的,好玩的,还能带她出去玩。   “娘也喜欢荣儿,一团喜气的,看着就高兴,不像你哥,拉着一张脸,冷心冷肝的,白养了。”曾夫人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那样一个儿子。   曾若曦点头附和:“大哥好凶的,今日大哥上衙门,我们正好一起去。”   她以前练不好字,掉了眼泪,大哥一句眼泪收回去,她都不敢哭了,还要罚写一百张,很恐怖的,还是不要和大哥一起,她怕。   “以后他若欺负你,你就到娘院里住,娘给你做主,娘只认你这个儿媳妇。”什么淮王的,她可不认,丢不起那个脸。   你说……唉,不提了,不提了,曾夫人越发觉得亏欠了魏荣。   曾江觉得是时候打断了,他才新婚,亲娘就鼓动着儿媳妇和他分居,这还是亲娘吗?   “母亲……”曾江一声母亲,屋里一下安静起来。   曾若曦快吓哭了,抱着嫂嫂的手臂不撒手,她刚才说了什么,她没说什么吧?   魏荣小声安慰:“没事,没事,他又不吃人。”   曾江也就嘴毒一点,脸冷一点,当初她也讨厌他这点。   接触之后,其实还好,还好。   “回来了?”曾夫人也有些不自然。   说儿子坏话被听了个正着,你说这……她就说了这个儿子不是个好相与的。   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这个时候,他一定是故意的。   “是,衙门无事,儿子今日上午正好有空。”曾江笑道。   曾若曦快被哭出来了,小脸皱作一团,可怜巴巴的。   什么?大哥上午有空?他平日不是很忙,好几日都见不到人吗,怎么偏偏这时候有空了?   嫂嫂说上午看戏,然后带她去海上明月吃甜点,再去逛珍宝阁的,这下好了,全都去不了了。   魏荣瞪了曾江一眼,有空就有空,还偏说什么正好,吓唬谁,听到就听到了。   曾江在朝堂上练就一身铜皮铁骨的,魏荣的小眼神,压根不带怕的。   继续若无其事道:“今日母亲这里早膳不错,我就在这里用吧。”   他这一坐下来,谁还能吃得下,可曾江偏没这个自觉,还真吃了起来。   魏荣看了眼黑了脸的婆婆和眼圈红了的妹妹,算了,还是她把他带走吧,就他这个性子的确不讨喜啊,怎么活到现在的。   魏荣心里叹了口气,起身道:“我有事和你说,走了。”   曾江这才不紧不慢的拿起边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道:“娘,儿子先告退。”   曾夫人挥挥手,不想说话,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   曾江和魏荣一离开,曾若曦抱着曾夫人的手臂摇了摇:“娘,这下怎么办,哥上午在家,哪里都去不成了。”   好不容易今日女学休沐,明日她可就没这个空了,下次休沐又要等五日以后了,欲哭无泪!   “娘也没办法,你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曾夫人叹了口气。   她也郁闷,往日里也没见他回府这么早的。   “娘,他真的是我哥吗?”曾若曦终于问出了很多年一直想问但不敢问的话。   曾夫人:……   魏荣拉着曾江的手一路出了曾夫人院子,沿路的丫头小厮看着少夫人这样拉着少爷,少爷居然没拒绝,还真是……稀奇。   “你故意的吧?”到了僻静处魏荣终于松开曾江的手问道。   “什么?”   “什么正好有空,你在外面听很久了吧,没人教过你非礼勿听吗?”   “没有!”大理寺查案从来不信这一套。但凡避开人才说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那就一定要想办法听到,便于查案。   “好,很好。”魏荣气的点头:“既然没人教过,不如今天上午去国子监,我让我大哥好好教一教你?放心,我大哥看在我这个妹妹的面上,一定会收了你这个大龄青年当学生的。”   曾江握拳放在唇畔轻咳了一声:“那倒不必。”   魏荣瞥他一眼:“别把你朝堂上那一套唬人的本事带回家里,我可不吃你这套。”   曾江一愣,他有吗?   “怎么,说你几句你还不服吗?若是我哥早哄我了。”不对,她哥根本不会把她和娘吓成那样,还是哥好。   曾江:……   他是要被魏铭羞辱一辈子吗,书读的不如他,人缘不如他,连哄人都不如他?   “我可以的。”   “可以什么?”   “可以哄你!”   “谁要你哄,我自己都可以把自己哄好,你该哄的是婆婆和妹妹。”魏荣无奈的摇了摇头。   用娘的话说呢,她的优点就是心态好,所以,一般不生什么气。   就算是魏芳惹了她,和她吵一架,打一架的也就解决了,根本用不着别人哄。 第976章 笨手笨脚   “哄她们?”曾江不解。   “是啊!瞧你刚才把她们吓的,饭都吃不下了。”魏荣摇头。   也不知他这二十多年的儿子和兄长是怎么当的,他一去,大家吃饭都不香了。   若是在她家,她大哥去了母亲那里,她们能高兴的比平时多吃一碗饭,论下饭,曾江还是不如大哥,魏荣再一次在心中做了比较。   “我吓的?”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魏荣一副你简直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曾江:“不是你难道是我?”   曾江吸气点头:“好,是我。”   “那你还不该哄哄她们。”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哄不好,这也没谁了。   “该哄。”曾江从善如流,顺着魏荣的话道:“不如荣儿帮我出个主意?”   魏荣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你得说些让她们高兴的话啊,夸一夸她们今日的衣服颜色好看,钗环好看,做的糕点好吃,然后得知道她们喜欢什么,投其所好啊,若是不知道,那就送礼物啊,布料,头面,钗环的……”   魏荣说的头头是道,平日里大哥就是这么做的。   “外面冷,不如我们回房慢慢说,我一一记下来照做?”曾江一副你说的很对,我要慢慢学习的模样。   “这个也不难记吧,我一会儿还要陪娘和妹妹出门呢,等我回来给你列个单子。”魏荣道。   “时辰还早呢,也没几步路了,一会儿让阿昌送,他驾车好。”   魏荣点了点头:“那……好吧。”   曾江是家中嫡长孙,成婚前夕把隔壁院子打通,两个院子合为一个,如今他的院子是府中最大的,十分宽敞。   从外面走了这一路,魏荣鼻子冻的红通通的,脸蛋也是。   魏荣在炭炉这里烤了下手,然后放脸上捂了下,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我帮你捂!”   不待魏荣拒绝,曾江伸手握住她的手,大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虽然凉,但摸着软糯的很,像夏日里吃的凉粉。   “荣儿今日的斗篷颜色好看。”海棠红的斗篷,帽子处滚了白色的狐狸毛领,衬的人比花娇。   “真的?”魏荣偏头看着曾江:“这是婉姨送我的,全京城就这一件呢。”   “今日的头面也好看。”   “这是阿瑶送我的。”   “没有我送的吗?”曾江发现他夸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有啊,今日这衣服是成亲前送去的。”一共送了十二套。   “是吗?”   “是啊,你自己都不记得吗?”   曾江:……   的确是不记得,他吩咐了京城最好的师傅做了十二套,直接送去魏府了。   魏荣撇嘴:“瞧吧,一看就没什么诚意。”   “那我现在看看?”曾江挑了挑眉。   “晚了。”   “我送的衣服总得让我看看什么样子,万一穿的不好看,下次可要换家铺子。”   魏荣想想好像也有道理,而且,屋里暖和,穿着斗篷也有些热了。   魏荣脱了斗篷,张了张手臂:“你看,就是这件,怎么样?”   “好看!”   “当然好看啊,霓裳坊也是阿瑶名下的产业。”霓裳坊的师父都是婉姨从江南带来了,手艺没得说。   “我说荣儿好看。”   魏荣啊了一声,脸迅速红了,哎呀了一声背过身去:“我又没让你夸我。”   “我是实话实说,那不如换件其他的,这次我夸衣服?”   “不要不要,好麻烦!”魏荣摇头拒绝。   冬日的衣服好多层,穿起来格外繁琐,她才不想换呢。   “其实我是觉得你今日身上这件和娘的衣服颜色有些接近了,荣儿年轻,自然穿着比娘更好看。”   “啊?有吗?”她竟未注意,说实话,撞衫这种事也是有些不大好的,难免会被比较。   “你没注意娘一直在看你的衣服?”   “真的?”   “这点小细节我不至于看不到。”   魏荣信以为真:“那我还是换了。”   魏荣小跑到衣柜前,挑了另外一个颜色,拿出来问曾江:“这个好不好?”   “要穿了才知道。”   “先看颜色嘛。”   “……还行吧。”   魏荣又拿了一件给他看,曾江点了点头:“也还行。”   如此反复了几次,魏荣把衣服一丢:“算了,我还是试试吧,叫金橘进来。”   “那倒不用,我来就好。”曾江一副愿意效劳的模样。   “……那好吧。”   冬日里衣服多,脱了外衫还有夹袄,夹袄里面是中衣,衣服繁琐,带子更繁琐,一不小心就会解错了。   魏荣张开着手臂方便曾江帮自己解领口的扣子和带子。   一不留神,外衫没了,夹袄没了,小衣也没了。   魏荣这才赶紧双手护住身体:“你干嘛,没让你脱这个。”   “不小心解错了,我再帮你系上。”   “哪有你这样的,衣服还我。”就知道他不靠谱。   曾江手上的衣服突然一抖就落在地上,‘慌乱’之下还不小心踩了一脚。   魏荣看着曾江踩在衣服上的黑色靴子,气吼吼道:“你看你,把我衣服都踩脏了,怎么穿。”   “都是我笨手笨脚,不如你先到床上坐着,我帮你找衣服,若是着凉了,可就不能出门看戏了。”   魏荣衣服被脱的就剩一层,也只能作罢,气冲冲的上床拉被子将自己遮住:“你能不能找到呀?”   “我试试。”   “若是找不到就叫金橘进来。”   “这个样子,她会误会吧……”曾江意味深长的看了魏荣一眼。   魏荣要被他气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绝对没有!”   “找到没有?”   “找到了。”曾江抱着一摞衣服直接放床上了。   “怎么还有你的衣服?”她没有黑色的衣服的。   “是吗?”   “你看这裤子这么长,我哪穿得了。”魏荣瞪了他一眼,什么都不懂的榆木疙瘩。   “那……这个总是你的吧?”曾江手里拿着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麒麟送子的图案。   魏荣一把拽过:“你拿这个做什么,又不是要找它。”   “哦,和你昨日穿的一样,我以为你没穿。”   “这个都是一样图案好多件好不好,你到底能不能行啊。”说帮她挑衣服,结果呢,全脱了。   “我觉得还行,不然再试试?”   “你可拉倒吧,净帮倒忙,我……”魏荣话未说完,唇瓣被堵上了:“荣儿,我觉得穿那个肚兜倒不如我管用,试试?” 第977章 任你处罚   魏荣没想到换个衣服结果换到了床上,还……   不想说了。   这个人简直太混蛋了。   魏荣侧着身子,头枕在自己手臂上,背对着曾江,明显的不想理人。   “不要去看戏了?”曾江问道。   “看什么?人家等我们吗?”白白浪费了戏票,很贵的好不好。   曾江:……   “那逛街总是可以的。”   “不想逛了。”魏荣闷闷道。   “这个季节太冷了,不然明年开了春,我带你去江南泛舟湖上,游山玩水,如何?”曾江凑近魏荣道。   魏荣愣了会儿,然后哼了一声:“才不要信你这个骗子。”   刚还说要试衣服,结果呢?   “你若不信,我可以写下字据,若是反悔,任你处罚。”   魏荣这才扭过身子:“当真?”   从小到大她还未出过京呢,若能去江南游山玩水那是再好不过了,阿瑶说江南的风景很美,她也想去看看。   “自然。”   “不对,你那么忙,哪来的时间带我去江南,肯定又骗人。”魏荣觉得幸好自己聪明,不然又被他骗了,转过身去不想和他说话。   “我都说了要立字据,自然不会骗你,不然,我现在就写?”他明年春日的确是要出京,途径江南,勉强也算是游山玩水吧。   魏荣一股脑的从床上坐起来,顺便拉起被子披在身上,曾江猝不及防的没了遮盖,顿觉一股凉意。   魏荣看曾江光溜溜的躺在那儿,没忍住,大笑出来,然后才分了一半被子给他遮住,白嫩嫩的脚丫子在他腿上踢了两下:“那你还不快些去写。”   曾江扶额,好吧,去写。   魏荣看着曾江写好的字据,满意极了,放进自己的梳妆匣里,然后又觉得不妥,万一被他销毁了,那她岂不是没了证据,得保存好了。   魏荣看了一圈,然后指了指床:“回床上躺着。”   “你确定?”   “让你躺你就躺!”真是啰嗦。   曾江倒是听话的很,真回床上躺着了,魏荣拿被子把他整个头蒙住,尤觉得不放心,抽了枕头,压在上面,按了两下道:“我没让你出来,不许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   “反正不许出来。”魏荣交代了句,这才转身,还不忘防备的看他有没有偷看。   最后,魏荣把字据放进了她压箱底的匣子里,里面都是她的地契银票珍贵的东西,放在这里最安全。   放好之后,才把被子掀开,曾江无语道:“你再不掀开,只怕我要闷死在里面了。”   “那你也太娇气了。”她在家里闹脾气,经常钻进被子里不出来,一个时辰也是有的。   曾江失笑:“我娇气?”   “你不娇气吗?刚才一会儿让我这样,一会儿让我那样,矫情死了。”   曾江:……   好吧,他娇气又矫情。   上午的戏自然看不成了,曾夫人和曾若曦等了大半个上午也没等到魏荣。   曾若曦倒是想去嫂嫂院里问一问,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啊。   终于,等到小两口出现了。   曾若曦看到自家大哥又回来了,那颗刚起了点火星子的心,瞬间又灭了。   “娘,我们一会儿先去珍宝阁,然后吃午饭,最后去看戏,都记我账上好不好?”曾江难得用这样有些粘腻的语气和母亲大人说话,一时还不太习惯。   别说他不习惯,曾夫人也不习惯,她儿子这是怎么了。   曾夫人下意识去看魏荣,魏荣俏皮的朝曾夫人眨眨眼。   曾夫人再去看儿子,好像的确还挺真诚的。   还是荣儿有办法,看来这个儿媳妇娶对了,没道理这样又乖巧又漂亮的夫人不喜欢,去喜欢那个……   小两口整日在一起,日子久了,自然就把那个忘了。   这样一想,曾夫人顿时想到什么:“娘年纪大了,今日就不去了,你难得今日有空,你和荣儿去吧。”   曾若曦:……   娘,不是说好的,和嫂子一起去吃喝玩乐,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曾江:……   他今日真的是十分有诚意的。   “娘是不是生荣儿气了?”魏荣就是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原就是她的错,答应好的事,被某人给毁了,害得她失信了。   曾夫人笑,这实心眼孩子,为这点事哪至于生气。   曾夫人拉着魏荣的手:“傻孩子,娘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听娘的话,你们两个去,去吧,江儿,好好照顾荣儿。”   “那我带若曦一起吧,她今日难得休沐。”魏荣道。   曾若曦当然想去,被曾夫人拦住了:“女学马上要考试了,她今日还是留家复习,待放假了再去看。”   曾若曦只得苦哈哈点头:“娘说的是,嫂嫂和哥哥去吧。”   待魏荣和曾江离开,曾若曦才摇着曾夫人手臂道:“娘,您刚才怎么就不答应呢。”   “你这傻孩子,你嫂嫂和大哥感情好,早日给你生个侄子玩,让你当姑姑你还不高兴?”   曾若曦一听自己可以当姑姑,高兴了:“真的?那就是说嫂嫂很快有小侄子了?”   “娘也盼着呢,所以呀,我们不能打扰他们,就你哥那个性子,娶个媳妇也不容易。”若是那事传出去,京城哪家姑娘肯嫁。   “那我不去了,等有了小侄子,我教他折纸鸢,踢毽子……”   母女俩想象着家里有个小团子的画面,比能出去看戏还高兴。   出了院子,魏荣甩开曾江的手:“你看你,好好的计划全被你打乱了。”   “娘的意思你还没看明白吗?”   “什么?”   “娘是让我们多待在一起。”   “我们待一起时间还不够多吗,晚上都在一处,白日再在一处不会觉得烦吗?”魏荣不解。   “所以,你是烦了?”他们才新婚好不好。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失信于人,不太好。”魏荣呼了口气。   “待过几日上新戏,我买好了票,再让阿昌送你们去,可好?”   “等你买到票再说吧。”魏荣嗔了他一眼,那个票多难买啊,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魏荣到现在都觉得可惜的很。   本来要讨婆婆和小姑子欢心的,这下好了,银子白费了。 第978章 容人之量   魏荣到了珍宝阁发现店门口居然有穿着御林军衣服的护卫以为出了什么事,撇下曾江就先进去了。   店里倒是有客人,不过比起平日里,今日的客人是格外少了。   “婉姨呢?”魏荣问道。   “婉姨不在店里。”小二道。   “那在霓裳阁?”   小二表情有些复杂:“也不在,婉姨最近身体不适,就没来店里。”   “身体不适?”魏荣嘟嘴,那正好去看看婉姨:“外面怎么还站着御林军?”   “这……”小二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出了什么事?”魏荣也察觉到不对了。   小二这才把朱夫人捣乱的事儿说了。   “什么?这简直混蛋?我这就让人砸了那个什么狗屁金玉轩!”魏荣没想到自己成亲这段时间竟出了这么多事。   “魏小姐消气,那个……已经砸了。”小二笑道。   皇后娘娘派了御林军,陆青大人亲自带的队,可威风了,进了店里就说了一个字砸,然后劈里啪啦的一阵响,那叫砸的一个稀碎,连门匾都被砸烂了,别提多解气了。   “阿瑶就是阿瑶,干得漂亮!”魏荣激动道。   当时要是她也在多好,遗憾,遗憾呐。   魏荣偏头看了眼曾江:“看到了吗?”   “什么?”   “以后对我好点,不然下一个被砸的就是你。”说完大摇大摆的出了珍宝阁,怎么就这么开心呢,果然人还得没事多出来逛逛。   曾江:……   这么说,他还真有点危险。皇后娘娘彪悍的作风果然不需过多解释,有怪不得两人能成为朋友了。   皇后娘娘大肆砸了朱夫人的店,朱夫人自然是不善罢甘休的,倒是也闹了一番,可惜,没什么用。   刘御史写好了弹劾皇后的折子,还未来及呈上便被夫人发现了。   刘夫人当即便撕了折子,一通臭骂,女人都爱翻旧账,刘夫人也一样。   毕竟,刘御史弹劾皇后娘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多都是说皇后娘娘不够贤良,上次还被常大人利用了一次。   刘夫人就以他多次弹劾皇后娘娘不过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逼着皇上纳妃后自己也好跟着三妻四妾。   刘大人自然直呼冤枉,说自己一把年纪都快可以当祖父的人完全没那个想法。   可没什么用,听说当晚刘大人便被刘夫人赶出了院子,刘大人在院子里跪了大半宿,最后被小厮扶进去的。   一向勤勉的刘大人一连请了三日的假就是因为冻出病了。   这种事,刘夫人不会说,刘大人自然也不可能说,还是在女学读书的刘小姐说的。   真是可怜的很呐,没想到在朝堂上谁也不怕的刘大人居然惧内。   常大人最近很低调,不低调也不成呐,他若开口,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反对。   邱期初人不在京城,都算在了他的头上,他便是满身是口也说不清了,如今只能保持缄默,等事情风头过去。   前几日还风起云涌的朝堂一下变的安静起来。   马上年底了,纷扰不断,谁也不想在这时候惹出什么乱子。   腊月初八,从荆州传来书信,卫国夫人以劝服邱期初,不日,邱期初便会同卫国夫人回京。   大家吊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松下,这几年大齐还真是不太平,万一荆州战乱起,京城也会跟着不太平。   好不容易这夺嫡之争总算是结束了,可别再来一场,搁谁都受不了啊。   说实话,皇上继位这几个月确实还是不错的。   皇上脾气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但自从登上皇位后,脾气收敛许多,至少没有动不动抽他那把宝剑吓唬人了。   总体来说,还是有些容人之量的。   频繁换皇帝并不是什么好处,好不容易混熟了,再换一个,还得重新磨合,麻烦。   这样权衡利弊,大家都觉得皇上很不错,其实不纳妃也不是什么大事。   君臣一片和谐,每日还能早些下朝,简直是你好,我好,他也好。   赵恒这几日格外悠闲,有空还能去太和殿陪太上皇下棋。   赵恒下棋和他这个人一般毫无章法,太上皇又有悔棋的毛病,没下多久,两个人都能急眼,这一日,太上皇又推了棋盘不玩了。   常公公送赵恒出去,赔着笑脸道:“皇上您下次让着太上皇些,老小孩,太上皇如今是孩子心性,这一气,今晚只怕又不用膳了。”   “不吃就对了,太上皇这几个月胖了多少?御医都说了让他少吃,今晚的糕点宵夜也都撤了。”赵恒冷脸哼了一声。   常贵:……   他也不敢不让太上皇吃啊,拦不住呐。   孙不二可不敢像赵恒那么嚣张,临走前,弯着身子给师父赔笑脸,这,他也没办法啊。   赵恒和太上皇下完棋心情不错,别说,批奏折累了,和太上皇下盘棋挺解压的,感觉以前被奏折砸脑袋的仇全报了,感觉太好了。   一转眼便是腊月初八,宫里都忙活起来,今年可是新皇继位后的第一个元日。   陆瑶的肚子也一日大似一日,身子越来越沉,动起来就越发不便,可是为了生产的时候容易些,她还是坚持每日都到院子里走几圈。   四个多月的时候许璐诊脉说可能是位小公主,一开始陆瑶问的时候许璐吞吞吐吐的,毕竟,连一般农家都希望妇人能一举得男,更别说在皇家。   如今已经七个月,许璐很确定陆瑶怀的是小公主。   陆瑶知道是位公主倒是松了口气,赵恒刚继位不久,眼下又出了邱期初的事,若是位公主反倒安全,也能让他少分心。   这孩子可真是聪明贴心,怀孕的这些日子没折腾过她,知道父母她的父母不易,便投胎作女儿身,不用待她出生便知是贴心的小棉袄了。   腊月十三赵恒收到陆伯山密信,河东节度使同意上交兵权,随时等候皇上的回京诏令。   陆伯山在信中提到,河东节度使能如此爽快上交兵权,张家兄弟出了大力。   腊月二十一那日,荆州传来书信,卫国夫人说服邱期初,不日便会带他回京请罪,荆州节度使马鞍山也愿上交兵权。   大齐十位节度使已有两位明确表态配合朝廷,剩下的便大大降低了难度,赵恒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那日和太上皇下棋时,心情大好的让了他几子,也没有克扣太上皇的晚膳。   晚上只能清粥小菜的太上皇,那日吃了一整条鱼差点积食,被常贵扶着在太和殿走了大半夜才消食。 第979章 看上你了   除夕夜宴请百官,宫里难得的热闹,连太上皇都出席了,不过,略坐了会儿就走了。   大半辈子都在弄这些虚的,累了,柔妃那里起着热锅子呢,年纪大了,得吃口热乎的,这些就留给他们年轻人吧。   退位之后,倒是许多问题都看明白了,果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人老了,就享点福,他这也是年轻时候拿命熬过来的,享受一天是一天。   常贵扶着太上皇:“上皇,您当心脚下。”   皇上上次中风后虽恢复的不错,但腿脚到底不及之前利索了。   “常贵啊,你伺候我多少年了。”太上皇开口道。   “奴才九岁到皇上身边伺候,已经四十年了。”常贵笑道。   当年他家族犯事,净身入宫,那年他九岁,后来被分到太上皇宫中伺候,太上皇那时还是宫中不受宠的皇子。   不受宠的主子在宫里的日子还不如得脸的奴才,那时三皇子与太上皇不对付,贺兰家悄悄送进宫的东西常常被他烧毁了。   冬日为了取暖,他们两个在屋里烧炭,两个半大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个烧法,搞得黑烟滚滚,差点被把自己呛死在屋里。   后来还是长公主发现,向皇上说明缘由,愿意拉这个弟弟一把,太上皇的日子才好过些。   “竟有四十年了,是了,朕记得你比朕小一岁。”太上皇也想起了当年的事。   他的母妃貌美,也曾短暂的获得过父皇的宠爱,只是去的太早,母族又不得力,之后他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内务府派了个比他还小的小娃子伺候他。   常贵是与他一起从苦日子熬到今日的,也该享享福了。   “太上皇竟还记得这些。”   太上皇点点头:“朕听说你那个义子孙不二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在外面置了宅子,你也到了该享福的年纪了,朕放你出宫,享天伦之乐吧。”   常贵立刻跪下了:“太上皇,奴才哪都不去,奴才要伺候太上皇一辈子。”   太上皇这一生做过许多事,对的,错的,两难全的,可在他心中,太上皇这一生过得极苦,一生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起来,起来,这是做什么。”   “太上皇不答应,奴才就不起来,奴才发过誓,要伺候太上皇一辈子,少一个时辰都不行。”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太上皇的事就是收了那个逆徒,唉,不提了。   “朕答应你了。”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愿意陪着他这个糟老头子了。   “老奴多谢皇上。”   ……   大殿内炉火正旺,歌舞升平,一派太平盛世,赵恒对这些歌舞并不感兴趣。这些节目不过是为了应景。   赵恒继位后宫中一切从简,上行下效,又是新帝的缘故,大臣们也不敢在家里乱来。   说起来,自赵恒继位后,京中流行简朴节约之风,别说府中养歌姬舞姬了,连小妾都不敢随意纳了。   家中主母自然乐见家中清净,不然,一个哭诉到皇后娘娘那里,那就等于皇上也知道了。   大臣们这会儿能光明正大的观赏,自然是乐哉乐哉,甚至有些还期盼着,等宫宴结束,皇上会赏赐一两个美人,毕竟这也是宫中惯例了。   赵煊坐的端端正正的,低着头,看都不敢看那些舞姬一眼,他家那母夜叉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命呐。   不过,沈凝霜却看的津津有味,她父亲官职低,她是没有机会参加宫宴的,觉得挺有趣。   “王爷不看吗?”   赵煊迅速摇头:“不看,没什么好看的。”   以前王府里的姬妾跳的可比这个有意思多了,还有一个能跳双飞燕呢,还有一个跳贵妃醉酒那才叫一绝,像这种只能算一般了。   沈凝霜点点头:“臣妾是第一次看。”   赵煊听了这话愣了有一瞬,然后迅速道:“我很久没看了,一年,不,两年,对,两年。”   自从他改邪归正后,王府里的那些姬妾都不怎么搭理了。   沈凝霜只低低的哦了一声,继续欣赏歌舞。   可赵煊却有些坐立不安了,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才小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王妃就别在意了。”   沈凝霜:……   她没有在意啊,就是随口说一句罢了。   顾昭华在旁边实在是忍不住了,凑到赵煊身边道:“你这也太怂了,真的,我现在都不忍心看你,太可怜了。”   赵煊看了眼旁边认真看歌舞的沈凝霜一眼,朝顾昭华那边凑了凑:“你懂什么,我那是不和她一般见识,我一个大老爷们能打不过她吗?”就是没她心狠手辣罢了。   “别说了,我都懂,不敢说个不字是吧?”顾昭华摇头无语。   以后他成亲可不能这么怂,丢人。唉,明日就是元日,家里却是冷冷清清,没想到他竟有怕冷清的一日。   好久未接到父亲书信了,也不知道他此行顺利吗?   虽然他挺不喜欢那个一肚子坏水的陆玉庭的,但此刻是真希望他的阴谋诡计能更多些,都平平安安的回来。   父亲临出京时说,他这一行至少要两三年,让他护好京都,护好顾家。   可此刻,他想有人能护好他的父亲。   陆玉庭一行人这一路,的确是惊心动魄,危险重重,尤其是月兰国。   他们在月兰国逗留了近两个月,月兰国的确不好对付。   但这天下只要给足筹码便没有谈不成的买卖。   月兰国国王年轻气盛,自然不愿屈居契丹王之下,受他压制。   尤其,还有美人阿丽纱相助。   以前的阿丽纱胆小懦弱与世无争,可是在经历了被和亲,被放弃,被羞辱之后,她也不是过去的阿丽纱了。   权势天生带着魔咒,让人着迷,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自己卑微的活着,但绝不允许她的孩儿如她一般。   没错,陆玉庭不止辅佐阿丽纱登上王后之位,还许了她以后的儿子为月兰国为王,条件便是,月兰国允许大齐在月兰国设特使馆,两国互通贸易,永以为好。   一行人出境那日,已是王后的阿丽纱送来了月兰国信物月牙令。   月牙令乃月兰国皇族特有,月兰国境内畅行无阻,可随时调令当地官员。   赵绾拿着那枚白色月牙令:“我怎么觉得那位新王后看上你了呢?”   陆玉庭摇着扇子:“或许吧,不然我现在回头,说不定能混个月兰国国王来做,比驸马逍遥。” 第980章 长乐未央   赵绾翻了个白眼:“去呀,谁不去谁是狗!”   陆玉庭:……   赵绾哼了一声,难得陆驸马有吃瘪的时候。   “好吧,我是狗。”陆玉庭叹了口,倒是承认的坦然。   “自己承认了就好。”   “公主喜欢就好。”   赵绾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陆,玉,庭!”   “公主叫这么大声,容易让外面的人误会。”陆玉庭状似无意的在马车上敲了下,风无名立刻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陆玉庭说这话时看了赵绾一眼,赵绾偏头不想理人。   “公子稍等!”风无名离开又很快回来,从马车窗口将东西递给了陆玉庭。   陆玉庭将锦盒打开,然后呈到赵绾面前:“臣送给公主赔罪的。”   赵绾低头看了一眼,眼中极快掠过一丝惊讶,然后闷声道:“我才不要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别人是谁?”陆玉庭故作不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送了那阿丽纱。”赵绾早就看到这个锦盒了,也看到了他送给了那个阿丽纱。   只怕再在月兰国待下去,那阿丽纱说不定王后都不愿做了呢。   “公主这可冤枉臣了,这发簪乃臣亲手所制,送给公主的生辰礼物!”今日是赵绾的生辰,只是在月兰国的这段时日都危险重重,他无暇准备,也只来得及做这个簪子。   赵绾这才又去看面前的锦盒,抬眼看了陆玉庭一眼:“你做的?”   他倒是还记得今日是她的生辰,还以为他心里只有那个阿丽纱,将她抛诸脑后了呢。   这簪子虽是木簪,可材质罕见,价值不菲,打开盒子就有股淡淡的幽香,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上面刻的凤凰涅槃栩栩如生,寓意也是极好,寻常的金簪赵绾见多了,这个倒是别致,她一眼便喜欢。   “这可是臣第一次做呢,公主可还喜欢?”   赵绾故作姿态:“你前几日可是送了她一个一模一样的锦盒……”   陆玉庭总算知道赵绾这几日为何阴阳怪气了,原来是因为那个盒子。   盒子是他让风无名买的,谁知道风无名竟买了两个一样的。   “那里面是避毒丹,阿丽纱有孕,月兰国平静只是一时,她不过是想保护她的孩儿。”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赵绾负气道。   “公主不是说对我的事不感兴趣?”自从去了王宫之后,赵绾便没给过他好脸色。   那位阿丽纱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然月兰国国王不会亲自率兵西凉将她抢回来。   可是,不及某人。   “你总是本宫名下的人,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当本宫不存在的吗?”赵绾手环胸,很是生气。   一个大男人招蜂引蝶的,出了京也不安生,头疼。   “公主说的是,臣不敢,臣为公主戴上?”   赵绾仰头,神态倨傲:“好吧,本宫给你个机会。”   陆玉庭拿过簪子,替赵绾戴上:“公主美貌,能戴在公主头上,也是这簪子最大的福气。”   赵绾知道陆玉庭惯会哄人开心:“谁要信你,不知用这话骗过多少女孩子。”   “公主冤枉臣了。”   “本宫何时冤枉你,这一路你招的桃花还少了?”   “臣若要骗女人,无需开口。”陆玉庭突然凑近赵绾,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赵绾偏头移开视线:“你做什么,不许这样看我!”   “这里是月兰国,公主的话对臣不管用。”陆玉庭越凑越近。   马车空间有限,赵绾躲闪不及,身子紧紧的靠在马车壁上:“陆玉庭你要死啊。”越来越放肆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陆玉庭一副真的要将她如何的架势。   赵绾这会儿被逼急了,下意识的紧闭上眼:“你别胡来,不然我真生气了。”   若真,若真……那她这个公主可真是无半点颜面了。   “那公主先睁开眼……”陆玉庭的声音似是带着蛊惑,让人无法拒绝。   赵绾这才缓缓睁开眼,惊喜道:“寿糕?哪来的寿糕?”   月兰国饮食和中原大不相同,赵绾这一路为了配合大家行程也不敢搞特殊,发公主脾气。   如今看到大齐才有的寿糕也格外惊喜,或者说想吃。   堂堂大齐公主,混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臣祝公主生辰快乐,长乐未央。”陆玉庭声音低而深情。   赵绾一个富贵窝里长大的金贵玉尊的人儿,没想到有一日会被一个木簪和一块寿糕感动的想要流眼泪。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公主吃醋不理臣的时候。”   “谁吃醋了!”赵绾才不会承认这么丢脸的事。   “我吃醋了,嗯,老陈醋,酸的很。”   “你讨厌!”   ……   不过才过了一日,闹了许久别扭的公主殿下竟和驸马和好如初了,果真是……佩服!   顾丰生虽然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何事,但同为驸马,面对不怎么好伺候的公主殿下,陆玉庭比他年轻时可强多了,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风无名也是一副余有荣焉的模样,就没有他们公子办不好的事,哄不好的人。   赵绾心情很好,休息的时候甚至还愿意下马车和大家一起喝茶了。   要知道这一路,公主殿下可是清冷高贵的很,一路上,别说喝茶了,吃东西也是自己在马车里的。   拓跋素素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气的牙痒痒,她还想继续看赵绾的笑话,打算趁虚而入呢,没想到竟和好了。   “这个大齐公主也忒没出息了。”还以为她有多清高,还不是陆玉庭三言两语的就被糊弄了。   赫连城嗤笑一声:“我倒觉得大齐公主手段了得,能让陆驸马心甘情愿。”   “你瞎吗?什么心甘情愿,不过是被那个大齐皇帝逼着娶罢了。”拓跋素素才不肯承认这个。   同样是公主,她这个公主也当的太窝囊了,身边都是废物。   “瞎了许多年,如今倒是看清楚了。”赫连城语气不佳。   拓跋素素看了赫连城一眼:“你少阴阳怪气的,他心里是有我的,你看着,我一定把他拿下。”   “我现在不瞎了,所以换你瞎了吗?”赫连城说完,起身离开,气的拓跋素素差点把杯子丢过去砸爆他的脑袋。 第981章 不愿承认   不得不说阿丽纱给的月牙令十分有用,驿站立马给了最好的房间。   赵绾出京并没有带丫鬟,这一路基本上日常小事都是自己动手,也已经习惯了。   摘下头上的发簪,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会儿才放下。   赵绾不是多黏人的性子,她知道陆玉庭有正事要做,所以平日里没什么重要的事也不会去打扰他。   上次不小心在他书房外听到些不该听到的,到现在想起她那些个手下都觉得冷飕飕的。   说实话,这个人的确不像他表面看的那般温润如玉。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谁?”   “是我!”外面的声音带着几分刁蛮,赵绾自然听出了是谁。   这一路上拓跋素素没少找麻烦,今日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倒是也佩服她,越挫越勇了。   “进来!”   拓跋素素推门进来,四下打量了一番,同样是公主,凭什么她住最好的房间。   驿站里没有地龙,不过炭火烧的旺盛,倒也不冷。   赵绾坐在圆凳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一头青丝散着,黛青的家常宽袍,让她整个人越发显得清冷疏离。   赵绾看她四下打量,有些不喜,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的抬眸:“何事?”   “我是来向你下战书的。”拓跋素素直言自己的目的。   她今日要被那个该死的赫连城气死了,她就不信,这一路还要走这么远,日日见面,她还拿不下他。   “哦?”赵绾并未在意。   “赵绾,你不用如此态度,我承认你的确比我有优势,至少目前而言,你对他确实有用,可等你这些优势没了,你照样什么都不是。”   “是吗,我倒不知自己对他有什么用?”赵绾轻笑,带着些许的嘲讽。   她本就长相偏清冷,如今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更多了几分冷漠薄凉。   “赵绾,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上次龙虎山遇刺他其实早就知道有人要行刺他,只是借你之手将此事闹大,好让……”   “滚出去!”打断她的是陆玉庭,虽然声音不大,但明显是带着怒意。   “本来就是这样,现在新帝已经继位,你为何不让她知道,还有,若是你喜欢她怎么会不让她给你生孩子……”拓跋素素语速极快,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陆玉庭揪着她的衣领,稍一用力,直接把人丢了出去,然后一挥衣袖,把门带上。   比起两人的情绪激动,赵绾倒是显的平静许多。   “这是今日驸马送本宫的另一个惊喜吗?”赵绾抬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玉庭。   陆玉庭一步一步上前,在赵绾面前停下:“是,这件事我的确利用了你。”   “如果拓跋素素今晚不说,你打算瞒我多久,一辈子吗?”   “没有,我是打算告诉你,只是,”   “只是这一路都没有找到合适机会是吗?”   陆玉庭沉默,的确如此,一开始的确是互相利用,有些话可以轻易说出口,有些事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   可如今却是难以启齿,明知道瞒不住她,却还自欺欺人的想,也许可以一直瞒着她。   赵绾冷声哼笑:“在你心里,为了你那位好师兄什么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利用,若是有一天我和他只能选一个,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对不对?”   “不是!”陆玉庭声音带着一抹着急,失了平日的冷静。   “可你已经这么做了。” 第982章 余意无穷   “这件事是我错了,我的确利用了你,但是绾儿,那件事唯有借你之手揭破才能达到最好结果,我不该瞒着你,你生我的气我认,给我个机会,好不好?”陆玉庭难得的低声下气哄人。   他的确是想借赵绾进宫找皇上对峙将事情闹大,借此引出荆州案真相。   就算邱期初老谋深算,躲过此劫,那至少也能让皇上碍于舆论,早些退位。   毕竟,师兄越早继位,才能越早稳定朝纲。   “那孩子呢?我不配吗?”赵绾声音有些凄厉。   赵绾觉得自己应该表现的满不在乎,可这句话出口却不自觉的带着满腹的委屈。   是的,委屈。   身在皇室之中,欺骗利用,她自小见惯了,比一般人更深有体会。   她的父皇疼爱她是真,父女情深是真,可她的父皇利用她也是真。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无伤大雅的算计和利用只要对大局好,没什么好计较的。   其实这件事,于私人感情而言,他并没有骗她。   她和他成亲两年,她未曾有孕,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的问题,但从未想过连这都是在他算计之中。   赵绾垂着眼皮,长发下脸部线条冷艳而哀伤。   她起身,转身朝里走,显然是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了。   陆玉庭突然快走两步拦住了她:“孩子的事,是我的问题,绾儿……”   赵绾眯起漂亮的眸子,推开他的手,将他今日送的簪子塞到他手中:“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个还你,你既对我如此无情,我赵绾也不是非你不可,明日我就回京,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陆玉庭僵了一瞬,低头看着手中的簪子,然后握在手心,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沉重:“也好,这一路危险重重,跟着我这样的人,说不定随时死在他乡,无人收尸,免得臣连累公主。”   赵绾:……   “明日……我让风无名送你回京。”   “不必!”   “是臣对不起公主,公主下嫁臣这样的无用之人让臣心怀愧疚,日夜难安,如今就让臣的人好好送公主回京吧。”   赵绾心里咯噔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臣不想污了公主耳朵,反正是臣的错,臣落的何种下场都是自作自受,臣不打扰公主休息,先告退。”陆玉庭说完,拱手转身,脚步有些急了,无端生出几分狼狈。   “你站住!”赵绾有些急了。   他这个人的确工于心计,心思深沉,但有一点赵绾清楚,他做这些从不是为自己。   “本宫没有让你走,你不许走!”赵绾语气又急又冲。   背对着赵绾的陆玉庭唇瓣微微勾了勾,然后才转身道:“公主还有事?”   “到底什么事,今日你不说清楚了,不许离开。”赵绾余怒未消,再加上情绪激动,连脸蛋都微微涨红了起来。   “臣刚才说了,都是臣的错。”   “我要听原因,我现在给你机会解释!”   陆玉庭沉默许久:“若臣说了,公主莫要嫌弃臣。”   赵绾更觉陆玉庭瞒了她很重要的事:“你说。”   “臣此前中过毒,恐……”陆玉庭欲言又止,似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恐是有碍……”   陆玉庭话没有说完,但余意无穷。   赵绾整个人滞在原地,不用他说下面的话,她也知道有碍之后是什么。   她知道陆玉庭极擅用毒,刚才拓跋素素那样说,她以为是他给她下毒,故意让她不会有孕,没想到竟却是如此。   他中毒这事她也知道,她的满头白发便是因此,他中毒还是为了救她的父皇,她以为清虚道长以命换命救了他,没想到却还是留下隐疾。   这事的确是难以启齿,除了事关男人的面子,若告诉了她,倒像是挟恩以报了。   赵绾咬了咬唇:“本宫怎会嫌弃你,你该早告诉我。”   宫中御医无数,再不济还有民间名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就算是治不好,那也没有关系。   “原就是臣不好,臣愧对公主,不该耽误公主。”   赵绾心中的怒意渐渐化为愧疚,到最后竟有种是自己无理取闹的感觉。   “谁说你耽误本宫,其实本宫,本宫一点儿也不喜欢小孩,哭闹不休的,听的本宫头疼。”   “公主不用安慰臣。”   “本宫不是安慰你,生孩子会让女人变得又老又丑,本宫才不要那样。”   “真的?”   “本宫难道会骗你不成?”赵绾心虚的瞪了陆玉庭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臣不解公主的意思。”   “陆玉庭你不是绝顶聪明吗?这会儿倒是会装糊涂!”   陆玉庭微微弯着身子,低着头,哪里还有平日的半分神气,整个人透着……自卑。   对,是自卑。   赵绾越发觉得今日自己被拓跋素素挑唆,变蠢了,她此刻和陆玉庭闹着,不是正中她下怀。   “本宫……原谅你了。”赵绾转过身去,表情有些扭捏,语速也极快。   “公主真的原谅臣了?”陆玉庭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本宫可不是你,惯会骗人。”   陆玉庭上前,拉住赵绾的手:“公主大人大量,臣是不敢相信。”   “这会儿知道说好话了?”刚才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走就走。   “本就是臣的错,臣无颜解释,公主真的肯留下了?”   “你若以后骗我,我是再不会原谅你的。”赵绾觑着他道。   陆玉庭嘴角翘起:“再不敢了。”   “还有那个拓跋素素,我讨厌她。”   “臣也讨厌。”   “你让她随行,日日在你面前献殷勤,你还敢说你讨厌她?”   “既然公主如此讨厌,臣想办法让她消失。”   赵绾抬眸:“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让你的手下做杀人越货的事?”   堂堂大齐驸马,手下到底养了一帮什么怪物。   “杀人越货?”   “我那日都听到了。”   陆玉庭低眸看她:“公主是觉得臣不好,丢了公主颜面?”   “你这样总是结仇,若是他们报复,岂不让自己危险?”赵绾想起他刚才说什么死在他乡,无人收尸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很。   “公主可是怕了?”   “本宫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担心你!”赵绾脱口而出道。 第983章 神机妙算   “公主如此在意臣,臣……受宠若惊。”陆玉庭伸手扶着赵绾的手臂,半弯着身子,给了她一个他早已经看破一切的眼神。   “……”赵绾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   她就知道不能给他开口的机会,否则就像这样,轻轻松松的被他翻盘了,好像刚才那些让她伤心难过的事都不存在了。   母妃说,一个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让一个男人把自己吃的死死的。   但如今,她和陆玉庭似乎就是这个状态。   看似每次占上风的是她,但其实,她一次次的原谅了他的利用,妥协的一直是她。   以后再也不心疼他了,这个男人的话都不能信,直接毒哑算了。   “公主确定让臣闭嘴?臣回来本是有事要和公主说的。”陆玉庭敛眸微笑,一看就是故意的。   “什么事?”   “你表哥年前成亲了。”   “成亲?哪家的姑娘?”她出京的时候也没听说表哥定亲的事,这么快竟然成亲了。   对表哥她总是有些亏欠的,母妃和舅舅当年为他们订下亲事也是不想她长大后走向和亲之路。   而这些年若不是舅舅和表哥护着,她和母妃在宫中未必就好过。   如今他成亲,也算是了却她心里的一桩心事。   “魏荣。”   “她?”赵绾眼睛陡然睁大。   表哥和魏荣少时倒是有过几次交集,但都十分不愉快。   她记得那年她们是十岁还是十一岁,那年魏荣的哥哥高中状元,连带着魏荣也一时间风头无二,谁不羡慕她啊。   说实话,连她都羡慕,魏荣说起自己哥哥时眼里有光。   她虽然也有哥哥,可情意却是不同的,不能说完全没有兄妹之情,但没那么纯粹。   亲情一旦加了筹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形同陌路,或者说反目成仇。   魏荣别提多得意了,她有个状元郎哥哥啊,一日至少要说十几遍。   那时在宫中读书的宗亲和贵女不少,半大点小丫头聚到一起自然也要讨论,这一讨论起来,自然要把京城的才俊都拉出来比较一番。   毕竟,将来她们的夫婿若无意外,就是这些世家子弟,谁都希望能嫁个最好的。   京中的才俊自然少不得表哥,毕竟曾家的家世不错,表哥也俊朗。   而且那年表哥已经通过恩荫进了大理寺当差,先一步入仕,破了不少案子,自然也是少女们追捧的对象。   说到表哥时魏荣就道:“便是以后做了大理寺卿又如何,文曲星君只有一个,这可是皇上金口玉言,搞不好他就是怕输给我大哥,这才不敢参加科举呢。”   小孩子的一句争强好胜的戏言,恰巧就被表哥听到了。   她记得当时表哥的脸色微变,魏荣大概也没想到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   可偏偏那个年纪是不懂认输的,魏荣以“我哥哥是最好的,谁都比不过。”结尾,来作为自己最后的倔强。   那时她们在表哥眼中也就是一群不懂事的小丫头,自然不会计较。   只是魏荣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得,对她表哥总是没什么好话。   后来又发生了七公主那件事,她们的关系自是更不好了。   记得那年跌进御花园的荷花池还是表哥救她上来。   大概是因为那时表哥和她有婚约,倒是也没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没想到两人竟有这样的缘分,这也算是欢喜冤家了。   那时陆玉庭这个妖孽还未回京,不然最受欢迎的人选如何还真是未可知。   毕竟陆玉庭可是小姑娘宁愿倒贴都哭着喊着要嫁的人。   “公主似乎有些遗憾呢。”陆玉庭的语气一派云淡风轻。   赵绾环臂,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陆玉庭,若这种事都要拿出来说事,你的那些风流事只怕要让本宫淹死在醋缸里了。”   以前的就不说了,她也不是翻旧账的性子,就说这一路,他惹了多少桃花。   那些小姑娘也是无知,明知道他是大齐驸马,还哭着喊着的要做妾,大齐的驸马什么时候能纳妾了,她怎么不知道?   陆玉庭被赵绾狠狠剜了一眼,琥珀色的眼眸迅速拂过笑意,继而,不温不火地缓声道:“公主,臣的那些过往充其量是场事故,公主可不同了,青梅竹马的故事,可了解性更强。”   赵绾气的爆粗口:“这是什么狗屁歪理。”   陆玉庭眼皮轻耷了耷,嘴角笑意越来越深。接着道:“公主这是恼羞成怒了?”   赵绾拿眼横他:“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故意拿我表哥出来说事,好让自己蒙混过关?”   “我可没有那么神机妙算,算到自己今日会东窗事发。这消息不久刚送过来的,我可是特意告诉公主用来邀宠的。”陆玉庭一双眸子注视着她清亮的眼睛,温声启口,风度翩翩的像个君子。   “邀宠?”赵绾被他这两个字气笑了。   他陆玉庭什么时候和如此卑微的字眼搭上边了?   邀宠?别人向他邀宠还差不多吧,刚刚不是才丢出去一个吗?   “不然呢?臣日夜惶恐生怕失了公主宠爱,公主不觉得臣瘦了?”陆玉庭扶着赵绾在榻上坐下。   他的头发用簪子随意束起,额前两缕头发飘逸的散着,鼻梁高挺,让他看上去温儒中隐带不羁,的确瘦了,但依旧不影响这张脸让那些年轻无知的小姑娘犯花痴。   赵绾伸手推开陆玉庭的脸,真的是不能多看,因为看久了真的他犯什么错都能被原谅。   只是赵绾手来不及收回就被陆玉庭按住了:“公主可摸出来了?”   “谁摸你了。”赵绾怒道。   陆玉庭垂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两人的手。   赵绾急吼吼的收回:“陆玉庭,你不要太过分。”   “绾儿,我觉得你对我误会太深,我们需要深入了解下,这样你才能感受到我的真心。”陆玉庭微笑。   “滚!”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话。   陆玉庭也就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君子,私底下简直就是混蛋。   她也真是,每次都心软。   “一起滚!” 第984章 最好选择   之前赵绾因为阿丽纱的事没少冷落陆玉庭,陆玉庭那时忙,也顾不上这些儿女情长,也只能假装自己看不出,先办正事要紧。   借着她生辰缓和关系,本来已经哄好了,他这才腾出时间和顾将军商议接下来的行程,可谁知道漏算了拓跋素素这个蠢货,险些闹的比之前更僵。   但陆玉庭是什么人,自然不会让赵绾由着自己性子闹,回京更是不可能。   且不说目前因为要沿路设特使馆,人手不够,便是人手够,他也不会送她回京,否则,他带她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他能感觉到赵绾喜欢他,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微妙,有些话不必宣之于口。   可他们之间的喜欢一开始并不纯粹,她利用过他,而他亦然,说到底,缺乏信任,更经不起折腾。   否则,她也不会让墨青暗中尾随队伍,一直不告诉他。   这便是做公主的底气,因为即便是和离,她也有自己的公主府,自己的封地。   连玉宁公主那样的都能活的滋润,更何况是赵绾。   虽然他有许多事情要做,但在赵绾身上,他不容有失。   便是她对他恼怒,不信任,试探,这些也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   至于孩子,这本就不在他计划之中,只是没想到却被拓跋素素误打误撞的揭穿了。   他的确是中毒,但师父以命救他,他又就擅用毒,余毒早清。   只是,他做的事情危险,他容不得自己有太多牵挂,那个万一的后果是他承受不起的,这大概是他心里最懦弱的地方了。   虽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他亦怕他有护不住她们的时候。   他知道利用她不好,但他做事情,一向从大局利益衡量,哪怕是自己也有为饵的时候,只要结果能达到最好,有些牺牲在所难免。   若重来一次,他仍会这样选择。   其实,他和赵绾在有些方面是极相似的,无论何时,他们都能保持理智,即便知道自己被对方利用,因为他们能看清这是对当前局势最好的选择。   ……   两个人无论是体力,还是手段,亦或者某些花样,赵绾都不是陆玉庭的对手。   尤其,到底是陆玉庭理亏在先,此刻也有心卖弄自己手段,到最后赵绾已经软成一滩丽泽。   这一路没有宫婢伺候,他这个驸马爷简直成了她的贴身奴婢,除了床上卖力伺候,还要负责善后。   陆玉庭自然是神清气爽,阴阳协调,赵绾睡的意识全无,连陆玉庭后来出去一趟也不知。   陆玉庭交代完事情很快就回来了,直到天亮也未见起身,前段时日的确累,难得清闲,而且这驿站他提前派风无名检查过,很安全。   直到中午两人也没有出房间,没有陆玉庭允许谁也不敢进房间啊,风无名得了自家公子令的,护在小院门前别说人了,连只蚂蚁也给拦下。   北风呼啸,冻的人哆嗦,地上雪厚几尺,出来一会儿都觉得冷,可风无名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直到午时赵绾也没有睡醒的迹象,陆玉庭倒是醒着,不过并没有叫醒她的意思,说实话,睡着的赵绾没了醒着时的清冷疏离,竟有几分软萌。   陆玉庭跟着师父修习的功法本就时常辟谷,别说饿上一日,便是三五日也问题不大。   而且,他内力深厚,稍微一调息便精力充沛,尤其,还是美人在怀。   女人大多体寒,赵绾也一样,尤其北境冷的厉害,有陆玉庭这个大暖炉在,赵绾睡的极酣畅,还能听到微微的鼾声。   赵绾一头青丝养的极好,不愧是天家最尊贵的公主,即便是在如此情况下也能保持如此好的仪态。   从他见她第一眼他就想,这个女人该是他的。   否则,有些事也并非非她不可,只因,她是他想娶之人。   拓跋素素昨日被陆玉庭丢出房间,虽然摔疼了,但心里却是窃喜,两个人闹的厉害才好呢,最好闹崩了,那个大齐公主自己灰溜溜的回大齐去。   可她等啊等都没见陆玉庭从房里出来,这都又过去大半日了,还没出来,也亏风无名定力好,像是没看到这么个玩意儿似的,问话也是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风无名除了自家主子谁都看不上,连赵绾一开始他都看不上,觉得拖累主子呢,更别说什么北疆公主。   拓跋素素气的不轻,骂骂咧咧的走了,大概是憋坏了,看到赫连城时忍不住发泄几句:“你说他们两个做什么呢,这都一天一夜了还不出来。”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待在房间你说能做什么?”   “你下流,你胡说。”陆玉庭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赫连城转身走,很好,他下流,那就让她继续好好吹冷风吧。   拓跋素素看赫连城走开,追了上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最好祈祷他们晚些出来,这样你的惩罚还能轻些。”   “你什么意思?他不会那么对我的。”   赫连城没说话,不过这个烂摊子肯定要他替她收拾的。   一直到黄昏,赵绾才慢悠悠的醒来,昨日赶了一天路,晚上又比赶路还累,赵绾没什么内功护体,可不得睡一日吗?   “天还没亮吗?”赵绾声音有些哑。   陆玉庭失笑:“是,距离下次天亮还要六七个时辰。”   “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你睡了一整日。”   “什么?”房间晦暗,她还以为天未亮呢:“我睡了这么久?怪不得这么饿。”   赵绾其实是被饿醒的。   “我这就让人送吃的进来。”   “是不是因为我耽误行程了?”   赵绾也不是不知事,虽然离开了月兰都城,但还在月兰境内,在月兰境地行事方便的还有契丹王,他们还很危险。   “昨夜下了一夜雪,大雪封了路,只怕要在这里耽误两三日了。”这里不比大齐,人烟稀少,这样的大雪,很容易迷路。   “怎么又下雪了?”赵绾挺喜欢雪的,可这一路不是风沙就是大雪,之前她脚还生了冻疮,对雪真是没什么期待了。   “这边天气和大齐不同,这样的大雪天气只怕还要持续两三个月。” 第985章 十分后悔   京城的一场雪最多下个三五日,可这里却不同,整整下了七日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前去探路的人说,大雪已经将前面的路彻底的淹没了,只怕半个月也未必能通行。   天公不作美,便是他们一行再想离开,可也不能冒险。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这场大雪让那些契丹的杀手无处藏匿,倒是不好动手了。   这场雪,倒是让双方都有些喘息的机会,毕竟之前在月兰都城,他们可没讨到什么便宜。   让赵绾意外的是他们被困在这里许多日,竟一直没有再看到那个拓跋素素。   一连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压根没这个人似的。   说实话,拓跋素素这个人也有几分小聪明,只是这些小聪明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就显得多余。   不过,性子倒是直来直去,这一路拓跋素素没少挑衅,日子有时候无聊倒也是个乐趣。   赵绾这个人虽然清冷了些,但并没有矫情的毛病,他们一行人被困在这里,自然也没什么好东西,陆玉庭让人打了几只兔子,也算是打打牙祭了。   “怎么没看到那位拓跋公主?”赵绾饶有兴趣的问道。   “听说不慎在雪地摔了一跤。”那位拓跋公主有些不幸运,没想到这一跤摔断了腿,这大雪天的又没有药,骨头全靠自己长,只怕没有个两三个月是长不好了,可惜了,女孩子家家的,若是瘸了腿就不好了。   “这么巧?”赵绾看向陆玉庭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了。   “无巧不成书嘛。”陆玉庭给赵绾盛了一碗汤,里面还有个兔腿:“这个是我特意熬的汤,你尝尝。”   赵绾尝了口,味道极鲜,她吃过陆玉庭炒的家常小炒:“没想到你还会煲汤。”   “等这次事情做完回到大齐,我便日日为公主下厨。”   “让鬼谷谷主为我下厨,我可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人活一世最紧要的便是吃好。”只是如今还不到他洗手做羹汤的时候,他亦盼着那一日早些到来。   陆玉庭跟着师父游学多年,厨艺十分不错,师父年纪大,这些生活小事不能烦他老人家,自然就由他和师兄代劳。   谁知师兄在武艺上极有天赋,但厨艺,也就勉强炙烤的食物还能入口。   于是连着几日的炙烤野鸡,炙烤野兔,他们年轻就算了,可把师父吃的口舌生疮,直言以后这些事由他来做。   三个大男人总不好把自己饿死,于是,他就挑起重担,没想到这下厨和制毒也有些相通之处,倒练就了好厨艺。   这点就甩了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兄十万八千里。   不过,师兄有样本事也不错,那就是刷碗的技术,一开始那些碗可没少被他糟蹋,最后才练就出这一身好本事。   “你说皇上洗碗?”赵绾简直不可置信。   “是呀,只可惜,以后可看不到我们大齐的皇帝陛下洗碗了,洗的可干净了。”陆玉庭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   说起来,人生最恣意畅快的便是那几年了。   “真羡慕你们师兄弟的感情。”赵绾这话是真心话。   皇家兄弟姐妹不少,但真感情的没几个,她和六哥倒是关系最近,可到底是兄妹,有些知心话却是不能说的。   “还是算了,我最后悔的便是有这么一个师兄。”陆玉庭嘴上这样说,但眼里的神采是掩饰不住的。   “怎么就后悔了?”   “悔的肠子都青了,脾气差,一根筋,还动手,吃得又多,不爱干活,还麻烦……”陆玉庭悉数赵恒的缺点。   幸好他不在,否则这一桌子的菜不够他吃的。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怎么就那么像曾经相恋过的情人,然后因为这些生活琐事太过熟悉对方而各奔东西呢。   “公主是对我昨夜的表现不够满意吗?”   “陆玉庭!”赵绾恼了。   本来想调侃他,没想到倒是把自己绕进去。   “看来我今夜要更加卖力了。”   赵绾把咬了一口的兔腿塞进陆玉庭嘴里:“赶紧闭嘴吧你。”   “公主咬过的就是不同,入口生津……”陆玉庭一本正经的说着不要脸的情话也是没谁了。   这场大雪耽误了行程,陆玉庭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商议下接下来的行程。   大雪天,最好眠,赵绾用过午膳歇了个午觉。   这场大雪耽误了行程,陆玉庭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商议下接下来的行程。   “怎么突然要改变线路?”月兰国和契丹相邻,若走原路,大概三个月后便能到达。可若走这条路,只怕要多走两个月了。   “契丹王嘴上说要议和,可心里却是不服,西境苦寒,便是一时答应,迟早会卷土重来。”虽然沿路设都护府开通了大齐和这些西域小国互通贸易,但若契丹的问题不解决,他之前的这些努力便统统白费。   大齐是可以带兵强行征服,但这边地广人稀,大齐不可能抽调出如此多的兵力来防备。   就算能,从大齐到这里,路线太长,人疲马倦失了先机,若胜了,就像如今的南疆,大齐出力不讨好。可若败,想要再回到现在的局面再无可能。   所以,比起大齐来治理这些民风彪悍的小国,倒不如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那么重点来了,契丹淫威已久,这些小国在灭国送命面前,这些大齐带给他们的利益便要屈居第二了。   所以,契丹不能坐大。   契丹是多个部落联合而成,如今是以耶律阿纳为首,被誉为草原的雄鹰,可他这只雄鹰老了,草原需要新的英雄了。   时势造英雄,耶律部落称霸草原这么多年,自然会有人不满,这些不满便是他们的机会。   他们一行人要避开耶律阿纳的视线便只有走那条人迹罕至的路了。   当然,之所以说人迹罕至,是因为必须要经过迷雾雪山,那里积雪常年不化,那一段路称为鬼山河。   别说一般人,就是最出色的老猎人也不敢走那段,听说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但要避开耶律阿纳的眼线和呼延首领接触,就必须要冒险走这条路。 第986章 宁愿瞎了   在月兰国的时候陆玉庭就有了这个想法,与其被动受阻,倒不如另寻出路。   而这场停不下来的雪就是他们化被动为主动的关键。   “虽说能摆脱契丹的刺客,但风雪行路,未免太过危险。”顾丰生此行明面是受太上皇旨意,实则是皇上所托,让他此行务必保护好陆玉庭。   “姑父放心,雪天行路,最忌迷失方向,我已让人安排好,等彻底甩开那些人,我们便可择一处安全之所,待雪停后再继续赶路。”   “只怕他们未必上当。”这些契丹人阴险狡诈,而且,他们对沿路地形熟悉的很,若没有骗得了他们,反倒让自己陷入危险那就得不偿失了。   “姑父且看这里。”陆玉庭拿出一副疆域图。   顾丰生不可置信的看了眼,然后才又看向陆玉庭:“这是月兰国地图?”   顾丰生是武将,自然知道这份地图的重要性,说是千金难买也不为过。   陆玉庭点头:“正是,姑父请看这里。”   这地图是阿丽纱将月兰国疆域图瞒着国王悄悄偷出,他重新绘制了一份。   “这里是必经关隘,到时我用内力催动积雪,造成雪崩假象,此处乃背阴,积雪囤积,每年到盛夏才会融化,雪崩后若再次引起震动,会有二次雪崩危险,所以那些契丹人不会去翻动积雪寻找尸体,到时我们便可往北,绕道呼延。”   呼延部落被耶律部落欺压依久,正需要个时机翻身为王,他们正好助他一臂之力。   “用内力催动积雪,若来不及脱身,岂不要葬身雪海,不行,这太危险。”顾丰生摇头拒绝。   “姑父放心,我功夫不及姑父,但内力自问第二的话,无人敢说第一,玉庭尚有未完之事,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陆玉庭十分有把握道。   顾丰生沉吟片刻:“公主那边如何交代?”   “公主那边我自有办法安抚,只是到时还需姑父配合。”   “放心!”   ……   陆玉庭议完事回去时赵绾还在睡觉,玉面粉腮,呼吸匀称,陆玉庭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赵绾无意识的蹙眉转了个身子。   陆玉庭看她看不醒,又捏了两下,这次赵绾彻底醒了,看到是陆玉庭有些恼了:“晚上不让睡,白日还不让睡,你还是不是人?”   “你睡了一个下午了,再睡下去晚上要睡不着了。”   “我便是睡得着的时候也没见你让我好好睡!”赵绾恼道。   陆玉庭忙的时候她见不到人,日日提心吊胆,自己也睡不好觉。   这几日倒是闲下来,可他日日不安分,还是睡不好。   “风无名今日猎了只鹿,已经拿去烤了,又在驿站地窖里发现了几坛美酒,要不要尝尝?”   “驿站里怎么会有酒?”赵绾来了兴致。   “应该是之前哪个爱酒的珍藏的,有些年头了。”   风无名每日都要出去探路,没想到运气不错,竟碰上一只鹿。   鹿肉飘香,赵绾老远就闻到了,大家都坐好了,就等他们两个。   赵绾没有看到拓跋素素,看来真的摔断了腿,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是不会错过这样热闹的时候的。   虽然不是中原的酒,但的确是好酒,味道不错,赵绾酒量也还可以,宫里的长大的,没有不会喝酒的。   赵绾的酒是陆玉庭倒的,喝的时候发现酒是温的,偏头去看陆玉庭,陆玉庭只笑道:“喝吧!”   一群大老爷们喝酒自然不用温,但赵绾到底是女子,又没有内功护体,喝冷的会不舒服,所以他才用内力将她的酒温热了。   陆玉庭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住了赵绾的,酒是辣的,可喝在赵绾心里是甜的。   陆玉庭利用她的时候是真可恶,恨不得杀了他,可对她好的时候也是真好,觉得便是死在他手里也甘心了。   冬日里沐浴最难弄干的就是头发了,之前都是几个小丫头一起帮她绞,每次都要花近一个时辰才能彻底把头发弄干。   他们成亲后,陆玉庭第一次用内力帮她烘干头发,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内力还可以这样用。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顾丰生到底是过来人,自然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当年,为讨长公主欢心,他也做过这样的事,只是,斯人已逝,只余惆怅了。   赵绾晚上多喝了几杯,再醒来的时候在   马背上,确切的说是在陆玉庭怀里,被他裹在斗篷里,倒也不冷。   “不是说大雪把路封了吗?”   “风无名已经探过好几趟,只要不迷失方向便好,饿吗?”陆玉庭低头问道。   赵绾摇头,不觉得饿,就是有些渴,昨日吃了鹿肉,又喝了酒,渴的厉害。   水囊里的水已经冻成了冰块,陆玉庭用内力催热,打开盖子时还微微冒着白烟,稍微有些烫喉,不过,在冰天雪地里喝着却是极其舒服。   拓跋素素腿受伤,不能自己骑马,也和赫连城共乘一骑,这会儿看到赵绾如此作态,忍不住骂了句矫情。   赫连城直接将她脑袋扭回来:“你若再作死,下次断的就不是腿了。”   这次陆玉庭已经手下留情,不然小命不保。   “我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每日看他们这样我宁愿瞎了……”拓跋素素这话一落,赫连城直接把她嘴堵上了。   习武之人耳力好,若是让陆玉庭听到,真敢把她弄瞎了。   拓跋素素嘴被堵上,急的去掰赫连城的手,马在雪地行走本就不易,她又这样挣扎,马蹄打滑,险些将二人都摔下去。   赫连城被逼急了,直接上手在拓跋素素后脑勺一劈,人晕了过去。   二人搞出这么大动静,赵绾不可能注意不到,看到拓跋素素突然安静了,探出脑袋往旁边看,却被陆玉庭按了回去:“坐好了。”   “你这样我没法呼吸了!”赵绾身子扭了扭。   “你再扭下去我可就不好了。”陆玉庭俯在她耳边道。   赵绾脸一热,骂了句无耻,乖乖老实坐好了,过会儿才低声问道:“拓跋素素怎么不闹了?” 第987章 水火不容   “你这会儿倒是有闲心关心她?”陆玉庭调侃道。   “何止关心,我还要好好谢谢她,不然我还得继续被蒙在鼓里。”赵绾嗔了陆玉庭一眼。   “公主翻脸的速度可真快。”陆玉庭一副赵绾穿上衣服不认账的表情。   “不及谷主大人心思难测。”赵绾哼了一声。   赵绾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已经不生陆玉庭的气了,否则便不会如此轻描淡写了。   “不敢,不敢。”   雪天走路,十分艰难,按此速度,要到那个关隘至少也要三天时间。   陆玉庭并不着急,总得给他们传达消息的时间,雪天行路,不止他们不容易。   耶律达西已经收到了陆玉庭出发的消息。   “他是疯了吗?”耶律达西有些不理解,这样的天气赶路,迷了方向,是会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他们找了一个当地的老猎户。”负责监视的人送回来的消息。   “让人盯紧了,不可掉以轻心。”耶律达西这次在他父王面前立了军令状,一定要破坏陆玉庭此行的目的。   中原和关外向来都是水火不容,各自为王,他想打破这现状,不可能。   那些小国不过是些墙头草,那些什么狗屁协议根本没用。   大齐的军队不可能进来,那这里就还是他们契丹说了算。   他们此行离开王帐,是一定要在陆玉庭进入契丹前杀了他,还要嫁祸给北疆,这样才能彻底乱起来,契丹的铁骑迟早会踏过玉门关,征服中原的。   “王子放心,一切全都在王子计划之中。”属下人拍马道。   耶律达西挥挥手让那人退下,又在书桌前坐下,低头看桌上铺着的地图。   耶律达西看了好一会儿接着耶律达西哼笑了一声。   都说这个陆玉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这次是老天助他,这样的天气着急赶路,活该他死在这里。   天色渐晚,此处离驿站还很远,又没有农户,他们只能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搭帐篷将就一晚。   帐篷虽然能隔风,但自然没有办法和房子比,风声呼啸,雪依旧下个不停。   半夜的时候来了一波刺客,比起前几次的行动,这次有些放水,被他们发现,双方过手不久就带着人撤了,没有强攻。   “玉庭,这些人有些不对劲。”顾丰生也看出了不妥。   前几次都是豁出命似的阻止他们,这次竟然这么快就撤退了,不像他们的作风。   “看来耶律达西和我想到一处了。”陆玉庭笑道。   “你是说……”顾丰生脸色一变:“那岂不是很有危险。”   “耶律达西急于在契丹王面前立功,他的这些人都是他豢养的死士,本就是替他去死,他都不心疼,我们自然用不着心疼。”既然他也愿意配合,那就把这出戏好好的唱下去。   “六公主不会武功,那个拓跋素素又受伤,若是……”   “赫连城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不必跟去契丹了。”陆玉庭慢条斯理道。   他花力气治好了他的眼睛可不是让他送死的。   “那六公主……”顾丰生也有些看不清陆玉庭对赵绾的态度。   他对六公主自然是好的,这一路体贴入微,可有时……连他也看不懂他了。   “我会护着她。”陆玉庭短短几个字,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顾丰生也不好再说什么,此计虽有些冒险,但不得不说,这招金蝉脱壳若成功了,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会轻松许多。   陆玉庭回到帐篷时赵绾还未睡,大概是白日里睡多了,再加上刚才的那些刺客,就很难再睡着了。   “放心睡吧。”   “还是那些人?”   陆玉庭点点头:“放心,他们伤不了我们。”   赵绾摇头,赵绾出身皇室,对有些事情天生的敏感:“我怎么感觉他们像是故意引着我们往下走,有些请君入瓮的感觉。”   陆玉庭笑了笑:“公主聪慧,的确如此。”   “他们肯定在前面埋伏等着我们上当,若按原路继续岂不危险。”赵绾觉得应该改变路线。   他们本就对地形不熟,若再遭了埋伏,只怕凶多吉少。   “的确危险,可公主该知道,我们有句老话叫置死地而后生。”   “你又要做什么?我不许你再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赵绾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大概也了解他的行事作风。   “有这么漂亮的夫人,我若出了事岂不便宜别人。”陆玉庭调侃道。   “我和你说正事,你少插科打诨。”陆玉庭的确会有顾及,但他从来不会考虑她的想法,否则便不会让自己一次次处于危险之中了。   “不会有危险,不信你明日起便寸步不离的跟着我。”陆玉庭表情真挚。   赵绾看了他一会儿,倒是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了。   “谁要和你寸步不离,你若有事,我立马回大齐,找一百个俊俏小郎君,日日伺候我。”赵绾咬牙切齿道。   “公主这是在告诉臣,臣不够努力吗?”   “陆玉庭!”   “早些休息,明日要赶路。”   ……   第二日赶路,赵绾看到马桩那里似乎和昨日不太一样。   “那里有些不对劲。”   陆玉庭随意的看了眼:“下了一夜的雪自然和昨日不同。”   “你不觉得位置不同?”   “是吗?风无名你去看看?”陆玉庭看了风无名一眼。   风无名立马明白怎么回事,走过去,拿剑在雪堆上刺了两下,然后过来回话道:“公子,并无异常。”   “好了,你别多想,没事。”陆玉庭安慰道。   赵绾又看了一眼,嘟了嘟嘴,难不成她记错了?   离那处关隘越来越近,陆玉庭一行反倒放慢了行程,两天的路程硬生生三天还未到。   他不着急,可耶律达西有些坐不住了:“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王子多虑了,那日提尔达就藏在雪堆中,可他们并未发现,中原人不过如此。”   耶律达西却并不放心:“在月兰王城就吃了他们的大亏,这次绝对不能再出错。”   “王子放心,那些死士都已准备好,这次绝不会出错,有情况属下会立刻向王子禀报。” 第988章 白白胖胖   第三天的时候大概是运气好,竟让他们遇到一处驿站。   虽然无人管理,长年失修,但收拾一下,勉强还是能避风的,总比帐篷是要好许多的。   陆玉庭在整理床铺时赵绾就在边上看着,想她堂堂公主竟沦落至此,最关键她还甘之如饴。   赵绾失笑,人生可真是世事难料,当初母妃让她和表哥定亲,就是希望她可以不用和亲,平平静静的过一生。   可是阴差阳错,她嫁给了陆玉庭,倒是也不用和亲,可却是跌宕起伏惊涛骇浪,总之是和平静无关。   但是有时想,若真的要过那样日复一日一潭死水的日子,她宁愿像现在一般,至少轰轰烈烈。   人生不可能精彩一辈子,但总要和那个共度此生的人有过最精彩的回忆,就如现在,她无法预知她的生命期限,但每一日都毕生难忘。   “陆玉庭,”赵绾突然叫他名字。   “嗯?”陆玉庭随意的应了一声。   赵绾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我能帮什么忙?”   “不用,很快就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殿下做这种小事实在是委屈了。   不像他,自小离家,天南海北的哪里都去过,风餐露宿的日子对他不算什么。   赵绾蹙了蹙眉,想到什么,便从自己那个包袱里取出一个盒子,拿出盒子里的东西,本来晦暗不明的房间一下亮堂起来。   陆玉庭回头,看到赵绾手里捧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火齐珠。   火齐珠又唤做夜明珠,置于暗处则愈明,夜明珠并不是有钱便能得到的,京中权贵世家追逐之物,向来是身份的象征。   可这种珍贵的东西对赵绾而言却并不稀奇,记得他第一次去公主府,连公主的内院都是这样的夜明珠。   “臣今日知道什么叫明珠蒙尘了?”在这么个破屋子里用这样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可不是明珠蒙尘吗?   “连本公主都要在这里安置,一颗小小的珠子又算什么?”赵绾并不在意。   这样的珠子在她的公主府能找出数百颗来。   “公主说是,公主才是真真的明珠蒙尘,是臣让公主委屈了。”   陆玉庭已经整好了床铺,拉赵绾坐下,赵绾头顺势枕在他肩上“谁说我委屈了,这半年比我之前十九年都要精彩百倍,等我回京便将我们这一路的整理成册,到时一定卖的好。”   赵绾觉得他们这一路的经历可比那些个游记精彩多了。   “此计甚好,那臣以后就等着公主赚钱养家了。”   “放心吧,只要你守夫道,本宫不会亏待你的。”赵绾手指挑着陆玉庭的下巴调侃道。   “臣胃不好,公主可得养的仔细点。”   “一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胖就算了,臣怕公主嫌弃臣人老色衰,再找一群年轻美貌的小郎君。”陆玉庭顺着赵绾的话调侃道。   “怎么也有你陆玉庭害怕的时候?”   “毕竟娶个有钱又漂亮的夫人可是不易,自然得看紧了,不然我后半辈子的幸福找谁去?”   “我可没看出你有多重视我。”赵绾才不信他的鬼话。   不说京城里,这一路愿意养着他的公主小姐可不在少数,这不,隔壁还住着一个呢。   “臣夜夜侍奉公主还不能表达臣的心意吗?”   赵绾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了,和他斗嘴没赢过,就不会让着她点吗?   “臣心中只有公主,不然你摸摸看,臣的心都是为公主而跳的?”陆玉庭能把赵绾惹生气,自然也能哄好。   赵绾明知男人的话不能信,可偏吃他着一套,顿时没了脾气。   陆玉庭耳力好,听到风无名在门口的动静,便道:“你休息会儿,我去看看他们弄了什么吃的。”   赵绾点头,看着他离去。   “何事?”陆玉庭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才问道。   “按公子的吩咐已经将墨青等人救下,不过他们在雪地冻了两日,身体需要恢复,大概需要两三日休整,属下担心他们会不会被耶律达西的人盯上。”风无名道。   毕竟这种天气赶路的人不多,耶律达西肯定会怀疑他们的身份,若是坏了主子的计划就不好了。   “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否则一群废物点心留着有什么用。”   “可是公主那边……”   陆玉庭一眼横了过去:“他们自作主张的跟来就得想到这样的情况,若是应付不了,趁早滚蛋。”   “是!”   晚膳用的极简,雪天赶路,大家都很累,赵绾勉强自己用了些,不然没力气赶路。   她现在有些担心墨青他们。   雪天赶路,大雪会掩去痕迹,只怕他们会跟不上。   之前还抱有些侥幸心理,以为他们后面会跟上来,可如今已经五日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迷路。   若是迷了路,这样的天气只怕是凶多吉少。   墨青带的那几个护卫都是她的心腹,在她身边多年,自是有感情的,不忍看他们白白丢了性命,早知道当初在月兰国时就该让他们回去。   心里藏着心事,赵绾便有些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的。   “睡不着?”   “有点。”赵绾之前是认床的,可自从出了京,每日风餐露宿倒是把这个矫情的毛病的治好了,就算是失眠,也绝对不会因为认床。   之前一路都没有和陆玉庭说墨青跟来的事,这会儿有些开不了口了。   可若不说,墨青他们只怕真要出事了。   “不累?”陆玉庭不累这两个字问的有些不怀好意。   赵绾自是听出来了,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下:“你别胡闹!”   “反正你也睡不着,倒不如找点事做。”   陆玉庭嗓音微哑,很有磁性,热气撩拨着她的耳朵,痒痒的。   赵绾越发心烦意乱,伸手推开他:“我不想。”   “我想!”   “忍着!”她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情。   “这种事能忍?”   “怎么就不能忍?”   “那公主教教我,如何忍得?”   “你别动,我,我有正经事和你说。”赵绾没办法了,若再不说,只怕今夜是没机会说了。   “到底什么正经事偏要在这时候说?” 第989章 本事过人   “我,其实,”赵绾咬了咬唇:“墨青他们几个也跟来了。”   陆玉庭脸瞬间垮了下来:“公主确定要和臣在榻上讨论别的男人?”   陆玉庭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生气也不会如此外露的让人看出来。   可人命关天,赵绾现在是不能抱一点侥幸心理了。   “我知道不合适,可是……”   “那就睡觉。”陆玉庭打断赵绾的话。   “……”赵绾没想到第一次求陆玉庭就碰了钉子。   之前陆玉庭的确帮她做过事,但那都是交易,或者以公主身份迫他不得不做。   “他们五天没有消息了。”赵绾默了一瞬,还是开了口。   陆玉庭没有理她,闭目养神,赵绾才不信刚才还要这样那样的人会这么快睡着了。   赵绾坐起,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我知道你没睡。”   “睡了。”陆玉庭没好气道。   “睡了还能说话?”赵绾用脚踢了他一下。   “我一向是不喜那个墨青的,他若出事,我是乐见的,为什么要救?”   “你……”能回答的这么坦然又臭不要脸的让人无法反驳的大概只有他一个了。   “好了,睡觉。”陆玉庭直接把赵绾拉怀里了。   他淡定,赵绾可淡定不了,来回挣扎了几下:“他们追随我多年,家中有父母兄弟,如今遇到危险我总不能不管。”   “我的手下也追随我多年,亦有父母兄弟且重任在身,我也不能看他们去冒险。”陆玉庭理所当然道。   “陆玉庭,算我求你了。”赵绾这会儿求字都用上了。   陆玉庭这才睁开眼睛:“这就是公主求人的态度?”   “公主聪明绝伦自己想?”陆玉庭不咸不淡道,一点都不着急。   “你到底想怎样?”   陆玉庭也不说话盯着赵绾红艳艳的唇瓣,瞧的赵绾有些懵懂,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恼羞道:“你休想。”   陆玉庭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我想了什么?”   赵绾不理他,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明显的生气了。   过了半晌也没等到陆玉庭哄她,那边呼吸均匀,就像真的睡着了似的。   赵绾心里气哼哼道,对外面的女人有求必应,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命豁出去,到她这里就这样了?   “若是别的女人求你,你只怕早欢天喜地的去了吧?”   “可能。”   “也是,不顾危险也要去契丹,不就是帮她找水源吗?”只要是女人,无论什么身份,地位,只要吵架一定翻旧账,千古不变。   “倒也是,毕竟人家大方的很。”   “你是要气死我吗?”瞧人家坦然的,好像不守夫道的是她。   “你是要气死我吗?”陆玉庭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我怎么气你了?”   “我怎么也是皇上赐婚的驸马,你让我去救一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护卫,怎么,当我死了不成?”   赵绾一愣:“你这是倒打一耙,外面那些喜欢你的女人多了去,我也没和你计较过。”   “那是公主大度,我不一样,我比较小气。”   “你……”她竟然无话可说了。   “公主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到底要不要救。”   “看心情,公主自己想。”陆玉庭也背过身去了。   赵绾差点被他气死,想踹她,但还是忍住了。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赵绾气了好久,终于转过身子,慢慢的贴了上去。   背对着赵绾的陆玉庭唇瓣勾了勾,她自己过来的,和他没关系。   ……   陆玉庭起身,风无名他们已经待命,看到陆玉庭出来:“公子,都准备好了。”   “出发吧。”说完回头朝屋里看了眼,赵绾还未醒来。   不过,睡着之前,她同意救下墨青后,让他立刻返回大齐。   毕竟,他‘死于’雪崩的消息还需要人带回大齐。   顾丰生还是觉得此事瞒着公主不太好:“玉庭,若是公主醒来知道……”   “姑父放心,她知道的。”知道他亲自去救迷路的墨青,并让他返回大齐。   他知道墨青喜欢赵绾,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还不至于影响到他和赵绾。既然跟了这么久,总得有点用处。   今夜出行的都是精英,用了人马合一术,虽然耗费内力,但行军速度快许多,当他们出现在关隘之时犹如神兵天降。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幸好王子让我等提前准备,这里就是他陆玉庭的埋骨之地了。”赫尔隐在暗处,语气不可一世的张狂。   风无名低声道:“公子,有埋伏。”   虽然大雪掩去了痕迹,但气息却无法掩盖,风无名追踪术了得,这点瞒不住他。   “还需助他们一臂之力。”既然做自然要做的再逼真些,否则死的太容易反倒让他们怀疑。   “公子,属下来。”风无名能取代兄长风无忌成为陆玉庭身边第一人,自是本事过人。   “不必!”只有他死了才能让对方放心。   而那边看他们一行离关隘越来越近,眼看就到那里,只要他们催动埋好的火药,引起雪崩,这些人就死定了。   这火药配方来自大齐,只是他们并不会研制雷火弹,否则威力会大许多。   可那几个兄弟是保不住了,便是不被炸死,也要埋在雪地里了。   只听轰的一声,关隘两边的雪腾空炸开,接着如山洪般袭来,让人躲闪不及。   陆玉庭从马上突然腾起,一头白发在风雪中烈烈扬起,袍角翩飞,犹如仙人。   在外人看来是用内力防御自保,实则却是用内力催动,让雪势爆发的冲力都集中在中间,加速雪体滑落运行的速度。   “螳臂当车,简直找死。”赫尔冷笑。   大雪如瀑般压下,迷雾一片,人眼根本无法看清。   这里的地形陆玉庭是提前勘察过的,否则也不敢冒险。   这关隘右侧,乃一悬崖,虽不算深,可是人落下就算不死也能摔残了,但这却是他们逃生的契机。   雪势落下的冲击力会把身体大力的顶出去,借力后配合内力迅速冲向右侧,趁着大雪蒙蔽视线,再借助玄丝落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他们眼皮之下。   除非赫尔愿意冒着再次引起雪崩的危险挖开积雪,寻找他们的尸体。   赫尔没想到雪崩比他想象中厉害许多,那几个点燃炸药的兄弟本就是要送死的,却没想到他带来的其他兄弟也都死,若不是他功夫好些,只怕也要葬身在这里了。   他们一行五十多人就剩下三个,另外两个还受了重伤,不过,幸好陆玉庭一行都死了,不然可就没办法和王子交代。 第990章 残兵败将   “恭喜王子,心愿得逞,那陆玉庭再不会坏事了。”赫尔下跪道。   他自己受了点小伤,那两个受内伤的手下,其中一个还未回来便断了气,一行人只活了两个。   “确定?”耶律达西还是不相信。   “属下亲眼看到陆玉庭一行人葬身雪海,只是随属下一起去的兄弟也……只剩下属下和灿阳。”赫尔低着头,生怕被怪罪。   这些人都是王子这些年培养的心腹,虽说陆玉庭死了,但代价也不小。   耶律达西却并不在乎,只要陆玉庭死了,死这点人算什么。   他已经秘密派人前往大齐京城,只要能偷到武库司的兵器图,配上他们契丹的铁骑,大齐又算得了什么。   “做的好,待我们回到圣都,本王自会向父王为你讨赏。”   “多谢王子。”   “王子,陆玉庭的另一批侍卫因为迷路,今日并未随行,那些人要怎么处理?”   耶律达西冷笑:“总得留些人把陆玉庭死于雪崩的消息带回大齐不是?”   “王子英明,只是……”赫尔谄媚的笑了下,要说不说的样子:“那个大齐公主还在驿站,王子打算处置?”   耶律达西也笑了:“本王还未尝过大齐的公主。”   他要让大齐皇帝知道他们尊贵的大齐公主只配做他的暖床婢。   赫尔瞬间明了:“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带人去将她捉回来。”   “这次本王要亲自带人。”耶律达西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不过区区残兵败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赵绾醒来一开始真的以为陆玉庭带人去救墨青等人,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样的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   他昨天那样分明就是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让她没有功夫去想他做的那些危险的事。   他又骗她。   “他到底去了哪?”赵绾问留下的护卫。   “公子带人去救墨青。”   “那顾大将军呢?也是去救墨青?”赵绾冷笑。   陆玉庭身边这些人也不知怎么练的,一个个刀枪不入,别想从他那里问出任何消息。   “属下不知。”   “好,很好,好一个不知。”赵绾觉得整个人憋屈的要命。   他是觉得自己是拖累,只会坏他的事吗?   他一次次的说不再骗她,可在他心里她始终是外人,甚至比不得他的那些属下。   赵绾出现在赫连城面前时,赫连城一点都不意外。   “他呢?”   赵绾没有说陆玉庭的名字,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公子此举只是不想公主担忧。”赫连城简短道。   赵绾还未出声,一旁的拓跋素素开口了:“因为你只会拖累她,你这个娇贵的大齐公主只能养在皇宫那个安乐窝里。”   “本宫未让你开口!”赵绾和陆玉庭一样,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如此疾言厉色极是少见。   “我是北疆公主,凭什么!”拓跋素素自然不服赵绾。   赵绾不说话,只看了赫连城一眼,赫连城手起手落,拓跋素素登时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他此行可有危险?”赵绾问出这句自己先苦笑了。   她这话是自欺欺人了,若是没有危险,他又何苦费尽心思的瞒她。 第991章 暗器之王   赵绾转身,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危不危险现在说这个都已经太晚了。   赵绾整个人都透着颓丧,一小段路走的极慢,跌跌撞撞的,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房间安静的连外面扑簌簌的雪声都清晰可听。   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躁动,刀戈声顿起,外面的护卫几乎是第一时间将赵绾的房间保护起来。   公子临走前已经在这里布阵,来人绝对讨不到便宜。   此刻在外面和契丹人交手的是墨青带的人。   墨青被救后,本是要即刻返回大齐,可他执意要见公主一面,却不想和契丹人在附近遇到,契丹人来势汹汹,墨青等人自是不肯他们进入驿站,这才打了起来。   院里的护卫并没有出去帮忙的意思,他们接的是死命令,护卫公主安全,等公子派人来接。   如今,公子的指令未到,他们不能擅自行动。   赵绾听到兵器打斗声以为是陆玉庭回来了,疾步出来:“可是他回来了?”   只见那人面不改色道:“回公主,不是。”   “这打斗声怎么回事?”   “外面是墨青和契丹二王子耶律达西!”   赵绾脸色微变:“耶律达西怎么会在这里?”   耶律达西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他……输了,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他怎么会输呢,他可是陆玉庭,绝无可能。   赵绾要出去时被护卫拦住了:“公主留步,院里有机关,恐误伤公主。”   赵绾看了眼外面,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越是看不到,越是着急。   “契丹人多,墨青他们只怕未必是对手。”   墨青等人在雪地困了三天三夜,虽休息了一日,但体力并未完全恢复。   “公主回房间坐着便好,他们伤不了公主。”护卫并不算回答赵绾的话,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白,他们的任务是护卫她的安全,其他人无关。   墨青带的这些人都是顶尖高手,但因为身体还未恢复,渐渐力不从心。   “你们大齐陆玉庭已殒命于雪崩,我们二王子心善,同情你们遭遇,特意前往安抚你们六公主,你们还不速速退让。”赫尔语气中透着傲慢。   说到陆玉庭殒命,众人皆是一惊,身后有人立刻道:“竖子休要胡言。”   他们虽是赵绾的护卫,但他们对驸马亦十分佩服,此刻听到眼前人说驸马殒命自然不信。   就连墨青也脸色顿变,他虽然看不惯陆玉庭对公主的态度,但也不得不承认,陆玉庭的确智谋过人,怎么可能殒命于雪崩。   “不可能?雪崩乃天灾,便是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没用,不止陆玉庭,此去一行人皆埋于大雪之下,想必等到五个月后积雪融化,尔等或能寻到他的尸体。”赫尔语气张狂,带着明显的不屑。   墨青闻言大骂:“狂口小儿休要胡言,我大齐驸马神通广大,自有神明护体,岂是尔等可以诅咒诋毁,既知大齐公主在此,岂容尔等放肆,还不速速退下。”   墨青身后等人亦是怒目相视,态度坚决,绝不肯后退一步。   “既然如此不识相,那就只能得罪了。”   两边人又打斗在一起,但墨青等人本就体力不止,自然寡不敌众,几个人都受了伤。   一番厮杀,墨青带的人死了两个,可他们也是铁铮铮的汉子,即便倒地,也依旧护着大门的方向。   耶律达西带人纵马踏过他们的尸体,直接冲进了大门。   却不想刚进大门银针从前方袭来,让人措手不及,耶律达西忙拉了一个护卫挡在身前,这才躲过一劫。   只是他带来的护卫却没有那么幸运,顿时死了大半。   耶律达西不认得这是何种暗器,可墨青却知道,这是已失传的暗器暴雨梨花针,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暗器。   多年前有不少江湖高手死在它之下,后来它的主人刘方平去世,暴雨梨花针也失传于江湖。   梨花针上有毒,只要沾血,登时毙命,耶律达西不敢再上前一步。   赫尔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天下竟有这样厉害的暗器,他是前所未见。   “王子,怎么办?”赫尔低声道。   “先退出院子。”   耶律达西一发话,手下人立刻往外退,生怕慢了一步便要如倒下那些人般,瞬间化为森森白骨。   “尔等蛮夷,还不配见我大齐公主,速速退去,留你狗命。”墨青骂道。   耶律达西本就恼怒,此刻听到墨青的话,更是愤怒,一鞭子抽在墨青身上,墨青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赫尔顿时朝里面喊话:“大齐公主听着,陆玉庭已经死于雪崩,你们几个残兵败将还是不要妄图与我大契丹抗衡,速速出来拜见我契丹王子,否则外面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是等了片刻,别说有人出来了,连个回话的都没有。   赫尔觉得自家王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道:“王子,里面的人会不会跑了?”   “废物,人就在里面。”耶律达西没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破院子,他带着这么多人竟然攻不进去。   赫尔转瞬一想,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凑到耶律达西身边道:“王子,我们……”   耶律达西顿时含笑点头:“好主意!”   赫尔让墨青等人一字排开,挡在他们身前,这样便可以挡下射出的毒针,只要他们冲进院子,那一切便好说了。   院子不大,赵绾在里面自然也听到外面赫尔说的话,脸色顿时变的苍白:“不可能,他绝不可能出事。”   “公主说的是,公子让我等在此等他接应,是绝对不会出事的。”这些留下的护卫并不知道陆玉庭的计划,但他绝不相信他们的公子会如此毙命。   赵绾眼圈微红,手扶着粗糙的桌面,让自己极力淡定,对,他不会有事的,这些人不过是想骗她出去,以她为质,要挟陆玉庭。   墨青等人被绑在一起,无法动弹,却是丝毫不惧:“公主不用担心属下等,属下能为公主,为大齐尽忠是属下的荣幸。”   墨青话落,顿时齐声道:“为公主尽忠,为大齐尽忠。” 第992章 鱼死网破   “本王是来与公主商议驸马死后我们两国的议和章程的,公主如此态度,看来是没有诚意和我契丹议和的。”耶律达西道。   耶律达西让墨青几个挡在自己手下前不过是为了逼赵绾出来,探一探他们的虚实。   如今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他没想到陆玉庭还留了这么个后招,那个暗器厉害的很,若她真的不顾这些人死活,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过去。   不过,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破驿站里。   既然都已经知道彼此身份,那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反正陆玉庭已经死了,他们这些人没了主心骨也成不起什么气候,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耶律达西看赵绾还不出来又接着道:“大齐驸马死于雪崩,本王也深感遗憾,本王的勇士也死了不少,本王是带着诚意来的,却被公主的人拦在这里,难道这就是大齐对我的诚意?”   赵绾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外面有多少人,我们可有胜算?”   “公主放心,公子设了机关在院里,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便奈何不得。”护卫笃定道。   公子走之前留话,让他们不能出了这院子,他会派人回来接应。   耶律达西这次大概是倾巢而出了,虽然在外面和墨青等人交手有折损,又有人中了暴雨梨花针,但剩下的人还是他们的数倍,若硬拼,并不是对手。   “好,我知道了!”赵绾冷静道。   她不会出院子,更不能让耶律达西一行出了这院子。   这个契丹二王子追杀了他们一路,若陆玉庭真的出事,肯定和他逃不了关系。   赵绾往出走时,赫连城却拦住了她:“公主不可!”   “赫连公子,这是我们大齐的事,你最好不要干涉。”让他和拓跋素素乔装混进他们的队伍可不代表他就能干涉她的决定。   “公主,陆驸马到底有没有出事还未可知,我们安心等待才是上策,不可中了他的奸计。”   “赫连公子的话的确有道理,他的话自然不可信,不管陆玉庭有没有出事都不能放了这个耶律达西,耶律达西不怀好意已久,与其让他离开后有对付我们的机会,不如今日让他死在这里。”血债总要血偿。   “这……”陆公子临走让他切勿轻举妄动。   但陆公子迟迟不归,的确是让人担忧。   “他如此志在必得敢带着人来此,只怕陆玉庭即便没有出事,也被困在某处不得脱身,为了永诀后患,他今日只能死在这里。”若契丹有议和的诚意就不会在月兰都城的时候几次要置他们于死地。血债自然要血偿。   赵绾说完从屋里出去,外面白雪皑皑,赵绾一身蓝色宫装,头上的头冠在白雪映衬下越发高贵华丽。   耶律达西曾远远见过这个大齐公主,看身段就知道是个美人,近看才发现美的出乎他的意料,就这跟牛奶一样白的皮肤,他在草原上就从未见过,这简直是意外的收获了。   耶律达西摸了摸下巴,眼中目光如蛇般贪婪阴狠。   “耶律王子不请自来,既要拜见本宫却未曾呈上拜帖,这难道也是你的诚意?”赵绾一双冷眸盯着耶律达西冷嗤道。   对于美人,男人总是有些耐心的,耶律达西笑道:“本王听说陆驸马出事,顿觉天妒英才,着急把消息告知公主殿下,一时心急失了礼仪,还请公主见谅。”   “王子若真的有诚意,就该放了我的人,带着你的人离开。”赵绾是宫中得宠的公主,那种居高临下和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此刻看着耶律达西的眼神就像是上位者在发号施令。   赵绾身为大齐皇帝宠爱的公主,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有的,看这个耶律达西如此得意,只怕陆玉庭真的……   赵绾吸了口气,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今日,这个耶律达西必须死。   耶律达西虽然不喜欢这种眼神,可却越发勾起了他的征服欲,这样的女人驯服起来才有意思。   “公主这话没错,大齐此行是为了与我契丹议和,如今大齐使者只剩公主,而本王也是代表契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谈一谈?”   “王子既然要谈,是不是要把我的人先放了?”赵绾美眸轻轻眯了眯,毫不避让地与他直视着。   耶律达西笑了笑:“这院里处处都是机关,我若把人放了,只怕下一刻就成为一堆白骨。”   “王子既然不信本宫,那也没有谈的必要!”赵绾说完面色冷然的看向身旁的护卫:“动手吧。”   护卫手一挥,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箭,他身边的护卫登时倒地。   耶律达西脸色微变,这个女人果然心狠,竟然抱了这种鱼死网破的心思。   耶律达西瞪向赫尔,都是他出的这个该死的鬼主意,若是他们刚才不进来,局面倒也不像现在这么坏,如今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耶律王子,本宫若没有诚意,就不会和你们废话,刀剑无眼,你可要想好了。”赵绾微微仰头,话里明晃晃的威胁。   “公主这是威胁本王吗?”   “是又如何?”赵绾不屑道,说完这四个字看向墨青等人:“你们几个既然身为本宫护卫,既然要为本宫尽忠,本宫自然成全你们,放心,本宫会留你们全尸。”   墨青等人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属下等谢公主成全。”   突然冒出的箭羽速度快到来不及看是从哪个方向射出来的,人已经中箭了。   他们契丹人擅骑射,可这神出鬼没的箭法也是前所未见。   站在那人身后的契丹勇士下意识去摸他的气息,然后像是见了鬼般的推开那人的身体。   耶律达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都说他们契丹人残暴,没想到这个大齐公主杀起自己的手下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剩下的几个护卫也跟着道:“求公主成全。”   他们求死,可耶律达西却不能,因为他们死了,接下来就是他们了。   “好,本王可以放了他们,为了表示诚意,本王在前面三十里厅等着公主,公主到了,本王自会放人。”   赵绾冷笑:“耶律王子打的什么主意本宫清楚,如今有求于人的不是本宫,是你,这些人对本宫来说可有可无,可契丹的二王子只有一个。” 第993章 命绝于此   赵绾这话毫不掩饰自己动了杀意,耶律达西后悔的想捶胸。   虽然他们人多,但如今的形势的确如这个女人所言,他的处境十分被动。   现在只要能顺利出了这个院子,那被困死在这里的就是她。可现在情况是如何脱困。   大齐人不是一个个自诩正义君子,救民于水火吗?没想到这位竟是个心狠手辣的,连自己这些忠心的属下也能下得去手。   “若是耶律王子放了本宫的人,本宫还能看到些许诚意,否则等本宫一个一个杀光了,本宫是要加倍的讨回来的。”赵绾的语气不温不火,像是杀的不是人一般。   纤纤玉手慢慢抬起,两根手指轻轻晃了下,那箭随着她的手势射出。   整个院子安静极了,安静到那箭羽射过来的声音从他们耳际穿过都清晰可见,就像是死神从身边经过。   箭落,又倒地一人。   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是等待的过程,因为不知道那支不知从何处发出的箭会射向自己。   不止耶律达西,这些自诩契丹猛将的护卫心态也有些崩了。   耶律达西想要让自己的人退出院子,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人一慌就容易出破绽,只听砰的一声,黑色烟雾在人群中炸开。   这是陆家特有的烟雾弹,不伤性命,可却方便逃生。   当然,此时可不是为了逃生,而是救人。   等耶律达西反应过来时,脖子上已经被人架上了一柄刀。刀贴着脖子,森寒进骨子里。   这番已经让契丹人彻底的乱了阵脚,一个个人心惶惶,四处逃窜。   待黑烟散尽,可以视物,他们的王子已经成了人质。   “耶律王子,我劝你不要动,我手中的刀可不长眼。”赫连城的功夫不在耶律达西之下,此刻占尽上风,自然不怕他跑了。   赵绾冷笑了一声:“耶律王子,你若愿慷慨赴死,本宫就放了你这些手下,如何?”   形势彻彻底底的变了,刚才是他威胁她,而现在是她威胁他。   “公主想破坏两国议和吗?”   “本宫破坏议和?真是笑话,耶律王子一路苦苦相逼,杀我大齐使者,倒成我大齐的不是了?”   “陆玉庭死于雪崩,和本王有什么干系。”耶律达西自然不会承认。   不过他这句话也打破了赵绾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不止赵绾,赫连城也听出了,耶律达西不是在撒谎。   “死于雪崩是吗?”赵绾的声音阴恻恻。   “雪崩不是本王能控制的,只能说老天让他命绝于此。”   “好,很好。”赵绾声音陡然抬高:“那本宫告诉你,今日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合该命丧本宫手中。”   陆玉庭留下的这些护卫都追随他多年,且忠心耿耿,如今得知自家公子出事,一个个恨不得将这些人扒皮抽筋。   拓跋素素被人扶着一瘸一拐的出来,一巴掌抽在耶律达西的脸上:“就是你们杀了他,你们这些混蛋。”   拓跋素素腿受着伤,身体没支撑,巴掌也比平日失了些力道。   赵绾哼了一声:“你就这点力气吗?”   拓跋素素和赵绾不同,她是有功夫的,平日里最看不起的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会儿被赵绾反讽,自是受不了。   抬头看向赫连城吼道:“你的刀是割草的吗,还不给我杀了他。”   “你敢!”耶律达西怒道:“你们敢动本王一根手指,我契丹的铁骑一定会踏平你们大齐为本王报仇。”   赵绾笑了,看向拓跋素素:“契丹的铁骑很可怕吗?”   “你们契丹和我们北疆比起来算什么东西。”拓跋素素不屑一顾。   若不是北疆之前内讧了二十多年,又加上水源出了问题,才不会让他们契丹嚣张这么久。   耶律达西不可置信的看着拓跋素素:“你是北疆人?”   他怎么不知道北疆和大齐的关系这么好了?   “是又怎么样?”反正这个人都要死了,也不必隐瞒身份。   “没想到北疆王如此没骨气,竟要听命于大齐,看来北疆也是气数已尽。”耶律达西又不傻。   趁机让他们生出嫌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拓跋素素又是一巴掌打在耶律达西脸上,虽然没有用全力,但耶律达西的脸还是被甩的生疼生疼。   “闭上你的狗嘴!”拓跋素素骂道:“赵绾,你不杀了他为陆玉庭报仇,这样的祸害难道还要留着?”   “拓跋公主说的是,自然要杀了。”赵绾看向赫连城:“赫连公子,你赞成拓跋公主吗?”   赫连城明白,赵绾这是要将北疆和大齐绑在一起,杀耶律达西容易,可破坏邦交的罪名不能大齐一国来背。   若大齐和契丹交战,北疆反水作乱,那大齐便是腹背受敌,如果北疆也参与了,那便是和大齐福祸一体,共同进退了。   赫连城和赵绾一直没什么接触,谈不上印象好坏,今日才知道,能被陆玉庭看上的女人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北疆真心与大齐交好,年年纳贡,岁岁称臣,一切但凭公主吩咐。”赫连城对赵绾的态度十分恭敬。   拓跋素素哼了一声,顺便朝赫连城翻了个大白眼,这个男人真是没用。   赵绾笑了笑:“既如此,那便是同意了。”   “正是!”   “如此甚好。”赵绾点头,然后看了眼院中那些如惊弓之鸟的契丹勇士:“本宫便用这些人的血来祭奠我大齐死去勇士的英灵。”   陆玉庭留下的护卫一个个摩拳擦掌,齐声道:“公主英明。”   “你敢!”耶律达西咆哮道。   “我一个死了夫君的女人没什么不敢,耶律达西,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可不要怪本宫。”赵绾一字一句道。   “公主这么盼着臣死了吗?”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待赵绾反应过来时,陆玉庭已经站在她面前。   赵绾登时愣在原地,只痴痴的看着眼前人,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突然口干到喉咙发紧:“你,你,还活着?”   “臣贪恋红尘,舍不得死。”陆玉庭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赵绾。 第994章 一个不留   赵绾这才反应过来,是他,他还活着,然后突然拽着他的腰带往屋里走。   陆玉庭也没有反抗,就笑眯眯的跟着她的步子,只听到砰的一声响,门从里面关上了。   陆玉庭留下的护卫还没从他们公子没事的惊喜中缓过神,公子已经被公主拉进屋了。   公主这也太……这么多人看着呢。   耶律达西都傻了眼,陆玉庭竟然没死,那么大的雪崩都没弄死他吗?   大概表情震惊的太过明显,让站在一旁拓跋素素误会了他的想法,朝耶律达西吼道:“看什么看,挖了你的狗眼。”   耶律达西倒是想骂回去,可低头看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刀,好汉不吃眼前亏。   拓跋素素看着紧闭的门,骂了句不要脸,被一旁的墨青和风无名听到,两人倒是难得默契,异口同声道:“慎言!”   拓跋素素哼了一声,可也知道那两个不会给他这个北疆公主面子。   一院子的人被晾在那里,屋里的两个人,一个红着眼,一个笑满面。   赵绾将陆玉庭推在门上,表情虽然凶狠,可眼泪却兀自流下:“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说了不再骗我,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若你出事,你让我怎么办?”   “没有骗你,只是回来晚了,让你担忧了,是臣不好。”   “为何不告诉我。”   “我昨夜告诉你说我今日有重要的事做,让你等我的?”   “我以为是你要去救墨青。”她求了他那么久才肯答应,她自然以为他说的事情是救墨青。   陆玉庭挑眉:“公主心里惦记着墨青,自然就以为是墨青了。”   “你还这样说,你分明就是故意瞒我,每次都这样,我以后再也不要信你了。”赵绾的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滴。   “臣真的没有要骗公主,不生气了,以后去哪臣都将公主随身带着,不离片刻。”   “谁要信你。”赵绾欲转身却被陆玉庭拉了回去裹在自己斗篷里,低头脸贴着她的脸颊:“臣今日的确遇到了些危险,若不是想着答应了公主一定要回来,说不定就真的回不来了。”   赵绾闻言,连忙转过身,也顾不得和他生气:“可有受伤?”   陆玉庭见状眼皮微微耷下,藏住里面一抹轻盈的愉悦:“公主要看吗?”   赵绾脸一热,觉得自己是被他耍了,在他胸口捶了下:“你又骗我。”   陆玉庭闷哼一声:“公主打到臣伤口了。”   “休想我再上当了。”   “公主不信,等见了顾大将军问一问便知。”只是他受的是内伤。   当时他用内力催动积雪,雪崩时不慎被雪势冲撞,若不是顾将军及时拉了他一把,只怕他真要被积雪压住了。   陆玉庭眉头微皱,表情真有些痛苦,赵绾又不忍心了:“我不是故意的。”   “公主为臣如此,臣心里只有感动。”陆玉庭这话是真。   赵绾咬唇:“我是不是坏了事,那个耶律达西……”   “公主做得很好,那个耶律达西留不得了。”觊觎他的女人,这是他自己上杆子找死。   他本想留着他将他死于雪崩的消息带回契丹,好让他们放下戒心,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这样也好,耶律达西的人头就当是给呼延部落的投名状了。   “真的?”当时的心情,她自然是不能放过耶律达西,可如今陆玉庭好好的,他们此行的目的又是和契丹议和,她自然怕坏了他的事。   “当然,剩下的交给我,你收拾好行李,我们马上出发。”   赵绾点点头,陆玉庭出去时突然顿下脚步,在赵绾额头上亲了下,这才开门出去。   “耶律王子,好久不见!”陆玉庭笑着,只是眼里并没有温度。   “若是现在放了我,那一切还有得谈。”耶律达西觉得陆玉庭并不敢拿他怎么样。   “是吗?”陆玉庭哼笑。   “你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和我契丹议和,若议和不成,你们大齐的皇帝也不会放过你。”耶律达西道。   “耶律王子说的没错,的确如此。”陆玉庭一步步走到耶律达西面前,抬手示意赫连城放下架在耶律达西脖子上的刀。   赫连城点头退到一边,耶律达西看刀放下,自然以为陆玉庭怕了,抖了抖肩膀:“本王就知道陆公子是明白人。”   陆玉庭彻底失笑:“耶律王子消息不大灵通啊,难道不知几个月前,我大齐新皇登基,正是在下的师兄。”   耶律达西脸色顿变:“你什么意思?”   陆玉庭眼底的笑意停歇,杀气顿起:“因为本座从未想过和契丹议和。”   “你……”契丹自然也没想过和大齐议和,所谓议和不过是拖延。   如今冬日,冰天雪地,冲不过西北的防线,士兵缺衣少粮,这仗自然打不下去。   “今日耶律王子死在本座手中,就当是为我大齐祭旗了。”   “你敢?”   陆玉庭冷笑,压低了声音,阴恻恻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觊觎本座的女人,你死的不冤。”   陆玉庭手中的折扇倐的打开,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他手中的扇子是如何打开的,已经合上了。   耶律达西的眼睛还睁着,若不是那一抹溅在墙上的血迹,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耶律达西的身体轰然倒地,陆玉庭脸上无任何波澜。   风无名极其厌恶的看了眼倒在自己脚边的人,能逼得他们公子亲自动手,他也是厉害了,死在公子手中,是他的荣幸。   那些契丹的护卫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   陆玉庭并没有理会那些人的表情,只淡声吩咐:“一个不留。”   风无名得令道:“是!”   拓跋素素目瞪口呆的看着陆玉庭的背影,这一切皆发生在眼前之下。   陆玉庭杀耶律达西的时候就在她不远,那么快的速度,那么淡然的表情,她最喜他一身白衣,手摇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模样,没想到那扇子居然……   赫连城也是第一次看陆玉庭杀人,震惊之情不亚于拓跋素素。   “看到了吗,他不是你能招惹的,收起你的刁蛮任性,惹恼了他,我未必护的住你。”契丹的二王子说杀就杀,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们是有求于人。 第995章 有气无力   陆玉庭受了内伤,本要调息一番,但他却因着急回来用了人马合一之术,再加之刚才动了怒,致使内伤加重,脸色苍白的厉害。   “公子?”风无名有些担心。   那个耶律达西真是该死,这一路让公子费了不少心思,连死前还让公子动怒,就该将他千刀万剐才解恨,这样死真是便宜他了。   “无碍,调息片刻便好。”陆玉庭闭目摇头:“外面可处理好了?”   “都处理好了,耶律达西公子要如何处理?”风无名进来就是问这个的。   “他的人头是我送给呼延的见面礼,留着。”   “是!”风无名退下,让人守好门,不得打扰公子调息。   随行的东西不算多,赵绾很快收拾好,却并不见陆玉庭。   耶律达西的死在赵绾意料之中,因为无论如何大齐和契丹都不可能达成和平共处协议,而这些周边小国俯首称臣的超级大国只能有一个。   所以,契丹这片土地该换主人了。   赵绾看到西侧那个房间门口站着两个护卫便知陆玉庭在里面。   赵绾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毕竟上次去他书房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内容。   却不想那两个护卫看到不远处的赵绾竟主动让开身子:“见过公主。”   这倒让赵绾不得不上前了:“你们公子在里面?”   赵绾在京城时都称陆玉庭为驸马,可陆玉庭的人并不喜这个称呼,这半年多赵绾也习惯了他们口中公子的称呼。   “是!”   赵绾推门进去时,陆玉庭还在闭目调息,赵绾不敢打扰他,连关门都是轻轻的。   蹑手蹑脚的走到陆玉庭面前,他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眼皮安静地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刷下一层浅灰色,眉宇一派温浅从容。   大概有句话真的说的没错,祖上积德会惠及子孙,陆家人在长相方面绝对是得天独厚一骑绝尘。   成亲这么久,赵绾看到这张脸还会忍不住心悸,也真是没出息极了。   见他还闭着眼睛没有发现她偷看他,赵绾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踮着脚尖欲离开。   只不过,就在这一刻,眼前的男人突然掀开了眼皮,然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赵绾整个人一慌,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手腕上那只大手猝然发力,向后一拉。   赵绾的表情从慌张变成了惊愕,然后就以极其狼狈的模样跌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转变太过猝不及防,赵绾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鼻子磕在他的胸膛,天气冷,稍微磕到碰到就会比一般情况下更疼,更何况现在这一下磕的结结实实的。   赵绾鼻子又酸又疼,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头顶上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笑声。   听声音,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赵绾忍着疼,咬着一口银牙,用自己的脑袋朝他胸口撞了一下:“混蛋!你是故意的!”   她以为他在调息,不敢打扰他,没想到他却是装的。   陆玉庭的低笑缓缓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赵绾道:“臣一直在等你啊,我的公主殿下。”   赵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等我干嘛!”   “公主说要片刻不离的陪着臣,臣不见了这么久,公主自然担心。”陆玉庭抬手抚摸上她的脸,唇瓣也缓缓凑到她耳畔缱绻而暧昧地亲吻她的耳垂,若即又若离。   赵绾经不起他这样撩拨,伸手推开他的脸:“谁担心你了,还有,是你自己说片刻不离的带着本宫,本宫可没有说。”   “臣和公主还分彼此吗?”   “本就是你说的,与本宫何干,本宫要走了。”   “臣就喜欢公主这样口是心非!”   赵绾使劲推开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这才松了口气,不让脸颊的滚烫暴露。   “你身体,可好些了?”赵绾觉得自己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公主不是看到了,臣好的很!”陆玉庭最后几个字意味深长。   “你,”赵绾气的跺脚:“……不想和你说话了。”   陆玉庭大笑起身,执了赵绾的手往外走:“他们应该收拾好了,出发吧。”   天黑前要赶到下一处落脚处,风雪天不好赶路,错过了,便又要在荒野处打帐篷了。   他们这一走又是小半月,一路荒芜不见人影,好不容易有了人烟,虽不是大齐人,但也有种老乡见老乡的激动。   赵绾从前几日开始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若不是陆玉庭每日为她输送些内力,只怕金贵的人儿要就此殒命了。   这一路都荒无人烟,好不容易遇到可以落脚的人家,正好让赵绾休养几日。   这家农户得知他们是大齐的商队,十分热情,在他们眼中,大齐是天上能掉黄金的富庶之地。   他们不稀罕什么丝绸珠宝,暖炕和热腾腾的吃食都是陆玉庭用盐巴和毛皮交换的。   毛皮可以御寒,而盐巴在这里是比宝石更珍贵的,尤其,还是精盐,连达官贵人都吃不上呢。   天下的百姓都一样,求的就是能吃饱穿暖,争权夺势那是大人物做的事,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感谢谁。   赵绾一连躺了三日才醒,醒来时挣扎着要起,可才离了枕头又一头倒了下去,全身一丝力气也无,头脑也昏昏沉沉的。   陆玉庭手里端着一碗粥,一进来就看到赵绾起身又倒下去的场景,疾步上前,将粥搁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她扶了起来,又将枕头竖起让她靠着。   赵绾嗓子有些哑,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四下看了看:“这是哪里?”   看起来不像是驿站,房间虽然简陋,但收拾的很整洁,很有烟火气,还有这炕,是暖的。   赵绾到此处时已经不省人事,并不知自己在哪。   陆玉庭笑:“臣以为公主醒来会对臣说几日未见,十分想念。”   不算在马车上时睡时醒的时候,在这里她整整睡了三日了。   赵绾被他气的哭笑不得,忍不住咳了起来,陆玉庭连忙帮她顺气安抚:“好了,好了,是臣不是,惹公主难受了。”   其实,她昏睡的这几日,陆玉庭担心的厉害,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她,眼睛都熬红了。   刚才只是去看了眼熬的粥,没想到她竟醒了,一时间高兴坏了,便想逗她一逗,惹她一个白眼,这才觉得眼前人是鲜活的,竟忘了她是大病初愈。 第996章 不仁不义   赵绾这一病,缠绵了七八日才好,病了半月,人也瘦了一圈。   这家农户自己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哪里有什么好的吃食,陆玉庭每日让人打猎熬了汤给她,这才将气色养的好了些。   陆玉庭也不着急赶路,正好留下来休整,拓跋素素自己摔断了腿,但她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每日让赫连城推自己出来,可连陆玉庭的影子都没见着,气得她直骂赵绾矫情,不过生个病,竟然就把爷们拘在房里不让出来。   赫连城也不拦着她,就让她每日到门前逛一圈好让她死心。   夜里陆玉庭安置赵绾睡着后才起身出来。   “公子,京城出事了。”风无名把信递给陆玉庭。   陆玉庭看完,将信在烛火上烧了,不紧不慢道:“从京城到这里少许也要四个多月,卫国夫人前去荆州,此危可解。”   卫国夫人姜瑜未入东宫前和邱期初便已相识。   这件事别人不知,陆玉庭却是知道的,只是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并无逾矩,若让人知道,反倒坏了姜瑜名声,陆玉庭自是不想拿此事做文章。   邱家和姜家有着拐了十八弯的亲戚,当年邱家落魄,邱期初的父亲厚着脸皮送儿子投奔亲戚。   姜家倒是仁义之家,并没有将之拒之门外,邱期初在姜家住了小半年,后来凭借自己才学,有了收入,这才搬出了姜家。   卫国夫人姜瑜虽不是出身大族,却也是书香门第的官宦世家,在当地颇有名望,和当年只是略有声名的书生邱期初仍是云泥之别。   邱期初心悦姜瑜,这份喜欢小心翼翼,分毫不敢逾距,更不敢让人知道,坏了姜瑜闺誉。   他本是想等自己高中状元便堂堂正正向姜家求亲,却不想家世平平的姜瑜会在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被选为太子妃。   邱期初知道自己身份连姜家都不能比,更何况是皇家。   姜瑜在选秀时曾与太子有过几面之缘,早已芳心暗许,在府中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等待出嫁。   其实以邱期初的本事,只要施以手段,让姜瑜闺名受损,皇家自然不会名声有亏的女子。   可邱期初却是个知道感恩的正人君子,毕竟,若当初没有姜家资助,他是没有能力在省府读书的,再加上姜瑜心悦太子。   他虽难过,却并没有做出那等不仁不义之事。   姜瑜母族势弱,又不在京城,不能给她依靠,为了姜瑜能在东宫站稳脚跟,邱期初不惜放弃功名,在姜瑜嫁给太子之前便到太子府做了幕僚。   他也的确有本事,短短几年已经颇得太子信任。   姜瑜能坐上太子妃之位正是因为其家世不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果。   东宫那些良娣良媛家世都比姜瑜高,自然没有将她放入眼中。   要知当时的东宫女人的争斗并不比皇上的后宫好看多少。   太子不好干预太多后宅之事,虽不能说牵一发动全身,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后宅女人那点事和朝堂的阴谋比起来就显得不够看了,略施小计便能让她们自己斗起来。   这也是为何后来姜瑜嫁入东宫后不算有才,容貌家世也一般,却能坐稳太子妃之位还顺利产下子嗣的原因。   邱期初虽然城府颇深,手段狠辣,但对姜瑜绝对是情深意重。   只要姜瑜前往荆州,邱期初没有不应的,他做这一切本就不是为了他自己。   这也是他不愿与之为敌的原因之一,大抵觉得深情之人都坏不到哪去,再者,他也是先太子的人,不能让先主地下不安。   “公子神算,是属下鲁莽了。”   陆玉庭不言,只是邱期初若随姜瑜入京,师兄若杀他略显薄凉,会寒了臣子之心,可若不杀,成王年纪渐长,难保他不会生出其他念头。   师兄要收回节度使兵力,伯父打了先锋,瑶儿在宫中只怕孤立无援,算算日子,她腹中的孩儿也该出生了吧。   陆玉庭算的不差,陆瑶的产期的确是这两日。   赵恒早就让宫中最有经验的嬷嬷和女医在凤阙殿住下,就怕陆瑶突然发作。   陆瑶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散步,这个孩子自她怀孕就没怎么折腾过她,好吃好睡,知道的都说她腹中是个孝顺孩子。   朝堂上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没个省心的时候。   至少荆州事情圆满解决,邱期初回京时上交了荆州节度使的兵符,而后去了玉坛寺落发为僧,拜慧然方丈为师,法名顿悟。   陆瑶本是要等荆州事情解决后便杀了邱期初,没想到他竟会出家做了和尚,她派去的人送回消息也并无异常,邱期初每日打坐念经,已经脱离红尘,心归神佛了。   下朝后赵恒留了曾江在书房,如今已经是春回大地,那些要做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福生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走时悄悄掳走了慧然方丈的徒弟,必然是不肯死心的。   他们之间必有一战,迟早而已,而他不能输。   “皇上,战船还有半月便好,待战船做好,臣便可以出发。”曾江这段时间也是将所有心思都花在武库司。   朝堂上的恩怨纠缠一律不闻不问,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只是老曾大人总不能像儿子这般想得开,每过几日便要和儿子探讨一番,当然,每次都是负气离开。   上官峰不善谋略,却生了个厉害的女儿和儿子。   女儿成了皇后娘娘心腹,而上官子瑞的这个炮火设计图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加上林墨巧夺天工,竟真研究出了成品,杀伤力是之前雷火弹的数倍,又将之和大齐战船融合,大齐必将称霸海域,小小一个冰国,不足为惧。   “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大概是这些日子赵恒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   “爱卿尽管开口。”   “臣离开后,恐武库司被人惦记,臣向皇上推举一人暂代臣之职位,请皇上恩准。”曾江对皇上的脾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皇上不喜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反倒更能迎合圣心。   “哦,你要推举谁?”赵恒倒是有些好奇他会推举谁。   曾家父子在某些方面都是难得的明白人,便是绝不会结党营私,和朝中诸臣都是不远不近的关系,不交恶,亦不交好。 第997章 主持公道   “皇上,臣推荐之人皇上乃武库司郎中林墨!”曾江直接道。   此人在兵器上有极大的天赋,武库司若此后由他负责,他是一点不担心。   武库司以前在兵部处境十分尴尬,被兵部管着,兵部本就不富裕,武库司又是个烧钱的地方,让兵部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后来还是太子的皇上给了武库司一座铁矿,那之后日子便好了些,如今是要什么有什么,不差钱,底气足的很。   所以也成了块香饽饽,谁都想插一脚进去。   那些个找不到地方立功的世家子弟,投机取巧的朝中官员,都想安排人进去。   之前因为一个武库司的选司主事都抢破了头,更别说他的位置。   若他离开,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着,朝堂争吵不休,定会让皇上为难,若接替他职务的人由他推荐,那便合情合理。   反正他在朝中独来独往惯了,不怕得罪人,这个恶人倒不如由他来做。   而且,林墨是陆玉庭安排的人,陆玉庭善谋略,做事滴水不漏,肯定早有安排,能护得武库司周全。   武库司乃大齐兵器库,这两年发明的兵器都杀伤力极强,若被人窃取,会对大齐不利。   身为大齐官员,只要能护武库司周全,一时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哦?”赵恒淡淡的哦了一声,吃瓜的表情有些明显了。   他倒有些意外,毕竟曾江和他那个师弟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倒是主动放权给林墨,他就不怕将来等他回来没他什么事了吗?   “皇上,林墨乃墨家传人,皇上不知道吗?”曾江走的是纯臣路线,也不怕得罪皇上。   他不信,皇上的好师弟没有告诉过林墨的真正身份。   墨家后人隐姓埋名都能被陆玉庭找出来,非但找出来了,还让他们为朝廷效力,这点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赵恒有点尴尬了,当然知道,他不但知道林墨是墨家传人,还知道陆玉庭勾搭过人家的师姐。   若不是林墨的师姐爱慕陆玉庭,暴露了身份,陆玉庭哪能顺藤摸瓜,找到墨家传人。   虽然说是他的亲师弟,但说句实话,这小子真不地道,太坏了,总伤人家姑娘的心。   赵恒假意咳嗽了声,孙不二赶紧上了茶,润了润喉之后才开口:“朕是听说过一些,本以为只是借名头行事,没想到竟真是墨家后人。”   曾江看皇上如此不要脸的装糊涂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他手中也没有切实的证据。   若真将武库司交给别人,只怕皇上也不能放心吧?   所以,林墨最合适。   “林墨在兵器研制方面极有天赋,年纪虽小,在武库司却很有威信,臣相信他可以胜任。”武库司的那些兵器师有三个都是林墨的同门,他们之间配合十分默契,效率极高。   当然,这前提得是让林墨自己作主,有发挥的空间。   “好吧,既然爱卿如此说,那朕允了。”赵恒一副我都是看你面子的模样。   曾江拱手行礼:“臣多谢皇上。”   心里却道,他们师兄弟大概在鬼谷修习的是如何比别人更不要脸吧?   曾江告退后皇上心情不错,说实话,这个小曾大人真的比他爹识相多了,如此识相还有能力,他真是十分欣赏。   要是朝中多几个像小曾大人的,他也可以省省心了,慢慢来吧,欲速则不达,他迟早要将那些个占着位置不做事的赶回老家种番薯。   曾江回到府中,魏荣正在花园里喂金鱼,自从她嫁入曾府,连鱼塘里的鱼都比以前活跃了。   时不时的跃出水面,溅起几团水花,惹的在一边小丫头跟着拍手叫好,直夸少夫人有本事。   一件极无聊的事都能被她折腾出趣儿来,这也是本事了。   那些小丫头本来一个个兴奋的很,可看到曾江,一下子都散了。   没办法,少夫人平易近人最好相处不过,可少爷就不行了,凶的很。   曾江也习惯了,走到魏荣边上:“好玩?”   “还凑合吧,某人说开了春就带我下江南,我是等不到了,只能在自家花园里看鱼儿乘风破浪了。”魏荣夸张的叹了口气,一副埋怨的样子。   魏荣她虽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也没多生气,她这样官宦家族出来的女子,娇蛮任性会有,但在大事上却是明理的。   曾江也是朝中重臣,忙起来抽不出空也是自然。   就像以前,她祖父忙起来,就算在一个府里也时常见不到。   但那么点小埋怨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故意这样说了。   有些话不是不可以说,但要看分寸怎么拿捏。   使个小性子叫娇嗔,可若撒泼打滚闹个不休,那就是泼妇了。   “那还真是可怜,也不知道某人还有没有机会弥补?”曾江挑眉道。   “那就要看他有多少诚意了。”   “半月后出发够不够有诚意呢?”   “真的?”魏荣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你说呢?”   “啊,啊,啊,我终于可以离开京城了,曾江你简直太棒了。”魏荣一激动,跳起来在曾江脸颊上亲了下。   那些小丫头虽然都退下了,但就在附近,而且相隔的距离目测是能看到这个场景的。   曾江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咳咳!   魏荣大大咧咧的也没注意到曾江连耳朵都红了,下意识的拉着他的手,左右晃了晃:“你可不许骗我,若是骗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曾江就喜欢她这副娇蛮模样,一看就特别好骗。   “哪里敢哄你,我可没有皇后娘娘撑腰。”曾江也调侃她道。   魏荣跺脚:“你还说,还不是怪你。”曾江和淮王去了花船喝酒,不知怎么就沾了人家姑娘的脂粉气,魏荣当时就生气了。   曾夫人得知是和淮王一起去喝了酒,情急之下骂了句,你们竟然还没断了来往,人就气晕过去了。   魏荣自然以为曾江和那花船娘子有什么,一生气就跑了。   本想回魏府的,又怕母亲担心,于是便进宫了。   陆瑶立刻就宣了曾江进宫,曾江本要辩解,谁知皇后娘娘一句话就把他堵回来了。   皇后娘娘说,本宫今日是为阿荣撑腰的,可不是主持公道听曾大人讲道理的。 第998章 打个喷嚏   曾江虽然入仕不算太久,但也历经了两朝皇帝的‘老臣’了,且都十分得圣心,没被圣人训斥过。   如今竟然被皇后娘娘训斥了,这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此事甚至连皇上都惊动了,急吼吼的赶到,一副生怕他气着皇后娘娘动了胎气的表情。   皇后娘娘在提点他的时候,皇上就在一边配合的点头,顺便十分威严的附和一句,皇后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说的很是,亦或,皇后娘娘说的甚是。   堂堂一国之君将谄媚之态表现的淋漓尽致,若不是他知道皇上在朝堂上的雷厉风行,手段强硬,他真的会认为自己有幸遇到了一位千古罕见的昏君。   后来皇后娘娘嫌他聒噪,把他赶了出去,虽然皇后娘娘十分不给面子的训斥了他,但他还是觉得皇后娘娘此举甚为英明。   后来,他出去的时候皇上和他旁边那匹十分威猛的狼都探着脑袋,也不知在偷听些什么。   皇上把他叫了书房,说实话,那日他着实被吓到了,毕竟没什么经验。   若是日后一吵架,魏荣就往宫里跑,他就感觉自己头上架了把刀,还是大刀。   于是鼓起勇气问皇上,有没有和皇后娘娘吵过架。   皇上当时的表情神气极了,宽袖一挥,腰杆一挺,义正言辞道:“吵架?哼,打架都是经常的。”   “那……皇后娘娘不哭吗?”皇后娘娘行事彪悍他是领教过了,但看起来也不经打啊.   再说,女人哭起来,简直……可怕。   皇上当时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着他,抖了下肩膀,十分镇定道:“她打我,她哭啥啊。”   他当时简直惊呆了,幸好皇上没有治他个殿前失仪之罪。   不过,能将惧内说的如此有大将之风又如此坦然自若的,他真的第一次见。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能做皇上果然要有过人之处,就这副嘴脸,他……还是要学习的。   不管什么错,都是他的错,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见证下,他低头认错,总算把魏荣接回家了。   宫中还是有些闲着没事做的好事之人把这事传了出去,从后宫到前朝,他在朝堂上也算是凭此出名了。   比如,他的前任上司孙大人就来恭喜他娶了位好夫人,以后肯定仕途顺畅,平步青云。   又比如,大理寺的老对头顺天府尹宋大人也过来说,羡慕他家里有位好夫人,若不是他家中儿子不到娶亲年龄,否则他当初一定让儿子娶了魏家小姐。   还有淮王,他现在不想提起他,更不想见他,以后还是绝交的好。   当然,他们离宫前,他又被姑母淑太妃叫去训斥了一顿,姑母赏了魏荣不少东西以示安慰。   然后趁着无人,小声提点他,让他不管和淮王到底怎么回事,一定要断了,还告诉他,柔太妃已经在为淮王相看人家,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娶位王妃。   经这一闹,魏荣在府中地位又高了许多,皇后娘娘的手帕交,谁不得巴结着?   他的这个婶娘,那个伯母,堂姐,堂兄,堂弟妹,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甚至平日里不甚来往的都纷纷上门拜访了。   家里空前热闹,每次回府他看到那些马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家门。   当然,这也代表着,他喝花酒惹夫人生气,被皇上皇后训斥的事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   一朝成名天下知?   算了吧,他这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所有人都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夫人不知道珍惜。   如今他在府中的地位是……一落千丈,父亲趁机教训了他一顿不说,甚至连若曦那几日见他都敢哼的一声,给他甩脸子了。   大齐自从皇上继位就变天了他知道,没想到曾府也跟着变了。   想他洁身自好二十多年,竟在婚后名声毁于一旦,也是没地方说理。   日后,哪里还敢造次,一个风吹草动,他就人人喊打了。   此刻魏荣说都怪他,曾江连忙接过话道:“是,都怪我,这次定然安排的妥妥当当让夫人满意。”   “这还差不多。”   “不过,此事先莫要声张,否则,只怕是去不得了,毕竟……”曾江后面的话没说。   魏荣似懂非懂的点头:“知道了,我一定不说,连阿瑶都不告诉,这下行了吧?”   曾江一笑:“夫人聪慧。”   最不能让知道的就是皇后娘娘,若是皇后知道,只怕到时是带不走了。   “还是你好,肯带我出门!”从小到大都在这京城里待着,也的确是没趣。   “夫人落了这么大实惠,就这一句?”   “还要说谢谢吗?”他们都这么熟了,应该不用吧。   “还是要些实惠的。”   魏荣一愣,似是想到了他说的实惠是什么,脸腾的一下红了。   自从成亲后,某些方面也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顿悟了。   连这样隐晦的说话她都能明白了,果真是,聪慧。   “好吧,许你胡闹些。”魏荣说完飞快别过脸去,不敢看曾江。   还是有点害羞。   曾江挑眉,顿时十分理解皇上了,挺了挺肩膀,别的时候听她的也就罢了,总得有个时候是他说了算的。   皇上虽然脸皮厚了些,但于夫妻相处之道还是有些心得的,改日一定要再好好请教请教。   魏荣很快忘记自己应了什么,欢天喜地的很,毕竟第一次出京城,要带些什么东西,应该要列个单子出门采购一下。   皇上用膳时突然打了个喷嚏,也是奇了,他身体好的很,应该不会是着凉了。   然后看向一边的陆瑶道:“有没有吓到你和孩子?我真是不该打这个喷嚏?”   陆瑶被他这话弄的忍不住捧腹笑:“我和孩子有那么弱吗,连个喷嚏都能吓的……哎呀……”   “怎么了?快快,快,叫许医官!”   许璐进来一看:“阳(羊)水破了,娘娘这是要生了,快叫产婆。”   “真要生了?”赵恒惊道,他就说不该打那个喷嚏,还是惊着孩子了。 第999章 统统有赏   许璐虽然被皇上的傻气惊到了,但一想人家是皇上,又第一次当爹,说些傻话也能谅解。   许璐点了点头:“是,皇后娘娘要生了。”   许璐话未说完,赵恒已经抱起陆瑶往准备好的产房跑了,着急的样子,像是从哪偷了个夫人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旁边的昆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着主人抱着陆瑶跑了,也撒腿追着跑,幸好夏竹机灵,把昆仑拦住了,不然她觉得昆仑狼命只怕不保。   “窈窈,没事的,我在呢。”赵恒在边上安慰道。   生孩子真的疼死了,陆瑶的眼泪直流,完全控制不住的,她也不是爱哭的人,但现在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觉得特别难受。   这种疼和别的疼不一样,不是那种伤口破了皮的刺疼,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撕裂胀痛。   而且还必须要深呼吸一口用尽全力去与之对抗。   “对不起。”赵恒没想到自己一个喷嚏把孩子吓出来了,刚才还好好的,这都怪他:“我不该打喷嚏。”   好好的,打什么喷嚏嘛,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陆瑶又疼又想笑,他打喷嚏和她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这孩子已经比御医算的日子晚了快十日了,瑾儿前两日还说,姐姐莫不是要生个哪吒出来。   当然,瑾儿这话一出就被陆夫人修理了一顿,她本是想要留在宫中住几日的被陆夫人硬是带走了,生怕她再说什么吓人的话。   稳婆看赵恒一直待在产房不出去,有些惊呆了:“皇上,这……你……还是出去吧。”   稳婆壮着胆子把话说完了,产房污秽,便是平常男人都忌讳进来,更别说天下至尊的皇上了,更该忌讳这些的。   “朕就在这儿,皇后的情况怎么样?怎么疼了这么久还没生?”赵恒问道,他见不得陆瑶这么难受,若是可以,他倒是想替她生孩子,自然要在这里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皇后娘娘宫口还没全开,怕是还要再疼一会儿。”稳婆战战兢兢地道,主要是赵恒气势慑人,这会儿紧张陆瑶,表情就越发严肃,谁不怕呢。   陆瑶疼得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冷汗顺着脸颊直流,赵恒不停的拿布帛帮她擦着。   “你怎么还不出去。”陆瑶忍着痛道。   “我在这里陪你。”赵恒道。   陆瑶又要说话,又一波抽疼开始了起来,她痛得死命的抓着赵恒的手,她想起上一世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有些害怕。   偏头看着赵恒喘着气道:“要是有什么万一,一定要保住孩子。”   “说什么傻话,我要你好好的。”   陆瑶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太疼了,我不要再生了。”   赵恒道:“好,我答应你,下回换我生。”   稳婆:我什么都没听到。   许璐:刚才发生了什么。   陆瑶忍不住笑出声,笑的时候下腹一阵猛烈的抽疼。   “你能生?”   “我尽量。”赵恒和她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那要是生不出呢。”   “那我们就只要她一个。”   ……   一边的稳婆突然道:“好了好了,宫口开全了,皇后娘娘快使力。”稳婆在陆瑶的肚子下方摸了摸道。   陆瑶一听宫口全开了,吸了口气,稳婆说她那样吸气不对,那样身体使不上劲儿,要身体顺着下腹的力道用力。   稳婆在旁边让陆瑶跟着她的话使劲。   一旁的赵恒像是自己生孩子一样,紧张的跟着稳婆一起呼气吸气。   陆瑶疼的要昏死过去,脸上又是汗水,又是眼泪的。   不过,陆瑶这个情况已经很好了,宫口开的很快,她孕期的时候听许璐的话一直保持清淡饮食,又常常散步,这些都是利于生产的。   有些产妇生个孩子能折腾三天三夜,要不然怎么说妇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绕了遭呢。   一声像奶猫叫的哭声,稳婆欣喜若狂道:“生了,皇后娘娘生了,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小公主。”   其实孩子未出生之前,许璐已经帮陆瑶把过脉,说是位小公主,大家并不意外。   “好,好,好,统统有赏。”赵恒点了点头,只探头看了看,并没将孩子接过来。   这孩子不大好看啊,是不是因为像他?   那稳婆看皇上一点都不稀罕的样子,心道,难不成皇上嫌弃是位公主?   也是,别说皇室了,就是一般的人家都盼着家里的妇人能一举得男。   产婆抱着孩子有点懵,这孩子谁接啊。   还好,宫里人多,很快有人带着乳娘进来,将孩子抱着将身上洗干净。   赵恒半跪在陆瑶床边,陆瑶闭着眼睛,孩子出来的那一刻力气已经全部用光了。   “窈窈,窈窈?”赵恒叫着陆瑶的名字。   许璐看不下去了:“皇上,娘娘这会儿身体虚,让她睡会儿。”   意思很明显了,皇上您赶紧出去吧,不然这尊大神在这里,她们如何为皇后娘娘擦洗身体。   妇人生完孩子,都说不能清洗,其实,身上的这些汗粘在衣服上才容易受寒,要赶紧擦干了,再换上干爽的衣服。   皇上显然没这个自觉性,许璐也只能自己先把额头上的汗擦一擦。   谁知,赵恒接过帕子:“我来。”   许璐:……   陆瑶并没有睡多久,迷迷糊糊听到赵恒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是个女儿吗?”   赵恒握着陆瑶的手,十分内疚道:“是个女儿,不过是个丑八怪,像我。”   这么丑,肯定不是像窈窈,毕竟窈窈这么美。   都怪赵家祖上没干什么好事,这下好了,遗祸子孙了。   陆瑶被他气的差点又晕过去:“我的女儿怎么会丑,我孩子呢?”   要不是看在他是孩子爹份上,有人敢说她女儿丑,她一定弄死他。   “抱出去了,我怕吓着你。”   陆瑶扶额:“你是要气死我,我要看我女儿。”   赵恒看陆瑶真生气了连忙道:“快,把丑公主抱进来。”   一群婢女也不敢应是,谁敢接那句丑公主,她们可不想被诛九族,赶紧跑去另一侧房间抱孩子,小公主这会儿应该洗干净了。 第1000章 大显身手   赵恒说完握着陆瑶的手殷切道:“窈窈,你坚强点,千万别吓着,怪我,是我不好。”   他刚才就看了一眼,真的是……一言难尽。   虽然赵恒的态度很真诚,眼神很真挚,可陆瑶不想说话,更不想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讨厌呢。   很快,小公主抱进来,包裹的小褥子漂亮极了,这是陆瑶的长姐亲自绣的,陆瑶虽然会绣,但是针法不及长姐。   小公主洗了个澡,身上洗干净了,小脸虽然还有些泛红,但不像刚才血呼呼的不忍直视了。   眼睛紧紧的闭着,下嘴唇时不时的吸着自己的上嘴唇,总想找点什么吃的似的,也不知道这是在睡还是没睡。   陆瑶看到女儿,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是她两世的心结,更是她的遗憾,如今终于盼来了。   这个孩子是她拼了命也要的,自然珍之,重之,余生要用自己的命护着。   没想到着孩子才一出世,居然就遭到人生最大的打击,而且还是来自亲爹。   “哪里丑了,我的小橙子将来一定是最漂亮的。”陆瑶看着女儿,眼中尽是宠溺。   陆瑶怀着女儿六个多月时突然特别喜欢吃橙子,便将女儿的乳名从奶黄包换成了小橙子。   当时赵恒还笑话她说,女儿的乳名改来改去都和吃的有关,幸好她不是喜欢吃绿豆,莲藕什么的,不然孩子叫小绿豆,小莲藕就有点磕碜了。   对于成为最漂亮的这点赵恒有点不敢认同,就目前来看,肯定是没有窈窈漂亮的。   “你怎么不说话?”陆瑶看到赵恒皱着眉头看着女儿,一会儿从左看,一会儿从右看,很是费解的模样。   过了半天,赵恒才道:“我怎么觉得这孩子也不像我?”   他和窈窈都是大眼睛,双眼皮,可这孩子眼睛一看就很小的样子。   “自然是像我。”陆瑶嗔了他一眼道。   赵恒使劲摇头:“更不像你。”   陆瑶将孩子护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了:“我的孩子不像我像谁,你到底是不是亲爹?”   “亲爹肯定是。”对于这点赵恒很确信:“是不是怀孕的时候你经常对着这些宫人,结果就看谁像谁了?”   “滚出去!”陆瑶彻底怒了。   “消消气,放心,就算我们孩子再丑,将来,我也一定给她找户好人家,不能让人欺负她。”   “滚!”   赵恒看陆瑶生气,夏竹她们也都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于是到外间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巴巴的走过去,干笑了两声:“咦,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好看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   陆瑶:“……”   不想说话,第一次听说女大十八变是用在这儿的。   “窈窈,给我们小橙子想个封号,等她满月,我便派人去打理她的封地,修建长公主府,总之一定要给她最好的。”赵恒这话总算让陆瑶脸色好看了些。   赵恒心道,生了个丑公主那有什么办法,只能多给些银钱,赐她最尊贵的身份,在这些方面压倒性的胜利,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小橙子还小,封号也是及笄的时候才赐,不着急。”陆瑶倒也并不着急这些。   “怎么不着急,小橙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要最好的,就这样定了。”赵恒固执道。   陆瑶生产,太上皇宫里也派了人过来,顺利诞下小公主后,宫人立刻就汇报了。   常贵小跑着,脸上带着喜色:“恭喜太上皇,皇后娘娘刚刚诞下一位小公主。”   太上皇点头道:“公主好,公主好。”   生那么多儿子,除了惹你生气,抢你的皇位之位,盼着你死之外,没什么好处,公主好,贴心。   等她长大好好找位夫婿,千万不能被人骗走了,尤其是那种长的好看的小白脸,绝对不行。   “是啊,小公主是宫里第一个孩子,一定是位有福气的。”   “是啊,老五倒是好命,这小子肯定高兴坏了。”太上皇一脸喜色:“快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去皇后宫中。”   一旁的小太监听到太上皇这话,支支吾吾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常贵不悦道:“你这奴才,宫里这样的大喜事,还不快去,这副表情做什么?”   小太监一下跪下了:“奴才无意听到凤阙殿的姐姐们说,皇上嫌小公主……长得丑……”   “什么?”太上皇觉得自己听错了,哪有这样当爹的。   常贵的脸也有点挂不住,这孩子傻不傻,怎么一点眼力劲也没有,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吗?   就是因为他年纪小,嘴甜,平日里挺招那些宫女们喜欢才派他去的,没想到竟捅了篓子,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还不退下!”常贵呵斥。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退下了,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说,事无巨细都要汇报的啊。   “太上皇,新来的孩子不懂事,您可千万别生气。”太上皇的身体最忌讳生气了,御医交代过的。   “哼,那个臭小子,他还有脸说小公主,他自己刚生下来的时候丑的狗都不理,还好意思嫌弃朕的孙女丑,逆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父皇。”太上皇骂起儿子一点都不留情。   常贵在一边听着,也不敢劝,也不敢接话,还是让太上皇发泄出来好些,不然憋着难受。   太上皇本就给小公主准备了不少礼物,这会儿听说皇上嫌孩子丑,又特意加了不少,像是专门打皇上的脸似的。   陆瑶倒是有些意外,说实话,太上皇着实不算太喜欢她这个儿媳,因为不纳妃这事,对她不少意见,没想到对小公主竟是如此重视。   “看来老头子私库颇丰啊。”赵恒看着那些东西道。   常贵亲自送的,听到皇上这话,常贵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皇上以前是皇子时就没少霍霍太上皇的私库,没想到如今还是没死心啊。   常贵没敢多待,有些话不能听,难得糊涂。   第二日早朝,赵恒与大臣们分享了自己当父亲的喜讯。   虽然孩子是丑点,但心里还是很欢喜的,初为人父嘛。   大臣们一听这又是赐长公主封号,又是赐封地,赐公主府的,这简直比亲王待遇都好。   皇上疯了!   御史们这次又卯足了劲,准备大显身手了。 第1001章 天降福瑞   督察院的御史们以前的气焰多嚣张啊,太上皇没少被他们怼,朝臣们没少被弹劾。   但凡朝堂上数得上名号的大臣,哪个没被他们弹劾过。   这是他们的职责,不惧权贵,为了大齐,为了百姓,虽死犹荣。   但新皇继位后,除了不纳妃之外,也没什么槽点,说实话他们也憋屈了很久了。   身为御史不弹劾点什么感觉有些白拿俸禄了。   怎么能让朝堂如此重要且正大光明的部门沦落为咸鱼呢?   绝对不行!   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占理儿的机会,当然要好好表现,争取超常发挥。   其实不止御史,有些大臣也觉得皇上这举动会不会太过了,虽然说是第一个孩子,但到底是位公主,又不是皇子。   赐个长公主封号,赐些礼物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   可皇上倒是好,好家伙,才出生的小丫头封地都有了,还要现在就开始修建长公主府,这架势快赶上立太子了。   有些人难免脑洞大开,皇后娘娘怀着孕不好好养胎就设立女学,选拔女官,插手朝堂之心昭然若揭。   难不成皇上是想立皇太女?这么一想就说的通了。   前些日子荆州案的主谋可是先太子旧部,牵扯到成王,最后卫国夫人亲自出面才说服邱期初。   先太子的幕僚后来归属彼时还是楚王的皇上,心里是有皇上继位后还政小主子的想法的。   这些问题真的是不敢深究,细思极恐啊。   刘御史今日倒是没说什么,实在是春日潮湿,老寒腿最近发作了,不敢太造次。   今日义正言辞弹劾皇上此举有违祖制的是另一位马御史。   这位御史在赵恒是楚王时就弹劾过,本以为皇上继位后会收拾他,没想到皇上压根没搭理,在朝堂上当咸鱼久了,自然想翻翻身,找点存在感。   “皇上爱重小公主之心臣等可以理解,只是小公主年纪尚小,如此封赏实在有违祖制,望皇上三思。”马御史这建议倒也中肯。   任何问题都有两面性,皇上初为人父之心可以理解,但的确是违制了,所以,也有不少认同马御史的。   赵恒心里憋着气,这些人真是闲的没事了,他封赏自己的女儿,修建府邸的银子工匠都走的是窈窈的私库,碍着这些糟老头子什么事,一个个坏的很。   自当了皇上,能够亲自下场撕的机会少多了,这些人是忘了他的实力了吗?   “本官不认同马大人所言。”让人意外的是小曾大人站出来了。   顾昭华也十分意外今日竟然有人先他一步。   肃王皱眉看着曾江,有他什么事,他这个亲皇叔还没说话呢,多事。   只见曾江站出来道:“小公主的出生为我大齐带来了新气象,荆州之围已解,诸小国派特使朝拜,万国来朝指日可待,小公主实乃我大齐福星,这些封赏既迟早的事,那早一步又何妨,而且这是皇上家事,皇上拿出来和我等分享是胸怀坦荡,我等不应失了分寸。”   “再说,祖制是死的,任何事都有特例,若动不动就拿祖制说事,我大齐如何创新,如何进步,又如何千秋万代?”   曾江这番话冠冕堂皇,不愧是大理寺出来的辩手,有理有据,步步为营,甚至将此事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比如,小公主是福星。   再比如,如果不创新就阻止了大齐千秋万代。   试问,谁敢反对?   大臣们纷纷侧目,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果然马屁精是你,不要脸是你,你还是过去那个刚正不阿,敢和驸马叫板的小曾大人吗?   孙天得眨了眨眼,这又是什么情况,一不小心就和宋轶眼神撞到了一起,两人眼神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宋轶道,这都什么玩意,大理寺什么时候盛产马屁精了?果然是贼窝子。   肃王听完之后忍不住点头,多读书就是好啊,就是脑瓜子灵活,这些话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别说这些人了,老曾大人都觉得今日儿子这是怎么了,都不像他了。   他可是从来不会掺和进这些吃不到羊肉落身腥的事情中来的,他一向急功近利,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皇上对曾江也很意外,不过,他这番话说的他心甚悦。   可不就是这样吗,这是家事,那些定制规矩的祖宗都死了多少年了,谁要告状,找他们去。   常大人一直沉默,不过是些眼睛看得见的利益而已,没什么好争的。   不过,这些年轻人的确是后生可畏啊。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朝堂渐渐被这些年轻后生占据了小半江山了,都是些年轻不熟的面孔,这样下去,他们这些老东西真要回家种田了。   “臣觉得曾大人此话有理,小公主乃我大齐福星,理应封赏。”说话的是工部侍郎齐思宇,当然,工部尚书一职一直空缺,他已经暂代很久了。   皇上看向了站的不是很靠前的咸鱼唐大人,唐大人是钦天监正,有些话,还得他出来说比较有权威。   唐大人日日装咸鱼习惯了,一下子没接到皇上的眼神,旁边的人碰了碰他,他才恍然大悟。   唐大人连忙从队伍里站出来:“皇上,臣这几日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光芒大盛,紫气东聚,牛斗冲天狼,斗柄东指。故臣推测此乃紫气东来,福禄降临之像。掐指一算,正是小公主出生之时,实为天降鸿福,异宝出世之兆。”   这话更没法反驳,人家都夜观天象,窥得天机了,你还能说啥。   站在赵恒身侧的孙不二也很惊奇了,唐大人可是连太上皇的面子都不太给的,怎么就突然……大概是怕升仙吧。   唉,也真是,让你自由发挥,也没让你超越啊,天降洪福,异宝出世,这真的……不服不行。   什么时候钦天监也干起江湖郎中的买卖了,这话怎么听着就,听着就……果然不愧是钦天监。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小公主洪福齐天,大齐千秋万代。”众臣纷纷向皇上贺喜。   赵恒从龙椅上慢慢起身:“小公主既是我大齐福瑞,今日起赐封号福瑞公主。”   “小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002章 一个没有   朝堂上下一片和乐融融,赵恒在一片万岁声中宣布退朝。   大臣们纷纷退场,马御史站住那儿,整个人有点懵,这什么玩意儿?他忠于职守还做错了?   刘御史拍拍马御史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大事上不放过,这种小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说实话,这样的皇上已经很不错了,除了一些私事上比较坚持,关乎社稷的大事还是听得进大臣的话的。   再说,皇上没钱敢这么得瑟吗,皇后娘娘就是皇上最大的底气。   听说,江南的方老爷子进京把自己名下的所有产业都给了两位外孙女。   还听说,方老爷子的祖产是用自家船队拉过来的,几十条大船,满满当当的,建个长公主府算什么,再建个皇宫都不在话下。   不说别的,小公主的确是福星啊,多少人奋斗一辈子比不上她老人家的一天。   作为一个穷了一辈子的刘御史是无法想象那个场面的,只听家里的小厮嚼碎说,里面的金银物器在码头卸了大半个月。   码头上的包工那几日的工钱抵得上往年里干上三四年了,都说方老爷子是大善人。   马御史叹了口气,他还想凭着此事让皇上记起他呢,这次只怕不是记起,是记恨了吧。   “马兄别想太多,皇上从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你看我不就知道了。”刘御史这样刻板的人竟也学会自黑了。   马御史一想也是啊,谁也没有刘御史弹劾皇上多啊。   有几次气的皇上都从龙椅上冲下来了,这不是还好好的吗?督察院头把交椅也毫无动摇。   这么一想,马御史的心又放回肚子里了。   顾昭华和赵煊心情不大美丽,作为资深五哥吹,他们感觉到了危机。   比如曾江。   再比如齐思宇。   还有唐钰。   就唐钰那段话,打死他们都说不出来。   这都什么情况,这些人现在完全就是走他们的路,然后他们无路可走了。   好气。   赵恒心情大好,下了朝直奔凤阙殿,女儿有了封号,有了封地,还是大齐的福星,当爹的能不高兴吗?   丑就丑点吧,反正都是自己孩子,窈窈喜欢就好。   陆瑶生完孩子后身子有些虚,这两日也是昏昏沉沉总想睡,御医说这是正常,刚生完孩子的身体其实并不适合大补,更适合清淡的饮食。   赵恒回去的时候,陆瑶在睡觉小公主睡在她的旁边,格外温馨。   赵恒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生怕吵到她们母女。   秋霜进来的时候,赵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秋霜不敢再上前,退下了。   其实,她是来抱小公主去乳娘那里喂奶的,可皇上霸占着小公主,她也不敢说了。   果然,没过多久,小的先醒了,左右挣扎,先是吃自己唇瓣,尤不过瘾,又开始吃自己的小爪子。   赵恒看着忍不住笑,别说,这两只小爪子挺像鸡爪子的,一只红烧味的,一只酱香味的,瞧她吃的那叫一个起劲。   挺好玩的。   赵恒忍不住去拨弄她的小手,她要吃左手偏给她拿走,吃右手又给她右手拨走。   甚至还自己拿起来嗅了嗅,尝了尝,奶香味的小爪子,还可以,小公主终于受不了,嗷嗷的哭了起来。   睡在一旁的昆仑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站起身子冲着赵恒嗷了一声,还用腿推他,十分不满。   女儿嗷嗷的哭,赵恒反倒乐了,这么个小玩意儿,挺好玩的,还会哭,顺势在她小脸上弹了弹,哭的越发厉害了。   昆仑嗷这一声赵恒就不乐意了,瞪了它一眼,示意它别吵着孩子。   这么大动静,陆瑶自然醒了,外面奶妈也进来了。   “怎么回事?”   昆仑嗷嗷了半天,努力的想表达点什么,可惜,没人听懂。   “没事,小公主自己哭了。”赵恒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模样。   “是吗?”陆瑶有些不信,小公主性子很好,并不爱哭闹,这两日都是吃饱了就睡的。   “是,大概是饿了。”吃自己的手指吃的那么香。   昆仑在一旁着急的很,很想凑上去看一眼。   奶娘将小公主抱去喂奶,昆仑也跟着一起,昂着头在一旁看着,生怕谁把孩子偷了一般。   “窈窈,我们小公主有封号了。”赵恒身子前倾,手肘撑在陆瑶的床边道。   “这么快?”   “钦天监唐大人算出我们小公主是大齐的福星,我就赐封号福瑞公主,窈窈觉得好不好?”   “甚好。”虽然不够雅致,但一听就是个有福气的。   小公主的大名乃太上皇所赐,长辈赐名是对晚辈的爱意和祝福,太上皇虽不大喜儿子为了皇后空置六宫,但对小公主是特别喜欢的。   太上皇为小公主赐名赵攸宜。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的确是个好名字,陆瑶也十分喜欢。   赵恒今日在朝堂上封赏小公主闹出这么大动静,太上皇那边也知道了。   倒不是太上皇打听朝堂的事,实在是宗室那些个靠祖荫吃饭的,有点坐不住了。   你说那个奶娃子才几天大,又是封赏,又是封地,还要建长公主府,长公主府那可是亲王规格的,比他们一大家子的宅子都大。   他们今日来的目的自然是要银子的,说朝廷每年给的那几千两银子不够花,一大家子要养活,都要喝西北风了。   太上皇自退位后便经常被这些穷亲戚骚扰,他倒是也管过两家,毕竟都赵氏子孙,不管也说不过去。   可管了之后发现,这些人三不五时的来打秋风,这样下去不行啊。   更何况,今日海盛郡王言里话里似是对老五敕封小公主的事情不大满意,有挑拨父子关系之嫌。   真是笑话,他们的父子关系还用得着别人挑拨吗?他们自己都冲突的明明白白好不好?   不然,他能被退位吗?   你且看看古往今来的历史上有几个主动退位的皇帝,且和新皇关系好的?   没有。   一个没有。   “海盛啊,你今日既然来了,就陪朕用个膳吧?”   海盛郡王哪有不答应的,应了,可那些菜一端上来,傻眼了。   就一条鱼还能看,剩下的都是这个青菜,那个萝卜的,对了,还有一盘窝窝头。   他家的狗都不吃! 第1003章 不能输阵   比起海盛郡王的不可置信,太上皇就淡定多了,也没了平日的抱怨。   拿起筷子先吃了两口青菜,点了点头,又拿起窝头啃了一大口,待食物咽下才指了指这些菜示意海盛郡王:“吃啊,别拘束着。”   海盛郡王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往哪个上面落,皇上顺势又给他塞了窝头:“吃吧,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吃不到。”   海盛郡王:……   一般人的确吃不到,他这辈子也只在大街上看有人啃过。   他府里谁敢端这个上来,看他一脚能不能把人踹死了。   海盛郡王硬着头皮啃了半个窝头,剩下的半个趁皇上不注意塞袖子里了。   太难吃了,卡嗓子眼,感觉自己吃了一嘴沙子。   剩下的话没法说了,家里日子的确有点难,但比太上皇的日子还是好过太多了。   皇上太狠了,怪不得能坐上那个位置。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那么多好东西赏赐给一个啥都不懂的奶娃子,让自己老父亲吃糠咽菜,真行!   太上皇看海盛郡王走了,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哼,到他这里打秋风,想什么呢?   那些个赏赐不留给自己孙女难不成给他们,让他们坐吃等死的啃老吗?   想的美!   皇上指了指桌上的菜发脾气:“人家家里狗都不吃,让朕吃这些?”   这狗东西,分明是在报复他。   说完一脚把桌子踹了,桌上的东西落了一地。   常贵默默的让人过来收拾,唉,这真不能怪皇上。   自从太上皇退位,不问政事,心情的确好了不少,但御医交代,太上皇饮食要清淡少荤腥。   可皇上呢,三不五时的到柔妃和淑妃那里打秋风,去年的春衫今年都紧了,御医说了,让皇上略微控制下。   太上皇发完脾气又走了,旁边跟着狼犬威风,常贵看着皇上的背影,不用说,又上两位娘娘那里打秋风了。   唉,他要不要禀报皇上啊。   没过多久,太上皇一脸丧气的回来了。   常贵忙道:“太上皇,您今日……散步这么快回来了?”   太上皇心情有些郁闷,爱答不理的:“没什么好逛的。”   皇宫就这么大地方,大半辈子都在这里,早就腻了。   也是疯了,柔妃和淑妃一大把年纪了居然在减肥,说什么天气渐热,衣衫渐薄,再不减肥,遮不住肥肉了。   哼!   一大把年纪一点都不自重,还以为自己年轻呢?   小公主的洗三礼格外热闹,陆家人一早就来了,赵恒的几位兄弟也来了。   柔太妃,淑太妃,连吃斋念佛的太后都派人送来了洗三礼。   赵恒登基后,宫里一应用度缩减,宫宴这种华而不实的已经很久不举行了,所以,一家人难得聚的这么齐整。   陆夫人今日把陆小公子也带进宫了,小公子已经快两岁了,粉雕玉琢的,说话竟然一点都不磕巴,也不认生,见了谁都笑眯眯的问好,小嘴抹了蜜似的,可可爱爱,欢欢喜喜,格外招人喜欢。   连太上皇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也是奇了,难不成陆家风水养人?怎么这孩子一个个都长的格外好呢。   唉,也怨不得那狗东西嫌小公主丑了。   太上皇心里虽然承认,但面上绝对不能输阵的。   尤其,在陆家人面前。   这孩子可姓赵,赵家人不能输,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赵恒有些意外老头子的态度,活跃的过分了,这些夸人的话真是第一次听。   说实话,不违心吗?果然是年纪大了,皮厚。   “这孩子是真懒,在肚里时就懒的很,这都三日了,除了吃就是睡,连眼睛都没睁开过。”陆瑶虽是这样说,但话里却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宠溺。   “这样孩子才长的快,又结实。”陆母道。   家里小的刚出生也是这样,后来就一日赛一日的白嫩好看,小孩就是这样偷着长的,一天一个样。   边上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呀,小公主如此孝顺,皇后娘娘真是有福气。”   一屋子都是女眷,都是夸小公主的,相比之下,两个月前睿王妃产下女儿时就显得有些有些寥落了。   洗三礼一般都是娘家人居多,崔家倒了,太后吃斋念佛,谁又会重视?   皇后娘娘派人送了礼物,但到底洗三礼和小公主没法比。   不过,崔锦绣也不是掐尖好强之人,她反倒觉得这样挺好。   再不用担心一闭眼睛就看不到天明的日子,而且,他总算能注意到她了。   她要的不多,足够了。   而她的孩儿有完整的父爱母爱亦是足够。   因为两个孩子出生日子相近,陆瑶也有些担忧,没想到睿王妃始终宠辱不惊的样子,倒让她觉得自己多虑了。   陆瑶倒是挺喜欢和睿王妃说话,顺便交流下育儿经验。   这世间自作聪明的人多了,难得有她这样的明白人。   淑太妃看完小公主就想自己女儿,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受罪呢,这孩子啊。   柔太妃当时就把儿子拉到无人处训斥了一顿:“你还有脸来?看着人家当爹你不害臊啊。”   “母妃,儿子这不是也当叔父了吗,差不多!”淮王能有什么办法,能糊弄一日是一日呗。   柔太妃一巴掌打淮王肩膀上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小公主叔叔多了,不差你这一个,本宫告诉你,这次你的婚事本宫说了算。”   “母妃!”   “滚!”毕竟是在凤阙殿,柔太妃娘娘也不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训完儿子,转脸就笑呵呵的和人谈话去了,这脸变的是真快。   小公主洗三礼,魏荣这个干娘自然是要来的。   而且,她马上就要出京,肯定等不到小公主满月了。   曾江说,出京的事先得瞒着皇后娘娘,不然皇后娘娘得知她离京许久,一定伤心不舍,若是月子中落下什么毛病,那可就不好了。   魏荣觉得十分有道理,她也听说了,月子中是不能忧思,更不能落泪的,还是别告诉阿瑶了。   魏荣越看小公主越喜欢,笃定这孩子长大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迷倒众生那种。   魏荣夸的真心,陆瑶自然也这么认为,阿荣从不撒谎,再说,她的小公主就是漂亮啊,说不好看的都是没眼光。   魏荣的礼物多的有些夸张了,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最有心的是,魏荣亲自为小公主画了两本画册,一本画的是花草树木,上面不但画了花草形状,还批注了字,另一本是小动物和生活中常见的物件,一看就是花了特别多心思。   比宫里那些给小儿启蒙的书有意思多了,这许多礼物里,陆瑶最满意的就是这个了。   等她身体恢复些,立刻让内府着手刊印,这种好书,自然要全国推广,这样普通人家就算上不起学堂,也可用做启蒙,至少不会是个睁眼瞎了。 第1004章 保命要紧   陆瑶如获至宝,让夏竹将册子另外收好,这可是千金难买。   魏荣平日就是话痨,今日交代不少,陆瑶也并未在意。   陆瑶和几位女眷在内室说话,除了夸小公主,还都说了些月子期间该注意的事情。   虽然宫里有专门照顾的嬷嬷和女医,但这也是她们作为长辈的心意。   陆玥觉得屋里有些闷,便出来走走,凤阙殿她熟,所以就带了一个小丫头。   谁知道刚进到花园就碰到一个不速之客。   陆玥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记性非常好,这人她见过。   今日能出现在这里的不是陆家的家眷就是皇上的弟兄,很明显是后者,他是……王爷。   这么一想就明白了,为何上次蓉姐姐成婚他也在了。素闻小曾大人和淮王交好,而淮王殿下又常给人做傧相,他应该就是淮王殿下吧?   陆玥福了福身,也算是见过礼,赶紧带着丫头走了,毕竟她还待字闺中。   淮王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这不是上次在魏府看到的那个小仙女,难不成真是陆家人?   上次他随口胡诌,母妃信以为真,死活要问那姑娘下落,最后骗母妃说那姑娘已经定亲,马上要成亲,这事儿才算落下。   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又遇到了。   赵毓再去看时,那背影已经消失了,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陆玥本想透透气,却没想到遇到陌生外男,又匆匆的回了去。   陆瑾看陆玥走的气喘吁吁的:“玥姐姐,你怎么跑的气喘吁吁的。”   陆玥的丫头丹青道:“刚在花园里碰到个男子,直愣愣的盯着小姐瞧,可不把小姐吓到了吗?”   “啊,哪家的傻小子,待我去捉弄捉弄他。”陆瑾兴致勃勃道。   “瑾儿,别听这丫头瞎说,没有的事,好了,快进去吧。”今日来的都是贵人,若真闹的不愉快,皇后娘娘脸上亦无光。   “玥姐姐可别只委屈自己。”   “没有,好了,进去吧。”   赵恒今日亲自招待男宾,一般洗三礼都是女眷的事,但架不住小公主受欢迎。   顾昭华自然不忘调侃肃王一番,因为肃王用藏了好久舍不得花的私房钱买了个拨浪鼓。   当然,那拨浪鼓做工精良,边上都是赤金镶边儿的,连鼓面也是上好的牛皮,拨浪鼓的手柄也被打磨的十分光滑,比起别的礼物不算顶顶名贵,但肃王也是费心了。   幸好,沈凝霜早有准备,肃王府的礼物倒是不输人。   不过,拨浪鼓的事顾昭华可是清清楚楚,自然要拿出来说笑一番。   别说,肃王如今真是脱胎换骨,以前那些个臭毛病都没了。   太上皇越发觉得老七这个王妃娶对了。   太上皇如今不用操心朝政大事自然就关心孩子们的婚事了。   比如还没王妃的老六,比如成亲许久还没有孩子的老七。   还有他最心爱的小外甥,唉,这孩子要为护国长公主守孝三年,还有一年呢。   等出了孝,一定要给他找个好姑娘,毕竟娘亲没了,爹又不在京城,只能他这个做舅舅的上心了。太上皇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赵恒完全就是春风得意,今日也特别兄长的范儿,比如,嘱咐几位弟弟今年要努力,争取多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上皇瞧这小子的得意模样,特别想上去踹他两脚。   以前数他最不着调,这会儿倒是充大尾巴狼了。   肃王听完心虚点头,开枝散叶?他可不敢。   他那个小舅子屁股才好了多久,年前因为不想去书院读书,又被王妃打了。   他当时是被人从衙门叫回去的,本来是劝的,可看到那阵势,兴旺吓的腿都软了,差点没扶住他。   男人嘛,怂就怂点吧,保命要紧。   其实这样也挺好,王妃除了这点,其他真的不错了,他现在每个月还能从家里领到零花钱。   至于淮王,那就更不必说了,夫人还不知道在哪呢。   柔太妃越看儿子越生气,恨不得把他塞回肚里重造,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呢。   待送走了宾客,赵恒立马去看陆瑶,陆瑶虽然有些累了,精神还算好。   “这丫头怎么还在睡,吃了睡,睡了吃,都快……”最后那几个字赵恒没敢说出来。   “怎么不说了?”陆瑶盯着赵恒道。   “这孩子快成仙了。”赵恒讪笑道。   陆瑶也不欲和他多说,毕竟也累了,想睡会儿。   陆瑶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赵恒将小公主抱了出去,小公主一点知觉也无,睡的昏天暗地的。   赵恒一会儿捏她脸,一会儿玩她手,终于被逗哭了。   旁边的昆仑气的在旁边转圈圈,这逗什么爹,知不知道心疼孩子,渣爹!   还好乳娘及时赶到,将小公主抱走了,昆仑和赵恒,一人一狼在那边瞪眼。   “这是我闺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着什么急。”赵恒很是不满。   自从小橙子出生,这狼崽子时时刻刻护在身边,它不会以为这是它孩子吧?   昆仑着急的摇尾巴,它要不是看在他是主人,一口咬死他了。   曾江奉旨出京的事曾家人不意外,他的好胜心大家都知道,连曾二婶都说,这次他回来,官职上肯定又要往上上一上的。   侍郎再往上那就是尚书了,这么年轻的尚书放眼朝中是没有的。   曾江走就是了,关键他要把魏荣带走,曾夫人第一个就不同意了。   魏荣是家里的开心果,有她在,一家人别提多开心了。   还有她和皇后娘娘开的那个汤馆,哎呦,那叫一个舒服,魏荣还专门给她和若曦留了个专门的汤池,泡完热汤,再用精油按摩,可真是舒服。   那些按摩的小姑娘可不是什么秦楼楚馆的,那是跟着太医院的许女官学的手,专业的很。   有空去泡一泡,美容养颜,汤池一开始营业马上就在京中火起来了。   儿媳可不能跟着他同去,外面吃苦受累又危险的,不行不行。   曾江没想到外面的问题解决了,自己亲娘不同意。   夫人比自己在这个家人缘好他知道。   但他带着自己夫人出门居然有人反对,真是有点出乎意料了。 第1005章 一路顺风   真是千防万防,家人难防啊,曾夫人一副这件事没商量的样子,怎么都不同意。   朝廷也没有官员出京办差要带夫人随行的吧?   虽然事出突然,但曾江是什么人,还是快狠准的抓住曾夫人的软肋。   “儿子这次出京只怕没有两年不能完成皇上派给儿子的任务,娘不想早日当祖母吗?儿子可全都是为了娘考虑。”曾江这话正中曾夫人软肋。   曾夫人一想,是呀,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她这个年纪也早该做祖母了。   “可……”   “娘不是一直担心儿子和阿荣的感情问题吗,这次路途漫长,儿子正好有机会多多陪她。”   “路途漫长,那岂不是要长途跋涉,阿荣身体吃的消吗?”曾夫人道。   “有我照顾,娘还不放心吗?”   “这……那多带几个嬷嬷丫头,也好有个照样。”曾夫人这是松口了。   “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曾江顺势道。   “你可得保护好阿荣,少根头发丝我都要找你算账。”   “娘放心,连您孙子的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曾夫人一惊:“有了?”   若是有了那可不能去,他自去他的,阿荣和小孙子有他们照顾。   “还在努力。”   曾夫人:……   “也不早说要带阿荣一起,我也好多准备些东西,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怕准备不齐。”   “儿子之前告诉娘儿子要出京,也没见娘这么着急。”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准备的,真是的!”曾夫人嗔了儿子一眼,好好的儿媳妇被拐跑了,心情能好吗?   曾夫人拉着魏荣的手,又交代这个,又交代那个的,俨然亲母女的模样。   曾若曦也是哭哭啼啼,舍不得嫂嫂跟着大哥一起走。   幽怨的小眼神,看得曾江觉得自己做了伤天害理对不起大家的事。   一行人都是给魏荣送行的,曾江被挤在一边儿,半天也插不上一句话。   倒是老曾大人走过去交代了句:“路上小心。”   曾江这才感觉到了来自家人的温暖。   可谁知这份温暖消失的太快,曾大人下一句便是:“照顾好儿媳妇。”   先不说魏家,就家里这关都不好过。   魏荣直到上了船都云里雾里的:“不告诉阿瑶,也不告诉我娘,我哥,怎么感觉我们像是私奔呢?”   “你现在下船还来得及,江南美景我自己赏。”   魏荣嘟嘴:“我不是觉得这样有点……唉,走都走了,开心点。”魏荣自己给自己打气道。   曾江在一边弯了弯唇,只怕都告诉了,魏荣就走不了了。   皇上的办法还是有些用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钱带不走夫人,他派人以阿荣名义送回魏家的礼物,大家应该收到了吧?   还有小公主的满月礼,百日礼物,周岁礼物……皇上可是很满意的。   曾江想了想,觉得如此安排甚好,甚好。   反正再回京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这些烦恼事都留给别人去吧。   春日风光好啊,和煦的春风,绿如蓝的江面,很快,所有的惆怅和不舍都荡漾在这柔柔的青波里了。   没有人告诉陆瑶魏荣离京的事,满月那日她看不到魏荣自是知道了。   她知道阿荣是不想她伤心,出去走走也好,外面的天地大着呢,就困在着京城里过一辈子那才叫可惜呢。   魏铭就比较头疼了,被母亲训斥了一顿,说他不关心妹妹。   魏荣离京前两日倒是回去了一趟,陪魏夫人用了膳,带了礼物,还说了许多话,让她注意身体诸如此类的。   魏夫人当时沉醉在女儿的甜言蜜语里,如今想才察觉不对劲。   魏铭那日不在家,错过了,挨了母亲一通数落,魏铭觉得,只怕曾江是故意的。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一点道义都不讲,说把妹妹拐走就拐走了,一声招呼都不打,也不知哪里学来的坏风气。   魏铭在心里把曾江划归为年轻人,丝毫忘记了自己年纪比他小。   可是能怎么样呢,妹妹都被拐走好几日,也追不回来了。   魏铭问起曾大人此事时,曾大人也是一脸懵,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儿子黑心到如此地步,连亲家都不知道此事。   回家忙让夫人带了礼物上门赔礼,魏夫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他们小夫妻恩恩爱爱才好,只是方法有点……坑。   春光无限,时光流转,小公主已经两个多月,春衫换了单衣。   小公主性子还是十分沉静,除非有人不怀好意的招惹她,否则,还是吃了便睡,极少哭闹,格外让人省心。   但凡小公主在的地方一定有昆仑的身影,一日十二时辰寸步不离,小公主在摇床里醒来,昆仑还会用爪子来回摇晃,用牙齿叼着拨浪鼓,逗小公主开心。   总之,小公主不能离了它的视线。   说实话,如此称职,比某个只会把小公主逗哭的渣爹强多了。   小公主这两个月也是十分争气,褪去了最初红乎乎的样子,一日比一日白嫩。   眼睛也睁开了,肖似爹爹的大双眼皮,赵恒为此十分得意,炫耀了好几日。   甚至为了让人看那双肖似他的眼睛不惜把睡着的小公主吵醒。   也就小公主性子好,若换了别的,那不得哭的天翻地覆。   夏末的时候,平宁侯回京,十二节度使兵力尽归朝廷,大齐的兵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集中,赵恒完成了他计划中的一大步。   秋初,陆玉庭那边也传来好消息,他已经打通了通往西域之路,越来越多小国归顺,同意设特使馆和大齐互通贸易。   他相信,百姓安居乐业,不用受战争疾苦,天下太平之日很快就要到了。   圣元二年冬,南疆申屠家族暴动,杀了驻守将领耿将军,南疆边界血流成河。   十多年前大齐虽然靠武力征服了南疆,但这些年,大齐出钱出力,南疆百姓仍不知感恩,四处暴动不断,朝廷是出力不讨好。   不过,像申屠这样大型的暴动却是第一次。   毕竟,申屠家族在南疆也是名门望族。   顾昭华要领兵出战,立刻有大臣反对,十几年前大齐已经出兵过南疆,可见靠武力没用,以暴制暴并非良策。   而陆玉庭出使西域,采取怀柔政策,以夷制夷,反倒让这些小国心悦诚服,纷纷投诚。   甚至派了自家国家最优秀的青年来大齐学习,可见此法有效。   以常大人为首的大臣纷纷提出朝廷可用此法。   而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十三公主的遗孤,他们是南疆王室出身,由他们回南疆解决此暴乱主持大局,名正言顺。   如此不用费一兵一卒便可解决问题,朝臣们自然是纷纷附和。   甚至这次连孙天得,宋轶,平宁侯亦赞同。 第1006章 步步相护   赵恒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群臣齐齐下跪:“臣等请皇上恩准。”   赵恒在一片奏请声中起身退朝,孙不二喊了句退朝,然后跟在皇上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陆伯山和陆季山并排走着,如今他们兄弟二人,一人是立功无数的王爷,一人进了内阁,又是后族,陆家锋芒太露,易招是非,更是不能行错踏错一步。   当初十三公主的两个孩子是陆伯山所救,为此,曾丢了陆家的侯爵,如今南疆战乱再起,朝中武将本就凋零,顾将军不在京中,顾小将年轻气盛,若要平乱,陆伯山将会是不二人选。   陆家功高,若再立功,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于家国,亦或陆家,南疆世子、公主回归南疆都已是必然。   这也是为何陆伯山同意常大人提议的原因。   “大哥,娘娘同夏竹姑娘一同长大,只怕难以接受。”陆季山道。   “娘娘深明大义,她会明白的。”陆伯山感慨道。   当年,他救下十三公主的两个孩子,如今又要让他们去面对那些危险,也不知是对是错。   ……   陆瑶听到这个消息,手中哄小公主玩的拨浪鼓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夏竹噗通跪下:“奴婢不要做什么南疆公主,奴婢要伺候娘娘一辈子。”   陆瑶伸手扶起夏竹:“你先起来。”   夏竹一边摇头,一边流眼泪:“陆家对奴婢兄妹恩同再造,娘娘对奴婢推心置腹,奴婢不要离开娘娘。”   夏竹一路陪着陆瑶从楚王妃,太子妃,再到如今的后宫之主,虽然依旧心直口快,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小丫头了。   皇上虽然还未同意群臣建议,但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免百姓于战祸,免将士于刀戈,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我亦不想你离开,在我心中你和我亲妹妹无异。”她本是想问一问青鸾的意思,等明年就为他二人操办婚事的。   “小姐……”夏竹哭的厉害,不自觉恢复了旧时称呼。   “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陆瑶重复着这句话,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比这个最好的办法。   三哥当初提出的以夷制夷,朝堂上有不少人反对,赵恒在朝堂上力排众议,鼎力支持。   当年不少大臣说皇上因为陆玉庭是他师弟的关系偏私纵容。   若此时在南疆这件事上反对,那便是坐视了偏私,少不得会有御史以此事弹劾皇上任人唯亲。   于公,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可人都有七情六欲,于私,她舍不得夏竹离开。   夏竹回到房间时哥哥陆青在她房间坐着,显然已经坐了有一会儿。   “哥,”夏竹一开口眼泪又流出来了:“我讨厌这个身份,南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在大齐长大的,我是大齐人,我就只想做夏竹,只想留在小姐身边。”   陆青看着妹妹过了许久才道:“朝中大已联名上书皇上,莫让娘娘为此事为难,陆家对我兄妹有再造之恩,如今是我们该为陆家做些什么的时候了,但愿有朝一日,我们也能成为娘娘的助力。”   “哥……”她不想让小姐为难,只是舍不得。   从夏竹到百里无暇,没有任何时间让她适应,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莫要再说,我意已决。”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南疆王室之血,这也是他们的责任。   群臣联名上书,赵恒终下旨封南疆世子百里无极为南疆王,南疆公主百里无暇为昭庆公主,三日后启程。   凤阙殿的气氛看似和往常无异,夏竹坚持最后两日继续服侍陆瑶,而陆瑶并没有阻止。   秋霜和冬雪几个一起长大一起入宫的小丫头没少躲起来掉眼泪,谁都知道这一走,山河路远,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要出发的那日,夏竹前来拜别,陆瑶亲自为她戴上公主冠冕,一身红色宫装,镶嵌着红宝石的头冠,夏竹从未像今日这般打扮过。   陆瑶端详了片刻,强忍着眼泪笑道:“真美。”   她从未想过,她和夏竹也有分别的一日。   “奴婢多谢娘娘。”夏竹声音有些哽咽,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傻气,从今以后,你便是昭庆公主百里无暇,不再是谁的奴婢,莫要再如此自称。”   “奴婢不管走多远,永远都是娘娘的奴婢夏竹,娘娘对奴婢的好,永不敢忘。”夏竹固执道。   夏竹说完跪地行礼:“奴婢夏竹拜别娘娘,奴婢会日日为娘娘祈福,愿娘娘长乐未央,平安喜乐。”   “快起!”陆瑶伸手去扶。   夏竹却不肯起,拜了三拜,方才起身,有些哽咽道:“娘娘莫要再送,奴婢怕自己再无勇气离开。”   “好,不送!”陆瑶挤出一丝笑容道。   夏竹红着眼睛转身,转身那一刻,眼泪决堤而出。   出了凤阙殿,夏竹再次跪下,朝凤阙殿叩拜,殿内的陆瑶亦是眼泪夺眶。   青鸾犹豫了一瞬,递上了干净的帕子:“风大,公主莫要迷了眼睛。”   夏竹接帕子的手一顿,继而看向青鸾:“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公主嘱托,必不敢忘。”   夏竹摇头:“请你帮忙的是婢女夏竹,非南疆公主,青鸾,谢谢你。”   夏竹拱手一揖到底,青鸾微微弯唇,今日的风真大呀,连他都迷了眼。   “公……此去南疆路途遥远,你多保重。”   夏竹点头:“你也珍重!”   “珍重!”   青鸾吸了口气,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刀上,默默随护在夏竹身边。   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难过,却无悔。   昨夜他当值时主子问他,若是放不下就让他随夏竹离京。   他的确放不下夏竹,但他有更放不下的承诺。   他出西北时曾答应师父,一生随侍,绝不背叛。   他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夏竹有她的使命,他亦有。   夏竹是个好姑娘,惟愿她日后觅得好郎君,平安顺遂。   亦步亦趋,步步相护,这是最后的温柔,亦是送别。   再见了,心爱的姑娘! 第1007章 相见之日   今日文武百官为南疆王和昭庆公主送行,街上百姓也冒着严寒相送,送行队伍声势浩大。   一般百姓虽不明白从哪里冒出个被陆家收养的十三公主遗孤,但他们知道,十三公主当年是为了大齐和平而嫁,如今她的孩子也是为了维护大齐的和平才回南疆,他们让边关的百姓免受侵扰,是好人。   陆瑶站在城楼上,看着队伍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   她曾想着明年亲自送她出嫁,却未想到,不过几日功夫,竟要送她离开。   要出城门那一刻,夏竹掀开马车帘子回望,隐约可以看到城楼上一抹红色的身影,夏竹知道,那是陆瑶。   夏竹想跳下马车,什么南疆公主,昭庆公主,她一点都不稀罕。   陆青像是知道夏竹的心思一般,打马拦住了夏竹:“你若回去,她必然拼力相护,可她至此一生都无法洗掉这个污点,你确定要这样?”   夏竹动作顿住,泪光闪烁。   “从今日起,你只能是百里无暇。”   队伍缓缓出了城门,陆青回头看了眼,然后用力转身,扬鞭打马,从此京城便只能是梦里的故乡了。   这一日,风格外大,明明才是初冬,却觉寒冷刺骨,陆瑶站在城楼上,身上的披风烈烈扬起,从没有哪年的冬天像今年这般难忘。   那个陪她一起长大,为了她舍生忘死不顾一切的姑娘,不知还有没有重见之日。   圣元二年冬月初九,皇后娘娘大病,来势汹汹,高烧不退,昏迷数日,皇上休朝三日,日夜照顾,着急的差点派人追回夏竹。   陆瑶在昏迷了五日后悠悠转醒,听到了被赵恒抱在怀里的小橙子第一声娘亲,那一刻陆瑶潸然泪下。   人生会发生很多猝不及防的事让人流泪,比如离开的夏竹,可又比如此刻叫娘亲的小橙子。   人生难料世事难全,所料不及的未必都是坏的。   比起上一世,这样的结局未尝不好,再说,未必没有相见之日。   而经此事,赵恒在朝堂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大齐不和亲,不纳岁,不称臣,不割地,那五十里白江口流域他会亲自取回。   圣元三年元日,西域诸国纷纷来朝,一向奉行节俭的赵恒,在宫中设宴三日,款待诸国来使,大齐京城亦热闹非凡。   圣元三年正月初七,送冰国小王子回国的云泽终于回京。   云泽接到赵恒密信,一直都在寻找找慧然方丈的小徒弟明悟。   福生回到冰国后不久冰国国王便去了,福生改回冰国王姓,如今名唤君历州。   云泽护送君历州回到冰国后并没有着急返回,一则助他利用明治将军府和尚德将军府不和,制造矛盾。   尚德将军府本就出自明治将军府,两兄弟同父异母,互相不服很久。   另外,他要完成赵恒交代他的任务。   让他没想到君历州掌握政权后根本就无心政事,他让匠人在宫中修建了一座寺庙。   那寺庙不过是为了方便他修炼邪术,修炼邪术还要搜集一百童男童女献祭。   冰国王都突然丢了这么多孩子,自然引起恐慌。   云泽一开始只以为这只是普通人口失踪案,并没有想到君历州是幕后主使。   然而,却在寻找明悟之时发现了那些失踪的孩子。   明悟也在其中。   或者说明悟是君历州修炼邪术的关键。   明悟告诉他,君历州修炼邪术是为了逆转时空,只是到时时空逆转,这个世界便不存在了,到时整个九洲大陆都会受牵连。   云泽自然不能让他练成此等邪术,于是便放了那些孩子,带着明悟离开。   很快他们便被发现,明悟不想助纣为虐,做出对不起佛祖之事,但又怕自己到时扛不住酷刑,在围攻之时投海自杀。   而他受了重伤,被孟松带着躲进了商船的货舱,若不是孟松,只怕他便死在冰国了。   后来又周转几次,幸好在白江口流域碰到了小曾大人的船。   在船上养了将近半月,伤势虽还未完全恢复,但他着急回京将消息带回,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赵恒拳头握紧,果然,和他所料不差,他果然不会轻易死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修炼成此邪术。   云泽受伤太重,又在冷水中泡了太久,着急赶路,便落下了咳疾。   赵恒看他咳嗽严重,便让文绪为他诊治。   云泽受宠若惊:“臣无能,未能救回明悟小师傅,完成皇上所托,有负皇恩,不敢劳皇上如此忧心。”能捡条性命便已是万幸。   “你年纪尚轻,身体要紧,朕还等着你日后建功立业。”   云泽再次跪下:“臣多谢皇上,臣回来之前,曾大人有封书信让臣带给皇上。”   云泽掏出书信,孙不二连忙接过,然后递入赵恒手中。   曾江信中言,他已将战船乔作商船模样驶进白江口,已经在当地找到合适地方,让翟宋等人就地改造战船,若顺利,半年可成。   曾江此行为避耳目,带的船队都打了商船的旗号,只等到了白江口再行改造战船。   等战船改装完毕,借助白江口五十里共用流域的优势,顺势直下,冲破冰国江域,到时便是势如破竹,无人能当。   当年云泽护送君历州之时曾带暗卫随行,这两年就隐于白江口五十里流域范围内,当时他们接的是死命令,哪怕云泽不幸罹难,他们也得继续潜伏任务,如今两年多过去,到了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陆瑶很快知道云泽回京的消息,自然也知道君历州修炼邪术之事。   孙不二虽是赵恒身边的第一红人,但孙不二真正的主子是陆瑶。   赵恒不支开孙不二,便是不打算瞒着陆瑶。   大齐攻打冰国是迟早的事,陆瑶也一定会知道。   再说,她的镖局四通八达,消息比他的龙鳞卫还要灵通,他也瞒不住她。   若不是君历州和窈窈命数相连,他也不会如此迂回。   待灭了冰国,君历州没了倚仗和后盾,将他困在大齐,待陆玉庭回京想到合适办法再行处理。 第1008章 我心难安   赵恒到凤阙殿的时候陆瑶正在看各地镖局送来的消息.   这些消息是上官舒宁负责分类处理,挑了些重要的消息和朝中近期发生的大事一起送到她面前的。   若非重大事情,一般都由上官舒宁和晏紫媛处理。   陆瑶向来用人不疑,对二人十分信任。   陆青离开后,之前陆青负责的事务交给了青原。   青原是赵恒当初派来保护陆瑶的,之前陆青在,他一直给陆青打下手,但能力并不在陆青之下,已经很快接手他的事务。   宫里这边少了夏竹,很多事宫外的事也要上官舒宁和晏紫媛处理。   两人比以前忙了不少,除了除夕夜,一直都留在宫中,没有休息一日。   上官舒宁如今在凤阙殿的地位甚至在叶嬷嬷之上,便是宫里的几位太妃见到也要唤一声上官女官,更别说那些诰命夫人。   上官舒宁靠自己成就了今天的自己,如今谁还敢说她是东宫不要的人?   而晏紫媛虽来自山东,家世比不过这些京中贵女,但如今却是地位超然,有好几家夫人已经在向她打听晏紫媛有没有定亲。   晏紫媛却拒绝了,说,她既然选择做女官,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让世间那些看不起女子的都看一看,女子并不比男子差,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秋霜和冬雪照顾人还行,但这些方面就不擅长了,陆瑶打算在女学中再挑选四位女官,让她们替上官舒宁和晏紫媛分担些。   小橙子正按着昆仑学走路,走累了,就趴在昆仑背上休息。   昆仑以前是个暴躁脾气,到处乱跑,还到处刨坑,搞得自己满身泥脏兮兮的。   如今陪着小公主的性子被磨的格外温柔,让洗澡就洗澡,也不扑棱人一身水。   总之,昆仑为了小公主操碎了心,放弃了外面所有的应酬,成日的待在房里,连小公主晚上睡觉,它都护在身侧。   一开始照顾小公主的乳娘不习惯,每次都被昆仑吓个半死,如今也习惯了。   赵恒进去的时候,昆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一门心思的护着小公主,压根当赵恒不存在。   赵恒见了女儿自然是要抱一抱,逗一逗的。   小公主自从会叫娘亲之后,像是被打开任督二脉,如今爹爹,昆仑都会叫。   只是叫昆仑的时候口齿不太清晰,就这样昆仑也听的懂,每次小公主叫它,都显得格外兴奋。   小公主的身体被赵恒抱起,兴奋的叫:“爹爹,爹爹……”   赵恒用胡茬扎她的小脸,小橙子也不哭。   小橙子虽然常常被渣爹欺负,但小橙子性子好,大气的不和爹爹计较,只要一看到爹爹还是兴奋的要抱抱。   昆仑看到渣爹又捏小公主脸蛋,还揪了揪头小公主头顶的一撮小啾啾,上面绑的红色发带也被他揪掉了。   昆仑恨不得上前咬他两口,气的在一旁嗷嗷叫。   赵恒一脚踹过去,多大狼了,怎么一点眼力劲也没有,自己又不是没有孩子。   小橙子看着昆仑在一旁转圈圈逗的咯咯直笑。   “想爹爹没有?”赵恒抱着女儿到陆瑶书桌面前。   将小橙子直接放在桌上站着,自己用手扶着她,免得不小心摔下来。   昆仑也跟了过来,站在小公主下方的位置,继续保护着她。   “窈窈,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赵恒道。   他一开口,陆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你想亲自率兵攻打冰国?”   赵恒让乳母把小公主抱了出去:“君历州无道,用童男童女修炼邪术,不论于公于私,我都要和他一战。”   冰国在前朝之前便是隶属中原的诸侯国,只是前朝那会儿周边小国虎视眈眈,无暇顾及,这才给了它发展机会,如今,君历州无道,正好收回冰国,以展我泱泱大国雄风。   “我要同你一起去。”她和福生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一个了结了。   “不行。”赵恒拒绝。   虽说如今大齐战船纵横江面,所向披靡,但是君历州阴险狡诈,他不能让窈窈有任何危险。   “他因执念太重,做出这等有违天道的大逆不道之事终是因我而起,我们之间也许早该做个了结。”   “我不答应。”窈窈和君历州命数相连,他怕窈窈为了苍生选择牺牲自己。   “便是为了你和小橙子,我也不会做傻事,你放心。”   上一世福生借助七宝佛珠,血祭自己,之所以能成功开启法阵,也有她执念太重,魂魄久不散去的原因。   慧然方丈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   而这一世,她人生圆满,舍不得这红尘万丈,她不想再回到痛苦的过去,更不舍不得他。   “赵恒,有些事,总要我亲自面对。”   太上皇听说赵恒要御驾亲征当然是不同意的。   虽然朝局稳定,天下太平,可一国之君要亲自督战,还要离开这么久,若万一有人起了歹心,阻止皇上回京,大齐可就乱了。   “有父皇作镇宫中,朝中有常大人,平宁侯,还有孙大人,宋大人,不会有问题。”他留在京中的人文臣武将都不缺。   而且,这次攻打冰国,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出京。   陆玉庭已经出京两年多,契丹的事情已经布局好,最多一年便会回京,京中有他作镇,出不了乱子。   他这次南下会带着昭华一起,昭华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沉稳不少。   他将来要继承大将军府,总要积累些实战经验。   “那攸宜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太上皇试图用小公主说服他。   “此去冰国,路途遥远,小公主要留在宫中。”   “不像话,攸宜才不到一岁,你们两个都离开,若是……”太上皇那句若是有个好歹,这孩子怎么办终是没有说出来。   “父皇,冰国不灭,我心难安,那五十里江域是从我手中出去的,如今我要亲自讨回。”   太上皇摆摆手:“罢了,你从来也不听我的劝告。”   太上皇知道,这个臭小子根本不是来和他商量的,而是已经和皇后商量好,告诉他结果的。   这两年过惯了舒心日子,没想到又要起早贪黑,太上皇的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第1009章 广开言路   赵恒把朝堂上的重担交给太上皇之后,如释重负的走了。   太上皇想砸东西,忍住了,御医说过他不能动气,这两年配合饮食已经有好转,不能复发了,自己的命还是得自己心疼。   以至晚膳的时候,太上皇多吃了一个窝头才觉得心情好些。   吃完就带着威风出去散步了,到了柔太妃宫里,柔太妃也不知是用过了还是在减肥,总之,瞧着不大富裕。   太上皇吃了几粒葡萄干和核桃仁,又去淑太妃宫里吃了两个橙子,这才又带着威风回了太和殿。   赵恒接下来每一日都很忙,有时回到凤阙殿时陆瑶和小橙子已经睡着了。   不过,他不管回来多晚,都会去看一眼自己的小公主,丑公主不负众望,长的越来越漂亮。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长的,一段儿时间像他多些,一段又像窈窈多些。   这会儿看她闭着眼睛,睡的正酣,那双本来像极了他的眼睛,这会儿眉宇间又有窈窈的模样了,真是一天一个样。   昆仑每晚都守在小公主身边,比值夜的宫女还要负责。   赵恒今日难得对昆仑十分有耐心,临走的时候还摸了摸昆仑的头。   昆仑明显的受宠若惊,主子这是怎么了,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皇上御驾亲征,朝中有不少大臣反对,尤其,还带着皇后娘娘。   自然有人说,皇上是在借御驾亲征之名陪皇后娘娘游山玩水。   据说这是昏君的前兆,比如某朝的皇帝酒池肉林,再比如某朝的皇帝烽火戏诸侯,又比如死在美人床榻之上的。   如此一比较,皇上完全符合了昏君的特点。   耗资引温泉水入凤阙殿,选拔女官,空置后宫……   这么一想不得了,肯定得反对。   刘御史开了春之后老寒腿许久未再犯过,腰杆子又挺起来了。   上次自马御史参了皇上之后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很豁得出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还有上官峰没什么眼力劲的跟着添乱要自请出战。   刘御史差点拿着玉笏板冲过去打他一顿,有他什么事,凑什么热闹。   没看到大家都反对皇上御驾亲征吗,他还要自请出战,请个屁,冰国那点小动作算什么。   上官峰年前被封了怀化将军,品级在大将军之下,负责辅佐大将军掌天下兵马。   而兵部尚书一职由傅行之接任,傅行之出身傅家军,本就有军功在身,后又辅佐皇上登上皇位,又是定国公先世子傅沛的义子,将来是要继承国公府的爵位的。   于公于私,傅行之坐这个兵部尚书之位都无人质疑。   而上官峰自从卸职兵部尚书一职,始终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虽然都知道这个怀化大将军说是平调,实则是降了,但他自己做的高兴,别人能说什么?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上官峰觉得自己要争取下。   可惜,失败了,赵恒没同意。   若不是赵恒想把上官子瑞兄妹留在京中,这个三品的虚职他都觉得给多了。   而刘御史和马御史两位御史在朝上说的口吐白沫的,赵恒压根不理会,而别的大臣也是一副我就静静看你俩表演,我们都不说话的表情。   刘御史拂袖说了狠话:“皇上尚无子嗣,若有意外,谁能负责。”   作为一名御史就是要敢说实话,皇上虽然具备了一些昏君的特点,但他身上也有一代明君的潜质。   皇上广开言路,采言纳谏,扩大内阁,一些品级低的官员也能参与议政。   最关键皇上严于律己,自皇上继位后,宫中用度缩减了大半,国库也渐渐充盈。   户部严大人也好久没出来哭爹喊娘的说自己穷了。   皇上要御驾亲征要户部拨银,严明舟一口就答应了,可见有钱底气足。   而皇后,虽然选拔女官,干涉朝政,但皇后娘娘干涉的部门极有成效,而其手下女官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连他女儿最近都吵着要进宫当女官。   这两年多皇上励精图治,太平盛世已初现征兆帝后同时出京,若出事,皇上无嗣,到时京中必然大乱,所有辛苦皆白费。   而且,小小冰国不过弹丸之地,前朝时就不受中原管制了,搞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和一个冰国过意不去。   这其中缘由赵恒不能告诉任何人,也只能以冰国不义,撕毁当年租借五十里江域的协议为由。   这五十里江域当初是赵恒没有和大臣们商议一意孤行之果,当年就没少被刘御史骂。   如今自然也少不了被说当初一意孤行,今日自食恶果。   因为赵恒一开始便不放心君历州回冰国,若没有这五十里江域,大齐如何能不动声色的潜入冰国,又如何以撕毁协议为由攻打冰国。   “太上皇经过这两年修养,身体康健,且朕有福瑞公主,何来无嗣一说。”赵恒反驳道。   赵恒此言一出又是一出大戏,大臣们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   皇上不但独宠皇后娘娘,这是又要打算立皇后娘娘所出的小公主,那还是个差一个多月才满周岁的奶娃子,皇上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简直昏君!   这次不止御史们反对,所有大臣们都坐不住了。   一个个跃跃欲试,要以死纳谏的表情,就差冲上去和皇上好好掰扯一番。   “小公主如何能与皇子比,皇上三思!”常大人坐不住了,作为首辅得有个态度。   想一下,一个奶娃子坐在龙椅上,底下一群老头子,那像话吗?   不行,不行。   最近皇上很能激起大臣们的团结,比如年前南疆世子的事。   再比如现在。   孙天得和宋轶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皇后娘娘选女官容易,可立皇太女何其难,这到底还是个男权的社会,人的观念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皇上这不是在作死吗?   不对,哪里不对劲儿。   直到下朝孙天得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今日是谈论的是皇上御驾亲征的问题,怎么后来又变成了皇上不能立小公主为皇太女的事了。   上当了。   不得不说,皇上不讲武德啊,当年那些坑爹的事可没少干,如今连亲闺女都坑。   太不是个东西了。   孙天得觉得这次自己也不能站在皇上这边了。 第1010章 一念成佛   赵恒去了玉坛寺,身边只带了青鸾,且是趁夜半时出宫,无人知晓。   赵恒进去时,慧然方丈正闭目打坐:“大师。”   慧然方丈睁开眼,从蒲团上起身:“皇上来了。”   “劳大师久等。”赵恒恭敬道。   慧然大师是德高望重之人,又是师父至交,赵恒对他一向尊重。   慧然方丈看向赵恒:“皇上可想好了。真龙之血可破世间污浊,可到底于皇上龙体有损,皇上还是要三思而行。”   “我意已决。”赵恒执着道:“大师且开始吧。”   赵恒将檀木盒子打开,那里面正是七宝佛珠。   七宝佛珠因沾染凡尘,戾气大增,失了佛性,需有缘之人化其戾气。   这些年戾气已经渐弱,可近期似是受邪术召唤,突然戾气大增,恐天下再次大乱。   七宝佛珠是上古所留佛家之物,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皇上的真龙之血的确能与操控七宝佛珠的邪术抗衡。   可还有一种情况,那便是对方邪术太强,压制不住,便是魂飞魄散,再难入轮回。   “也罢,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方丈这是何意?”   “阿弥陀佛,老衲大限将至,皇上今日离去,日后莫要再上山了。”   “大师你……怎会这样突然?”大师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圆寂的样子。   慧然方丈并没有回答赵恒的话,闭眼,转动手中佛珠,默念咒语,将赵恒眉心血引于佛珠之上,七宝佛珠红光渐盛,接着归于平静。   青鸾在门外护卫并不知里面发生的事情,看到赵恒从方丈屋里走出时,神情比昨日更要疲惫些,连忙扶着:“主子没事吧?”   赵恒摇头:“下山吧。”   今日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只怕回到宫中用不了多久,天便要亮了。   刚下至山脚,便听到玉坛寺响起了钟声,赵恒猛然顿足,回头朝山上看去,玉坛寺方向上空,金光大盛,如佛光普照。   青鸾不解:“可是山上出了事?”   赵恒收回目光:“慧然大师……圆寂了。”   “怎么会?”青鸾不可置信道。   “走吧!”慧然大师此生终功德圆满。   玉坛寺在前朝时便是皇家寺院,历代方丈大师皆受人尊崇,慧然大师圆寂,自然有人上报朝廷。   赵恒特派钦天监正唐钰代表朝廷上玉坛寺协同处理慧然大师后事。   陆瑶有些遗憾,多年一别,未有机会再上山向他致谢,不曾想,竟是最后一面。   陆瑶拿出慧然方丈赠予她的七宝佛珠,总觉得这佛珠哪里不一样,却又看不出来。   七宝佛珠虽是慧然方丈赠予她,但到底是佛家之物,如今大师圆寂,要不要将佛珠送回?   赵恒进来时陆瑶正皱着眉头看佛珠,赵恒怕陆瑶看出端倪,走过去拿过盒子合上,顺手收了起来。   “怎么突然想起拿这个出来。”   “听闻大师圆寂,我正想着要不要将佛珠送回寺里。”   “大师既给了你,应该没有想过收回,先收起吧。”赵恒岔开话题道。   唐钰从玉坛寺回来已经是七日后,御书房里皇上连孙不二都支出去了。   孙不二并没有打算偷听,皇后娘娘说过,若是皇上不让他听的事不必打听。   “大师的葬礼可处理好了?”   “是!师兄肉身化为七颗舍利,尊师兄遗言,将七颗舍利与七宝佛珠放置一处,早日化其戾气,普渡众生。”唐钰双手将盒子奉上。   “大师已去,你有何打算。”赵恒问道。   “世代守护文王转世乃我辈之职,待找到新的传人,终身护之。”   “可要在僧人中寻找?”   “请皇上恕罪,此乃我族机密,恕难告知。”   “是朕唐突,若有朕能帮忙之处,唐大人尽管开口。”赵恒对唐钰向来是威逼利诱,难得如此和颜悦色,倒是让唐钰有些不适应。   文王创周易至今两年多年,街边道士多以六十四卦招摇撞骗,但六十四卦真正玄妙乃是测国运吉凶。   便是连现在世人推崇的鬼谷一门也晚其近千年。   战国时鬼谷子一门雄起,四大弟子出山,鬼谷一门大兴,周易后人历经近千年祸乱,终能休养生息,渐渐隐于世。   而后鬼谷出,天下兴,鬼谷一门承担着兴天下之重任,可名声大震的鬼谷一门弟子也被别有用心之人算计利用,也曾有过同门相残之事,后效仿周易一门,大隐于市,这才得以绵延。   而两派祖上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时间太久远,他们这些人自不会记得。   这也是为何皇上用文王转世作为威胁,唐钰只得从命的原因。   其实,慧然方丈并非文王转世,而是周易第四百七十二代传人。   师兄圆寂突然,有许多事未曾告诉于他,但想来和皇上此次冰国之行有关。   过了春寒料峭的二月,天气回暖,小公主满一周岁了。   按着大齐习俗,要在这一日举办抓周宴。   小公主周岁这日,肃王府终于传来好消息,肃王妃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肃王小心翼翼的跟在沈凝霜身边,生怕她不小心摔了,太上皇看着直摇头,这孩子,还是个二傻子,就他这样子,就算王妃真摔了,也是被他绊倒的。   曾江已经来信,他命匠人们日夜赶工,战船只需一月便能全部修造好,而他亦不能再等。   君历州继位不久,却倒行逆施,用活人修炼邪术,冰国百姓怨声载道,这亦是最好的时机。   南疆,北疆,契丹,再加上一个冰国,四方皆定,大齐再无外患。   陆瑶近日有些心神不宁,尤其夜里,总在睡梦中惊醒,像是被什么牵引,白日里总觉得疲惫。   赵恒出征这日,百官送行,连太上皇也来送行。   儿子越大越不好管了,随他去吧,不过,老五这孩子放出去是吃不了亏的,一定吃不了亏,对!   老皇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忧心过,站在城门上久久不离去。   虽然春日里春暖花开,可太上皇毕竟年纪大了。   常贵提醒道:“太上皇,皇上走远了。” 第1011章 共乘一骑   太上皇许久才收回视线:“回去吧。”   然后,缓缓转身,步履有些沉重。   大臣们从初春吵到暮春,仍没有能阻拦皇上御驾亲征,此刻也只能盼着皇上平安归来。   不然,大齐真的要交给一个奶娃子手里了。   大臣们也不吵了,空前的团结,也不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了,各自回到衙门,恨不得卯足了劲,千万得守好自家地盘,不能出错。   连宋轶和孙天得都破天荒的和好了,要知道,从去年两人打了一架之后已经近乎老死不相往来状态了。   两个人能这么肩并肩,和和气气的一起走路,真的是稀罕。   只是,肃王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五哥带着顾昭华走了,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这感觉不大好。   不过仔细一想,他这会儿也的确不好离京,毕竟,好不容易当爹了。   淮王赵毓更加孤零零,兄弟两人交情不能算多好,可这会儿眼神交汇的那一瞬,突然就觉得也还好。   肃王觉得自己回到府中还有王妃孩子,他呢……孤家寡人,惨!   淮王觉得自己回到府中至少不挨打,他呢……那点事,大家都知道了,实惨。   于是,这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是充满同情的。   然后忽然就都释然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恭喜七弟啊,要当爹了。”淮王道。   “也恭喜六哥,又要当王叔了。”肃王这话是真心的,他发誓。   淮王笑容僵在脸上,怎么感觉心口被扎了一刀呢。   陆伯山忧心忡忡,皇上御驾亲征的确能鼓舞士气,但此行也危险重重,他隐约觉得此事和瑶儿有关。   他也旁敲侧击问起,两人都岔开话题不肯说。   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担忧。   赵恒一行走水路,到码头正要上船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姐!”陆瑾扬着马鞭,一身红衣,如火焰般滚滚而来。   陆伯山看到女儿,连忙道:“你怎么来了,不许胡闹。”   陆瑾跟着顾小郡王学功夫,这次顾小郡王也要随行,怕她也吵着要去,这才瞒着她,没想到还是知道了。   “爹爹,我没有胡闹,我知道我现在去只会添乱,我是有东西交给姐姐。”陆瑾说完,噔噔噔跑到陆瑶面前,从怀中掏出一物:“这是娘给姐姐求的护身符,姐姐收好了,娘说能保姐姐平安的。”   陆瑶接过,放入自己荷包里:“姐姐知道了,姐姐不在京中,你要听爹娘的话。”   “姐放心,我晓得。”陆瑾因为赶路着急,额上出了一头的汗,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眼睛亮若星子。   陆瑶拿出帕子替陆瑾擦了擦汗:“姐姐相信你。”   陆瑾已经十二岁,不再梳小姑娘的花苞头,梳了男子的发髻,用红色的丝带系着,俏丽中透着俊美。   “姐,我会常去宫里看小橙子,姐姐安心,不过记得要早些回来。”   陆瑾巴巴的看着陆瑶,其实她很想去,但知道此行的重要性,不能跟去添乱。   直到船只远去,陆瑾还在挥动着手臂,忽然出声问道:“爹爹,我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   所有人都说她长大了,但她知道,那不是真的长大了。   陆伯山看向女儿:“等你打赢爹爹的时候,上马,回家。”   陆瑾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那我要和爹爹比看谁先到家。”   说完,如一团火焰般离去,陆伯山笑了笑,打马跟上。   三九看着越过他们马车,疾驰离去的那团红色影子转身朝马车里面兴奋道:“大人,大人,刚才过去的是郡主,她骑马技术可真好。”那马要飞起来似的。   京城的郡主不少,但能让三九如此兴奋提起的也只有陆家的丹阳郡主。   陆侯立功归来,陆家已经是侯爵之位,再进一步,那便是国公了,赵恒倒是有此意。   不过,陆伯山拒绝了。   赵恒便封了幼女陆瑾为丹阳郡主,幺儿陆玉昇为县男。   魏铭放下手中书卷道:“街上纵马太过危险。”   “大人还有心情说这个,郡主已经许久没有来府上了,若是喜欢了旁人可怎么办,大人就不担心吗?”三九摇头道。   郡主都多久没去书院,也没去府上了,大人真是一点不为自己的事操心。   三九今年不过十四岁,也还是孩子气的时候,自然觉得一团孩子气的陆瑾更适合做自己的主母。   郡主总会长大的,也就两三年的时间,大人这么多年都等了,若是还这么端着,那媳妇儿长大就成别人的了。   难不成真要像淮王那般,听说柔太妃因为淮王的婚事已经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了。他可不想他家大人闹的如此。   三九这般直言,魏铭拿着书卷的手紧了紧,然后慢条斯理开口:“安心驾车。”   陆瑾刚才骑马太快,来不及细看,待过去才发现,刚才那辆好像是魏府的马车。   魏夫人不常出门,那马车上之人肯定是魏铭了。   思及此,拉住马缰,掉转方向又折了回去。   三九正为自家大人气馁,以前郡主多黏着大人,可这半年多真的是极少出现了,而且,好不容易出现了,还嗖的一下不见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可这会儿一抬头,那火红的影子又回来了。   三九一激动,挥手大喊:“郡主,郡主!”   陆瑾更加确定马车里的人是魏铭,笑容更加明媚。   只是三九这么一挥手,马车跟着颠了下,魏铭手中的书险些落在地上。   马匹在马车停下嘶鸣声止,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祭酒!”   魏铭撩开帘子,陆瑾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如今朝中人都称呼他祭酒,不过,这丫头叫祭酒时和别人不同,那个酒字被她拖的长长的,像是长了脚黏上人似的。   的确有段日子不见她,小丫头英姿飒爽,越发像大人模样了,只是这笑容还是孩子气了些。   “这是要去何处?”   “我刚送完姐姐,正巧碰到祭酒。”陆瑾偏头笑道:“祭酒要不要下来说话,这样说话脖子酸。”   魏铭被她逗笑,道:“好!”   “祭酒,顾郡王说我马术已经极好,要不要我带你兜一圈?”陆瑾朝魏铭伸手,眼睛亮晶晶的,完全不是炫耀,而是真心邀请。   魏铭一愣,男女共乘一骑,有些逾距了。   三九急了,这多好的机会啊,迫不及待道:“大人快去吧,我先回府告诉老夫人,就说大人不回府用膳了。”   说完,也不待魏铭答应,自己驾着马车跑了。 第1012章 身体娇弱   魏铭看着朝他伸着手的陆瑾,觉得日头有些过分的晒人了,才四月而已,怎么就这么热了。   陆瑾一直保持着伸着手的姿势,白如皓雪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上面是一串金铃铛。   这样的金铃铛魏铭见过,之前她的头饰也是这样的金铃铛。   铃铛虽小,却十分精巧,一看就是特制的,一般工匠远没有这个手艺。   怪不得觉得今日小丫头有些不一样,原来她今日梳的不是以前的花苞头,而是男子的发髻,红色的发带随风摇曳,衬着她的笑容,比春光明媚更甚。   因为年龄尚小,比一般女儿多了几分豪气,又比男子俏丽许多,这样装束让她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祭酒快些上来啊!”陆瑾催促道。   魏铭竟是无法拒绝,虚借了一把力,翻身上了马。   “祭酒坐好了,我的闪电跑起来可疯的很。”陆瑾拉了下马缰,道了声驾,马儿带着两人朝城外跑去。   陆伯山本来就不欲和女儿比骑马,二人的坐骑都是汗血宝马,在城中骑马太危险,再加上他碰到府里的侍卫,耽误了一会儿。   这会儿看到女儿迎面过来,背后好像还有个男人,再仔细一看,不是好像,是的确有个男人。   他看清了,是魏祭酒。   “瑾儿!”陆伯山不好当街教训女儿,只忍着气唤了她名字。   “爹爹,女儿带祭酒出城一趟,爹爹先回家不必等我。”陆瑾落下一句话,人已经跑出老远,闪电的速度的确够快。   快到魏铭来不及向陆侯解释。   快到陆伯山来不及阻止女儿。   “侯爷,要不要追?”属下问道。   陆伯山不想说话,心情有点烦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个魏铭看着也是个礼仪之人,又贵为当朝祭酒,怎得如此的不矜持,就这样乖乖被掳,不知道反抗吗?   陆伯山不大痛快的扬了下马鞭,先回府吧。   属下看侯爷离开,摸了摸脑袋,在后面跟上。   大概是追风跑起来速度太快,魏铭打了个冷颤,刚才还觉有些热,怎么这会儿又冷飕飕的。   陆瑾头上的发带随风飞舞,不时的打在魏铭的脸上,发带的布料丝滑柔软,并不觉疼,只觉得有些痒。   “你要带我去哪?”魏铭觉得今日不仅十分唐突,还十分傻气。   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且到现在才想起来问她去哪?   “青花镇啊,祭酒很久没去看望范师傅了吧?”陆瑾笑道。   陆瑾自从那次被掳,倒是常常去青花镇,范娘子生了个儿子叫小胖,去年冬天她去的时候已经会走路了。   过了年后,她一直没空去,前些日子范娘子还给她送了桃花糕呢。   正想着哪日去一趟,没想到碰到了祭酒,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   魏铭沉默,的确是很少去了,自从接了国子监祭酒一职,再加上皇上三不五时的给他寻差事做,别说看望范师傅了,连回府都不回不了几次。   这次也是母亲吩咐务必让他回府一趟,没想到半路被这丫头带到这里。   也不知三九回去如何向母亲回话,若是回不好,他少不得回去还要向母亲赔罪。   青花镇离京城并不远,再加上闪电速度惊人,出了城,不消多时便到了。   青花镇以花草闻名,这个时节花草旺盛,往来客商很多,街上极是热闹。   幸好今日不是逢赶集日,不然街上热闹的别说马匹了,连人都要挤着过。   陆瑾怕伤了人,早早让闪电停下,二人共乘一骑缓缓而行,自进了青花镇,连微风都带着花香。   “祭酒,要不要买束花?”陆瑾看着街边的花问道。   “买花?”魏铭不解。   “是啊,我带了祭酒一路,祭酒不要买束花送我吗?”陆瑾脖子后倾,看着魏铭。   魏铭:……   他是不是心不够静,竟被一个小丫头看的不好意思。   “祭酒?”陆瑾又叫了一声。   “哦,你喜欢哪束?”魏铭隐约听到她要买花。   “祭酒怎么总是愣神?”陆瑾倒不是真的喜欢那花。   “大抵是昨夜没睡好。”魏铭低头,偏开了视线。   他昨夜的确没休息好,皇上昨夜突然送了好些折子和密信,让他看完写份他对南疆问题的看法,害得他今日都未来得及给皇上送行。   “爹爹总说读书人多思,看来是真的,祭酒以后莫要忧思过甚,伤身。”陆瑾关心道。   爹爹还说读书人书读的多,容易把脑子读坏掉,常常以为说几句话就能把对方骂死,以为自己的唾沫星子能把对方淹死,这都是读书读傻了的表现。   当然,祭酒肯定不是读书读傻了,一定是被那帮读书读傻的闹的心烦了。   “我身体很好。”   大概是年纪大了,听不得伤身这两个字,魏铭表现有些不自然。   他之前中过南疆的蛊毒,幸好陆驸马相救,虽救回一条性命,但身体有残留毒素,要三年才能清除。   如今早已过三年,但他忙于朝事无心男女之事,母亲竟疑心他当年伤了身体,想起来也是颇为头疼。   所以,在陆瑾说伤身时,下意识就回了那句我身体很好。   说完才意识到不妥,对方还是个孩子。   陆瑾无意识的偏头:“祭酒怎么脸这么红?”   魏铭一时间竟紧张的结巴:“春日……太,太阳有些……晒人。”   陆瑾看他如此,不迭摇头:“祭酒身子着实娇弱了些,看来以后要多多锻炼才是。”   娇弱?   魏铭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也自小习武,虽比不得武将,但离娇弱也相去甚远。   一时间,更不好回答陆瑾的话。   “祭酒?”   “嗯!”   “祭酒怎么又愣神了?”   “……”   “祭酒,前面就到了,我们要不要买些东西。”   “好!”   “我没有带钱袋。”   “我带了。”   “这家的炙猪肉好吃。”   “买些便是。”   “还有前面有家栗子糕也不错。”   “一同买了。”   “祭酒,还要买些酒,青花镇的花酒和果子酒都是一绝呢?”   “买。” 第1013章 纨绔子弟   魏铭抱着满怀的东西一路到了范家,陆瑾刚到门口便喊:“范师父,范师娘,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范师父正在陪儿子在院里骑小木马,看了眼陆瑾旁边的人,抱着东西把脸挡了大半,一眼还真没认出来这是他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徒弟。   他这个徒弟自带仙气,不食人间烟火,鲜少见他这般样子,竟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范师父下意识的就过去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这都是祭酒给师父,师娘,还有小宝买的。”陆瑾笑道。   范娘子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显然是在做饭。   “原来是瑾儿小姐和魏公子,今日一大早喜鹊就在枝头叫,我还纳闷说难不成家里要来贵客,没想到真是贵客临门了。”范娘子一边说,一边沏茶,动作麻利的很。   “谁让师娘做的饭好吃,让我成日惦记着呢。”陆瑾一贯嘴甜,哄的大家高兴。   范娘子弄完之后,也不打扰他们说话,又回了厨房准备午饭。   范娘子最拿手的就是手擀面,又做了几样小菜,将陆瑾和魏铭带来的小食一并摆上。   落英缤纷的春日里,在院子里用膳真是别有一番滋味,魏铭也顿觉放松不少。   陆瑾正在长身体又每日习武,食量比这个年纪的孩子大不少。   她出身侯府,礼仪自然是好的,吃东西时让人觉得格外香甜,连一向克己养生的魏铭今日都用了不少。   用过饭后,范娘子又带了陆瑾去了家里的菜园,春日里蔬菜多,范娘子装了一大筐。   其实方家在青花镇也有庄子,只是范娘子如此热情,陆瑾也不好拒绝,欣然接受。   陆瑾年纪不大,但待人接物都有陆家人的风范,就连不常夸人的范师父都觉得小丫头不简单。   范师父看着徒弟想说点什么,但作为长辈又不太好开口,两人相差年岁的确有些大了。   范师傅一个大老粗竟生出几分君生我未生的感叹。   大概是感叹声太大,忙着和范娘子摘菜的陆瑾没听到,魏铭却听到了。   “师父为何叹气?”魏铭问道。   范师父摆手:“不可说,不可说。”   活了几十岁,自然知道有些话不能随意开口。   魏铭也不问,很快日头偏西,陆瑾和魏铭也要离开,今日出来的够久了。   其实,陆瑾进入青花镇不久,陆伯山便知道女儿去了何处,不然,他早过来抓人了,不可能放纵她到现在。   回去的时候街上的人比上午少些,魏铭牵着马,陆瑾坐在上面,走的很慢,马蹄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看来我的闪电很喜欢祭酒,若是一般人碰它,它可是会发脾气的。”陆瑾爱怜的摸着闪电的头道。   “疾如风,快如电,这名字很好。”魏铭夸道。   “那是当然,我取的名字自然不差。”陆瑾自豪道。   “你许久没去书院了。”魏铭想起自己在书院已经许久没看到她了。   “书院的老师都讲的差不多,爹爹说读书明理,那些大道理人人懂,可未必人人都能做到,最厉害的不是手中握着什么样的书,而是自己心中有本什么样的书,心若正,书中的道义便正,故而那些之乎者也就成了千篇一律,没了特色。我喜欢兵法,可惜书院的老师不教这个,爹爹正好有空,便亲自教我。”   陆家人文武兼修,陆伯山是儒将,并赞同让家中孩子一味读书。   国子监的女学开设的科目不少,但的确没有教授兵法。   实在是兵法博大精深,又非纸上谈兵可成,连国子监的男子都没有开设此课程。   “陆侯所言极是,受教了。”   陆瑾自豪道:“论读书爹爹肯定比不过祭酒,但兵法肯定是爹爹厉害了,不过,爹爹说顾将军用兵如神,西北军纪律严明也是他所不及。”   “那陆侯可有评价自己?”魏铭有些好奇。   顾家军的确是一代传奇神话,但自明仁皇帝后顾家交了兵权,他们这一代的人也只能从上一辈口中略知一二,西北军远在西北,亦是了解甚少。   这些年反倒是陆侯后来者居上,战功不断,是百姓心中交口称赞的战神将军。   “这个呀,我爹说他有两个好女儿啊。”陆瑾狡黠道,说完还不忘反问魏铭:“祭酒觉得我爹爹说的可对?”   “侯爷……自然是对的。”魏铭颇有几分无奈,倒不是不认同,而是这小丫头着实古灵精怪。   魏铭亲自送了陆瑾回陆府,到的时候陆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只怕从他们出城到现在,一举一动皆在陆侯掌握。   “让侯爷久等了。”魏铭拱手道。   陆伯山清清嗓子,人是自家女儿掳走的,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祭酒哪里话,本候还要多谢祭酒亲自送小女回来。”场面话陆伯山自然不在话下。   “爹爹和祭酒这样说话不累吗,走了一路,祭酒要不要进去喝杯茶?”陆瑾邀请道。   陆伯山眼神看向旁处,没有开口,魏铭自然感觉到陆侯微微的敌意,笑了笑道:“多谢郡主好意,今日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陆瑾很是遗憾,不过并未强求:“即是如此,就不留祭酒了,祭酒明日可有空,我正有问题要请教祭酒?”   魏铭一时间难以回答,陆伯山咳了一声:“祭酒事务繁忙,爹爹在家,就不要麻烦祭酒了。”   陆瑾却摇头:“怎么能是麻烦呢,祭酒最喜为学生答疑解惑了,是吧,祭酒?”   魏铭:……   他是回答好呢,还是好呢?   “是!”魏铭微笑道。   态度不卑不亢的,陆侯也挑不出错处。   毕竟,魏铭是国子监祭酒,这话他不是对瑾儿一个人说的,若是他说些什么,倒显得他小气了。   “那明日我是去魏府还是国子监找你?”瑾儿巧妙的绕开魏铭要不要答应这个问题,而是让直接选择地点。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是什么人,岂会不懂她的小心思。   魏铭觉得陆侯肯定有话说,于是看向了陆侯。   陆侯袖子下的手紧了紧,将来若是玉昇敢用这样手段拐骗小姑娘他一定揍死他。   可是女儿……   陆侯为难了,这丫头小小年纪在哪学的一身纨绔子弟习气。 第1014章 收入裙下   陆侯有些头疼,扶额,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瑾儿,莫要胡闹,祭酒在国子监忙的很。”   陆伯山说完看向魏铭,魏铭顺着陆侯的话往下说:“近日各地有一批学子要入院,的确有些忙。”   陆伯山点头,还好,很上道。   谁知陆瑾却道:“那我明日就去国子监找祭酒,放心,不会占用祭酒太多时间。”   陆伯山:……   魏铭:……   我只能配合到这里了。   陆瑾得逞的笑着和魏铭招手再见:“祭酒明日见!”   陆伯山的笑容僵硬的魏铭有点无法忽视,拱手告辞,仍觉得后背发寒。   陆伯山待魏铭走了,才冷下脸:“跟我进来。”   陆瑾巴巴的追上父亲的脚步,试探着叫了一声:“爹爹!”   “哼!”陆伯山拂袖哼了一声。她眼里还有他这个爹吗?   “爹爹生气了?”陆瑾跑过去拉她爹的衣袖。   陆伯山脸色不好,不过倒是没甩开,陆瑾趁势顺杆爬:“爹爹是不是觉得女儿太过主动,失了女儿家的矜持,让爹爹难堪?”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明知故犯,更加可恶。”陆伯山看着女儿的表情十分严肃。   他常年在外征战,在家陪孩子的时间的确不多,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注她们的成长。   “爹爹,魏铭是我看上的人,娘都告诉爹爹了吧?”她可不是小孩子冲动,她已经看上他很久了。   陆伯山:……   看来装傻是不成了。   他回来之后就听夫人说了,所以才让她从国子监退学,亲自教导功课。   瑾儿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她小吧,也的确是差不多到了定亲的年纪。   而且极有主见,自己认了顾小郡王这个师傅习武,这两年在功夫方面,不管是骑射还是刀法都大有长进。   可说她大,她才十二岁,定亲这种事历来都是父母之言,她这个年纪哪里通晓什么男女之情,纯属瞎胡闹。   就她现在这语气,什么叫看上的人,土匪头子都没她横。   “你还小。”   “爹爹说的是,我是还小,就算将来要成亲也还有四年呢!”   “你知道就好。”陆伯山觉得最难对付的就是这种什么都知道却偏偏满嘴歪理邪说很不上道的熊孩子。   “爹爹,你想想我们家最缺什么人?”陆瑾郑重问道。   陆伯山停下脚步,这孩子又动什么歪脑子,对付一个精力过分旺盛的熊孩子该用什么办法,一个老父亲在线求教。   “什么人都不缺。”不上她这个当。   “爹爹,做人可不能太骄傲哦,我们家虽有个皇帝女婿,可没有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啊。我们陆家武候出身,没少被那些文官嫌弃是个武夫,爹爹想想,有个状元郎做女婿,是不是扬眉吐气了?女儿觉得魏祭酒不错,京中多少人看中想偷呢,女儿这是先下手为强,免得有人来抢,若是女儿抢输了,丢的可是我们陆家的脸。”陆瑾说的头头是道。   陆伯山一想,的确是那么回事,陆家是武侯出身,虽有儒将之美名,但也没少被那些文官不屑称一介武夫尔。   魏家虽如今风光不如阁老在时,可魏铭却是实打实的状元郎,而且是大齐立国多年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过目不忘,出口成章,民间皆传乃文曲星君转世,连先皇都是信的。   少年才俊,才思敏捷,又生的仪表堂堂,还难得十分谦逊有礼,好像确实不错。   陆伯山摸了摸胡子,然后低头看向女儿,小丫头一脸谄媚的笑:“爹爹,女儿听说魏夫人在给魏祭酒相看呢,这不是欺负女儿年纪小吗?我们家的孩子出去那能输阵吗,必须赢回来啊,爹爹觉得呢?”   “那肯定是不能输。”想他半生戎马,驰骋沙场,最不能认的便是一个输字。   “爹爹英明,女儿也这样认为,所以,女儿决定明日就将魏祭酒收入……麾下。”陆瑾本想说收入裙下,但一想,不大合适,怕挨揍,于是换了个词。   陆伯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有志气。”   陆瑾正要得意,却不想陆伯山话锋一转:“这样说虽没错,但我还是不同意。”   想套路他,没那么容易,小丫头片子。   陆瑾急了,拉着陆伯山手臂撒娇:“爹爹你这是言而无信,明明刚才已经同意了,你这样出尔反尔会教坏孩子的。”   陆伯山摊手:“我是觉得有道理,也说了不能输,但我没有同意啊,主意是不错,但……不行!”   “爹爹狡诈。”   “兵不厌诈!”   “反正我就看上他了。”   “说不定改日你又看上别人了。”这种事说不好。   “就算是看上别人,魏祭酒在女儿心中正室的位置是一定不会变的。”   陆伯山如遭雷劈的顿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吼道:“陆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种话他一个男人都不敢说,她一个小屁孩是哪里来的底气。   “爹爹好凶啊……”   “给我回你院里好好闭门思过,不许出门。”陆伯山生气了。   这小丫头确实该好好管教了,无法无天了,那是一个小丫头说的话吗?   “爹爹,女儿随便说说的,你可别当真,女儿不会看上别人的……”   “哼,好好思过,来人,把小姐送回去。”   “爹爹……”   陆瑾倒是乖乖回院子了,马上叫了心腹丫头过来:“快去告诉外祖,就说瑾儿有难,江湖救急。”   陆夫人派了年纪稍大的秋月过来照顾陆瑾,倒是拘束了陆瑾一阵儿。   陆瑾看瞒不了秋月,便想了个办法,陆瑾告诉秋菊说夫人虽派了秋月替代她的位置,但在她心里,秋菊仍是第一大丫鬟,谁都撼动不了。   将来若干出一番大事业,秋菊就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副将。   秋菊觉得自己得小姐器重,反倒越发忠心耿耿,有时和秋月抢着干活,别说,这两年长进不少,像这种递送消息的事干起来十分拿手。   方老爷子听说孙女有难,哪还坐得住,让下人赶紧备马车直奔侯府。 第1015章 事在人为   方老爷子的马车就停在侯府后门,这是他和小孙女心照不宣的约定。   陆瑾本就是皮猴子一个,又跟着顾昭华习武两年,什么爬树捉鸟,上房揭瓦都不在话下,换言之,普通的禁足拦不住她。   陆瑾光明正大的出了院子,马车和车夫都是现成的。   “走吧,去魏府!”陆瑾吩咐道。   小厮也不问,他又不是侯府的小厮,他只听他们老爷的,老爷让他听郡主吩咐,他就只听郡主的。   魏铭陪母亲用了晚膳,安抚了一番,回了书房,正看书呢听到外面一阵动静,便走出去看看情况。   陆瑾一瘸一拐的从竹林里走出来,看到站在廊下的魏铭,笑道:“你们家的墙头有点高啊。”   不大好翻,下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幸好她这两年没少摔,不然,一般人可扛不住。   魏铭看着陆瑾有些想笑,第一次见到翻墙的人大言不惭的嫌弃墙高的。   “祭酒不扶我一把吗?”陆瑾看着站在那比竹林的茂竹还笔挺的魏铭道。   魏铭这才恍然,三两步的过去,扶着陆瑾:“你没事吧?”   “有事。”陆瑾一本正经道。   魏铭愣了一瞬:“我扶你进去休息。”   “你的书房倒是没什么变化。”陆瑾道。   记得她第一次不小心跑到他院子那年才八岁,一眨眼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不止书房,他的院子自八岁起就没有变过。   “祭酒,你这里有吃的吗,我还未用膳呢。”陆瑾可怜巴巴道,走的时候忘带些糕点了,这会儿真饿了。   没办法,她每日都要练功,食量也比以前大许多,不过,自她练功倒是长高不少,也瘦了不少,用娘的话说,是抽条了。   魏铭从来不在书房吃东西,也不喜糕点,他刚用过膳,房里还真没有吃的。   “我让厨房送些过来。”魏铭道。   三九跑的很快,一来一回也没花多少时间。   厨房是有什么做什么,陆瑾也不挑食,在魏铭的书桌上吃的津津有味。   “祭酒要不要用些?”   魏铭摇头:“我刚用过,怎么这么晚还未用膳?”   若是猜的没错,她大概是偷溜出来的。   这么晚,平宁侯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出门,而且还是翻墙进来的。   “唉,别提了。”陆瑾叹了口气:“爹爹将我禁足了,还要罚我抄书,我最怕抄书了,所以,一害怕我就溜了,我现在无家可归,祭酒要收留我。”   陆瑾朝魏铭眨巴着眼睛,表情别提多可怜了。   这表情若是换了旁人做,难免会让人觉得做作,可陆瑾才十二岁,只让人觉得娇憨可爱,招人怜爱。   魏铭笑:“你先用膳。”   并没有答应让她留下的事,不过,在陆瑾看来,他也没有反对。   果然,待陆瑾用完膳,魏铭便要送她回家。   陆瑾立刻拒绝:“不要,我又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孤男寡女,理应避嫌对不对?”   魏铭正要说话,又被陆瑾打断了:“但是我大晚上的巴巴过来,祭酒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   陆瑾的视线一直看着魏铭,魏铭一愣,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相信。   陆瑾看魏铭的表情露出一副得逞了的模样:“知道了?”   “陆小姐。”魏铭表情郑重,连称呼都变了。   “祭酒怎么叫我陆小姐,叫我瑾儿便好。”陆瑾想打断他的话。   但魏铭这次十分坚持:“你尚年幼,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不合时宜且于理不合,但今日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魏铭觉得陆瑾是个十二岁孩子不假,但有时候又没办法把她当孩子。   他早慧且通透,小小年纪便极有主见,行事也颇有章法,他对她亦是十分喜爱。   当然这种喜爱是欣赏,是兄长对妹妹,亦或是老师对学生,但绝无男女之情。   “祭酒未娶,我亦未曾定亲,祭酒言之凿凿说绝无可能未免太过武断又让人伤心。”陆瑾倒是也不恼。   这其中利害她早就想明白,魏铭年纪不小,又是家中唯一嫡子,肩负着兴旺家族的重任。   而且又比她大了整整十岁,等她及笄还要四年,怎么看,她都不是最合适的,娘和嬷嬷说话她都听到了。   只是,事在人为。   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要拼一拼的,钓鱼都要先撒鱼饵呢,更何况是人,得更有耐心,更大的饵才行。   “陆小姐,实不相瞒,母亲已经在替我相看,若是顺利,今年我便要成婚,你年纪尚小,大好年华,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今日晚膳时母亲便说起了他的婚事,他并没有拒绝。   已经过了三年孝期,他身上余毒也已清,他的确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   “祭酒还是叫我名字,我上面有三位姐姐呢,你叫我陆小姐,我总觉得是在唤我的几位姐姐。”陆瑾笑容爽朗,并没有魏铭说自己要定亲而气恼。   魏铭一愣:“好。”   “魏夫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应是有的。”   “那可有定下?”   “未曾。”   “那便是了,又未曾定下,祭酒这般紧张,倒像是我们做了逾距之事一般。”陆瑾一副大人的语气,一时竟噎的魏铭说不出话来。   “瑾儿,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我的婚事自有母亲作主,我们不合适。”   “祭酒,你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这世间的事哪有那么绝对的事,你若是说一切都要听魏夫人的,那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同意。若是她同意,你会答应吗?”陆瑾偏头看着魏铭,笑容一派天真,可说出的话却让魏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   “可见你刚的话都是诓我,祭酒,撒谎可是不好的。”   “我并非骗你,我母亲不会答应的。”母亲希望他早日成婚,瑾儿不过十二岁的孩子,且家世太高,母亲不会答应的。   “祭酒,我三哥常说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什么?”   “我三哥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想做什么就去做,手段不重要,最重要结果要自己喜欢。” 第1016章 即将一战   陆瑾脸上的笑容明晃晃的,带着些志在必得的固执。   若是换个人这么说难免有欺男霸女之嫌,让人生厌。   可她偏偏是个孩子,魏铭有种无措的感觉,确切的说是无可奈何。   他不忍心伤她,但有些事瞒着她,让她将一腔真心错付,他更不忍。   她还小,未来还有许多选择。   “瑾儿,我母亲不会同意,侯爷和侯夫人更不会同意,此事止于今日,莫要再提起。”   魏铭平日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可这会儿却是十分严肃,且不容置喙。   “为何?”陆瑾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放弃,自然要问明缘由。   魏铭沉默了一瞬,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告诉她。   且不说陆家人如何想,他无法过自己心里那关。   “因为我曾求娶过你姐姐。”温润如玉的声音却让陆瑾一瞬僵持,如坠谷底。   “我……姐姐?”陆瑾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是!”   陆瑾虽聪慧,但到底是个孩子,还做不到大人那般若无其事。   他说他曾求娶姐姐,也就是说他喜欢的人是姐姐?   陆瑾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门,一阵钝疼,又思绪全无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难受过,说不出的难受。   “你骗我!”   “瑾儿,我没必要拿这种事骗你,你向来聪慧,应知道以后该如何,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去,免得侯爷担心。”   陆瑾从位置上起身,摇头道:“不必,马车在外面。”   “那我送你到车上。”魏铭坚持道。   无论如何,总要确保她安全。   陆瑾要上马车时突然转身,看着魏铭道:“这件事我还要好好想想,你要答应我在我没有想好之前不许成亲。”   魏铭倒是没有拒绝她这个要求,点头应下:“好!”   只是,当时的二人都未曾想到,陆瑾这一想便想了四年之久,而魏铭因答应了她,不能失约,婚事也拖了四年。   当然,这是后话,姑且不提。   陆瑾回府后便回了自己院子,不吵不闹的,一觉睡到天亮。   陆伯山知道女儿去了哪,但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活了这么大岁数,大概也能猜到些许。   陆瑾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可这件事她谁都没说。   不过,三日后陆伯山便带着女儿去了军营。   皇上皇后不在京中,陆家军作为京城第一道防线自然不能松懈,而平宁侯作为军中主将,自然要坐镇军中。   陆瑾本就十分想跟着父亲历练,再加上魏铭之事,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这次连秋霜都没有带。   秋霜可怜巴巴的和自家小姐道别:“小姐就带奴婢和你一起去吧,不然没人伺候小姐。”   “我这是去军营历练可不是去享福的,到了哪里可不是什么丹阳郡主也不是陆家小姐,要从小兵做起的,等我做了队长便来接你,到时让你做我的副队长。”陆瑾哄道。   明明秋霜比她还大两岁,可陆瑾哄起秋霜跟哄小孩似的。   “真的,小姐真的会接奴婢?”秋霜问道。   “那是当然,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陆瑾信誓旦旦道。   秋霜擦干眼泪,把收拾好的行礼交给陆瑾,这才退到一边,不敢再耽误。   陆家军在陆瑶建议下组了一支女兵,这些女兵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其中也不乏一些在入军前就懂些拳脚功夫的。   自皇后娘娘鼓励女子入朝为官后,大齐女子士气高涨,那些贵女凭着出身入仕自然容易些,可这些平民女子,能靠的只有自己。   这些人身上都有有一股狠劲,陆瑾进军营的第一日便被陆侯丢进去和她们一同训练,小组比试的时候连陆瑾也差点着了道,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便是如此。   春去秋来,小半年过去,陆瑾个头比初进军营时又长高了,不过也晒黑不少,却更加耀眼,带着闺阁女儿少有英姿飒爽。   而陆瑶和赵恒也已经到达白江口,大齐与冰国即将一战。   君历州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如此无道,朝中怨声载道。   冰国大臣不愿战,提出奉还租借大齐的五十里江域,另将冰国的五十里江域永久割让给大齐所有,愿向大齐称臣,岁岁纳贡。   君历州不同意,一意孤行,亲率兵出战。   他的阵法即将大成,他才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什么冰国,大齐,他统统不管。   陆瑶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他明明更早遇到她,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该喜欢的人是他。   曾江提前一年多到此准备,等赵恒到的时候所有战船已经准备完毕,而大齐白江口的守军也是日夜操练,只等一声令下便渡江直下,杀入冰国老巢。   陆瑶和魏荣一对小姐妹许久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赵恒一到便和曾江等人在书房议事,从昨日到现在都未曾出书房门。   这倒给了她们二人时间,魏荣已经有了七个多月身孕,肚大如斗,圆润不少。   不过陆瑶能看得出来,曾江将她照顾的很好,脸上的幸福是骗不了人的。   时间过的可真快,没想到一转眼她们都到了当娘的年纪。   “阿瑶,我自出生便在京城,没想到一离开就是两年,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想念京城,想我娘,想你,想念京城的一切。”两人靠在床上,回忆着以前的事。   陆瑶眼睛有些酸涩,她也想念京城,想念她的小橙子,想念家人。   小橙子现在应该已经会走路了吧,不知道回去的时候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娘亲。   “很快,很快我们便可以回京了。”陆瑶拉着魏荣的手轻轻拍了拍。   “阿瑶,那个君历州他真的很可怕,你要小心些。”魏荣在这里也听说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传言,她都不敢相信,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人。   他竟然用刚出生的婴孩做阵法,为了能确保有足够多的婴孩,他还抓了许多孕妇,甚至刨开孕妇的肚子取出婴孩,他真的是已经疯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看来,的确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看着他再造杀孽,荼害无辜百姓。 第1017章 逆天改命   赵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魏荣已经离开,不过陆瑶还未睡,她睡不着。   赵恒手搂住她的腰:“你还未睡?”   “睡不着,你们商量的如何?”   “我仔细分析过战局,攻打冰国并不难,但君历州现在丧心病狂无所顾忌,反倒让我们不得不忌惮,只怕要吃些苦头,今天晚上一直在商量怎么打最好,有些地方还需要再改进。”   赵恒在军营长大,行军布阵算是他的老本行,这点无需担心。   陆瑶轻道:“我信你一定会赢。”   “当然,我不可能会输。”赵恒笃定道。   他一定不能输,虽然到现在他仍未明白慧然方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何意思,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舍不得,不是舍不得这万丈红尘,是舍不得她。   陆瑶相信他说的是真,赵恒打仗是把好手,上一世若不是赵穆发动宫变,而是和他战场上一定输赢,他一定不会输。   她也相信,他能想出个顾全两国百姓的最好方子。   陆瑶低头,轻轻吻他一下,本来是想安慰他,却不想他却加深这个吻。、房间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但陆瑶却又好像能看见他眼眸中的热情,热情的让人心跳加速。   ……   接下来的两日赵恒继续和曾江等人商量对策,晚上回来的时候,赵恒告诉陆瑶,明日便可出征了。   陆瑶没有问赵恒打算如何,对冰国不仅仅是武力上的征服。   毕竟,君历州的情况有些不同,不能杀之而后快,他和她命数相连便是赵恒最大的掣肘。   但她不问并不代表不担心,这两日她总是做噩梦,梦到赵恒离开了他,眼睁睁的看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无论她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回应……   浩浩荡荡的军队整编完毕,前往白江口与当地的军队汇合。   当地百姓知皇上御驾亲征攻打冰国,都前来欢送。   冰国虽小,但之前冰国将军府和当地的水匪强盗勾结,没少抢掠当地百姓,百姓自然对他们恨之入骨。   这两年虽不再扮作海盗抢掠,可出了个更可怕的残暴君王,之前是抓未婚的童男童女,现在连孕妇和婴孩都不放过,岛上有好几个孕妇失踪,有一个被发现的时候浑身是血,孩子已经不见了,人也断了气,手段残暴,简直禽兽不如。   朝廷攻打冰国,他们自然支持,高呼皇上英明。   大齐的战船都是改良过的,将武库司最新研制的火炮置于战船上,很快,大齐将会成为海上霸主,如今只是个开始。   两军对阵,大齐的士兵士气高涨,旌旗随风飘扬出声响,战船上弓箭手也准备就绪,他们手上所配弩箭皆是最新改进,若对方轻举妄动,皆能一击致命。   忽然,曾江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对劲,冰国战船船头吊着的女子是魏荣。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那件披风他认得。   赵恒发觉出曾江脸色不对:“出了何事?”   “他们应该抓了阿荣。”曾江握拳,压抑着怒气。   赵恒定睛一看,对方船头的确不是一块帆布,而是一名女子。   虽然看不清她面容,但赵恒相信曾江不会认错。   “让船加速行进,靠上去。”赵恒命令道。   “皇上,请让臣带人潜入他们船上。”曾江道。   他不能影响皇上计划,但魏荣是他的妻子,他必须要救。   赵恒并没有阻止曾江,只是,还是慢了一步,君历州派了人过来送信,要大齐皇后亲自交换人质,只有半个时辰考虑,否则,便将孕妇沉江。   两国的船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楚的看到魏荣被吊在船上,君历州就站在船舱上,一身黑袍,头发披散着,阴鸷又张狂。   吊着魏荣的绳子突然下降,魏荣的脚几乎贴着江面,十一月的冷风将她整个身子吹的不断摇摆,整个表情痛苦极了。   君历州手上拿着剑,就站在上首,时间一到,他就会立马砍断绳子。   曾江心疼不已,恨不得冲过去杀了那个恶魔,可他知道,他就算再快也快不过君历州手上的剑。   两只船越靠越近,赵恒向君历州喊话:“君历州,抓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你放了他,朕做你的人质。”   “皇上不可,让臣去。”曾江连忙道。   他是她的夫君,若要牺牲,也该是他。   君历州狂妄大笑:“你?你又算什么东西,若不是阿瑶你能坐上那个位置?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称朕,让阿瑶出来见我,否则我便砍下绳索,若魏荣死了,你看她这辈子会不会原谅你?”   君历州知道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魏荣都是陆瑶最好的朋友,为了魏荣,她一定会来。   赵恒最坏的打算和他同归于尽,却没想到,他竟然掳走了魏荣。   “窈窈知道她当年救下的孩子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她只觉得后悔,心痛,若真的重来,我们夫妻二人一定要手刃你,免得你荼毒生灵,为祸百姓,你放了魏荣或许她会不那么后悔救你。”赵恒的话字字诛心。   君历州不惜用活人修炼邪术就是要逆天改命,重新回到他和陆瑶初遇的时候,可赵恒却告诉他,即便重来,陆瑶也只会杀了他。   君历州却不在乎这些话,如果这些能随便打击到他,他也不会一意孤行的做这些事。   “哈哈哈,赵恒,是你在害怕,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她,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你让她为你背负骂名,你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不该!”君历州几近癫狂道。   他会在开启阵法时杀了赵恒,让他灰飞烟灭,生生世世都不会成为他和阿瑶的阻碍。   “福生!”突然一道女声传来,君历州顺着声音看过去,甲板上站的女子正是陆瑶。   君历州看到陆瑶出现,整个人更加激动:“我就知道你会出来见我,你还是舍不得我,阿瑶,我们才是血脉相连,命运相连的人,你本该是我的。你回来好不好?” 第1018章 不配活着   赵恒自知劝不住陆瑶,便拉住她道:“我陪你一起。”   陆瑶还未来得及答应,便听见君历州厉声呵斥:“你站住!我让阿瑶一个人过来,你若过来一步,我便砍断绳索,淹死这个女人!”   魏荣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发出呜咽的声音,不让陆瑶过去。   君历州头发被风吹的更加散乱,手中举着一把剑,嘶声力竭的喊着,目光狂乱,行为癫狂。   这已经不是陆瑶认识的福生,哪里还有半点往昔的少年风采,他怎么变成这般样子。   此刻的他像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当初放他回冰国是想各自安好,没想到,竟会如此。   陆瑶终是开口道:“你放了她,我过去。”   “我要的是你,只要你过来,我立刻放了她。”   君历州死死盯着陆瑶,然后挥手让人落下踏板,将两条船连接起来。   “好,你说话算话。”   陆瑶说完看向赵恒道:“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不要冲动。”   她知道了赵恒的计划,知道他曾上玉坛寺找过慧然方丈,知道他将眉间血注入七宝佛珠,要在福生开启阵法之时用自己和七宝佛珠解开她和福生一命相连的命数,阻止福生用毁天灭地之法开启命运轮回。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立了遗诏,那日在朝堂上的话并非戏言。   他在遗诏里立小公主为皇太女,封她为大齐天后,小公主未成年前由她辅政。   为了今日,他从一开始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让父亲收回节度使兵力,这次临行前他已将兵符交给傅行之,若他回不来,便让傅行之把兵符交给父亲。   他让顾昭华随行,因为他最信任的人便是顾昭华,若他出事,他知道顾昭华一定会护着她安然回到京城。   届时,三哥已经回京,替她稳定朝纲,她的地位无可撼动,亦无后顾之忧。   他的计划很周到,只是,独独没有考虑到他,没有为自己留一条生路。   若不是顾昭华被她套出了话,她到现在都蒙在鼓里。   赵恒的拳紧紧握在一起,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如今全都成了徒劳。   陆瑶踏上踏板,福生便如她和赵恒头顶悬着的一把利刃,这刀不去,终无法心安。   之前,是她错了,若知会有今日,当初便不该放他回冰国。   陆瑶走到一半时道:“你先放了阿荣,给她松绑,让你的人退后!”   “好,我答应你,放她下来,你们几个退后,退后!”君历州朝他身后的人吼道,朝陆瑶伸手道:“阿瑶,我都听你的,你快过来。”   魏荣被拉回甲板,松了绑,口中的布条也取掉。   “阿瑶,你不要过来,他已经疯了,不是以前的那个福生了。”   魏荣话落变被君历州狠狠甩了一巴掌,她身子趔趄了下,险些倒地。   “你再动她一下,我立刻便跳下去。”陆瑶冷冷道。   “好,我不动,不动。”   陆瑶通过踏板,上了冰国的船,立刻走到魏荣面前:“你还好吧?”   魏荣摇头,唇瓣被冷风吹的发紫,抖动着,过了半天才说出话来:“阿瑶,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你快回去。”   “那你呢?”魏荣哭道。   “我没事,你快走。”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阿荣。   魏荣上了踏板,一步三回头的看陆瑶,满脸的担忧,陆瑶却冲她露了个安心的微笑。   曾江的心提的老高,看到魏荣稳稳的回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魏荣忍了许久的眼泪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曾江安慰道。   魏荣已经被吓傻了,劫后余生的感觉,嘴里喃喃的念着:“阿瑶怎么办?阿瑶怎么办?”   “娘娘会没事的,我先带你回船舱。”曾江将自己的斗篷给魏荣披上,抱她回去。   ……   冷风阵阵,吹着她的鬓发。她这几日夜夜噩梦,面容有些疲倦,却难掩仙姿玉色,凛冽风姿,如九天仙女。   他凝视了她许久,喃喃地道:“阿瑶,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你知道这两年我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吗?”   “我该叫你福生还是叫你君历州?”   “无所谓,因为不管是福生还是君历州都是你所赐,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福生,更不会有君历州。”   “我救的福生和我认识的福生都不会这样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   福生一愣,茫然地看着她,定定的过了片刻过后,脸色突然变得凶恶了起来。   “若你嫁的人是我,我也不必费尽苦心,你本该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先遇到你,你却要和这个上辈子害死你的人在一起,赵穆该死,他更该死,是他强娶你为后,害了你一生!”他的语调蓦然又尖锐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怨意。   陆瑶立刻打断他:“不管是上一世还是我都不会嫁给你,上一世你舍命救我,我很感谢,这一世,我拿你当弟弟,让你远离上一世的生活,就是不想你步上一世后尘,甚至在你做出那些错事,赵恒为让我安心仍放你回冰国,我和他没有对不起你分毫,可你呢,福生,你以德报怨对不起我在先,你乱杀无辜对不起苍生在后,修炼邪术,无道无德,我绝不能容你再如此逆天而行。”   君历州放肆大笑,眼睛也跟着泛红,有些哽咽道:“是,我是逆天而行,那又怎么样,我等了两世,凭什么不能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不会让你得逞。”比起赵恒出事,立不足两岁的小橙子为皇太女,倒不如他来继续做这个皇帝,他会是个好皇帝。   这一切既由她而起,也该由她而终。   君历州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是一点都不担心:“你以为你死了,便可结束这一切?你错了,只要我开启大阵,我们便可重入轮回,到那时,你遇到的人只会是我,也只有我。”   所有的人都不会存在,他们都不配活着。   “那如果我和你一起死呢。”她不会让他有机会开启阵法的。   武库司在武器研究上的确有成效,陆家的雷火弹经他们改造,威力大增,就她身上这些,足够炸毁整条船。 第1019章 不受控制   “死?哈哈哈……”君历州一副失心疯的模样:“我就是要和阿瑶一起死啊,还要他们……统统陪葬,我讨厌他们,我讨厌他们每一个人……”   君历州忽然按动机关,甲板裂开一道缝隙,两人身体跟着迅速下落,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落地的时候君历州用身体护着陆瑶,陆瑶并没有受伤。   只是身体突然失重的感觉让她有些眩晕。   陆瑶不确定她现在还在不在那艘船上,房间很封闭,看不到外面。   “阿瑶,以后不会有别人了,只有我们,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君历州按动墙上的按钮,木门缓缓打开,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君历州做的那些事她之前只是听说,可如今亲眼看到他造的杀孽,才觉得触目惊心,整个人都不好了,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这个畜生,你会遭报应的!”这些都是刚出生的婴孩,是个人都会不忍,更何况她也是一个母亲。   而他居然丧心病狂到用这些无辜的孩子来修炼邪术。   “我不在乎这些,阿瑶,很快,很快就结束了。”他做了很多实验,用这些婴孩都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戾气最重,这样才能达到最好效果。   “收手吧,你不会得逞的,便是真的能再入轮回,我也不想再遇到你这样的恶魔。”陆瑶厌恶道。   君历州却并不在乎:“阿瑶,这可就由不得你了。”他伸手点了阿瑶的穴道:“不要动,否则会伤了你自己,阿瑶,我不想你难受的,很快就好。”   君历州将陆瑶抱起,放进了一个水晶的棺里。   这水晶棺陆瑶有印象,上一世她就是躺在这水晶棺里。   她从七宝佛珠里看到过,上一世他寸步不离的带着这个水晶棺,勾起上一世的回忆,冰冷阴森的感觉让陆瑶全身发冷,头也跟着疼的厉害。   “君历州,你放我出去。”   “不可能,已经停不下来了……”君历州将她身上的雷火弹搜了出来,然后在她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君历州将自己的手腕也划了口子,两人的血流进水晶棺四周的凹槽,然后顺着凹槽将水晶棺围绕起来。   两人的血液混在一起时,君历州几近疯癫的大笑:“阿瑶,你看我们两个的血融合的多么融洽,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水晶棺里血越来越多,渐渐水晶棺开始变的猩红。   君历州却越来越兴奋,嘴里默念着什么咒语,那些婴孩随着他的咒语,摆出奇怪的阵法,晦暗的房间顿时红光大现,透着妖异。   接着,君历州拿出两个类似小孩玩的玩偶,一男一女,陆瑶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瑶被这红光弄的心神不宁,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脑子越来越混乱,上一世和这一世的场景交替的在她脑中闪现,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君历州面容随着阵法变的更加狰狞,陆瑶的意识也越来越浅,只听到君历州几近癫狂的声音:“成了,成了,马上要成功了。”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房间剧烈的震了下,陆瑶的意识被这陡然传入的巨响带了回来。   “窈窈,”   陆瑶听到有人叫她,是赵恒,一定是赵恒,只有他会这么叫她。   “赵恒,你还敢来送死。”君历州目眦欲裂道。   甲板上的机关看似只是沉下,其实这间房间藏在船舱的最底部,且可随时于船分离,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这儿,等找到时一切也都来不及了,没想到,赵恒这么快找来。   赵恒在船靠近前就找了一队深谙水性的士兵潜入了冰国船底,这就是为何不见顾昭华的原因。   顾昭华潜入船后,提前摸清了船上的构造,等着赵恒的指令,陆瑶和君历州消失后,赵恒也上了船。   只是,按着顾昭华所绘的地图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而君历州的这些手下也没有一个知道这船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   君历州的手下说设计这个船的人已经被君历州杀了。   赵恒只能凭着感觉找,也许是七宝佛珠有了感应,在靠近船尾时突然红光妖异,赵恒确定,陆瑶就在这里。   本来要破板而入,这才发现,这木板的夹层还有东西,乃精钢所造,情急之下,只能用雷火弹炸开。   只是炸开这里之后,船尾失重,这艘船也坚持不了多久。   赵恒本来让顾昭华离开的,可是他却坚决不肯,一定要救出陆瑶。   “君历州,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赵恒道。   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是非功过都是个人的事,可他拿天下苍生为注,他绝对不会容许。   “昭华,先救窈窈。”赵恒快速道。   顾昭华跑过去,扶起水晶棺中的陆瑶,陆瑶因为失血有点多,整个人十分虚弱。   “五嫂,你怎么样?”顾昭华问道。   他真是太蠢了,怎么五嫂几句话就把他知道的全套出来了,这都怪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幸好五哥及时找到了,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赵恒抛出七宝佛珠用眉间血为引,七宝佛珠的力量被唤醒,将那些妖异的红光都吸了进去。   “不可能,七宝佛珠怎么会为你所用?”七宝佛珠虽是佛家之物,但它亦正亦邪,不然不会每隔数百年便要凡尘历劫。   七宝佛珠上一世沾染了它和阿瑶的血,按说赵恒根本无法操控才是。   “从此窈窈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君历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赵恒说话有些困难。   因为七宝佛珠用的是他的眉间血,吸收的是他的力量。   他用自己的力量和阵法抗衡,虽然会破坏君历州的阵法,但他也会力竭而亡。   君历州本就精通邪术,很快发现了赵恒为什么能和七宝佛珠感应,大笑道:“赵恒,你这样等不到破坏我的阵法,便会先耗尽精血而亡,今日也是你的死期。” 第1020章 喜极而泣   赵恒并不受他影响,凝神屏气,不过,的确如君历州所言,这样耗下去,两败俱伤。   他早想到这种情况,但君历州这样的祸害绝不能留在世间。   君历州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赵恒虽不认得此物,但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吃力。   他的龙泉宝剑也是至阳之物,赵恒拔剑凌空飞起朝那东西刺去。   君历州却趁赵恒分神,朝陆瑶方向袭去。   君历州行如鬼魅,身法极快,顾昭华猝不及防的拉着陆瑶身子迅速后退了两步,肩膀挨了君历州一刺。   他手中拿的不知道是什么,顾昭华挨了一下,肩膀冒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赵恒发现后掉转身子朝君历州腾空而去,及时的护在顾昭华前面。   “带她走。”赵恒分神道。   “五哥!”   “走!”   “谁都走不了!”君历州眼睛发赤,操纵的傀儡人突然像是活了一般,朝他们袭来。   眼看局势再次改变,君历州的术法大涨,放肆大笑,而赵恒和陆瑶,昭华皆被困阵中。   君历州移步,将陆瑶扯进自己怀里,顾昭华被那些傀儡缠住,动弹不得,而赵恒还要和阵法对抗也是自顾不暇。   “既然你们这么想找死,那就成全你们。”反正他们迟早也是要死的。   君历州修炼邪术后他的功法大增,比之前那些冰国刺客速度更快,近乎鬼魅。   他拿起手中贴了符咒的利器朝赵恒刺去,陆瑶知道他邪物的厉害,身子在他手臂转了个方向,挡在赵恒身前。   既然一切由她起,那便由她终吧,能有这些年的时光,让她能有机会护陆家,能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切也值得了。   “不要!”   “不要!”   两道声音同时传出,一道是赵恒,另一道是君历州,这利器本就是至阴之物,又贴了符咒,被它刺中,便是灰飞烟灭,再无轮回可能。   君历州想收回手中的利器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陆瑶挡在赵恒身前那一瞬,七宝佛珠突然金光大现,如佛光普照,将赵恒和陆瑶的身体笼罩在其中。   君历州的利器在碰到那光束时,身体被一股外来之力震的向后退去,手中利器顿时化为乌有,接着身体也如粉末般消失,妖异的红光也顿时消失。   而陆瑶也因为这剧烈的震动彻底晕了过去,耳边只余赵恒那句撕心裂肺的窈窈。   ……   “她什么时候能醒?”赵恒一脸着急道。   这次出行赵恒为防意外也让许璐随行。   当时的情况太过诡异,君历州的身体在金光下消散,他的阵法也彻底破了,他们所在的船只因为这些变故,损坏更加严重,即将沉没。   他和昭华带过去的人大多被君历州的邪术傀儡所伤,幸好有曾江接应,他们这才在沉船前上了大齐的战船。   “回皇上,娘娘并无外伤,脉搏也正常……”   “一切无碍为何还不醒来?”赵恒急急道,哪有朝堂上半点风采。   尤其现在,衣衫凌乱,头发也因为和君历州交手变的乱糟糟的,毫无形象可言。   君历州魂飞魄散,他当然怕会影响到陆瑶,神情格外紧张,生怕陆瑶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可能是因为娘娘有了身孕,刚一个月,之前未曾察觉是臣失职。”许璐连忙告罪道。   “有了身孕?”   “是!”   “你说窈窈有了身孕?”赵恒像是魔怔一般喃喃自语的又重复了一遍。   赵恒走过去握住陆瑶的手,她闭着眼睛,面容安详,她的脉搏的确正常,呼吸匀称,的确是睡着了模样。   “窈窈,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赵恒抱着陆瑶的手凑到自己眉宇之间,鼻子瞬间酸楚的厉害,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许璐看了顾昭华一眼,顾昭华像是没察觉似的,继续守在一旁。   五嫂怎么还不醒来,刚才要不是五嫂替五哥挡着,只怕五哥要……   怪不得五哥为了五嫂空置六宫,因为五嫂值得。   这次回京,那些老臣再逼五哥纳妃的话,看他不怼死他们,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除了争风吃醋哪里能比得过五嫂。   许璐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顾小郡王是个木头桩子吗,看不清形势吗?这个时候不需要他好不好?   瞧瞧人家小曾大人,悄悄的就退出去了,这点眼力劲怎么做到皇帝宠臣的。   许璐本想自己出去的,可想到之前顾老封君和护国长公主对自己很好,想了想,走之前扯了扯顾昭华的衣袖,用口型道:“走了!”   顾昭华摇头:“你自己走,我要等五嫂醒来。”   许璐:……   这是缺心眼吧?   没看到皇上,皇上在……没有,她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皇上掉眼泪。   许璐一用力拖着顾昭华往外走:“你的手臂还要包扎,走!”   顾昭华肩膀挨了一刺,被许璐拽着还真有点疼,只得跟着她往外走。   ……   赵恒意识到自己流眼泪,自己都吓了一跳。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都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东西。这辈子流过的血都比眼泪多。   真的是太丢脸了,幸好没人看到,不然他真要灭口了。   赵恒用手掌胡乱的擦了下眼泪,吸了口气道:“窈窈,原来一切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现在终于明白慧然方丈留下的那句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一切看天意到底是为何意了。是我们的孩子还有慧然方丈留下的舍利救了我们。”   慧然方丈圆寂前交代将七颗舍利置于七宝佛珠之中,原来竟有此深意。   “窈窈,你快醒来,你又要做娘亲了,我们的小橙子要做姐姐了……”赵恒说到此,声音有些哽咽,连忙抬头才将眼泪忍了回去。   “我看到了……”一道声音柔柔的传入赵恒耳中。   赵恒面容闪过一丝的慌乱:“什么?”   “你哭了。”   “怎么会?我不可能会哭。”   “我看到了。”   “我才不会有那种玩意。”   “嘴硬,那我不理你了,我继续睡。”   “别,”赵恒着急阻拦,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她又睡过去了,都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我那是喜极而泣,窈窈,你又要当娘了。” 第1021章 盛世之兆   赵恒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呢,怎么老大人了,总是想掉眼泪怎么回事。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当,当……娘……”陆瑶不可置信道。   “是,若不是这个孩子,我们也不能脱险。”赵恒执着陆瑶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小腹上。   陆瑶听完,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就这样……君历州真的灰飞烟灭了?”   若不是他执念太重,做了这么多错事,她真不想他落得这般结局。   “是,大概这就是天意。”赵恒本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可如今却是不得不信天意了,所以他和窈窈是谁也拆不散的神仙眷侣,注定要长相厮守。   君历州灰飞烟灭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冰国失去国君,百姓没有感到难过,反倒跪谢上天,大肆庆祝。   毕竟君历州在位期间,滥杀无辜,肆意妄为,没有做过一件对冰国百姓有利的事,   之前赵恒将白江口五十里流域租借冰国,冰国百姓看到大齐子民安其居,美其食,早就心生羡慕,如今冰国暴君已死,愿意归顺大齐。   而以硕家为首的冰国贵族也及时呈上降表,从此愿归顺大齐,俯首称臣,岁岁纳贡,永以为好。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的解决问题,赵恒自然是乐意的。   圣元三年冬月二十二,冰国归顺大齐,互惠互利,永息兵戈。   京城。   大齐与冰国达成协议的三日前。钦天监唐监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大盛,十二星宿归位,镇四方妖魔,护天下太平,此乃盛世之兆。   唐监正还发现,代表皇后娘娘的天府星象被金光环绕,主宿主大喜,大齐将有千年难遇的明君降世。   太上皇听完激动的从龙椅上下来,握住唐监正的手不放:“真,真的?”   皇后有孕,是位小皇子?那他就不用再逼攸宜小丫头读书了?   说实话,生了几个不省心的儿子,他也没办法。   他其实已经渐渐能接受攸宜成为皇太女,毕竟,攸宜再如何,那也是他亲自教的,总比那个臭小子强。   如今听说皇后有孕,还将是位明君,当然欣喜不已。   他总算不用如此担惊又受累了,本来退了位享清福了,这几个月又累瘦了一圈。   陪太上皇坐在龙椅上的攸宜看到皇祖父跑了下去,也迈着小短腿爬了下去。   常贵和孙不二一左一右的护在身边,生怕小殿下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可孩子还好,气场很稳,已经一岁八个多月的攸宜走的很稳当。   “皇祖父,抱抱!”   太上皇这几个月上朝都带着小殿下,说实话,大臣们看着这祖孙俩,挺心酸的。   若真皇上任性出事,那可真是老的老,小的小,可怜呐。   还有唐大人,他的夜观天象到底当不当真?   自上次朝堂一鸣惊人之后,唐大人伟岸高冷的形象受损不少。   比如现在,大家现在看他的眼神和看街边的神棍没有区别。   之前在皇上面前溜须拍马的他们也认了,可这次不一样,这是在欺骗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幼小的心灵。   “太上皇,臣夜观天象,绝不会错。”唐钰信誓旦旦道。   他这次把老命压上,要是不准,他上山当和尚去。   太上皇抱起攸宜,激动的也顾不上这是在朝堂上了:“攸宜,你要当姐姐了,以后这江山有人替你扛。”   多好的孩子啊,狠心的爹娘怎么忍心丢下跑了呢,还想把江山丢给这么大点的孩子,这还是人吗?   这下好了,有人扛了,攸宜只要做个快乐的小公主。   半个月后,白江口捷报,皇上大胜,冰国归顺大齐。   大齐朝堂一片振奋,大家这几月提着的心总算能放回肚里了。   这几个月朝堂一片和谐,不吵不恼不作妖,连刘御史每每见了小公主都心疼不已,也不弹劾什么立皇太女不合祖制了。   那些年纪大的大臣也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看小公主的目光都格外慈祥。   可以说,小公主是在所有的大臣的见证下学会走路的。   小公主每日在朝堂上走到这个面前叫声爷爷,到那个面前叫声叔叔,伯伯,谁不心疼啊。   当然,也都在心里盼着皇上早日回来。   小公主走到肃王殿下面前,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皇叔,肃王忙把小公主抱起,抱孩子的动作十分熟练。   几月前,王妃也为他诞下一位小郡主,肃王殿下别提多得意了,每日的炫耀。   据说柔太妃已经不管淮王的婚事了,发话让他自生自灭,孤独终老。   如今每日往太上皇的殿里跑,逗小公主玩,太上皇殿里别提多热闹了。   太上皇这日下朝精神抖擞的很,总算有种人生圆满的感觉了。   如今只等那个不孝子平安回来,他也好卸下重担。   赵恒因为陆瑶刚有身孕,又受了惊吓,便打算在白江口休养数日。   而这期间,赵恒也没有闲着,大齐如今战船的确战无不胜,不过,士兵水上作战经验还是缺乏,且熟识水性的士兵并不多。   赵恒吸取经验,让驻守将领勤练凫水,因为大齐开通海上贸易之后,所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小小的冰国。   陆瑶也支持赵恒的想法,只是,她如今有身孕,赵恒不让她耗费心神。   而这次亲征,也让白江口将士士气大增,立志报效国家。   魏荣之前被君历州绑架也受惊吓不少,发了烧,孩子险些小产。   曾江吓的不轻,日夜守在魏荣身边,生怕魏荣再出一点意外。   若是魏荣和孩子有意外,他大概也不用回京了。   抛开家里的态度的态度,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次带魏荣出京,的确是他有些自私和大意了,只考虑自己,没有考虑这其中的危险。   以后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她跟着他冒险。   还好,魏荣身体一向好,再加上有小神医许璐在,很快便调养好。   陆瑶腹中胎儿月份尚浅,许璐还诊不出男孩女孩,可魏荣已经八个月了,许璐早诊出魏荣怀着的乃是男孩。   曾江倒是希望是个女儿,一来他自然希望荣儿为他生个像她那样可爱的女儿,再者,就他目前在曾家的地位,荣儿产下曾家嫡子后,只怕他在家里更是可有可无了。 第1022章 男女之别   只可惜,曾江这愿望要落空了。   不过,魏荣倒是很喜欢,这样以后等有了妹妹,哥哥就可以保护妹妹了。   曾江还未告诉府里魏荣有孕的事,在信中也是报喜不报忧,省的他们担心。   只怕若是知道了,以他娘的性子,一准送来一大堆嬷嬷奶娘过来。   这样挺好,他可以陪着她,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   当然,若没有这场意外,一切将会更完美。   陆瑶上次怀小公主一切正常,可这次格外嗜睡,每日又大半日都在睡觉,许璐检查后说身体无碍,孕早期嗜睡也是正常情况。   可赵恒仍是不放心,每次陆瑶睡觉也要在旁边守着。   若是白日里睡觉超过一个时辰未醒,都要在旁边叫她名字,陆瑶有时被他吵醒心情不好,不耐烦的推开他的脸,翻身继续睡。   有一次推的太用力,直接打到赵恒唇瓣上,唇瓣肿了好几天。   赵恒顶着肿着的唇瓣出去时,曾江盯着瞧了半天,皇后娘娘果然……厉害了。   阿荣说的没错,皇后娘娘都是对的,绝不会错。   顾昭华这次被利器所伤,伤口看着不大,可却伤的很深,药材进不到伤口深处,再加上顾昭华平日也不注意,导致反反复复总是不好。   顾昭华坐在那让许璐给他处理伤口,倒是也不多疼,只是她这样这看,那看的,顾昭华有些不自在。   “许太医,你这……到底行不行啊?”   许璐撂下手中的纱布不干了:“顾郡王,像你这样伤口不好每日又是舞刀弄枪,又是下河凫水,谁能治好你的伤,保住小命就不错了,你要再这样不听话,就是神仙下凡也治不好你的伤。”   顾昭华是为救陆瑶受的伤,许璐得了吩咐,每日照料,还会煎药送过来,可这位爷,伤口不忌讳,药也是时喝时不喝,让她怎么治?   当大夫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配合的病人了。   许璐突然生气,连手中的纱布都扔了,把顾昭华吓了一跳。   “我不是质疑你医术。”   “我医术当然没问题。”她师父可是文绪,怎么可能有问题。   “那你盯着看那么久……”光着膀子,看的他怪不好意思的。   说实话,还没哪个女人敢这么盯着他那么看。   顾昭华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目光四处飘散。   许璐盯着顾昭华看了会儿,像是想到什么,顾郡王不会觉得她对他有意思,故意的吧?   天哪,这是什么好笑的笑话。   就这小孩心性,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好不好。   再说,她比他大呢。小屁孩一个。   许璐想了想,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免得造成误会,若是让娘娘忧心那就不好了。   “顾郡王放心,我是大夫,大夫眼中并无男女之别,郡王这样的我以前也见过不少,郡王在我心中和之前那些病人一样,所以郡王不用不好意思。”   “谁不好意思了。”顾昭华反驳:“你又看又摸的,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最后一句说的不太有底气。   许璐气笑了:“我又看又摸?望,闻,问,切是大夫诊病最基本该做的,郡王实在是想多了,下官绝对不是故意的。”   “你一个大夫怎么如此……锱铢必较,我不过随口说一句,你说这么多。”   “怕顾郡王误会下官,下官失言。”   “你……”顾昭华被气的不轻,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和一个女子吵什么吵,失了气度。   “郡王若是再不好好配合,下官只能如实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让娘娘另想办法。”许璐道。   “行行行,配合你还不成,别因为这事烦五嫂。”五嫂这次受惊不轻,险些丢了命去,又怀着身孕呢,他才不要让她忧心。   “郡王若是配合,不出五日,伤口便能结痂。”   “五日那么久?”一日他都嫌难受。   “本来不需要这么久的,可郡王折腾这么几日,五日已经算少的了。”   “好吧,好吧,你快点弄,我配合就是。”顾昭华无奈妥协道。   “那郡王要忍着些,接下来可能有点疼。”他的伤口里面应该也沾水化脓了,要先把脓水处理了。   “来吧,来吧,本王从不怕疼。”顾昭华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才一说完,就皱眉发出嘶的一声,正要说让她轻点,可想起自己上一刻的话,生生忍住了。   这女人心黑,手黑的,行,真行。   许璐勾勾唇角,忍住了,就得让他疼点,看这位小霸王还敢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不过,要用针将脓血弄出来,的确是会疼,而且,难处理。   许璐刚才看了那么半天,就是在想着看怎么能让他少受点苦头,如今倒是容易了,怎么疼怎么来,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顾昭华额上起了一层的汗。不要问,问就是一点不疼,房间太热了才出汗。   “郡王若是疼,要告诉下官。”   “呵,你尽管动手便是。”顾昭华一副不屑的口气。   顾昭华下一刻便更后悔了,因为更疼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顾昭华的后背湿透了,他特别想洗个澡,一身的汗,难受。   “郡王伤口莫要再沾水,否则下次处理要重新在旁边割开一条伤口才能祛除里面脓血,会更疼。”   顾昭华哼了一声,伸手拉起自己的衣服,不想理人,关键是疼的不想说话。   许璐出了顾昭华房间,才彻底挽唇笑了出来。   顾老封君和长公主在世时最疼的就是顾郡王,打小养的他是无法无天,可顾家风水好,没把这孩子养歪了,说实话,除了任性妄为些,也没什么了。   毕竟年轻嘛。   顾昭华在房间里待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觉得伤处不疼了,他不是能在屋里耐得住的性子。   晃悠着晃悠着便出去了,看到士兵手里的刀就想过来舞弄几下,可还是忍住了。   看到赵恒从樊将军营帐出来,立马迎上去了:“五哥。”   樊将军看到顾昭华连忙行礼:“顾郡王。”然后才退下。   “伤口好些了吗?”赵恒看顾昭华肩膀动作有些不自然。   “好多了,许太医说再过几日便没事了。”顾昭华不想赵恒担忧。   “伤口深,仔细养着,勿要大意。”有些伤口看着不严重,但若不好好养,是要留下隐患的。 第1023章 神勇无敌   赵恒最开始担心那个利器上有毒,让许璐仔细检查,毕竟顾昭华被刺伤后,伤口流出的血是黑色。   可检查之后发现并没有毒,至于黑色的血,许璐也无法解释,她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事。   毕竟君历州已死,到底为何谁也不知道了。   不过,为了保险,赵恒还是给顾昭华服用了陆玉庭自制的避毒丹,以防万一。   而许璐这几日每日都要去检查顾昭华伤口,确定无毒,而伤口的发炎都是因为他不喝药和每日凫水引起的。   “五哥放心,有许太医在,没事。”许璐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毕竟是祖母和母亲都认可的。   “不可大意。”赵恒交代完顾昭华注意身体,又和他聊起这一代未来的军事布防。   这两年顾昭华的成长是众人目睹的,虽然性子还是大大咧咧,在朝堂上气的那些御史想把他嘴堵上。   但顾昭华在领兵方面的确是大有长进。   而且,在鼓舞士气和笼络军心方面,顾昭华的性子有天然的优势。   有些人费尽心思的结果,他轻易便能和将士打成一片。   才到此地一个多月,将士们哪个不夸一句顾郡王神勇无敌,不愧是战神将军后人。   用不了几年,大将军的担子他便可以接过了,大齐的兵权由他统领,他也能放心。   “五哥,开通海上贸易只怕那些大臣未必同意,不过只要五哥决定的事,臣一定鼎立支持,而且,大齐确实缺少海上作战经验,以至这么多年,连小小冰国都敢挑衅我大齐国威。”顾昭华作为赵恒的头号粉头,自然是支持的。   他这些日子和士兵们一同操练,也知道了不少他们的想法,这些都可以供于五哥参考。   赵恒拍了拍顾昭华没受伤的一边肩膀:“的确如此,只是开通海域非一朝一夕,只怕到时还需你亲自走一趟。”   “五哥放心,臣绝对不会让五哥失望。”顾昭华郑重领命道。   半个月后,赵恒一行人启程回京,白江口将领整齐相送,整齐划一的架势堪比出征。   有生之年能见到大齐皇帝,能和战神将军后人一同并肩作战,这些就够他们自豪一辈子。   号角起,赵恒站在甲板上,迎风的旗帜,辽阔的江面,勇猛的将士,有生之年,他定要天下百姓都安享太平,不辜负那些用鲜血铺路,将他推上帝位的人。   还有窈窈。   他答应过她,会亲手给她缔造一个盛世天下。   他终会做到。   赵恒低头,看着身旁的陆瑶,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船只渐渐远去,赵恒才道:“甲板上风大,我陪你进去。”   陆瑶点头,的确是有些冷,她如今怀着身孕,不好受凉。   她这次大概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比怀着小公主时辛苦许多。   不止嗜睡,还孕吐严重,虽然这孩子在关键时候救了他们,但如今度过危险,赵恒也渐渐忘记。   每当陆瑶难受的时候,赵恒都要骂一句不孝子。   他决定了,生完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让窈窈再受苦了。   若是大臣们不同意立皇太女那就从肃王或者淮王那里抱一个过来养吧。   给皇家传宗接代的事就交给他们,他们可以多纳几个侧妃,为赵家开枝散叶。   赵恒觉得这是隔好主意,守在陆瑶身边喂她吃橙子。   陆瑶上次怀孕的时候最喜欢吃橙子,可这次吃了橙子也会吐。   赵恒看着心疼,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在府中抱孩子的赵煊打了几个喷嚏,妈呀,怎么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呢,冷飕飕的。   沈凝霜进来的时候赵煊正抬头看着屋顶,傻愣愣的。   “在想什么?”沈凝霜道。   赵煊摇头:“突然就打了几个喷嚏,总觉得没好事。”   沈凝霜摇头失笑:“你这又是什么依据。”   赵煊在大理寺破了不少案子,如今在京中口碑渐好,甚至有神探之名。   女儿出生的时候还有不少受过恩惠的百姓送来了鸡蛋,母鸡之类的东西。   对他们而言,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可对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他们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赵煊摇头:“我的感觉一向很准,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总感觉被人算计了,如今五哥不在京中,他还是小心些好。   那些个老臣没比牛鬼蛇神好对付,一天一个主意的,吵的人心烦。   而且,如今来大齐游学的小国贵族越来越多,难保其中就没有怀二心的。   之前就有个小国王子险些中毒遇害,在大齐的地盘上,若真出了事,大齐自然要担责任。   幸好他机灵,留意他身边的人,才发现是他身边混进了奸细,凶手便是他的亲弟弟,目的便是让他死在大齐,只要他死了,王位便只能由弟弟继承,还会让大齐愧疚,更厚待他们的国家。   啧啧,不得不说这主意是真好,可惜呀,还是逃不过他的慧眼。   这种小把戏他打小见多了,更大的阵仗他都见过,别说这个。   五哥真是了解他,他太适合在大理寺了,每次破案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搞不好那群王子公主的又在作妖,他今日还是再去国子监看看。   沈凝霜看赵煊表情神神叨叨的,也不多说:“婉然睡着了,王爷不是要去忙。”   赵煊点头:“那我走了,中午不回来用膳,晚上我早些回来。”   沈凝霜点头,赵煊本来已经走了几步了,突然又掉回头来,握住沈凝霜的手道:“王妃辛苦了,待五哥回京,春日里我带你和婉然去京郊的别院度假。”   沈凝霜见他如此,笑了笑:“那臣妾便等着了。”   “放心,五哥前些日子来信,已经大胜冰国,不日便能启程回京,若是够快,四月份便能回到京城,那时京郊的景色正好,我们到时过完夏日再回京。”   沈凝霜点头,赵煊说完,才大步出了院子,外面风大,将他的袍子卷起老高。   沈凝霜笑着回屋,柳叶给她掀开帘子道:“王爷对王妃是越来越体贴了。” 第1024章 名花有主   沈凝霜低头一笑,眉宇间皆是温柔,她也从未想过有这一日。   她羡慕忠贞不渝的爱情,心里也曾有过喜欢的人,但如今都是过去了。   她庆幸她一直将那人深藏于心底,未曾宣之于口,没有给他造成困扰,亦没有做出让自己难堪的事。   他很好,只是不是她的。   她出嫁时也曾想,大抵,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人,和肃王相敬如宾的过一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沉闷却无趣。   但没想到竟是……大抵果真是那句,人生的事,谁又说的准呢,活在当下,便珍惜当下。   这样挺好,能安稳惬意岁月静好,谁又想做个让人生厌的悍妇呢?   “今日王爷衙门里忙,午膳不回来用,吩咐厨房做些王爷爱吃的让兴旺送去。”沈凝霜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柳叶笑着应道。   小姐以前的日子过的太苦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操心家里的一切,明明是花一般的年纪却操着老妈子的心,还落了个悍妇的恶名。   当初太上皇为小姐赐婚,小姐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安慰老爷,但作为小姐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她知道小姐的难过。   王爷以前的名声多差啊,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舍得把女儿嫁过来。   谁曾想王爷虽然府里的确是有不少姬妾,但都遣散了,而且又体贴又顾家,可见老天开眼,知道心疼她们小姐了。   小姐说的对,只要踏踏实实的,无愧于心,这日子总会有奔头。   赵煊没有去大理寺,先去了国子监,国子监那些个小国王子公主的挺能起幺蛾子的。   这一年里可没少整事,也是疯了,就他们那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好争的,眼皮子不是一般的浅啊。   赵煊到国子监,免不了和魏铭碰到,虽然不怎么想,还是碰上了。   “王爷。”   “祭酒!”   二人都只是拱了拱手,赵煊虽是王爷,但在衙门里只是侍郎。   祭酒职位不算高,但历届祭酒最后都是帝师,一般人,除非觉得自己的日子不舒坦了,才会让未来帝师行跪礼。   说白了,这是对文化人的尊重。   魏铭是睿王的伴读,而赵煊曾经是跟着睿王混的,两人自然是熟悉的。   但熟悉归熟悉,关系一般。   不为什么,就是学渣对学霸天然的不喜。   更确切的说是望而生畏。   一起读书的时候,赵煊就总有这种感觉,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又知道,他到底什么不知道?   在智商和学问上被碾压的死死的,连睿王都拿他没办法,更别说他了。   “这些日子辛苦王爷了。”国子监先是增了女学,又有别国游学的学生,学生人数是以前的数倍,的确难管理。   “小事。”赵煊这语气透着些得意,查案这种事得靠天赋,学问再好也没用:“祭酒若是有需要尽管到大理寺找本王。”   魏铭愣了下,需要大理寺帮忙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肃王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不过,还是礼貌的笑了笑:“多谢王爷。”   “好说,好说,国子监既无事,本王就不多留了。”说实话,听到那些学生吟诗做赋的听着难受,头疼。   “王爷慢走。”   待赵煊离开,三九才道:“大人,这位肃王殿下说话怎得……”   三九看到魏铭的目光这才没把后面不着调三个字说出来。   “妄议皇族最轻也要仗责一百。”   三九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臀部,然后摇着头:“奴才什么都没说。”   他是想说,肃王殿下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魏铭摇头继续往前走,三九小步追上:“大人,郡主已经三个月未有书信了,大人一点都不着急吗?”   郡主自春日里去了陆家军军营已经大半年没有出现过了,起初还有书信,如今连书信都没有了。   “三九你平日里有空多看些书也不至于如此无所事事。”魏铭无奈道。   “奴才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又不考状元,奴才只要会帮大人磨墨跑腿就行。”   “人生总要有目标。”   “奴才的目标就是帮大人磨墨跑腿啊。”   魏铭:“……”   他竟无言以对。   三九看魏铭不说话又道:“大人,今日是腊八,老夫人昨日就派了人,说让公子一定要回去用膳。”   “知道了。”   魏铭被三九吵的有些头疼,正揉着太阳穴,听到一道女声:“祭酒,我可算找到祭酒了。”   小姑娘跑的气喘吁吁,的确是没有撒谎。   魏铭微微朝后退了一步:“湖阳郡主!”   “说了多少次祭酒唤我娇娇便好。”湖阳郡主娇笑道。   湖阳郡主是玉宁公主和驸马的独女,驸马去世后玉宁公主养了许多面首,可对女儿湖阳郡主却是极为疼爱。   国子监开设女学,湖阳郡主自然是有资格入学的。   “礼不可废。”魏铭面无表情道。   “祭酒,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还有腊八粥,还热着,祭酒快些用吧。”湖阳郡主从旁边丫头手里拿过食盒道。   “多谢郡主美意,我已用过早膳。”魏铭自然不会收学生的东西,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不得安生了。   湖阳郡主一脸娇羞,欲说还休的模样:“祭酒非要如此客气吧,我娘昨日去了拜访了魏夫人,我们……”   三九一听,这是要不好啊,怪不得昨日府里派人让公子今日务必回府,早上来送腊八粥时又交代了一遍。   三九着急了,凑上前摆手道:“大人,这可不行,您可是名花有主的。”   三九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一愣,湖阳郡主怒道:“什么名花有主,本郡主和祭酒说话,你休得多言。”   “回郡主的话,我们大人已经是丹阳郡主的人了。”三九可怜巴巴的解释道。   魏铭:“……”   他什么时候成了丹阳郡主的人,他怎么不知道?   湖阳郡主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丹阳郡主?这,这,怎么可能?她,她还是个孩子。”   “娃娃亲啊,我们家乡很流行的。”三九热心道。   “三九!”魏铭呵斥道。   “奴才说的句句是真啊,大人莫要因为郡主不在京城就拈花惹草。”三九觉得大人太不懂事了。   丹阳郡主多好啊,长得美,人又好,丹阳郡主身边的秋菊姑娘也伶俐可爱,给他带的糕点比铺子里的还好吃。   湖阳郡主眼泪汪汪的看着魏铭:“祭酒,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第1025章 不敢不从   魏铭内心和湖阳郡主一般,他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三九说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比如娃娃亲。   比如拈花惹草。   “三九,不可胡言!”魏铭抬高了几分音量。   “大人,奴没有胡说,丹阳郡主交代了秋菊姑娘,说勿要让大人趁她不在被人勾走了。”三九一脸委屈道。   他是真心替大人着想的,丹阳郡主还说了,大人年纪大了,魏夫人逼得紧,难免什么莺莺燕燕的就往上凑,大人脾气好,未必应付得来,一定要让他替大人把好关,等元日的时候回京要重重赏他。   如今算算日子,郡主应该快回京了,大人可千万不能被骗走了,不然没法和丹阳郡主交代呀。   而且这位湖阳郡主长得没有丹阳郡主好看啊,大人可千万不能被拐跑了,他看人可是很准的。   就比如,他第一眼看到大人就觉得惊为天人,是天上神仙下凡,结果如何?他们家大人可是文曲星君,他看人的眼光绝对错不了。   “你这奴才,尽是信口开河,那丹阳郡主才多大,莫不是你自己喜欢丹阳郡主?”湖阳郡主道。   “湖阳郡主慎言!”魏铭打断了湖阳郡主的话。   他一向温润,可少年得志,虽不能说位高权重,但至少被人敬仰,如今态度严肃,自是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严厉。   “此事关乎丹阳郡主声誉,还请郡主慎言。”魏铭又重复了一遍。   “大人说的是,奴身份卑贱,郡主如皓月皎皎,奴自不敢有非分之想,郡主莫要诋毁。”三九不满道。   “还不住口,如此胡言乱语,还不下去领罚。”魏铭等三九说完才开口喝止。   他声音并不大,却极其威严。   “是,大人。”不就是罚写字吗,罚就罚。   湖阳郡主自知刚才那样的话太失礼,连连道:“是小女情急之下失言,小女是太着急,小女对祭酒倾慕已久……”   “郡主,臣无意婚姻,国子监乃教学重地,郡主日后莫要再提,否则,臣只能按书院规定,责令郡主退学了!若无事,臣先告退。”魏铭说完后退了一步后,这才转身离开。   三九看自家大人走了,朝湖阳郡主躬了躬身,也跟着告退了。   三九小跑着才追上魏铭:“大人,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大人从来都是步履悠闲,哪像今日这般,像是生怕被人追似的。   魏铭不想说话,有些头疼,刚才那些话他也不知有没有对旁人说过。   这种莫须有的流言太有损女子闺誉了。   且这些流言还是从他身边人传出的,别人自然以为是真的。   陆瑾不过是个小丫头,若过两年长大了,有了自己心仪之人,这些岂不伤害到她。   “大人,那湖阳郡主没有追来,大人不用走这么快。”三九一边快步跟着,一边喘着气道。   “三九,你让我安静会儿。”魏铭沉声道。   他素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别说发火,便是口出恶言都没有。   这会儿确实被三九这孩子气的不轻,而且头疼。   “是,大人,小的一会儿在门口守着,不让那湖阳郡主进来。”   魏铭:“……”   魏铭铺开纸打算写封信,可提起笔半天也不知要写什么。   陆侯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在那次送瑾儿回府不久就带女儿去了军中。   陆瑾一开始的确有送信过来,可这两个月没了信,就连她的丫头秋菊也少到国子监来。   陆侯不想让他和陆瑾有所接触,三九说出这些话,的确是不应该。   算了,写信没用,等有空他亲自向陆侯解释吧。   三九这孩子,的确该严加管教了。   陆瑾这些日子忙的很,之前陆玉庭遇刺的那个龙虎山,又被土匪占据了山头。   这些土匪也真是不怕死,三年前被连窝端了之后,这么快又死灰复燃了。   前段时间劫了好几家商队不说,还骚扰附近的百姓,百姓报了官,朝廷这才下令剿匪。   陆家军中女兵也训练一段时间,便请命剿匪。   陆侯想了想,觉得倒不失为一个考验她们训练成效的好方法,不过,陆侯并没有直接答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说对方只是一群土匪,但也不容小觑。   这些女兵虽然是以皇后娘娘亲卫军的名义成立,以后归皇后娘娘指挥。   可目前她们还没有达标,且又在陆家军中受训,那便一视同仁。   她们要请战,也要看她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陆侯让她们交出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若被采用,此次剿匪便由她们打头阵。   陆瑾这次卯足了劲,新皇继位后京城里都安生的很,连治安都好了不少,哪里能有这样的好机会。   之前跟着顾郡王出去行侠仗义也是抓几个街边偷窃的小毛贼,有一次实在是没地方发挥实力,还乔装去了三哥的赌坊。   不过,一进去就被发现了,被请了出来,回家还被娘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可陆瑾再怎么求都没用,陆侯铁石心肠,始终一句话,拿出真本事。   没办法,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上,等她以后做了大将军,哼,想打谁打谁,想打哪打哪,她自己说了算,再不用看爹爹脸色。   陆伯山倒是很喜欢女儿这股子韧劲,这两个女儿瑶儿善谋,瑾儿这点虽不及瑶儿,但她身上有股子不输男儿的豪气和勇气,的确有几分将才。   不过,到底还年幼,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性子还得磨练。   ……   湖阳郡主一回府便和玉宁公主哭诉今日在国子监发生的事。   “你说陆家那小丫头?”玉宁公主不屑的笑道:“我的傻女儿,那还是个奶娃子呢,也就你傻乎乎的当真。”   “可魏祭酒身边的小厮三九就是这样说的,女儿瞧着,八成是陆瑾看上了魏祭酒,陆家势大,祭酒也不敢不从啊。”   陆家可是出了位皇后,谁不知皇上空置六宫,独宠皇后一人,皇后说什么便是什么。   玉宁公主皱眉,倒也不是没那个可能,若真这样……那便只能请皇兄做主了。 第1026章 比较麻烦   玉宁公主为了女儿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   最早的时候打过景王的主意,可那时徐贵妃中意的是如今的皇后娘娘,看不上她女儿,还冷嘲热讽了一番,这婚事自然不成。   如今看来倒是因祸得福,若是嫁了景王,那可真完了。   后来看上了陆玉庭,可惜还没等她出手,被六公主定了,她总不好和皇上抢女婿。   曾江死而复生后,她立马就派人去了曾家,曾江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家世也好,她是满意的。   当时觉得,这孩子简直就是她女儿的良配,不然怎么会有那一劫,和六公主就解除婚约了呢。   因为共同看上了曾江这个女婿,她和九王妃还起了龃龉。   两人没少冷嘲热讽对方,顺便给对方女儿使绊子,当然,婚事也没成。   女儿蹉跎到今日已经十八岁了,再不定下可真就成老姑娘了。   这看来看去,魏铭是最好的,魏铭可是大齐的文曲星君。   以前她是不敢肖想的,不止她不敢,所有人都不敢肖想,耽误了文曲星君做学问那是要被打死的。   如今可不一样了,魏家风光不在,魏铭守孝到现在年纪也不小了。   她的女儿可是郡主,身份绝对配得上他了。   玉宁公主越想越觉得合适,便直接进宫了。   皇兄退位后脾气好了不少,族中人但凡有所求,基本都会恩允。   再说,她这个可不同,不是去打秋风,是请旨为女儿赐婚,这是好事。   太上皇正在陪着孙女玩呢,听说玉宁公主求见。   “她今日怎么有空?”皇上并不待见玉宁公主。   比起殉国的护国长公主,这个妹妹的确是没什么用,除了多些风流韵事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皇上也不能不见,毕竟,玉宁公主曾在太后膝下养过一段时间,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些的。   “这……老奴也不知。”常贵干笑道。   玉宁公主进宫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比较麻烦。   之前户部郎中死在她床上的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也是个比较让太上皇头疼的人。   “玉宁拜见皇兄。”   “好了,好了!这些虚礼就不用了。”言外之意,有话赶紧说。   玉宁笑了笑:“这几日没进宫,小公主越发玉雪可爱了,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小公主刚出生时那可真叫一个丑,如今真是越长越好看,所以,此刻的夸奖也格外真心,毕竟她也到了做祖母的年纪。   太上皇十分认同:“攸宜是大齐的小福星,自是有福气。”   太上皇对钦天监正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唐钰说了,小公主是大齐福星,而即将出生的小皇子将会是千古一帝,越想越兴奋。   “皇兄可真有福气,不像我……”玉宁公主做出一副惆怅的模样。   太上皇看了玉宁一眼,脸上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又出了什么事?”   “皇兄,你也知道,湖阳已经十八了,她的婚事始终是我的一桩心病。”玉宁一边说一边看着太上皇的表情。   太上皇点了点头,的确是年纪不小了。   玉宁公主看太上皇并没有不耐烦,这才继续道。   “皇兄,玉宁最近倒是相中一人,湖阳也喜欢,今日进宫便是请皇兄能做主赐婚。”玉宁道。   太上皇挑眉哦了一声,然后道:“是哪家小子?”   玉宁笑道:“皇兄,这个人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就是魏家的小子。”   “魏家小子?”太上皇的表情有点惊呆。   便是他如今也不会用魏家小子来称呼魏铭了。   自从他连中三元之后,朝中一些官职不算高,或者年轻的,都要称他一声星君。   她可真是敢叫,这位她口中的小子如今是国子监祭酒,未来太子的老师,也会是帝师,被他称为魏家小子,他都为魏铭不平。   大概是这个称呼让皇上太过震惊,乃至没意识到她的内容,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问了句:“你说你看上魏祭酒?”   玉宁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皇兄,是湖阳,玉宁是替湖阳相看的。”   皇上一时间没话说,后面常贵也一脸惊呆,玉宁公主眼光是真不错,也真敢想。   孙不二也觉得玉宁公主疯了,这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做梦了。   “你觉得合适?”太上皇的意思很明显了。   说实话,他都不敢肖想魏铭,若是小六没成亲他倒是敢想想,连小七他都觉得会委屈魏铭那孩子,她可真是……自不量力。   “皇兄,年轻人嘛,等成了亲自然一切合适,魏铭年纪也不小了。”玉宁公主的意思很明白。   “男人二十二也不算什么,昭华今年也二十一了。”皇上想起了至今单身的外甥。   玉宁以为太上皇要撮合顾昭华和湖阳郡主,立刻道:“皇兄,湖阳和昭华不合适。”   顾昭华将来是要继承大将军职位的,领兵上战场,那多不安全,不行不行,她不同意。   皇上白了玉宁公主一眼:“的确不合适。”   昭华那孩子多好,他要敢将湖阳许给昭华,他还怕长公主晚上到梦里找他呢。   玉宁干笑了两声:“湖阳那孩子不太懂事,和昭华的确不合适,玉宁觉得湖阳和魏祭酒倒是脾性相投,十分有话说。”   顾昭华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外甥,这可真不是传说。   “魏家是何意见?”太上皇可不傻。   若是魏家同意,只怕她也不会进宫求他了。   “皇兄若是赐婚,那对魏家可是天大的荣耀。”   “这份荣耀人家未必想要。”太上皇这话一点面子也不给玉宁留。   玉宁也没什么尴尬的,笑了下:“皇兄说的是,所以玉宁不是来求皇兄您作主吗?”   “玉宁啊,你也知道,朕已经退位了,多管闲事会招骂的。”太上皇一点都不想惯。   这虽不能说是逼良为娼,但也差不多了,他要敢答应,那些御史还不把他喷死。   魏铭可是大齐读书人的楷模,年轻人想成为他,年长的想自己的孩子成为他。   那些读书人骂起人来嘴皮子有多厉害,骂起人来词儿都不带重复的,学问好是真有用啊,他那时就恨不得自己能喷回去,可惜学问不太够。   动手又不能,动嘴又不行,愣生生的给他憋了一身的病,不然也不至于退位做太上皇。 第1027章 得罪不起   少管闲事保平安,御医说了,他不能劳心劳力,他还想多活几年.   他还没见到他那个未来千古一帝的小皇孙呢,他得活着,要坚强。   那个狗东西应该半年后就能回来了,熬过去,熬过去什么都好了。   “皇兄,这怎么能是闲事呢,这是我们自家的家事,别人也管不了这个。”玉宁公主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才笑着装傻道。   “皇家的家事就是国事。”这是刘御史的原话,太上皇听的多了,顺口就来。   “皇兄,湖阳这孩子婚事一波三折的,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皇兄就成全这可怜的孩子吧……”玉宁公主拿出帕子哭了起来。   太上皇被吵的心烦,魏铭那么好的孩子落到这母女手里,那算是完了,他的小皇孙还要等魏铭教导呢。   绝对不行!   “玉宁啊……”太上皇的话骤然停住,抚着胸口,眉头一皱,表情痛苦,常贵赶紧上前:“太上皇,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太上皇无力的点头:“朕怕是要不行了……”   “太上皇你可别吓老奴,快,叫太医,叫太医……”常贵喊道。   孙不二极配合的向外奔去,赵攸宜趴在太上皇怀里:“皇祖父,皇祖父怎么了?”   昆仑和威风护在小公主边上,跟两尊门神似的,玉宁公主想过去看一眼,也不敢上前啊。   这两个畜生长的这么吓人,谁敢上去。   “皇兄,皇兄你怎么样了?”玉宁也很担心啊。   这万一太上皇突然这时候发病,那岂不是要连累她?   这么大的锅,她可不背。   可太上皇哪会应她,倒是常贵哭唧唧道:“太上皇这会儿说不出话来……”   “这,这怎么办啊?”皇上不在宫中,太上皇若出事,那朝廷要乱啊。   “太医马上就来,公主若是无事便一起等太医吧。”   无事?   她有事,她很忙的好吧。   “太上皇身子不适,那玉宁就不打扰皇兄休息,玉宁先告退了……”说完急吼吼的走了,小丫头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上皇,您觉得如何了?”   太上皇颤巍巍的来了句:“走了?”   “走了,走的可快了!”太上皇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太上皇这才起身,擦擦小公主的眼泪:“皇祖父没事,皇祖父和攸宜玩游戏呢!”   小公主这才破涕为笑了:“祖父坏坏,吓到攸宜了。”   攸宜自父皇母后离京后,和太上皇待在一处的时间最多,祖孙俩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感情格外亲厚。   若是换了旁人说太上皇坏,那立刻就拉出去,不说斩了,一百大板是绝对少不了。   可赵攸宜这么说,太上皇不恼,还大笑:“是皇祖父不好,皇祖父这是没办法啊,现在就盼着你那没良心的父皇早些回来。”   “父皇坏坏,攸宜不理他。”攸宜已经一岁七个月了,会说的话还不多,不过,她每次都表达的极其简练,大家倒是都能听得懂。   “对,那小子就是坏透了,我们攸宜不要理他。”一走就是这么久,连封信都懒得回来,上次的信是随着军报发回来的,还是昭华写的。   这个儿子的确是没什么用啊,气死个人,他都多大年纪了还让他操心,一岁多的攸宜都比他懂事。   “攸宜听皇祖父的。”攸宜咯咯的笑,逗得太上皇开心。   昆仑有点担心啊,它那个缺心眼的主人再不回来,小主人都不认识他了,做人这么多年了,能不能靠点谱。   昆仑在攸宜身边蹭了蹭,想刷存在感,它想带小公主回凤阙殿,这里不好。   威风立刻不乐意了,龇着牙,竖着耳朵,嗷了一声,身上的毛都透着战斗状态,这可是它的地盘,敢和它抢主子,疯了吧。   一山不仅不容二虎,也不容二狼,这两只狼平日没少闹腾,上次比赛刨坑,在太和殿的院子里挖了两个大坑,差点把攸宜埋进去。   被太上皇好一顿揍,用铁链子栓了好几天,还是攸宜求情才把它们俩放出来的,这才多久,又惹事。   攸宜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小手摸着它们的脑袋:“乖,不闹,吃肉骨头。”   两只狼顿时偃旗息鼓,为了肉骨头,忍了。   太上皇越发觉得小孙女厉害:“你们两个多大的人了,还要孩子替你们操心,真是!”太上皇的目光无比嫌弃。   威风受不了了,它以前跟着太上皇游走后宫很风光的,自从这只狼来了就不同了,好讨厌。   虽然赵恒和陆瑶不在宫中但小公主被养的极好,凤阙殿都是陆瑶最信任的人,不会有问题。   太上皇又偏疼小公主,后宫那些太妃们也知道厉害,投其所好,宫外陆家夫人,方老爷子也不时来宫中看望,好东西都是一车一车的送进宫。   所以,小公主绝对不缺爱,不止如此,大概也是千古以来第一个在龙椅上长大的孩子。   太上皇把孙女放在龙椅上的,下面的大臣也不敢说什么。   皇上迟迟不归,万一真立了皇太女,那可真是大齐的祖宗了,得罪不起。   之前,朝中有些先太子的旧人,支持立皇孙成王为太子,毕竟他是先太子的嫡子。   可自从荆州之乱后,邱期初出家,荆州兵权上交朝廷。   而卫国夫人为了防止日后再出荆州之乱这种事,也为儿子求一条生路,带着儿子成王回了晋州府,做一个地方藩王,无诏永不回京,彻底断了那些人念想。   如今皇室中,睿王,肃王,淮王哪个是能挑起重担的?   不行!   小一辈的孩子,睿王府喜添小郡主,肃王府喜添小郡主,赵家生了一群姑娘,若按尊贵,自然只有小公主,大家也都认命了,有总比没有好,总不能看着大齐江山没了继承人吧?   幸好,传回了好消息,江山有了继承人,大臣们松了口气,这些小细节也没人在乎了,坐就坐吧,反正椅子是他们家的。   所以,小公主绝对是史上第一位扶着龙椅学走路,把龙椅当卧榻,把朝堂大臣当玩伴的奇人了。 第1028章 谨言慎行   太上皇把玉宁公主吓走之后,便让高鹏去查了今日之事,然后密诏魏铭进宫。   魏铭大概也猜出是何事了,并不吃惊,十分淡然。   高鹏觉得魏祭酒年纪轻轻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真是颇得魏阁老真传啊。   太上皇开门见山,问魏铭意见,魏铭跪地叩首:“回太上皇,臣志在社稷,暂无心婚事,求太上皇成全。”   如此有志向的年轻臣子,太上皇自然是喜欢的,但太上皇也是男人,男人更了解男人,魏铭此举反常了。   “子安啊,你曾是老三伴读,常在宫中走动,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也算是你的长辈。”太上皇语重心长道。   魏铭面上不显,心却知不好,君臣之间最忌讳的便是拉近乎谈心了,太上皇这是开始铺垫了。   “臣多谢太上皇抬举。”魏铭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太上皇又道:“若是你有心仪的女子,尽管告诉朕,朕会为你赐婚。”   “臣不敢欺瞒太上皇,臣并无心仪女子。”魏铭下跪道。   太上皇看了魏铭一会儿这才道:“起来说话,朕只是随口一问,不必如此拘束。”   魏铭道了声:“是。”这才从地上起身。   只怕今日之事,太上皇已经知道了,毕竟阳光下发生的事,想瞒着,很难。   “子安,玉宁公主今日进宫和朕说了些事。”太上皇没说说了什么事,只笑着看着魏铭。   “回太上皇,臣不敢高攀湖阳郡主。”魏铭虽是这样说,但并没有惶恐之感,倒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感。   “哦?那陆瑾那丫头呢?”太上皇一副唠家常的口吻,还带着几分调侃。   陆瑾也十二三岁了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也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想当年,她的姐姐陆瑶也是这般大的时候,贵妃已经多次暗示陆瑶和老四两情相悦,天生一对了。   “回太上皇,丹阳郡主臣亦高攀不起,再说,丹阳郡主还是个孩子,太上皇莫要拿臣开玩笑。”魏铭言辞恳切。   太上皇突然笑了起来:“年龄的确是差的有点大。”   他自然不会同意陆家已经出了一位皇后,若是陆瑾再嫁了未来帝师,前朝后宫皆被陆家人把控,那便真成了陆家天下了。   “太上皇莫要拿此事取笑臣,臣怕挨打。”魏铭一贯严正,连开玩笑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太上皇笑着摇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你呀,让朕看来,没有爱卿配不上的女子,若以后有心仪之人,朕来为你做媒。”   魏铭是文曲星君,国之栋梁,自然不能动,若他或陆家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陆瑾……   “臣多谢太上皇。”   ……   魏铭离开后,才慢慢松了口气,太上皇虽退位,但对陆家猜忌之心不减,刚才分明是在试探。   若他态度不够坚定,太上皇想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太容易了。   尤其,帝后不在京中。   平宁侯这段时间以练兵为由离开京城,只怕也是故意远离朝堂避嫌。   朝堂之上牵一发动全身,这次是他连累陆家了。   今日是腊八,魏铭回了魏府,回到院子时三九正跪在他书房门口。   “大人,三九是不是给你惹祸了。”魏铭进宫的事三九知道。   魏铭让他先回府,他回来后告诉了双福,双福说他给大人惹了麻烦。   “起来吧,与你无关!”今日之事虽是由三九之口而出,但太上皇想查到也是容易的事。   由他这边查出,总好过从陆家那边查出来。   “大人……”三九从边陲乡野出来,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   双福说他给公子惹祸,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今日那些话日后莫要再说。”   “为什么?丹阳……”三九的话未说完便被魏铭打断:“按我说的做,否则,明日便送你回岭南。”   三九连连摇头:“三九知道错了,以后不说便是。”   大人从未如此严厉过,怪吓人的。   “京城不比岭南,这两年你也经历不少,你一向伶俐,该明白谨言慎行的道理。”   “是,三九记下了,谨遵大人教诲。”三九认真道。   若不是大人救了他,他早饿死在街边了,就算不饿死,以后也成了街上的流氓混混,哪里有今天。   他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不能再给大人惹祸了。   “以后莫要将我的事透露给秋菊那丫头。”   “是……”三九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奴还可以和她做朋友吗?”   “随你。”矫枉过正未必好,他的私事他不干涉。   “谢谢大人。”三九到底还是个孩子,欣喜道。   魏铭这才去了魏夫人院子,魏夫人已经知道他回府了,正要派人去请的时候魏铭来了。   “母亲!”   “坐吧!”魏夫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嬷嬷上了茶之后便退下了,她知道夫人是有话要说。   “铭儿,昨日玉宁公主来了。”   “母亲放心,今日儿子已经在太上皇那里解释清楚了。”   魏夫人点点头,玉宁公主名声不好,但湖阳郡主倒是和她母亲不同,是个好孩子,但她和铭儿不适合。   铭儿身系魏家门楣重担,不能有个遭人非议的妻族,铭儿将来的妻子未必要出身高贵,但一定要能担起后宅的重任。   “那是瑾儿那丫头派人送的腊八礼,你看看,如何回礼!”魏夫人指了指旁边的东西。   “母亲,这些小事母亲做决定便是。”   魏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也罢,娘知道怎么做了。铭儿,兴平伯府的小女儿今年年方十六,为人也是知书达理,她的哥哥就是中书舍人安大人,颇受皇上器重,你意下如何?”   “娘,国子监事务繁忙,儿子无心婚事,不敢耽误别人……”   “你已经二十二了,难道你还没忘记她!”魏夫人痛心疾首。   “娘,莫要牵扯她人!”魏铭打断魏夫人的话:“儿子早将一切前尘抛之脑后,儿子说诸事繁忙并非借口,皇上离京前让儿子三年内修订藏书阁几本文献,还有地方志,实在是分身乏术。”   魏铭倒不是撒谎,这些文献修订起来本就十分困难,皇上还要让他编纂刊印适合学童的书籍,免费发放各州府,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罢了罢了,但愿我闭眼前能等到你成亲那日。”   “娘这是什么话,娘一定长命百岁。” 第1029章 风生水起   魏夫人是极喜欢瑾儿那孩子,大气爽朗,模样也好,想着儿子蹉跎至今,也曾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两个人就有缘分呢。   可……   这其中利害关系魏夫人自然明白,陆家已荣宠至极,不需要这样的锦上添花。   魏夫人叹了口气,难道真如传言那般,儿子的气运都在读书上了,运势于姻缘上就差些?   这顿饭母子俩各有心事,气氛略略沉闷,魏夫人想起了小女儿,三个孩子数她最幸福的,可见傻人有傻福。   罢了,随他去吧。   有些事就怕自己想通,想通了,那便不会再为此而苦恼。   ……   而被陆侯带到军营的陆瑾和普通女兵一起训练,住大帐篷,起早贪黑。   陆瑾是要立志当女将军的,自然要比旁人更努力,更何况,她还有个好师傅。   顾昭华临走前把顾丰生大半辈子闲着没事总结的兵法之道,兵器之道都毫不藏私的给了陆瑾。   用顾昭华的话说,什么独门秘笈,那得发扬光大了才知道厉不厉害,那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刊印成册流传千古,后世子孙学的同一本书,可养了千百样人,可见秘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的人如何领会。   陆瑾不是藏私的人,依师父所言,好东西和大家分享,一起互相学习,进步神速。   陆瑾和崔家的九姑娘崔玉音因为脾性相投关系最好。   多年前的崔家和陆家在朝堂上争斗的最为厉害,别说做朋友了,见面不打起来都是好的。   让人没想到,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就罢了,连互斗多年的家族子弟都成了朋友。   崔玉音是偷溜出清河到京城寻哥哥的,正好遇到招女兵,便报名了,等崔家人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崔玉音今年十五,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和陆瑾凑一起,那真是一对大胆。   当然,这样的大胆导致两人没少在训练中受罚。   陆伯山是绝不会因为陆瑾是他闺女就留情的,这丫头精力旺盛的家里人都对付不了,她还能腾出时间……   只能扔军营来,慢慢练,慢慢磨吧。   午膳时崔玉音和陆瑾一人拿着一只鸡腿,另一只手端着一碗菜,上面搁着两个馒头。   “崔姐姐,我听说你哥昨日来找你了,你没见?”陆瑾道。   “找就找呗,这里又不是清河,他可管不了。”崔玉音满不在乎道。   “崔姐姐豪气!”陆瑾竖了竖拇指道。   “我一定要闯出个名堂来,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回清河了,别提我们家了,一大堆的规矩,一大堆的老顽固,还有一群快成仙的王八精……”   “咳咳……王八精……”饶是陆瑾胆大也不敢说自家老爹是王八精。   “哎,我那是祝福他们呢,王八多长寿啊,再说,你可不知道我们家,我太爷爷他老人家还健朗着呢,平日里最喜欢就是养王八……”   “你们家的祝福真稀罕。”   崔玉音咬了口鸡腿:“我们家不稀罕,只有我稀罕,我出来了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蓝,地有多广,呼吸都是自由的味道,等我升了官,就写信给家里的姐妹让她们来京城投奔我……”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姐妹们可都是帮了忙的,苟富贵,勿相忘嘛!   “崔姐姐志向远大,瑾儿佩服,佩服!”陆瑾咬了口馒头:“想不到我陆瑾也有吃馒头甘之如饴的一日,真是……”   之前跟着师父到处行侠仗义时吃的还是挺好的,京城的美食没有她不知道的。   可军营不同,大家吃的都一样,爹爹说,他们的军营已经吃的够好了,边疆的将士们可吃不了这么好的馒头。   “我也是,以前嫌鸡腿油腻,现在呢,还得贿赂厨房的师父才能有鸡腿吃,且吃且珍惜吧!”下一顿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谢谢崔姐姐的鸡腿,下次我请你!”   ……   陆瑾在军营里,转眼已经半年多,她性子自来熟,再加上她胆子也够大,在一群女兵里混的是风生水起。   这两年跟着顾昭华学功夫更是将天不怕地不怕的发挥到极致。   用顾昭华的话说,天大的事由师父兜着,想做就去做,怕什么!   陆伯山和陆瑶都不敢对陆瑾说的这句话被顾昭华说了。   陆瑾比起别人便多了丝底气,说白了就是没有后顾之忧,一个字,冲。   陆伯山听说女儿带着人私自去了龙虎山时差点没气断气,这闹心的丫头,每日操练都那么累了,她哪来的精力?   陆伯山是又气又担心,这时候他若带着人去,难免打草惊蛇,反倒坏了她的计划,让她暴露。   他作为军中主帅,在这里他不止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上司。   如此罔顾军纪,不听号令,是要军法处置的。   但作为父亲,他是担心的,那些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悍匪,而她就是个没经过腥风血雨的小丫头。   而以陆瑾和崔玉音为首的两个丫头此刻正在龙虎山脚下。   “玉音姐姐,我先上山摸摸情况,你们几个在这里等我信号。”   “好,你自己小心,若是有危险,就先逃,我们再一起商议。”   “放心,没事!”陆瑾牵着手中的牛道。   这牛是在农户家买的,陆瑾此刻扮作牧童模样,还真是像模像样。   龙虎山很大,地形复杂,虽然搞到了一份地图,但这里山洞很多,谁也不知那些土匪藏匿在何处。   若只是硬攻,难免有漏网之鱼,日后会再行祸事。   陆瑾想好了,等这次将这些土匪抓住之后,她们女兵可以到这里来训练,没有实战经验不行。   天下太平是好事,可万一哪天不太平了,养了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可不行,还得真刀真枪的练。   “今日我们哥俩运气真好,可算逮到一只肥羊了。”   “傻子,这是肥牛!”   陆瑾走着走着,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汉子来,身着短打衣服,扛着大刀,应是山上土匪无疑。   “两位大哥,这可不是我家的牛,要是没了,会被我们东家打死的……”陆瑾做出一副可怜巴巴,快要哭了模样。   “狗东西,怕被你们东家打死,就不怕爷先把你宰了?”那人在陆瑾头上拍了一巴掌。 第1030章 穷酸秀才   “大爷,您可千万别,我娘还等着我给她养老呢。”陆瑾哭唧唧道。   她这话一出,又挨了一巴掌:“什么大爷,叫爷知道吗?”   “爷知道了。”   两人点头:“牛留下,你,滚蛋!”   今日心情好,留他一条小命。   陆瑾噗通一跪抱住其中一位的大腿:“我们东家可没有两位爷心善,他会打死我的!我不留下牛,活不成,留下牛,回去也活不成,不如两位爷留我在山上讨口饭吃吧。”   “滚,滚,滚,你就这长的跟小鸡仔似的,能干什么,再不滚,要你小命。”两个人举了举手中的刀:“我们可是土匪,土匪知道吗?”   土匪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不是收留弱小。   “大爷……”   “叫爷!”   “爷,您就行行好吧,我什么都会的喂牛割草端茶倒水……”   那土匪拔回自己的腿,陆瑾摔坐在地上:“谁要你割草喂牛,牛拉回去我们就吃了……”   “吃了?吃了你们拿什么卖钱。”陆瑾一脸不解道。   两个土匪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你个二傻子,爷要是靠卖牛赚钱,当什么土匪!”   “那当土匪赚钱吗?”   两人互看了一眼,钱倒是没多少,不过吃香的喝辣的,活的痛快。   “跟你这瓜娃子说不明白,滚滚滚!”两人不耐烦的牵着牛欲走。   “爷,我也想当土匪,抢别人的牛。”陆瑾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拍身上的灰,愣头愣脑的拉着那人道。   “抢牛?”两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笑话:“爷干的是杀人的买卖!”   陆瑾摇摇头:“光杀人不赚钱吗,那不行,我还是不当土匪了,我是要赚钱养老娘的!”   陆瑾说完就走,一副很是遗憾,看不起的样子。   “你给我回来。”陆瑾要走,那人偏不让了。   这臭小子,敢看不起他们土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位大爷,是你们让我走的,这回儿怎么又不让走了。”陆瑾皱着脸苦哈哈道。   那人提着陆瑾的衣领,陆瑾还保持着小跑的动作,当然,是腾空小跑,十分狼狈。   “敢看不起土匪,你小子是活腻了,今日杀了你回去炖汤。”全身上下没几两肉,也只能炖汤了。   “你们不是要炖牛吗?”   “改炖你了。”   “你们土匪伙食这么差吗,连人都吃,那都是闹灾荒的才吃人,看来土匪真的穷啊。”   “你他娘的,宰了你小子。”那人手一松,陆瑾掉在地上,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就这长得小鸡崽子似的,敢看不起土匪,真是活腻了。   “爷,爷,爷,我可没几两肉,炖了我也不解谗,我们东家有牛有羊,还有猪,你们要吃,吃那个多好……”陆瑾哭哭喊喊道。   那人被他哭的烦了,哼了一声道:“一个大男人哭的娘们兮兮的,没出息。”   “是你们说要炖了我,我当然怕!”陆瑾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手上沾了灰,弄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   “你说你们东家家里有牛,有羊,很有钱吗?”两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   冬天山上的日子苦,他们实在抗不下去,所以去抢了两个庄子,谁知道那个庄子钱粮没多少,倒是有个穷酸老秀才,替他们写了状纸,告到了衙门。   朝廷已经要出兵围剿,他们最近不得不藏匿在山洞里,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听这小子说,他东家家里什么都有,那不如抢些回来过个好年。   “是啊,我们东家是我们村的大财主,家里还在京城里有买卖,有钱又有粮,每日都能大鱼大肉,穿绫罗绸缎,我们东家的女儿也生的像仙女一样漂亮,我长大了就想当我们东家那样的有钱人,再求娶东家的小姐……”陆瑾悄悄的观察二人的表情,发现两人眼睛越来越亮,就差流哈喇子了。   陆瑾挑了挑眉,看来有戏。   “你是哪个村的?”   “就是山下卢家村啊。”   “卢家村?”两人蹙眉,没听过什么卢家村啊。   “就是杏花村隔壁,我们村在杏花村北面,听说上个月杏花村被抢了,不会是你们吧?”   “当然是我们。”两人自豪道。   “那你们可抢错地方了,杏花村是十里八乡最穷的了。”   “那可不是!”羊肉没吃到,落了满身腥,还被官府盯上了。   那个穷酸秀才,等他们能下山,迟早宰了他。   再不搞点吃的,兄弟们真没办法过冬了。   “你们的消息太不灵通了,我们东家可是十里八村的富户,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想成为我们东家那样的人。”   “哼,杏花村北面有陆家军驻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去那里抢,那就是找死。   “陆家军?很厉害吗?”   “没见识的小丫头,陆家军当然厉害,当年……”那两人没再说下去:“你小屁孩懂个屁。”   “你们那么崇拜陆家军为什么不去陆家军上山当土匪了呢?”陆瑾一脸懵懂。   “那还不是……”两人及时打住:“问那么多做什么,小心宰了你。”   陆瑾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别别别,其实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过陆家军的。”   “哦?”   陆瑾点头:“我给我们东家放牛,这方圆三十里没有我不熟的地方。”   “臭小子,你可别糊弄我们。”   陆瑾忙摆手:“不敢不敢,两位大爷,爷,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但你们能不能只拿牛羊,别杀人啊,我们东家很能赚钱的,让他日后每个月给你们送钱就好……”   两人听完一笑:“倒没看出来,你小子年纪不大,蔫坏蔫坏的。”   “两位爷,小的只求财,不要命,我娘说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那人伸手提着陆瑾的衣领就走,陆瑾不明所以:“两位爷爷,你们可千万不要炖我,我可以给你们带路的,真的……”   那两人狂放一笑:“不要你命,跟我们见老大去,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给我们老大说一遍。” 第1031章 光宗耀祖   陆瑾跟着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里却道,幸好她混进山了。   就这九曲十八弯的地形,若是他们靠等硬攻,等攻上来,这些人早跑了。   “两位爷,到底还要走多久啊,能不能休息会儿……”陆瑾弯着腰,气喘吁吁道。   “就你事多!”两人不耐烦道。   陆瑾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这下一趟山多麻烦啊。”   “你懂个屁,这龙虎山易守难攻,依着地势官府想攻上来也不容易。”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老大真英明。”陆瑾拍马屁道。   “休息够了就起来,快点!”   那人拽着陆瑾一条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陆瑾发现了,这两人虽看着粗鲁,警惕性却是极高,这么一会儿,他俩已经带着她在这里来来回回的兜了好几遍了。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陆瑾又叫苦道:“还没到?”   “再啰嗦把你脑袋拧下来,继续走!”那人凶狠道。   陆瑾做出一副怕了的样子,乖乖住口。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到了,陆瑾是真觉得累,说实话,走山路没比她们平日训练轻松多少。   看来,以后还真得多到山上走走。   “在这儿等着,别乱跑,不然被炖了爷可不管。”那人吓唬完陆瑾走了。   陆瑾没乱跑,眼睛四下打量,说实话,这一路上来,这土匪窝子把守还挺严,像模像样的,有点意思。   不过,山上似乎并没有她想像那么多人。   陆瑾正坐在地上歇气,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张彪看到坐在地上的陆瑾,看向带陆瑾上山的二人:“怎么弄了个奶娃子上山了。”   “老大,这小子知道一条通往卢家村的小路,能避过陆家军。”最后那几个能避过陆家军是贴在老大耳边说的。   不过,陆瑾耳力好,再说,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带她上山的吗,用得着避着她吗?   无语,很是无语。   张彪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陆瑾:“你是卢家村的?”   “是啊,小的是土生土长的卢家村人,自小替东家放牛放羊,没有小的不知道路。”陆瑾笑的一脸谄媚。   “你出卖你们东家,不怕回去他宰了你。”   “没了牛,小的也活不成了,等小的上山当了土匪,东家自然不敢找事,等日后跟着老大赚了钱,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陆瑾这话让张彪听着十分顺心,都到他们这份上,光宗耀祖是不可能了,但听着好听啊。   “你倒是会说话。”   “老大,等我上了山,就帮山上喂牛,大牛生小牛,小牛变大牛,牛生牛,生生生,以后我们山寨就有很多牛,卖了钱,就有银子了……”陆瑾一副憧憬的模样。   张彪哼笑一声:“你小子就这点出息。”   不过这话倒也让他放心,一个放牛娃满口的大志向反倒让人不放心。   “老大,牛很赚钱的,你看我们的山这么大,每日将牛赶到山上吃个饱,晚上再弄回来,小的最会放牛了……”   “等这次回来,就留几头牛给你放。”   “谢谢老大。”   带他回来的那两个也觉得这是个傻小子。   陆瑾就被这样赶了出去,接下来他们要商量大计,自然不能让这小子知道。   陆瑾向来不怕生,社交达人,小时候别说见个人,就是见条狗,她都能玩起来。   从大厅出来后蹲在门口和两个守门的大哥聊了起来。   看来山上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啊,堂堂土匪还要去山上打猎,这日子真是,一个字,穷。   祭酒说的没错,人还是要多读书啊,但凡多读点书,见过点世面也不至于上山当土匪。   不过,这守门的口风还是有点紧啊,说实话,这土匪有点,有点,怪怪的。   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了,就这寨子里,守门,岗哨,倒是有板有眼的。   带她上山那二人一口一个自己是土匪,但瞧着倒是像……行伍出身。   陆瑾这一想倒是觉得哪里怪了,这哪是一般土匪能布防出来的,陆瑾把嘴里叼着的枯草叶子丢了,嚯的一下从地上起来。   难不成是哪国细作混进大齐,以土匪做掩饰?   陆瑾想到这儿,眼神一下锐利起来,看来此番要更加警惕了。   那守门之人也十分警惕,看她表情不对,凶狠道:“乖乖呆着便是,再到处瞅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大哥这是什么话,小弟第一天上山,自然好奇了些,您别生气,别生气。”陆瑾赔着笑脸道。   “哼,老实坐着。”   “是,是是,”陆瑾乖乖坐下,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事。   山上人不多,却守卫极严,刚才带他上山的二人,走了那么多山路,脸不红气不喘的,只怕功夫也不低。   凭他们本事到京城里抢几个富户便能过好日子,可他们偏不进京城,躲在山上,只抢了几个小商贩和穷村子,看来,他们是不想暴露。   越是这样,越是可疑。   接下来得更加谨慎了,不然,小命只怕要丢在这里了。   她还没活够呢,可不能死在这里。   陆瑾正想事情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下,吓了她一跳。   那人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就你这胆子能做什么?”   陆瑾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道:“一回生,二回熟嘛,大哥,小弟以后跟着您混了,鞍前马后,端茶递水,您说句话。”   “别说,你这小子嘴真甜。”   “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嘴要不甜早饿死了,大哥,我可不可以带我几个小兄弟一起上山啊,我看山上条件不错,比我家的茅草屋好。”   “你以为这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上山啊,先立了功再说吧。”那人哼了一声道。   “我的几个小兄弟都会放牛羊的,到时我放牛,他们放羊,咱们龙虎山地方大啊……”陆瑾指了指那片山坡道。   “你当我们这儿什么地方?”那人一巴掌打在陆瑾头上。   落草为寇就够没出息了,再养满山的牛羊,那还混个屁,丢人。   等这次干这一票,存点本钱,等明年开了春就好了。 第1032章 请君入瓮   “小弟看山上弟兄不多,山上人多我们出去打架岂不胜算更大?”陆瑾故作不明道。   李大头白了陆瑾一眼:“你懂个屁!”   若不是看他是个傻乎乎的放牛娃,怎么可能带他到山上。   他们这群人不一样,不易和外面的人接触太多。   陆瑾撇撇嘴,委屈道:“我还不是为我们山寨考虑。”   “轮不到你考虑,老大还没同意你留在山上呢。”   陆瑾急眼了:“那可不行,东家要是知道是我带的路,那我以后怎么在村里住。”   陆瑾急的哇哇大哭起来,李大头被他哭的烦躁:“哭什么哭,大男人羞不羞,我会替你在大哥面前说好话的,争取让你留下,自己有点眼力劲,不该说的别说。”   陆瑾赶紧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也不知她留下的那些记号崔玉音她们发现了没有。   只是山上守卫这么严,也不知她们能不能混得进来。   现在只能等天黑了,爹爹应该也发现她跑了吧。   估计回去可能要一顿狠揍,唉,一定得让她将这个贼窝子端了,回去好歹有个交代。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牛肉已经炖好了,香味飘的满山坡都是。   这头牛是陆瑾在山下农户买的,还想着到时能送还给老伯,看来是不可能了。   不过,当李大头把一碗香喷喷的牛肉端到陆瑾面前时,她也顾不得忧伤了,先填饱肚子吧。   陆瑾是真饿了,狼吞虎咽的,李大头看陆瑾吃饭的样子,越发相信他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算了,和老大说说就留他在山上吧,怪可怜的。   晚上,陆瑾和李大头一个房间,李大头呼声跟打雷似的。   半夜时,陆瑾拍了拍身旁的人:“大头哥,茅房在哪?”   李大头没反应,陆瑾又摇了摇,确定他彻底睡着了,才敢起身。   山上夜风很冷,一出门就一个激灵,陆瑾做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生怕碰到人。   她闭眼,回忆李大头带她进山的路,她留了暗记,崔玉音应该就在附近。   果然,走了没多远,陆瑾听到一声咕咕咕的叫声。   “崔姐姐。”陆瑾听出来是崔玉音。   “你怎么不发信号,我都快急死了,以为你出事了。”崔玉音说话快,语气急的很。   “山上的人不多,但警惕的很,我若发信号,不等你们发现,他们就发现了。”   “你说的是,安全最重要。”   “龙虎山地形复杂,他们应该有条密道可以下山,你快些下山,告诉我爹,明晚他们要下山抢劫卢家村,你带着人提前布局,到时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好,我们先下山再说。”崔玉音去拉陆瑾的手。   陆瑾摇头:“不行,我不能走。我得给他们带路,还有,我怀疑这些人是行伍出身,你让我爹查查,军中可有失踪的士兵,我打听他们的老大姓张,单名一个彪字,带我上山的那个叫李大头……”   “他们若是行伍出身那你岂不更危险?不行不行,大不了我们带人攻山。”反正现在已经知道路线。   “不行,那样损失太大,我爹说那些士兵也是有爹娘的,不能拿他们的命冒险,这样是损失最小的办法,崔姐姐快走,我自有办法应付。”陆瑾反对道。   “瑾儿,你……”   “我这么聪明,你放心吧。”陆瑾说完,不待崔玉音再反对,转身离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里。   崔玉音也只能先下山,将情况汇报给陆侯。   本来以为只是一般的山匪,没想到竟是如此身份。怪不得藏的如此深。   若不是陆瑾留下的记号,根本找不到这里。   崔玉音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夜将消息带回军营。   陆侯知道消息,恨不得立刻把陆瑾那个丫头揪出来暴打。   不知道对方身份就敢只身上山,她可真是把自己当侠女了。   “侯爷,瑾儿说,那个山匪头子叫张彪,带她上山的那个叫李大头……”   “你说叫张彪,李大头……”旁边许嘉惊道,然后看向陆伯山,陆伯山拧着眉头,显然也是知道这两人。   “侯爷,让属下带人攻山,亲手砍了这两个叛徒。”许嘉气愤道。   原来张彪和李大头曾是秦丰的手下,当年秦丰跟着景王作乱逼宫,带着陆家军中近半兄弟叛逃。   陆家军损失惨重,不少兄弟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而陆侯腿上最重的伤便是被秦丰所伤,差点死在他手中。   侯爷对他和秦丰十分信任,委以重任,在军中地位仅次侯爷,他竟如此辜负侯爷。   张彪是秦丰的副将,没想到他还活着,当初他去上阳请救兵时,就是张彪带人一路追杀,若不是云泽也正前往京城,救了他,只怕他早就见阎王去了。   这样的叛徒,一定要斩于军前,告慰死去兄弟亡灵。   “不可!”陆伯山断然拒绝。   张彪出身陆家军,彼此熟悉对方战术,他们借助有利地势,再加上密道,未避免他们狗急跳墙伤及山下百姓,不能轻易攻山。   如今看来,瑾儿的计划的确不错,请君入瓮,瓮中捉鳖,损失最少。   “可郡主……”万一他们知道郡主身份,那郡主岂不危险。   “军中没有丹阳郡主,只有不怕死的兵。”陆伯山沉声道。   既然进了军中,那便一视同仁,都是爹娘的孩子,哪个做父母的不疼,可在这里,他是父亲,更是将军。   路是她自己选的,就要自己走到底,人生的路总要自己走。   崔玉音看陆侯如此威严也不敢再多说,心里却道,这可真是亲父女,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也怪不得陆侯爷深得民心军心,让太上皇忌惮了。   “侯爷,按计划,我和其他人要扮作村民守在入村的各个路口……”崔玉音声音格外急,生怕陆侯不答应。   陆侯看了眼崔玉音,这也是胆子比天大的女娃,俩人凑一块,陆侯有些头疼,崔家倒是省心了。   知道将这位祖宗劝不回去,竟然厚颜无耻的让他代为管教,说什么两家是世教。   真是搞笑,崔家和陆家是世仇好吧,还是不共戴天的那种。   斗了十多年世仇变世交?还让他管教族中晚辈,心可真大。 第1033章 好久不见   虽然不喜崔家这么无耻的行为,但自己也是当爹的人,自然不能看着这孩子胡闹出事。   “接下来一切交由许将军指挥,尔等听从许将军号令便可。”   “可是……”可是那主意是她们商量了很久的。   “退下吧!”陆伯山态度强硬。   崔玉音撇撇嘴,不敢反驳,陆侯真的很凶了,比他们家那群王八精还凶。   待退出了营帐,崔玉音追上许嘉,巴巴道:“许将军,许将军,你帮我们安排下呗。”   许嘉冷哼:“安排什么,安排你们捣乱?”   “你……”崔玉音差点被许嘉气死,太可恶了。   “回去老实待着,再惹乱子,军法处置。”许嘉不留情面道。   “那计策本就是我们想出来的,许将军莫不是贪图军功。”崔玉音只能用激将法。   许嘉回了她一声冷笑,大步走了,冒领军功?懂个屁!   “哎,你别走啊,许将军,许将军……”崔玉音追上许嘉:“许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刚才是我说错话,您就给我们个历练的机会呗。”   “不行。”军营有军营的纪律。   “许将军,你看我们都训练这么久了,连侯爷都觉得计划可行,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   “不行就是不行!”   “许将军,你可别逼我用大招啊。”   许嘉冷冷一眼扫过去,现在的小屁孩都成精了?   许嘉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崔玉音撕了撕领口的衣服:“来人呀,非礼了……许将军……”   许嘉赶紧去捂崔玉音的嘴,恶狠狠的警告:“你他妈给我住口!”   崔玉音被捂着嘴,发不出声,被许嘉拉去了一处僻静处。   “许将军,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带着我们女兵骚扰你,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不了撕破脸,谁怕谁!”崔玉音豁出去了。   许嘉气的手指颤抖,若是个男的,他早一脚踹飞了:“你……”   “许将军,我们就按计划行事,只要让我们去,绝对服从命令!我保证!”崔玉音竖起手指保证道。   “回去听安排。”   “许将军答应了?”   “滚蛋!”   崔家人怎么生出这么个祸害,怪不得送进陆家军营来。崔家人果然和他们陆家军八字不合。   ……   张彪逼着陆瑾画地图呢,陆瑾咬着手指,快被逼哭了。   “快点画!”   “大哥,我不识字啊,怎么画。”陆瑾道。   就只画道线,用这个表示,李大头拿着笔,画了条线,努力的做出分岔路的感觉。   陆瑾接过笔,用力在纸上画了一道,毛笔前面都画劈叉了,白纸上弄的黑黑的一长条。   “你他娘的到底行不行。”这都浪费了多少纸了。   “我都说了不行啊,我要识字早去考秀才了,谁要这么大冷的天出来放牛。”陆瑾委屈的很。   李大头抓抓脑袋有些烦躁,不过这话倒是不差。   “你别那么用力,轻点划拉,这是北,这是南,这是东,这是西,你那条路在哪个方向,你画条线……”   “这样啊,”陆瑾画了一下,墨不多了,便蘸了下,拿起时一大团墨水滴在纸上,又废了一张。   李大头急了,一巴掌拍在陆瑾头上:“你他娘的浪费多少纸了,废物点心一个!”   “你这不是为难人,说了不会啊,有我这个活地图带路,干嘛要我画啊,难道你们……”陆瑾突然跪下抱住李大头大腿:“大头哥,你可千万别杀我灭口,我还有老娘呢……”   李大头听到哭声就烦:“谁要杀你,走,走,走,跟我见老大去。”   ……   “老大,这小子绝对没问题,就这么小的孩子能干嘛,老大尽管放心,我李大头拿脑袋担保。”李大头道。   张彪摸摸下巴,的确是这样,这么半大点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还是小心些。   “老大,今晚就让他在我身边待着,只管带路,若有不对劲,立马解决了他。”   ……   入夜,月黑风高,这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更何况是山上,陆瑾冻的一路哆嗦,可又不敢运气用内功取暖,只能冻着。   李大头看陆瑾一路哆嗦,终是不忍心,把自己外面的皮袄脱了搭在他身上。   陆瑾抬头:“大头哥,你……”   “穿着,把你冻死了,谁给你老娘送终!”李大头看到这孩子就想起自己弟弟。   他离家的时候弟弟也就这么大,也不知如今娶媳妇了没有。   当年离家本想着出人头地,没想到最后做了贼寇。   “谢谢大头哥!”这两天接触,陆瑾发现,其实他是个好人,只是走错了路。   等将他们缉拿归案,她会求爹爹对他从轻发落的。   下山走的是近路,比当初她上山的时候快许多,很快便到了陆瑾说的路口:“就是这里,从这里便可绕开陆家军,前面有条河,结了冰,冻的很结实,我和伙伴赶着牛都可以从上面过,真的,牛比你们都重都没踩破很结实的。”   李大头:……   这傻孩子,牛能和他们比吗?   “老大,这孩子没见过世面,嘴上没把门,你别在意,不然我先带人探探路。”   张彪点头,这样最好,虽说白日已经派人下山,看了卢家村情况,但还是要谨慎些。   陆瑾带路,张彪带了几十号兄弟跟着,陆瑾也捏了一把汗,如果他们提前动手,那可就糟了。   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办法通知了,她做了最坏打算。   若真动了手,她得护着李大头跑了,先彻底取得他信任再从长计议。   张彪了解陆家军,可许嘉也了解他,这才几十号人,肯定是试探。   果然入村转了一圈,并没有动手:“我回去通知老大,你们等着,不许动手。”   “是!”   “小路子,你跟着我。”李大头道。   “好!”   张彪看到李大头带着人回来,也松了口气。   “老大,绝对安全,这小子还能靠得住。”   “走!”张彪一声令下。   十分顺利,越过冰面,进村,张彪带人去了陆瑾口中的东家家里,剩下的分组去了今日踩过点的那些富户,毕竟陆家军驻地在附近,必须要快。   李大头翻过墙,开了大门,留了一些人护卫,剩下的在门口护卫接应。   待进到院中心时,突然火把大亮,一排排箭羽对准着他们:“张彪,好久不见!” 第1034章 年味十足   张彪一看,为首那个一身黑甲,满身杀气的人不是许嘉又是谁。   待反应过来要撤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这个叛徒,今日便拿你祭我陆家军当年枉死的将士英魂。”许嘉说话时突然甩出一根绳索。   张彪等人以为暗器,迅速后退,陆瑾却明白,伸手抓住绳索,身子借着许嘉的力道,一个回旋,迅速转了阵营。   一众人看傻了眼,尤其是李大头,不可思议道:“小路子,你……”   崔玉音忙拿了铠甲给陆瑾穿上,那件羊皮袄也被丢在地上。   “吾乃平宁侯之女丹阳郡主!”陆瑾的声音在森冷的夜里不带一丝感情,格外寒凉。   陆瑾穿上陆家军的黑甲,整个人换了一种气质。   怪不得总觉得这小子眼熟,不是像他弟弟,是像平宁侯。   “你这狗贼,大哥,我带着兄弟杀出一条血路,快走!”李大头从当兵便一直跟着张彪。   张彪救过他的命,这小子又是他带上山的,他得负责。   “缴械不杀,若负隅顽抗,一个不留。”陆瑾年纪虽小,此刻都是肃杀之气。   祭祖那年,她亲眼目睹了那场宫变,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人的残忍,慈不掌兵,这是他们该付的代价。   “你这个狗贼子,你不得好死。”李大头骂的最凶,他最恨别人骗他。   陆瑾抬头看向许嘉:“许将军,下令吧!”   许嘉就等这一刻,该报的仇,终于要报了。   许嘉拔刀,而张彪也拔出了刀,今日是场血战,的确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   当初虽然走错了路,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各为其主罢了。   若当年赢的是景王殿下,那此刻便是另一种场面了。   “杀!”   “杀!”   一排排箭羽落下,土匪已经倒下一片。   这些都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兵戈相向,不过,已经没有当初的痛彻心扉,如今只有恨。   张彪人如其名,刀法彪勇,当年他的功夫就不在许嘉之下,张彪看似和许嘉对阵,却留意着陆瑾的方向。   看着陆瑾的眼神满是恨意,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耍了,只要抓了她,他就能带着兄弟们逃得出去。   李大头看到张彪险些挨了许嘉一刀,连忙过来道:“大哥,我护着你,快走。”   李大头是个精瘦的人,显的头大,才得了这个外号,他是李家铁拳传人,出身武学世家,功夫也不差。   若不是怕连累家人,也不会宁愿上山为匪也不敢回家了。   张彪得了机会,便朝陆瑾攻去,陆瑾虽然功夫不差,可和张彪这种身经百战的到底失了下乘,不过倒也勉强能应付。   “我来帮你!”崔玉音道。   崔玉音人虽机灵,但到底半路起家,哪里能挡得住张彪的刀。   陆瑾眼看崔玉音出事,足尖用力一蹬,飞身上前,扯开了崔玉音身子,张彪的刀眼看落在陆瑾身上。   许嘉抽身过去,却是慢了李大头一步。   李大头挡在陆瑾身前:“大哥不要……”   这个小子是他带上山的,他要问清楚了。   话停在那里,嘴角鲜血汩汩而出,张彪的刀来不及收回,直直插在李大头胸口。   “李大头!”   “大头哥!”陆瑾没想到李大头会为她挡刀。   毕竟,刚才他还喊着要杀了他的。   “大,哥,我,我想……回家了!”李大头嘴角的血不断往出流,说话断断续续。   这么些年,他真想家啊,可惜,连悄悄回家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早知道是如此模样,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家守着娘和弟弟过日子呢。   他后悔了。   “大头哥……”陆瑾眼睛一酸,几乎落泪。   “你这狗崽子……我弟弟,我弟弟……”李大头那句我弟弟终是没有说出口,闭上了眼睛。   张彪被活捉,剩下的山匪放下器械,这一仗,赢了,赢的漂亮。   陆瑾将那件羊皮袄盖在李大头身上,过了子时的夜晚更冷了。   亲眼目睹一场战争和亲自参与又是不同,尤其,李大头为她挡刀而死是她始料未及。   虽说兵不厌诈,但总归是她骗了他。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陆瑾令人厚葬了李大头,那件羊皮袄陪着他下葬,愿来世他能做个远离兵戈,绕膝父母身前的孝子。   “战场上没有对错,只有生死,你举起刀的时候就要做好死的准备!”陆伯山的声音从陆瑾身后传来。   “爹爹!”陆瑾回神道。   “怕了?”   “女儿不怕!”   “不怕便去领罚,有功当赏,有过则罚,你是我的女儿也不能例外。”   “是!”陆瑾应道。   已经从轻发落,但三十军鞭少不了,但今日之后,这支女兵便都是她的兵了。   “侯爷……”小兵拿着鞭子哆哆嗦嗦的不敢打。   这可是侯爷的女儿,丹阳郡主,哪个身份出来都吓死个人。   陆伯山脸一沉:“要本候亲自动手吗?”   “属下不敢。”   “罔顾军规,不听号令,这就是代价!陆瑾,你可有意见?”   “属下不敢,请侯爷责罚。”   ……   噼噼啪啪三十鞭子打下去,皮肉摩擦的声音,听着都疼。   崔玉音等人也挨了二十鞭,既然一视同仁,那有错也当罚。   打在儿身,疼在爹心,陆伯山虽不忍,可也不能坏了军规。   待陆瑾受完罚,便送了最好的金疮药,免得落疤。   “知道错了?”   “知道了,以后女儿不会了。”   “好好养伤,被你娘知道了,可要心疼。”   “爹爹放心,女儿不告诉娘。”   ……   过了腊八就是年,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三,朝廷休朝,衙门落钥,京城里年味十足。   而陆瑶一行人也到了江南,因为马上便是元日,魏荣的产期也将近,便在江南停了下来,等魏荣生产完再上路。   反正年前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京城了。   魏荣这一路是被曾江骗惨了,之前倒是途径江南,可曾江有任务在身,哪里敢多耽误,毕竟差事重要,所以,那些美景只能在船上看。   这会儿挺着肚子,曾江为防意外,又哪都不让她去。   还是许璐说,多走动反倒利于胎儿生产,曾江这才放她出门,当然,陪在左右,生怕出错了。 第1035章 万里江山   陆瑶有身孕还不足三月,身量纤细,从身材上丝毫看不出有孕。   不过,赵恒还是十分紧张,街上行人太多了,生怕她不小心被撞到了。   皇上御驾亲征大败冰国的事已经传到江南。   江南百姓这些年一直受冰国人扮成的水匪骚扰,如今冰国向大齐俯首称臣,以后再也不用担忧了。   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十分富庶,在官府的号召下,为了感谢皇上,百姓举行了不少活动,比往年更加热闹。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文人墨客对皇上都是溢美之词,什么明君典范,千古一帝,还夸皇后娘娘贤明,辅佐有功。   皇上班师回朝,江南是必经之路,虽然地方官此举有溜须拍马之嫌,但的确是拍到赵恒心上了。   “窈窈,答应你的事,我都会一点一点实现它。”赵恒看着熙熙攘攘一派繁华的景象道。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远了。”陆瑶抬头,二人默契一笑。   江南的小物件多以精巧取胜,虽然未见得多值钱,但胜在好看。   魏荣自然喜欢,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一会儿功夫,曾江抱了个满怀,又要抱东西,又要照顾魏荣,当真心累啊。   再这样下去,魏荣能把这条街的小玩意搬回去,倒不是心疼银子,实在是分身乏术,抱着这些东西就没办法照顾魏荣了。   曾江向不远处的陆瑶投去求救的目光,如今能说服魏荣的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赵恒摇头,怂,太怂了,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小曾大人啊。   圣元四年正月初九,正在用早膳的魏荣突然发动,吓的一贯镇定的曾江将汤碗都洒了。   魏荣生这个孩子不算太费劲,午时一刻孩子便出生了,因为出生在江南,魏荣便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南南,本来打算叫江江的,可没办法,被他老爹捷足先登了,也只能叫南南了,没得选。   孩子的大名老曾大人已经取好了淮安,老曾大人取这名字也着实用心了,淮安,淮南安稳,以后皇上想到这个名字便能记起曾家为大齐做的一切,不愧是老狐狸啊。   圣元四年三月初三,江南的春日和煦明媚,一行人踏上回京之路。   魏荣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陆瑶身孕已过三个月,胎相很好,一路顺风顺水,赶在了端午前回到京城。   回京那一日,金吾卫和护城军出城三十里护卫,城中百姓夹道相迎,这是新帝继位后的第一场胜仗,自是不同。   小公主已经两岁一个多月,一年多未见父皇母后,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不过虽然不大记得样子,但在她心里对父皇母后却并不陌生。   皇祖父每日都要骂一遍她的父皇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丢下她和万里江山跑了。   凤阙殿的秋霜姑姑每日都要告诉她,她的母后是一位风华绝代又聪明绝伦的娘亲,这世上只有小公主可以比得上。   攸宜本要冲进母后怀里,却被赵恒抱了个满怀:“小橙子,有没有想爹?” 第1036章 分忧解难   赵攸宜瞪着眼睛看着赵恒,对小橙子这个名字印象不大深了。   她已经两岁多了,宫里的宫人都叫她小公主,皇祖父叫她小攸宜,所以听到这个传说中的父皇叫她名字,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吓到攸宜了!”陆瑶嗔了赵恒一眼。   小橙子是小名儿,也只有她和赵恒这样叫,他们这一年多不在宫中,只怕无人敢这样唤她。   “娘亲?”攸宜这一声有些试探。   听秋霜姑姑说,她的母后是京中第一美人,想来这位最漂亮的就是她的母后了。   “是,娘亲回来了。”陆瑶眼圈有些红,越发觉得愧对攸宜。   陆瑶想抱一抱攸宜,赵恒却生怕她累着,自己抱着。   “还有爹爹,以后爹爹去哪都带着攸宜好不好?”   赵恒这一路都看曾江那个没见过世面的秀孩子,这会儿看到女儿那种父爱再次激发出来,忍不住的刷存在感。   攸宜到底是孩子,一听到到哪都带着她,一下来了精神:“真的?”   “当然,爹爹说话算话。”   太上皇在后面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什么意思?还要跑?   他这个身体也撑不了几年了,这狗崽子就不能稳重点?   赵恒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护着陆瑶,在众人簇拥下往宫里走去。   昆仑和威风跟两大护卫似的,跟在后面,连青鸾都不得不靠边儿。   青鸾觉得自己离开的不算太久吧,什么时候狼在宫里的地位这么高了?   御膳房早就准备好了膳食,人伦天性,小攸宜很快和父皇母后熟悉起来,小攸宜问她的父皇,什么时候带她出去,要去哪里?   宫外的那些地方,小攸宜只在荣姨给她画的画册上见过。   哦,小姨也说过,不过,小姨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   赵恒想了想:“下个月吧,去避暑山庄住两个月。”等暑气消了再回宫。   太上皇终于坐不下去了,手里的杯子砰的放桌上了:“你不要忘了你是个皇帝,三天两头往外跑,成何体统。”   他都一把年纪了,已经退位了好不好,这样时不时的还要替他顶班,那他当初退位做什么?   “儿臣是想,父皇这一年多操劳许久,正好一起前往避暑山庄,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到时四品官员以上随行,耽误不了朝事。”赵恒道。   其实每次出行后宫的那些个嫔妃是最麻烦的,人力物力都要增加不少,可他没这个麻烦,只有窈窈和小公主,带几个惯用的丫头即可。   至于那些大臣,难不成谁敢不要命的带着小妾去避暑?不怕死就带着试试!   太上皇这么一听,脸色立马好看了,杯子又重新端起来了。   这样倒是也不错,这狗崽子倒是有福气,避暑山庄他在位时也没去过几次,这刚修缮好,就被他赶上了。   “如此也好!”操劳了这么久,确实该好好歇歇。   陆瑶已经习惯了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别说摔个杯子,就是掀桌子,陆瑶都不觉得稀奇。   太上皇今日应是看她有了身孕,还有攸宜在,怕惊了孩子才特意收敛的。   这一路劳顿,再加上陆瑶有孕,确实容易困乏,用膳后不久就带着攸宜去午睡了。   正厅里就剩下赵恒和太上皇父子二人。   “皇后有孕,这一路辛苦,日后便安心养胎,朝事你要多上心。”   太上皇心里十分担忧,瞧自家的傻小子在皇后面前,比常贵还狗腿,等太子出生,只怕朝堂真的要变天了。   这一年多,皇后虽不在宫中,可她提拔的那些女官已经浸淫各个衙门,且与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   毕竟这些入朝的女子多是家中嫡女,是从小就是合家族之力培养出来,将来用来巩固家族势力,受重视程度并不比家中嫡子低。   她们能在朝中得势,家族自然鼎立相助,就像山东晏家的晏紫媛和上官家的上官芷兰,她们已经受到家族认可,家族中甚至派了幕僚来京辅佐。   还有上官峰那个老匹夫,自己没本事倒是生了个厉害的女儿,这孩子本来是他看好的太子良娣,结果呢,好好的良娣不做,做女官,还成了皇后娘娘的心腹。   皇后不在这段时日,凤阙殿被她弄的水泼不进,他想打听些消息都难。   这简直……   太上皇无法想象以后朝堂上不但要被一群老臣左右,还要被一群女子指点。   最关键,这些人都是皇后的人,陆家军中有一队女兵是专门为皇后训练,以后用作皇后出行仪仗的。   长此下去,只怕要出个女皇了。   “父皇,皇后助我于危难之时,又常为我分忧解难,她的为人,儿臣再了解不过,父皇放心,父皇担心之事绝不会发生。”   便是真有那一日,他也会亲手将这万里河山托付于她。   “你……”太上皇要被这狗崽子气死了。   他相信有什么用,朝中不是没有议论,不过是被陆家三老爷压的死死的。   当初常思明一招不慎,选了他进内阁,这下好了,引狼入室了。   还有那个宋轶和孙天得也不是什么好货,耳根子软的东西,听不得家里女人的几句话,把家中女儿都送去做女官。   如今,连刘御史那样刚正不阿,时刻奋斗在反对皇后干涉朝政第一线的人物都沦陷了。   刘御史的女儿如今在上官舒宁手下做事,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皇后有孕,宫里诸事繁多,不若选……”   “儿臣已经回宫,父皇卸下重担,便好好颐养天年吧,不然,儿臣为父皇选几位年轻貌美的太妃进宫……”   赵恒话未说完,呼啦一声,太上皇终于掀了桌子,站起来指着赵恒大骂:“你这个狗东西,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这是盼着我死呢……”   常贵死死低头,孙不二也不敢说话,人家父子俩的事还是不要掺和,没好下场。   “父皇莫要生气,当心气坏身体,此事我日后不提便是。”当然,他若是再提给他纳妃,那就不好意思了,他是不介意宫里多几个太妃。 第1037章 渡天下厄   虽然朝廷不太富裕,但不过多养几个女人,多吃几口饭而已,就从昆仑的口粮里省吧。   太上皇清楚儿子的性子,这事他可不是随便说说,他绝对干得出来。   太上皇最后用软轿抬回太和殿的,没办法,被狗儿子气的腿软,走不动了。   赵恒甩甩袖子,十分满意,想什么呢?纳妃?纳个太妃还差不多。   阔别一年,再次回到朝堂,还是那些面孔。   孙天得和宋轶俩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心和面不和,冯大人自当年被亲家牵连,整个人苍老不少,大概用不了几年便要致仕了,常大人……嗯,精神还可。   老曾大人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气神不错,毕竟儿子回京了,还带回一个胖孙子,能不高兴吗?   陆三老爷自进了内阁,整个人一下就光芒万丈了,别说,还真的是老来俏。   这样一看,和陆玉庭那小子气场倒有几分相似了。   听说,玉宁公主打起了陆三老爷的主意,没少在下朝的路上搭讪。   在这方面不太有经验的陆三老爷起初特意绕远路回家,不想还是被知道了,不胜其扰。   还听说,有一日,玉宁公主又去搭讪,不想马车里出来的是带着大刀的平宁侯,可把玉宁公主吓的不轻,再没敢打陆三老爷的主意。   不得不说,老头子在平衡朝局上的确做的不错,朝内朝外,一派平和。   以刘御史为首的死硬派也没有一上来就给他麻烦,很好,很好,保持下去。   圣元四年七月,皇后娘娘诞下皇上第一个儿子,出生三日便被封大齐太子,太上皇赐名承宣,承先人之志,宣大齐国威。   圣元四年秋,赵恒收到陆玉庭来信,他们已至红河谷,待迎回烈士英灵,即可启程回京。   红河谷   顾丰生此行目的除了护卫陆玉庭安全,最重要的便是迎回将士遗骨,这是娘的遗愿,亦是他的心愿。   只要顾家有一人活着,便要以此为愿,他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顾丰生跪在荒草丛生的土坑前:“爹,各位叔伯兄长,顾家军的十万将士,不孝子顾丰生接你们回家了!”   陆玉庭扶起顾丰生,但愿此后再不会有无辜枉死的将士,天下一家,共太平,享和乐,永世昌盛。   圣元五年春,陆玉庭一行回京,师兄弟二人差不多五年未见。   说实话,两人自拜入清虚道长门下,还从未这么久没见过。   赵恒心里对这个师弟着实是愧疚,这几年边疆能如此安宁,都是他的功劳。   都说陆玉庭风流成性,最善辞令,可他知道,他这个师弟一诺千金,无愧天地。   “皇上,顾大将军和陆驸马他们已经进城了。”袁午兴冲冲道。   顾丰生一行人骑马,陆玉庭和赵绾坐的马车。   说实话,这样的春日好风光,坐马车有些闷了。   顾昭华因为太想念他爹,特意出城相迎,听父亲说陆玉庭和公主一同坐马车,还冷嘲热讽了几句。   陆玉庭掀开马车帘子:“顾郡王,一别多年,依旧童心未泯啊!”   言则,还是当年那个二傻子。   顾昭华看到陆玉庭呆了一瞬,立刻把帘子遮上了:“祸害,你还是做马车里的好。”   顾丰生对儿子此言十分不满:“昭华,不得无礼。”   “爹,我这是为他好,就他这样子出来,那还不得那些花痴小姑娘的荷包砸死。”   同样是去吃沙子,他爹黑了,瘦了,看着也十分憔悴,怎么瞧着这小子依旧春光满面,不对,还更胜往昔。   一个大男人,竟然学女子做派,眉间点了红色花钿,搞得比女子都妖媚。   这家伙就不能回京城,不然京城又得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了。   前几年大冬天摇扇子的场景他现在都记忆犹新呢。   顾丰生摇了摇头,不过,儿子说的倒是没错,驸马风采更胜往昔,连公主都不放心,所以才让他一路坐马车,不许抛头露面。   赵恒亲自到宫门口相迎,这几年风餐露宿,只怕是吃尽了苦头。   当年为老头子解毒之后他身体受损严重,也不知吃得吃得消,待这次回京一定要让他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可当他看到陆玉庭时,完全惊呆,这是他的师弟?   他莫不是为了见他特意梳洗打扮一番吧?   他这样子哪像是风餐露宿,倒像是从哪里闭关修炼得道归来。   “臣等拜见皇上!”顾丰生等人行礼道。   陆玉庭虽是议和主使,但在朝中并无官职,便站在顾丰生后边。   “快快请起,大将军一路辛苦了!”赵恒伸手扶道,顺便又看了陆玉庭一眼。   陆玉庭倒像是已经习惯了,看就看吧,反正他是他们得不到的人。   好不容易到了华清殿,总算能坐下说话了。   “你这……怎么回事?”赵恒终于忍不住,指了指陆玉庭眉间的红点道。   “还能怎么回事,化了妆呗!”顾昭华抢先道,一个大男人整的娘里娘气的。   “住口!”顾丰生瞪了儿子一眼,这死孩子多年不见还是一样的欠捶。   唉!   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皇上,这个说来话长……”陆玉庭道。   陆玉庭在平定契丹后,辅佐呼延风正为新可汗,他登基那日,请出了契丹的大祭司。   大祭司在先可汗耶律阿讷出征时就曾断言,草原称霸中原时日远在两百多年之后,耶律一族违背天命,厄运将至,草原会有新的主人。   此后大祭司便隐居雪山,直到新可汗继位,这才将她请回。   大祭司看到陆玉庭时直道可惜,说他眉心有一道裂纹,如美玉有瑕,断言他活不过五年,除非圣人降世,渡天下厄,方得救赎。   陆玉庭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师父说过,逆天而为必遭反噬。   所以,他才着急出京,便是想在自己死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可一切都在一年多前改变,算起来是圣元三年的冬月,那日,他突然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额间就长出这颗血痣,大祭司说有圣人降世,十二星宿主重新归位,他的命格转变,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第1038章 千古一帝   赵恒听到陆玉庭说命格转变时明显松了口气。   就说嘛,陆玉庭这样的祸害瞧着怎么也不是短命相,肯定长命百岁,祸害千年那种,以后大齐的江山还得靠他呢。   不过,哪里不对劲呢,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这位大祭司的话怎么和慧然大师圆寂前说的那句话一模一样。   那就是说,所有人的命运因为那个臭小子的到来都改变了?   唐钰说的千古明君,大祭司说的圣人应该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   赵恒想起唐钰那个老神棍看到太子时激动的热泪盈眶,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什么终于找到了。   后来就借故钦天监有事要禀告皇后,常常往凤阙殿跑,只怕是打他儿子主意呢。   赵恒脸上的激动肉眼可见的消退了,取而代之是不能言说的气闷。   众人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惹的皇上不快,心道果然是帝心难测啊。   所有人都看向陆玉庭,陆玉庭像是察觉不到似的,淡定的很。   顾昭华小声叫了一声:“五哥,五哥……”   赵恒这才回神:“朕会让钦天监选个吉日,为红河谷的将士们修建庙宇,让他们受万民供奉,流芳百世。”   顾丰生起身跪下行礼:“臣多谢皇上。”   “这都是朕该做的。”只是迟了许多年,愧对他们,亦愧对他们的后人。   众人起身告退,陆玉庭却并不着急的样子,他猜,师兄肯定有事。   赵恒看了他一眼,二人心中有数,顾昭华要问怎么陆玉庭不走时被自家老爹拽走了。   “皇上可是有话要说?”陆玉庭笑道。   赵恒瞪了他一眼:“别阴阳怪气的,我这个皇上怎么坐上的你不清楚?”   陆玉庭也不客气,在赵恒手边的位置上坐下,扶额笑:“师兄都当了五年皇帝了还不习惯呐?”   “给你当你能习惯?”这些话也只能在陆玉庭这里说。   当这个皇帝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想到大齐的担子,想到陆玉庭为大齐做的事,他就更不能撂挑子。   “我可没这个命。”陆玉庭摆摆手,端起孙不二重新泡的茶喝了一口。   看来这孩子是顶了他师父的位置了,不错。   “那个大祭司当真那样说?”赵恒挥手让殿内人都退下才神色郑重道。   “师兄可是对那个大祭司的话有所怀疑?”陆玉庭道。   陆玉庭查了这个大祭司的背景,甚至包括她之前的预言,她预言耶律阿讷会功败垂成,预言草原会有新的可汗,这些都一一应验。   让陆玉庭感到恐惧的是她在劝耶律阿讷不要出兵时,曾说草原称霸中原的时机未到,两百多年后草原将会出现一名霸主,一统天下。   赵恒摇头:“慧然方丈圆寂前曾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我并不明白,直到那日君历州魂飞魄散……我才明白那句话真正含义。”   赵恒将当时的异常天象告诉了陆玉庭。   陆玉庭震惊的手中茶盏歪了下:“小太子生辰八字是何?”   “圣元四年七月十五。”民间有中元节出生的孩子阴气太重,是鬼孩,难养活的说法。   唐钰在窈窈刚有身孕未回京时便算出皇后娘娘的天府星象被金光环绕,主宿主大喜,大齐将有千年难遇的明君降世。   可孩子中元节出生,到底让人忧心,老头子特意叫了唐钰过来。   唐钰说中元节出生的婴孩是“天胎”,尤其是男孩更是与地藏王菩萨有缘,命硬气场强大,一生顺遂。   且小皇子乃紫微星,有十二星宿相护,乃上上吉,他们这才安心。   陆玉庭伸手掐算,师父教过他观星象和占卜,只是也说过,鬼谷这数百年受此所累,且占卜之术极损命数,易受反噬,且看历任钦天监都不长寿便知。   只是,事关小太子,陆玉庭不得不慎重。   “师兄,小太子的确如唐钰和大祭司所言乃千古一帝,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这孩子天性寡淡,且与佛有缘!”   “什么叫与佛有缘,他是大齐太子怎会与佛有缘?”赵恒急了。   “师兄,这孩子将来要成就千古帝业,必是亲缘寡淡,不受牵绊,世间之事有所得便有所失,有些事自有注定。”   赵恒沉默,难道唐钰所说的天胎,一切早有注定便是如此。   那日,七宝佛珠和慧然方丈所化舍利,突然金光大现,救了他和窈窈,而君历州魂飞魄散之后,只余七宝佛珠,七颗舍利却是随之消失。   “难道真和那个文王转世的传言有关……”赵恒面容忧虑。   “这大概就只有唐钰知道了。若真如此,周易一门只怕不能置身事外了。”也许这是好事。   千古帝王星现世,乃是旷世吉兆,本就会人才辈出,集天下大成,创下千古伟业,流芳百世,多些人辅佐自然是好。   “我已让人去请唐钰,还是今日问清楚的好,否则,我终究是难心安,若他今日敢玩花样,不说实话,就杀了这个老匹夫。”   陆玉庭失笑:“师兄是怕唐钰泄露太子身份吧?”   唐钰之所以一直没有说,应该也是怕师兄一时难以接受。   “这些避世的门派有多变态你不知道?”别的不说,就看鬼谷一门就知道。   虽然他自己就是鬼谷一门,但也不得不说,行事诡异,手段颇多,他还好些,像陆玉庭被当继承人培养的多变态就知道了。   赵恒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青鸾的声音:“皇上,唐大人到了。”   唐钰是被青鸾从钦天监一路提过来的,一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他不知道皇上找他做什么,但预感不太好。   “臣参见皇上。”唐钰战战兢兢的跪下,不敢看皇上的脸色。   这气氛紧张的有种小命不保的感觉,而且,还有陆驸马在呢,这位更是位难对付的主,这对师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聚到一起,更没好事。   “唐钰,关于太子,你可有事瞒着朕。”赵恒的声音十分严厉,甚至带着隐隐的怒气。   唐钰头上直冒汗,伸手擦了擦,身体都是抖的,他还没准备好怎么和皇上说,他怕皇上一怒,他小命不保。   毕竟,毕竟……大齐皇太子要先做和尚太过匪夷所思,他怕自己还未来得及护小主子长大就被皇上砍了脑袋。 第1039章 果然奸诈   “皇上,小太子天庭饱满,耳高于眉,聪慧无双,乃千古罕见之帝王相……”夸过无数次的话,这会儿说的磕磕巴巴,头冒冷汗。   “唐钰,你还要欺瞒朕到何时,你的小命要是不要?”赵恒行事向来果断,自然不会和唐钰拐弯抹角打太极。   “臣不敢欺瞒!”唐钰战战兢兢道。   “唐大人,小太子既有千古明君之相,命格里奇些也是必然,毕竟,天降大任,必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小太子命数亦非唐大人所能控制,你说呢?”陆玉庭笑容如清风明月般澄澈。   可他的话却让唐钰身子一软,趴跪在地上。   不愧是鬼谷门主,果真是难对付,他这番话看似为他说话,实则却是让他不得不说,否则便是对君不敬,且小人之心了。   “皇上恕罪,臣并非有意欺瞒,臣实在是……小太子命数非一般人可比,臣从未见过,乃至太过震惊,胆怯,不敢告诉皇上,请皇上恕罪。”唐钰叩首贴地,不敢抬头。   “说!”赵恒这一个说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是,小太子乃天选之子,责任重大,此一生必是亲缘寡淡,注定无情且情缘坎坷……”唐钰每说一句都觉得自己离死近了一步。   但都开了这个口,且瞒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而且,而且,太子乃周易一门新主,又得臣师兄舍利相护,与佛有缘,小太子七岁之后便,便要……出家修行,待满十八岁方能还俗……”   赵恒即便有心里准备,还是震惊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气的直接从龙椅上起来。   他的儿子,窈窈千辛万苦给他生的儿子,什么亲缘寡淡,注定无情,情缘坎坷,哪一个都仿佛在他心口扎了一箭,还要出家修行?   去他的天选之子,千古帝王,谁爱当谁当去。   赵恒气的在大殿上走了好几个来回,也没让自己冷静下来。差点没忍住上前把唐钰给踹飞了。   “一派胡言!”赵恒指着唐钰道。   “臣不敢,就算臣感知错误,可此玉佩不会,这是师兄曾佩戴过的玉佩,此乃我周易一门信物,此信物能自动认主,小太子的确乃命定传人,只是臣也不知为何周易一门这几代传人都与佛有缘……不过小太子乃帝王星宿,佛缘短浅,只,只需十年……”自前朝玄冥法师,到小太子已经接连六代传人都是佛门弟子了。   “朕不信,朕一个字都不信!”赵恒气的要暴走。   这个皇帝没法当了,自己要被枷锁困住,还要让儿子受累。   “皇上,臣句句属实,再不敢欺瞒,小太子出生于七月十五,其实中元节,也是佛教的“盂兰节”,一切皆是天命,不可逆转……”既然已经无法再瞒,不管是作为大齐钦天监正还是周易一门护法,他都必须将后果告知皇上。   小太子乃天选之子,需遵天命,否则,逆天而为恐会祸及身边亲人。   陆玉庭只能算出小太子与佛有缘,却推算不出缘由,周易一门不愧是开山老祖。   唐钰说几代传人皆与佛有缘,那前朝的玄冥法师难道也是周易一门?   此事连他都一时难以消化,更别说师兄,瑶儿那里只怕是更难。   “唐大人先退下吧,此事关乎太子,便止于此。”   “不敢,不敢!"唐钰擦了把冷汗,朝陆玉庭投去感激一瞥,跪着退到门口,才敢起身立刻。   出了大殿,只觉整个人虚软,差点跌倒。   “师兄,天命不可违,小太子登基前出家修行对他未必是坏事。”将来要成大事,自然心性非一般人可比。   且太子曾受佛家庇护,如此弘扬佛法亦是还恩。   “不是你的孩子,你倒是会说风凉话。”赵恒还是不能接受。   “师兄这是人身攻击了,我倒是想有个孩子。”陆玉庭一副哀伤的样子。   “你……”赵恒显然想多了。   “孩子的事也看缘分。”陆玉庭叹了口气:“师兄且珍惜吧,小太子便是出家修行也仍是大齐太子,更无法改变是你儿子这个事实,你若如此抗拒,瑶儿那儿怎么办?”   赵恒沉默,陆玉庭又道:“不若师兄多纳几位妃子,也好为师兄多生几位皇子?”   陆玉庭这话既有调侃,也是有几分试探的。   “滚,你若喜欢我明日便命人送到公主府。”赵恒像少时一般朝陆玉庭踹去。   陆玉庭轻松躲过:“师兄这是恼羞成怒了。”   “你说的轻巧,若你的儿子送去做和尚你舍得?”   “我若有儿子,便让他陪同太子一道修行,如何?”   “哼,你倒是敢说,六公主的主你能做?”孩子可不是他一人的,他说了可不算。   “只是陪太子修行又不是不能见面,我与公主搬上玉坛寺陪同便是。”陆玉庭抬起衣袖,抖了抖才端起茶喝起来。   太上皇在玉坛寺后山为师父修建了一座皇家道观,他逆天而为,累的师父他老人家替他渡劫身殒,这亦是陆玉庭心中不能释怀之痛。   赵恒呵的一声冷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东西,果然奸诈。   赵恒到凤阙殿时陆瑶正在陪攸宜和小太子玩,母子三人,其乐融融,攸宜看到父亲,伸手要抱抱:“爹爹!”   赵恒抱起女儿,在陆瑶身旁坐下,捏了捏太子的脸蛋,赵承宣才半岁多,攸宜小时就十分沉静,这小子比攸宜更甚,小小年纪便老气横秋的很。   以前还不觉得,自今日知晓这孩子与佛有缘,便越发觉得这孩子整日闷声不响可不就跟老僧入定似的。   赵恒忍不住又叹气,陆瑶头疼道:“你别叹气了,我都知道了。”   也是,华清殿的事瞒不住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孙不二跑的快着呢。   “……”赵恒沉默了一瞬才道:“这孩子是你拼了命生下来的,若真如此,纵然是无愧天地,可最对不起的是你。”   “他不是普通孩子,是天子之子,又身负重任,比别人承受多些也是自然,我虽心疼不舍,却也不能阻止,你我深受慧然大师大恩,这孩子十年修行也是为父母还恩,亦是大孝。” 第1040章 明里暗里   陆瑶也难接受,只是,在她这一世决定嫁给赵恒,携手走向这个帝王之位,答应陪他共同治理好这个江山之时,她就知道她的夫君是帝王,儿子也会是帝王。   她能做的只有陪伴和成全。成全她的夫君,成全她的儿子,唯有如此。   “放心,便是以后当了皇帝,这臭小子敢对你不好,我照样揍他。”赵恒想到那些话什么亲缘淡薄的话就生闷气。   窈窈那么辛苦才生了这小子,他要是敢不孝不敬,管他什么千古明君,一代圣人,照揍不误。得让他知道谁是老子。   陆瑶笑着摇头:“只是说亲缘淡薄又不是不敬父母,出身在皇家,做许多事都要权衡利弊,诸多计较,难免被人说凉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总有一点改变不了,他是我们的儿子。”   没有做父母的不疼孩子的,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这些对她的孩子更好,能成就他的未来,她愿意放手。   再说,又不是见不到。   “窈窈说的是。”说来也是怪他,心软接了这个烂摊子,这下好了,儿子孙子都不得安生了。   这件事暂时不公布朝堂可以,但老头子那边是瞒不住的。   这件事赵恒自己都消化了许多天才想通,告诉太上皇已经半个月后。   听太和殿的人说,皇上挨揍了,被太上皇打出来的,还听说钦天监的唐大人也挨了太上皇一记,顶着满脑门的茶叶走的,还被骂神棍,要撤了他的职,让他做和尚。   到了晚上又从太和殿传出一消息,说是淮王殿下也挨了打,据说是被踹了,出来的时候一瘸一拐呢。   消息传到凤阙殿的时候赵恒正盘腿坐着看奏折,小太子趴在他腿上眯着眼,也不知睡了没有,总之,安静的很。   “当爹就是了不起啊,今天打这个儿子,明天打那个儿子,今日连揍了两个,他一向最疼六弟,也不知怎么惹了老头子。”赵恒这话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当初老头子中风后,太医说不可劳心费神,否则也就一两年的事儿。   谁知道老头子退位这五年,每日窝窝头倒是养的他红光满面心宽体胖,打起人来更有劲了。   中午砸的那一下,砸的他脑门现在还疼着呢。   “大概和婚事有关吧。”陆瑶也在看折子,女官们整理好送到上官舒宁那里,上官舒宁再按轻重缓急分类好送到陆瑶这里。   “婚事?什么婚事?”赵恒没听到什么风声说老六那个万年老光棍有喜欢的人了。   柔太妃已经不管儿子婚事了,今年刚出了正月就和淑太妃一同去华山上香,说要给社稷祈福。   当初太上皇本想一起的,可御医说太上皇的身体不宜出远门,没去成,还自己气了一阵儿呢。   “淮王想要娶玥儿。”这事陆瑶知道。   早两年便听说赵毓中意玥儿,三叔不同意,或者说是极力反对,这事儿被压着,没漏出半点风声。   她明白三叔的意思,她进宫为后,陆家已是盛极,需要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低调保全。   玥儿又是个乖顺的性子,不吵不闹,可对于婚嫁之事却是绝口不提。   翻了年玥儿已经十九了,再不定下,真要耽搁了。   赵毓敢进宫提求娶之事,看来是三哥应下了。   陆玉庭这个人你说他怕赵绾吗?自然也是怕的,怕睡书房。   可你若说怕,他可不是耳根子软的,儿女情长和家国大事拎得很清。   他决定要做的事也没人拦得住。   要做的,该做的大事都做完了,剩下的便是儿女情长了,自然事事处处赵绾说了算。   甚至连里衣穿什么颜色,用什么发冠,这样的事也做不了主了。   赵绾因为六哥的婚事可没少操心,毕竟陆家人没有同意的。   不过赵绾也知道,陆玉庭在陆家地位虽然不高,但在大事上是有话语权的,就连平宁侯遇到事也会先和他商议。   所以,玥儿的婚事只要陆玉庭肯点头,那就等于成了。   赵绾让陆玉庭陪着逛街,买首饰却逛到了酒楼,正好遇到赵毓且已经备了一桌酒席的时候他就知道宴无好宴。   不过,他也给足了赵绾面子。没有拒绝赵毓的求娶,只让他求一道太上皇的赐婚诏书。   于是,这才有了赵毓晚上进宫求娶,被太上皇揍了一顿的事。   赵恒听说赵毓要娶陆玥,先是怔了一瞬,接着大笑出声:“六弟还真敢娶,陆玉庭的妹妹可不好娶,被老头子打一顿都是轻的。”   “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三哥故意刁难似的。”陆瑶搁下手中折子不悦道,陆家人护短可是出了名的。   “我不是说你三哥不好,是你三哥这人,难缠!”想当年他被使了多少绊子,明里暗里的,就这他还是亲师兄呢。   “我三哥可是答应了,是你的父皇不同意。”   “那是你三哥知道老头子根本不会同意,故意的。”   “那就要看淮王殿下够不够诚意了。”亲疏有别,陆瑶自然是向着自己妹妹的。   “连老七的孩子都满地爬了,老六王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这还没有诚意?”赵恒觉得两人挺般配的。   “你这是为淮王委屈还是为你自己委屈?”   赵恒一下觉得不好,忙抱起腿上的小太子,紧张道:“我委屈什么,我是说六弟有诚意。”   “那玥儿就没有诚意吗?”男子过了六十岁照样能娶十六岁的小姑娘,这事若换成女子,世人不知如何议论呢?   “有,当然有,所以你三哥这个主意的确好,是吧,儿子?”赵恒抖了抖怀里的小太子道。   小太子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赵恒问了个寂寞。   赵恒对儿子翻了个白眼,有点忍不住现在都想揍儿子了。   “爹娘是在说舅舅吗?”坐在陆瑶身边的攸宜抬头看着爹娘道。   “是啊,在说舅舅呢?”陆瑶摸摸女儿的头。   “舅舅对攸宜好,还送了这个给攸宜呢。”攸宜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玉佩来给陆瑶看。   赵恒也跟着瞥了一眼,怎么有点眼熟,接着把小太子往输案上一丢,一把夺过玉佩:“好你个陆玉庭,你个老狐狸,太不是东西了,坑到我女儿头上了。” 第1041章 独一无二   赵恒捏着玉佩的手微微抖着,若这不是传了一千年多年的信物,自己不能当那个不肖徒孙,他真的要给摔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常往后宫跑,说什么要做小太子的启蒙之师,真是信了他的鬼,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好,真好!   赵攸宜被爹爹抢走了玉佩,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家爹爹:“爹爹,这是舅舅给攸宜的。”   言则,大人不能抢小孩的东西。   “你舅舅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他给的东西不能要。”   “怎么说话呢!”陆瑶忍不住嗔了赵恒一眼。   陆瑶知道他们师兄弟的相处模式,关心起对方无人能及,当然,坑起对方也是毫不手软。   赵恒气成这个样子,只怕这玉佩是他们师门之物,三哥给了攸宜,这是师门传承。   “攸宜才多大,你说你三哥做的是人事吗?全天下只剩我们俩的孩子了吗?就可着我们的孩子坑?”   一个做和尚不够,另一个还要跟着他做道姑,赵恒暴打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不过小孩子拿来玩玩,哪日不喜欢了再送回去便是了,有什么好紧张的。”陆瑶淡淡道。   赵恒一愣,是呀,他怎么没想到呢,玉佩可以还回去啊,只顾着生气了,差点忘了。   “攸宜,这个玉佩还给他,爹爹给你更好的。”赵恒要把玉佩收起来,等明日早朝的时候狠狠砸给他。   太坏了。   以后得防着点。   “不要,攸宜喜欢,舅舅说这个玉佩全天下只有一块,独一无二的,最配攸宜,因为攸宜也是独一无二的。”   赵恒:……   “爹爹做一块一模一样的给你。”   “那就不是独一无二了,舅舅说这个玉佩能打开宝库,有很多礼物哦,送给小公主的礼物。”   赵恒暴跳了,他把师门机密告诉一个四岁的孩子,简直是欺师灭祖,不怕祖师爷找他算账吗?   陆瑶揉了揉眉心,三哥哄人的本事还真是……绝了!原来最该防的是自家人。   赵攸宜拿回自己的玉佩,很小心的收起来。   舅舅说了,要好好保管,不能被人发现,因为里面的礼物都是送给她的。   第二日早朝,赵恒下诏加封平宁侯世子陆驸马为太师。   众臣表示无意见,皇上没有通过内阁直接诏书都下了,可见心意已决,反对就是打皇上脸了。   再说,驸马走通西境,沿路小国纷纷称臣,开通边境贸易,平定契丹之乱,这些功劳封王都够了,别说一个太师之位。   只是驸马在朝堂上向来低调,又常以身体不适为由不上早朝,大家已经习惯他这种闲散状态。   这次加封太师,只怕以后不能那么清闲了。   陆玉庭在家里接到旨意,无奈摇头,报复来的这么快,看来是知道了。   孙不二一脸笑意道:“太师大人,皇上等着您进宫谢恩呢。”   陆驸马,不对,以后该叫陆太师了,陆太师可真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年纪轻轻就高居太师之位,前所未有啊。   陆家真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地,真好,真好。   赵绾也觉得这太师封的有些莫名其妙。   陆玉庭已经是驸马,又平宁侯世子,再封太师,荣宠太盛并不是好事,父皇那里……   赵绾蹙着眉头,陆玉庭道:“没事,师兄没那些个坏心思。”   顶多是气不过,撒气而已,撒就撒吧,反正谷主玉佩他是找到传人了,他要想当个欺师灭祖的徒孙那就毁了呗。   赵绾点点头,这倒也是,皇上皇后都是有大谋略之人,看不上这样的苟且之事,更不会做。   陆玉庭坐软轿进的宫,谁让大家都知道他受过伤,身体不好呢。   赵恒已经在华清殿等陆玉庭许久了,看他一副家常打扮,仍装的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哼了一声。   “做出那种事,你倒是有脸进宫。”赵恒忍不住道。   “孩子喜欢就拿去玩,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陆玉庭语气轻松。   “不是贵重东西?呵,不怕师父他老人家晚上找你吗?”   的确不算贵重,就是稀罕些,就那么一块吧。   “师父他老人家心善,最心疼小辈,一定喜欢攸宜。”陆玉庭点头道。   “陆玉庭,我发现你真是坏到家了。”   “师兄,唐钰被罢了官,周易一门重出江湖,我们鬼谷可不敢与之争锋,我也是想着,祖师爷留下的奇珍异宝不能便宜了别人,不如留给攸宜,师兄这话真是伤我心了。”   赵恒一想,的确是这样没错,比起历史更加悠久,更加神秘的周易,他们鬼谷还是差了些年份。   唐钰被老头子罢了官,钦天监副正顶了他的缺,今日已经上任了……   不对,老头子昨日才罢了唐钰的官,玉佩已经在攸宜那里,这先后顺序不对啊。   又骗他。   “我信你个鬼。”   “师兄太伤我心了,我能算计一个孩子什么,攸宜喜欢玉佩我就送玉佩,改明日她喜欢别的我再送别的便是,这是我做舅舅的心意,师兄千万别多想!”   “你有这心思不如留给自己孩子。”   “师兄非要提我的伤心事是吧,也罢,我还是带着公主出京,免得遭人非议,让公主跟着难做。”   赵恒一听,刚才自己的话的确是过分了,陆玉庭身体受重伤都是为了朝廷,这一离京就是五年可不是游山玩水的。   “咳,”赵恒轻咳了一声:“你总该告诉我一声。”   “是师兄说无需分彼此的,我虽是舅舅,可拿攸宜当自己孩子疼爱,孩子喜欢,我难不成还要先请示?”陆玉庭巧舌如簧,论动嘴,赵恒向来不是对手。   可动手,他这位师弟自白了头发看起来病娇兮兮的,他也下不去手。   也罢,不和他计较了,谁让他是师兄呢。   “说好了,只是攸宜拿来玩玩,别的不算。”   “是,只是拿来玩玩。”若攸宜自己喜欢,玩上了瘾,还要学别的,作为舅舅自然是不能藏私的。   “已经封了你做太师,日后就别躲清闲了,太子启蒙就交给你了。”   “论学问我自是和魏祭酒不能比。”   “太子尚年幼,待七岁之后再跟着祭酒读书不晚。”   魏铭一日不成亲,他总是不能放心啊。 第1042章 出家修行   提起魏铭,赵恒总免不得小人之心,你说这个魏铭年纪也不小了,也不成亲,在那儿演给谁看呢?   哼!   天下人都说魏祭酒是文曲星君下凡,集天下读书人灵气于一身,面相好,脑子好,心底好,总之就是真善美大使。   要他说,读书人的心眼就是多,不就是想显得他多情深?   若让他给太子启蒙,三不五时的往宫里跑,给他见窈窈的机会?想什么呢。   陆玉庭挑眉,对赵恒的表现十分满意,师兄别的不说,对瑶儿是真好。   赵恒用晚膳时和陆瑶说起今日之事,陆瑶但笑不语,三哥真是将赵恒的三寸拿捏的死死的,幸好他们是师兄弟。   “攸宜和承宣怎么不在?”突然觉得今日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太和殿派了人来接去了。”太上皇最近心情不好,也只有两位小殿下能安抚了。   太上皇昨日动了大火,连文绪都请去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太上皇发这么大火了。   常贵看太上皇不吃不喝的,一大早就把小公主和小太子请去了。   幸好皇后娘娘通情达理,不然可真没办法了。   小公主之前是太上皇一直带着的,祖孙两个的感情很深,便是赵恒和陆瑶回了宫,攸宜也常常来太和殿。   小太子倒是少来,不过,不吵不闹的,到了喂奶时间自有乳母喂,剩下的时间也乖的很。   太上皇想到那些话,就气的胸口疼,孩子才多大啊,唐钰那个老神棍,罢了他的官都不解气。   攸宜陪着弟弟玩的时候就把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拿出来让弟弟一起玩。   太上皇看到姐弟融洽的场面是很喜欢的,老了,就喜欢看到子孙和谐的样子。   “这是什么?皇祖父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舅舅送的,说能打开宝库,是送给攸宜的礼物!”   “舅舅?你六姑父?”太上皇刻意强调是六姑父。   平宁侯的亲儿子不过是个比攸宜大三岁的奶娃子,听说是个混世魔王。   “嗯,爹爹不让拿,攸宜喜欢。”攸宜还小,不过勉强算是能明白,舅舅和姑父是同一人,至于为什么,那就只有大人知道了。   太上皇拿过来看了看,当皇帝的,见过的都是好东西,他看得出,这玉佩是上古的物件。   太上皇很快就想明白了,陆玉庭给的,那个狗崽子不让收,只怕这个就是鬼谷的谷主令了。   “这是好东西,收好了。”太上皇将东西还给孙女,心情似乎好了点。   自己没出息还拦着女儿,他怕是生了个傻儿子。幸好这两个孩子是极好的,不像他们的爹。   “皇祖父喜欢吗?”   “喜欢!”   “可爹爹不喜欢。”   “你爹就是个傻子,别跟着他学。”堂堂鬼谷大弟子,连个谷主令都没混到,还有脸拦着女儿。   他觉得孙女好的很,担得起谷主重任。   皇后都能选拔女官,不过一个谷主而已,他的孙女为什么不可以?   太上皇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该给攸宜选几个伴读了?   这孩子天赋好,悟性高,别被她那个只顾着自己享乐的爹娘给耽误了。   不行,他得振作起来。   太上皇正要振作的时候淮王殿下又来了。   “他来做什么?让他滚。”一个个都是逆子,连这两个奶娃子都不如,不想见他们,看着就生气。   “太上皇,淮王殿下跪在那儿呢……”常贵为难道。   “皇祖父,是六皇叔,攸宜好久未见六皇叔了。”攸宜奶声奶气道。   “你六皇叔……唉,算了,让他滚进来。”太上皇总算是松了口。   赵毓被太上皇打了一顿,又没有休息好,胡子拉碴的,十分憔悴。   太上皇看他这样,越发不想看他一眼,为了个女人搞成这样,没出息。   “六皇叔病了吗?”攸宜十分关心六皇叔。   因为六皇叔常常进宫给她画画,六皇叔画了许多她和皇祖父,还有昆仑,威风的画像。   “六叔没病,六叔只是未休息好。”   太上皇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儿臣听说父皇昨日请了文太医,寝食难安,内疚不已,都是儿臣不孝,让父皇忧心,儿臣以后再不会了。”赵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太上皇不想理人,小太子坐在太上皇身边也是沉默。   小攸宜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看赵毓,又看看太上皇:“皇祖父,六叔哭了。”   “让他哭。”哭死活该,谁让他看上谁不好,看上陆家的女儿。   那个狗崽子一大早还下旨封了陆玉庭为太师,他真是怕陆家的势力还不够大。   他怎么生了一群傻儿子,一个个的为了陆家的女儿要死要活的。   太上皇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父皇,儿臣今日是来拜别父皇的,从此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在父皇面前尽孝了,儿臣明日一早便会离京,不让父皇再烦心……”赵毓拜了三拜,掏出自己的亲王令牌放在地上。   “滚,都滚,朕就当白养你这个儿子了。”别以为不当亲王就能威胁他,这套路他见得多了。   当初太子还跑了呢,不也乖乖回来了,迟早还得回来。   “儿臣多谢父皇成全。”赵毓再次叩首。   “六叔,你要去哪里?以后还回不回来?”攸宜走到赵毓面前,抱着赵毓的手臂。   想到会画画的六叔要离开了,忍不住有点难过。   “六叔……可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啊,攸宜舍不得六叔,六叔要去哪里?”   “六叔要去的地方很远。”   “很远是哪里!”   “是……五台山!”   “五台山是什么地方,是一座大山吗?”   “是……出家人修行之地。”   太上皇听到五台山几个字就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会儿听到出家人修行几个字,整个控制不住,又飞出去了。   冲过去就是一脚,接着又是一脚,赵毓被踹的身子歪了歪。   攸宜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皇祖父太凶了。太子也撇了撇嘴,少见的嗷了一声,眼泪汪汪的。   常贵捂脸,唉,淮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太上皇现在最恨的就是出家修行几个字吗。   太上皇看吓哭了攸宜,忙拉着孙女的手:“攸宜不哭,乖,不怕!”哄完攸宜,才指着常贵道:“这个逆子要去当和尚就让他去,拟旨,朕要将他在族谱除名,权当没他这个儿子。” 第1043章 痴心妄想   常贵扑通跪下了,不止常贵,太和殿的所有下人都跪了。   族谱除名和贬为庶民无异,谁敢拟这个旨。   攸宜虽不明白族谱除名代表什么,但看众人吓成这样,也连忙跪下求情:“皇祖父不要生气,不要赶六叔走,六叔也是独一无二的。”   小孩子学会了一个词之后就会频繁的用起来,就比如,独一无二。   太上皇的气当然没这么容易消,但看到攸宜跪下求情,可怜巴巴的抱着自己的腿,舍不得了。   养了一群不懂事的狗崽子,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   太上皇抱起攸宜,连忙哄着,看攸宜不哭了才对赵毓道:“滚出去,别让朕看到你。”   又吩咐高鹏派御林军守着淮王府,若淮王敢出府门一步,立刻打断腿。   太和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传到赵恒耳中。   孙不二道:“皇上,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太上皇最好将老三,老七一起除名,这样朕的帝位才能安稳。”   赵恒说完,华清殿里一阵沉默,过了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孙不二:“怎么不说话了?”   孙不二干笑了两声:“皇后娘娘刚派人送来的糕点,奴才给皇上的端来?”   这话他不敢接,他也什么都没听到。   孙不二是常贵带大的,这装糊涂的本事也是一脉相承。   “端来吧!”刚好饿了,赵恒吃了几块后道:“多派几个人去打听打听到底除名了没有,如果没有,就……添点火。”   孙不二:……   这种话他可不敢传,师父也不敢,但总有几个很傻很天真的孩子。   ……   “让他最好把朕也除名了,正好空下位置把陆家人接进宫来!”   “真的吗?攸宜想外祖母和小姨了,还有玥姨。”攸宜兴奋道。   常贵:……   这下要糟啊!   太上皇觉得自己心口又被狠狠扎了下。   “攸宜啊,你姓赵,这是赵家的府邸,陆家人怎么能住进来。”   “皇祖父心善啊,刚才还说要他们住进来呢。”   太上皇:……   “是你那个逆子的爹,容不下你六叔几个,也容不下皇祖父。”   “爹爹坏,攸宜不理爹爹了。”   “你父皇就是坏!”   “爹爹还常说舅舅坏话呢?”   “说什么?”   “说舅舅不是个东西,老狐狸。”   “哦?还说什么?”   “还说六叔娶玥姨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   “嗯,还说舅舅不会放过六叔,皇祖父也不会放过六叔,六叔会很惨,还说六叔这样的就得吃点苦头……”攸宜将在父皇母后那里听来的话都告诉了太上皇。   比如,他爹爹还给负责皇祖父御膳的人说最近的窝头太大了,弄小点,夏日里天气热,晚膳就不要沾荤腥了,把太和殿的甜品都撤了……   太上皇冲到华清殿的时候赵恒正在吃糕点,攸宜扯了扯太上皇的衣袖:“皇祖父,爹爹每日除了吃正餐,还要吃糕点,甜品,宵夜……”   攸宜最近被禁止吃糖,所以,对爹爹将那些糕点都独吞了很不满意。   太上皇拍拍攸宜的手,一脸慈爱道:“皇祖父给你做主。”   可抬起头看向赵恒时脸色全变了,赵恒笑着放好折子起身:“父皇怎么来了,攸宜过来爹爹这里?”   攸宜拉紧了皇祖父的衣袖,然后摇了摇头。   太上皇更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他今日是来找他算总账的。   孙不二挥手,赶紧让底下人退下,自己奉完茶后也退下了。   太上皇这气势汹汹的,明显是来算账的,不要让战火波及到无辜之人。   “怎么了?连爹爹都不让抱了?”赵恒俯下身子要抱攸宜,太上皇拦住了:“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   “儿臣做了什么?”   赵恒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十分无辜的模样。   “那我就告诉你,克扣太和殿的用度是为不孝,不睦兄弟、落井下石是为不义,苛待孩子是为不慈,不孝不义不慈,朕今日是来讨公道的。”太上皇一拍桌子,悉数赵恒罪状,把他的罪定的明明白白。   “我?不孝不义不慈?”   “不是你还有谁。”   “让父皇少吃点还不是为你身体考虑,你自己看看胖了多少,还有腰吗?”   攸宜低头摸了摸皇祖父的腰道:“有啊,鼓鼓的。”   太上皇:……   “好,这个不算,那攸宜呢,为何克扣她的糕点?”   “攸宜正长牙呢,这两年吃糖太多,前几日闹牙疼,太医不让她吃的。”   攸宜听完赶紧躲太上皇怀里了:“皇祖父!”   太上皇拍了拍孙女:“少吃些,日后少吃些。”   他宫里的糕点也被没收了,柔太妃和淑太妃也不在宫中,以后没得吃了。   “那老六呢?身为兄长不为他的婚事考虑,还冷嘲热讽,落井下石,有你这样当皇兄的?朕还没死呢。”要是等他死了,是不是要将他们统统贬为庶民?   “谁让他自己不长眼,偏偏看上个注定娶不到的人,陆家选女婿眼光高,看不上他。”赵恒摊手,一副这可不怪他的表情。   “注定娶不到?陆家的女儿就金贵了,朕的儿子都不配娶?”   “父皇你不是也不同意,正好,就让老六去做和尚,为国祈福,父皇你不是要将他除名,我这里旨意替你拟好了……”   若不是攸宜坐在太上皇身上,太上皇已经冲过去打人了,攸宜抚着太上皇的胸口:“皇祖父不生气,攸宜不让六叔走,攸宜要让六叔把玥姨娶到我们家,都不许走……”   “好,不走,谁都不准走,你这个逆子,朕偏不如你的意,陆家不是不嫁女儿吗,朕偏要赐婚,马上赐婚!”攸宜说的对,把陆家女儿娶到赵家,以后还不是要冠夫姓?还是攸宜聪明。   “这不是抢亲吗?”   “朕的儿子抢亲怎么了,就是要抢。”   “你厉害,你抢,你请拟旨……”赵恒指了指龙案,他不管了了,请随意。   太上皇拟完旨,让常贵取了自己的印鉴盖上,一刻也不等的去陆家下旨了。   赵攸宜晚上回到凤阙殿可累坏了,窝在陆瑶怀里:“娘,攸宜都按娘的话做了,明日可不可以吃糖了?” 第1044章 豁然开朗   陆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娘和攸宜的小秘密,谁都不能告诉哦。”   攸宜赶紧将嘴巴捂起来,眼睛睁的圆溜溜的,澄澈又明亮。   “说什么悄悄话呢?”赵恒从外面走进来。   “不告诉爹爹。”   “我刚在外面听到了。”   “爹爹坏,又偷听我们讲话。”   “攸宜是爹爹的女儿,爹爹坏,那攸宜也是小坏蛋。”   “不要!”攸宜十分抗拒,她不要做坏小孩。   “那攸宜再告诉爹爹一遍,爹爹就不是偷听了?爹爹不是坏人,那攸宜也不是小坏蛋。”   攸宜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于是把今日的事情都告诉了赵恒。   赵恒听完,乐的哈哈大笑:“原来六叔的婚事是攸宜争取来的,干得漂亮,不愧是爹的女儿。”   “爹爹不是都偷听到了吗?”攸宜嘟嘴。   “偷听?爹爹怎么会做那种事,偷听可不对,这可是攸宜告诉爹爹的。”   “娘,爹爹又骗人。”攸宜可怜巴巴道,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攸宜自己告诉爹爹的,可不许哭鼻子告状。”赵恒板起脸道。   攸宜忍啊忍,还是没忍住,扑到陆瑶怀里,不想理这个坏爹爹了。   攸宜今日累坏了,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你怎么老骗攸宜,她都被你骗怕了。”瞧刚才哭的多可怜。   “我这是在防止她以后被骗。”自从攸宜被陆玉庭骗着接了那个谷主令,赵恒就心生警惕。   防止被骗要从娃娃抓起,攸宜长大了,被哪个坏小子骗了怎么办?   他这个当爹的责任重大着呢,宁愿做这个坏人。   “你呀,攸宜才多大。”   “多大都不行。”赵恒在这件事上很坚持。   谁都别想打他女儿的主意,否则统统打断腿。   “玥儿和六弟的婚事总算是定下了!”   “还是窈窈这招厉害,老头子防不胜防。”老头子大概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   可就是反悔也来不急了,诏书已经下了,出尔反尔,只要他自己不怕丢脸,他是无所谓。   “三婶到底心疼玥儿,让娘进宫请我帮忙,你也知道太上皇对我一向有意见,我若开口,只怕他会更加反对,这事也只有攸宜最合适。”攸宜年幼,再加上是太上皇带大的,一向偏疼。   便是发觉上当,也不会觉得是攸宜骗他,只会迁怒……赵恒。当儿子的受些老子的气也没什么。   “咱们的女儿就是聪明。”赵恒余有荣焉道。   “今年礼部有得忙了。”   “只准备六弟的婚事,也没什么忙的。”   “昭华的婚事也该准备了。”   “许璐答应了?”   回京的一路,赵恒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顾昭华那傻小子,当年也是牡丹楼和妙音阁的常客,可到了关键时候只剩下傻了。   动不动的惹许璐生气,就他那个伤口,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小半年,本来可以一点疤不留的,可因为他没保护好,留了铜钱大的一块痕迹,当然这一路也没少被许璐骂。   一直到回京,顾昭华也没有赢得许璐的芳心。   “嗯。”陆瑶刚入宫不久,许璐便从太医署搬到了凤阙殿。   她对文太医的喜欢陆瑶不能说从头到尾见证,但这些年,她是看在眼里的。   许璐喜欢文绪十年,从十一岁到二十一岁,如今,许璐二十四岁,一个女子能有多少年华可以蹉跎。   许璐说,她等不过一个心死之人,也争不过一个死人,从此师父便是师父。   当年许姐姐毅然陪她一起离京,便是决定彻底放下自己那份注定无果的喜欢。   这么多年她都不接受顾昭华,因为伤口愈合需要时间,她也不想让一段感情成为另一段的替代品。   陆瑶也很想知道为何想通了,许璐说,大抵是顾昭华让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其实,许璐没有告诉陆瑶的是,她前些日子上山采药时,不慎从山崖滑落。   坠崖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死定了,而那时她想的不是再也见不到哥哥,再也见不到师父,而是再也见不到顾昭华。   那样热情坦率,像一道光一般的追着她,说要娶她的小屁孩,再也见不到了,竟然觉得十分遗憾。   她心想,若是她能活着,她就答应顾昭华,嫁给他,好好过自己的后半生。   大概是夏季树木茂盛,有了阻挡,又或者是老天怜悯成全,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她竟然没死。   她再醒来时,是在护城军的帐篷里,顾昭华找到她的。   顾昭华说她每个月都会去那里采药,他那日便上山打猎,想和她偶遇,没想到真让他遇到了,还给了他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人也是很奇怪,有时困在自己的执念里,无法自拔,却在生死一瞬间豁然开朗。   她不曾后悔过去十年的执着,这段长达十年的暗恋让她更勇敢,更懂得去爱一个人。   坦然面对,无憾放下,未来的日子,勇敢去爱,爱自己,爱他,爱未来能陪伴在他身边的每一天。   圣元五年春四月初九淮王大婚,同年七月,顾昭华大婚,大婚仪制同亲王规格。   陆家已经出了一位皇后,一位王妃了,如今顾郡王娶的王妃许女医听说也是在陆家长大,是陆侯的义女,如今义女也嫁了郡王。   一时间关于陆家的传言又风靡了整个京城。   听说连陆家出了五服的旁支女儿都跟着沾光,许了好人家。   圣元五年十月皇上在朝堂上宣布皇后娘娘有孕,次年六月皇后娘娘又诞下一位小皇子,太上皇取名承仁,希望兄友弟恭,仁义友爱。   次年九月陆家终于迎来下一代,六公主生下陆家第一个孙子辈,名字是陆玉庭取的,陆九思,取自论语君子有九思。   因为恰巧生在九月初九,赵绾给儿子取了个小名九九。   陆玉庭说九九归一,在道家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意思,是个好名字。   而这一年,瑾儿十六岁了,四年的军营生活让她更勇敢,更坚韧,更懂得自己想要什么,未来要守护什么。   打马而来,红衣猎猎,马上的少女,既有气吞山河之势,又不乏少女娇俏,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第1045章 红梅灼灼   陆瑾拉住马缰绳,吁的一声,马儿听话的停下,陆瑾看着国子监三个字,翻身利落下马。   国子监自然不许人随意出入,但陆瑾有随意出入宫中的腰牌,更别说国子监了。   是以,陆瑾突然出现时,魏铭一点都不知道。   魏铭看到陆瑾时微微愣神,一时间竟是忘了说话。   “一别四载,祭酒不认得我了吗?”陆瑾笑着上前道。   自从随爹爹进了军营,倒是回京过两次,只是遗憾的很,竟一次都未碰到过。   如今,她回来了。   她所率的女军已经正式编为皇后娘娘的护卫队,负责皇后娘娘出行的仪仗和护卫。   这次回来便不走了。   魏铭这才回过神来:“不敢,见过郡主。”   “祭酒还是这般客气。”陆瑾并不恼。   名字不过是个称呼,不管是陆小姐,陆瑾,亦或他口中的郡主都是她。   她人都来了,他叫什么都没用。   “郡主可是有事?”魏铭问道。   “有,我来接你赴宴。”   “赴宴?”   “鸿门宴,祭酒敢不敢去?”陆瑾眉眼中带着几分挑衅,让整个人越发明艳热烈。   魏铭被她的话逗笑:“郡主说笑了。”   “那就是敢去喽,祭酒好胆识。”   陆瑾笑容还有少时的稚气,让魏铭一时间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在他房间里睡着的孩子。   二人并肩而行走在国子监校园里,立刻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这些学生大多是京城子弟,但陆瑾这几年不在京中,对他们来说是生面孔,都在好奇她的身份。   毕竟这些年想打他们祭酒主意的人太多了,但都铩羽而归,连他们祭酒的半片衣角都沾不到。   当然,在他们眼中,谁都配不上他们祭酒,他们的师娘绝对不可以是那种矫揉造作,装腔作势的庸脂俗粉。   这么多年,也未见哪个姑娘能配得上他们祭酒。   这位姑娘的打扮倒不像寻常闺阁女子,时下女子的衣服多是宽衣广袖,仙气飘逸。   可这位姑娘窄袖红裙,衬得身量更加修长,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金冠束发,红色丝带缠绕,行走间裙角猎猎,丝带飘动,风姿卓然,灵动俏美。   这到底是哪家的小仙女,不过,单看外貌倒是配得上他们祭酒。   “你们看我们祭酒笑了?”其中一个学子道。   他们祭酒性子温润,待人有礼,从未见过他发火,可大家也从未看到他如此笑,这还是第一次。   “真的笑了,真的是我们祭酒吗?”   “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   一群男孩子八卦起来不比女孩子差,很快便有人认出陆瑾的身份。   “平宁侯陆家的幺女丹阳郡主。”说话的是清平郡王赵广的小儿子赵思远。   淮王大婚时他曾见过一面,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便觉惊为天人。   淮王因为成亲太晚,同辈直系的都已经成亲了,傧相就只能从宗亲同辈里找,因为赵思远相貌堂堂,又文采斐然便被太上皇挑中了。   “平宁侯?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   听说平宁侯极其疼爱这个女儿,将其带在军中亲自教导,好几年未回过京了。   赵思远放下手中书卷,点了点头:“正是。”   “都说陆家出美人,果然如此,这怕不是天女下凡吧!”   “听说皇后娘娘未出阁时便是京中第一美人,我等年纪小未能一睹皇后娘娘风姿,不知丹阳郡主和皇后娘娘孰更美?”   “敢妄议皇后,你疯了!”另一个提醒道。   前两年一个小国的使臣在宴会上见到皇后娘娘,顿觉惊为天人,借着酒劲做了一首诗,因言辞太过露骨,惹的皇上大怒,若不是皇后娘娘劝说不能斩杀来使,只怕小命不保。   后来将那人赶出京城,有生之年不许入大齐境内一步。   “失言,失言。”那人连忙道。   赵思远看了那人一眼,私下议论归私下议论,但妄言就不好了,口舌惹祸,这个人不能深交。   ……   魏铭并未让三九跟着,这孩子自当年险些惹下祸事,这几年沉稳许多,但魏铭还是怕他乱说话,便没让他跟来。   可出了国子监,看到只有一匹马时魏铭愣在那里,他没想到陆瑾是骑马过来的。   陆瑾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不点,共乘一骑显然不合适。   “我让三九备马车。”   “不用,反正不远,走着过去吧。”陆瑾爽利道。   “也好!”今日天气不错,十分适合散步。   “祭酒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陆瑾偏头盯着魏铭看了会儿道。   通身书卷气,一身青色薄衫,如茂林修竹,像是能洗涤世间浊气,让人心生好感。   魏铭被陆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躲闪,只得略略慌乱的回道:“郡主也未变。”性子还是如小时一般。   “祭酒记得我以前的样子?”若换了旁人一定会据理力争,比如长高了,长大了云云。   可偏陆瑾一句记得以前样子将魏铭仅剩不多的理智击的七零八落。   “……记得。”   其实她的面貌变化不大,只是气质变了。   年少时明媚如春,如今暗香疏影,迎风斗雪,如红梅灼灼。   “那祭酒这些年可想起过我?”陆瑾这话一出,让魏铭的脚步登时顿住。   陆瑾也停住脚步,手自然的摸了摸马鬃,眼神却始终注视着魏铭。   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捅破了,便是魏铭想回避也不可能。   “祭酒是想逃吗?我可告诉过你了,今日是鸿门宴。”   “郡主说笑了。”既然来了,就不会逃。   二人在醉仙楼前停下脚步:“到了,进去吧。”   醉仙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往日都是宾客爆满,今日却是空无一人。   “这家酒楼本是外祖送给姐姐的,我及笄时姐姐把外祖给她的产业分了一半给我,也包括这家酒楼。”陆瑾笑着解释。   魏铭点了点头,这是家事,他不便开口。   陆瑾并没有上二楼,就在楼下随意选了个位置:“坐楼下吧,宽敞。”   反正不会有别的客人,坐哪里都一样。   “也好!”魏铭在位置上坐下。   “祭酒猜猜我要和你说什么?”陆瑾手托腮,另一只手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着,目光灼灼的看着魏铭。 第1046章 遗憾终生   “郡主已非当年稚童,三思而后言。”魏铭看着陆瑾,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祭酒这是把我当你的学生一般说教了吗?不过祭酒说的没错,我非当年稚童,我离开京城前说让祭酒等我想清楚再成亲,谢谢祭酒遵守约定,而我,想清楚了。”陆瑾的笑荣璀璨明艳。   “郡主,我们不合适。”   “就因为你曾求娶我姐姐,而我是她妹妹?若是这个理由恕我不能接受。”陆瑾直截了当道。   “不是!”魏铭摇头,神色平静。   他的确曾心仪陆瑶,所以才会求娶,但她已心有所属,两情相悦,君子有成人之美。   当年他离开京城,看民生百态,人间疾苦,方知自己渺小。   世间之大,并非只有你眼前所看到的,感知的,心中被男女情爱禁锢,双眼便也被蒙蔽了。   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在那时便已经放下了。   “那又是为何?”   “郡主可知我年岁几何?”   “知道啊。”   “郡主自幼时我便认识,郡主天性善良活泼又聪明伶俐,人人喜欢,我虽不能托大说郡主是我看着长大,但我一直拿郡主当自己的妹妹一般,从未有过非分之想,郡主年华正茂,而我垂垂老矣……”   陆瑾挥手叫停:“你快别说了,别说我爹,连我外祖都不会说自己垂垂老矣这种话,祭酒不过二十六岁,这种话还是不要让旁人听到,免得笑掉大牙。还有,祭酒有自己的妹妹,我也有自己的哥哥,我不差你这个哥哥。”   “郡主说的是,但总之,我非郡主良人,郡主今后莫再提,多谢郡主今日的酒菜,在下告辞!”魏铭从位置上起身,朝陆瑾微微一揖。   “我还没让你走。”陆瑾抬眸看着魏铭:“你的话说完了,而我的话还未说完。”   “郡主还有什么话?”   “你在逃避!”陆瑾从座椅上站起来:“我陆瑾有身份有地位,年轻美貌,你觉得会有人不喜欢我吗?”   魏铭:“……”   “你不用想,因为根本不会有,你就说京中同龄女子有谁比我家世好?有谁比我漂亮,又有谁打的过我?”   “……”   “你不用想,也不会有!”   “郡主……”   “你还知道我是郡主,我好好的和你讲道理,你不从,既然用礼不行,那就只能用……兵了。”   陆瑾话落,魏铭下意识的朝门口方向看去,并没有人。   “不用看,没有人,真要动手,现在的我你也打不过,你看看这个!”陆瑾将一个明黄的卷轴拍在桌上。   “这是……”魏铭一惊,全天下敢用这样材质的卷轴,只有圣旨了。   “打开看看,说实话,我并不想这样,但你如此执迷不悟,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陆瑾表情坦荡荡的很。   “这是哪里来的……简直胡闹!”魏铭大惊失色,少有这般不淡定的时候。   皇上皇后是绝对不会下这样的旨意,只能是陆瑾自己胡闹偷偷弄来的。   毕竟陆家上下还有皇后娘娘对这个妹妹都疼爱的很。   皇上已经下旨让她负责皇后娘娘护卫队,皇上亲自赐名凤鸣卫,和御林军统领同一阶品。   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女娃和正二品的御林军统领一个品阶就能知道皇后娘娘有多疼爱这个妹妹。   “我胡闹什么,这圣旨是我求的,上面的印鉴是皇上亲自盖上的,你就说要不要接旨吧?”陆瑾手环胸看着魏铭。   魏铭本是要让陆瑾把这个圣旨收起来,他也当没见过,可陆瑾的话着实把他又惊着了。   “你说这是皇上……”   “是!”陆瑾说完就那么看着魏铭,看着他目光从震惊到平静,然后说不出话的样子。   “郡主,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日后你会后悔的。”魏铭总算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敢说这件事皇上胡闹,但陆瑾求这份圣旨必然是不易的。   画外音(赵恒):没有,非常容易,瑾儿一开口我就觉得这主意好,朱笔一挥,准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去求了圣旨,这还不算郑重吗?而且,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得不到才会后悔吧?”陆瑾手撑着桌子,靠近魏铭道,顺便眨了眨眼睛:“祭酒,我这么给你说吧,原则上呢,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逃不掉的。”   说完将圣旨塞进了目瞪口呆的魏铭怀里,表情那叫一个得意。   魏铭:“……”   “祭酒今日回去便开始好好准备吧,接下来黄道吉日很多的,挑一个近点的吧。”   “你……父母同意?”他知道陆侯是不赞同的。   当初三九惹出祸事,他觉得有损陆瑾名声,其实他到过军营。   那时她被罚了三十军鞭,在营帐里躺着,并不知道他去过。   而陆侯亦没有让他见她的意思,陆侯那日说:有劳祭酒亲自跑一趟,不过,我女儿的名声自有我来守护,旁人若敢妄议,自然不饶。军营重地不便待客,日后也请不要再来。   那件事并未闹大,便是连玉宁公主后来也不曾提起,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如何做。   “我们家……婚姻自由,不过,亲还是要提的,若是我爹爹为难你,我会帮你的。”陆瑾保证道。   “郡主,若因此事让陆侯和夫人不快,郡主觉得值得?”   “我爹娘为何会不快,祭酒说了这么多都是别人如何,那你呢?”她其实也不想过早把圣旨拿出来的。   说实话,三哥这招虽然的确是有用,但她也不想以权压人,强人所难。   “我……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自己要娶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丫头。   “那现在可以想了,估计晚上做梦都能笑醒。”她很好的好吧,三哥说了,想娶她的人可以从京城排到那个什么国来者。   总之就是很多。   三哥还说,他们陆家是武侯世家,若可以拿下魏铭这样的文化人,那也是光宗耀祖,是陆家的功臣。   她觉得吧,其实三哥说的这些都对,她也认同,但不重要,她就是喜欢他这个人,若不能拿下,必会遗憾终生。 第1047章 孑然一身   魏铭抬头看着陆瑾,神采飞扬,笑容洒脱,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她是陆侯幼女,受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犹如美玉,不忍其有瑕。   “郡主且收好圣旨,魏某自会前往陆家提亲。”   “真的?那我可就等祭酒娶我喽。”陆瑾眉宇间的神采让人忍不住晃神。   魏铭微微勾唇:“是!”   ……   “太上皇,魏祭酒求见太上皇。”小太监猫着腰进来道。   太上皇心情很好:“他今日怎么有空,快宣。”   年轻后辈里,太上皇最喜欢的就是魏铭和曾江,一个是当作未来阁老培养,一个当女婿养。   当然,结果都是不尽人意,曾江和小六的婚事不成。而老五继位后,渐渐架空内阁,所谓阁老也只空有其名。   魏铭在国子监,编撰书籍,虽远离朝堂,但对社稷功不可没。   这样注定要名垂千古之人,太上皇自然喜欢。   陆玉庭只是小太子启蒙之师,将来能辅佐教导太子的只有魏铭。   “子安呐,朕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太上皇命人上了最好的茶。   太和殿吃食短缺,但整个皇宫里,太和殿的茶却是最好的,每年各地进贡的好茶大多都送到这里,顾小郡王每次来都要带走一包。   “太医署和翰林院正重新编撰伤寒杂病和神农本草经,人手不够,臣正带学生配合。”   太上皇点头:“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自他接任祭酒一职,国子监学风浓郁向上,不再只是一味崇尚辞赋,教出只会之乎者也,纸上谈兵的学生,而是重经义、重时务、重实际。   国子监的学生做学期间便有一门实论课业,便是通晓六部庶务,发掘学生特长,一部分优秀学生,不用科举便被选拔入朝。   国子监这些年还带着学生重新编撰和修订了一些书籍。   之前朝廷免费发放到各州县,用于孩童开蒙的书籍便是由他和学生编撰的,在民间十分受欢迎。   “皇上事事处处为百姓着想,爱民如子,臣照旨办事,实乃臣之本分,不敢居功。”魏铭恭敬道。   “你实在是太谦虚了,你是懂茶的,这茶如何?”太上皇虽然私下里没少骂皇上,可听到人夸自己儿子,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茶汤澄红透亮,气味幽香如兰,回味甘醇,齿颊留芳,实乃好茶。”   太上皇大笑:“瞧瞧,瞧瞧,不愧是文曲星君,便是品茶都如此富有诗意,太子就该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   太上皇毫不掩饰对皇上让陆玉庭做太子启蒙之师不满这件事。   “太上皇谬赞。”魏铭微微一笑。   “你呀,和你祖父真是一模一样,今日进宫可是有事?”太上皇和颜悦色道。   “太上皇,臣今日进宫是为求娶丹阳郡主。”魏铭从椅子上起来下跪道。   太上皇手中的茶盏顿了下,似是不可知信道:“谁?”   “臣要求娶丹阳郡主。”   太上皇将茶盏放到桌上,砰的一声,吓的殿里的人噤若寒蝉。   也就是文曲星君了,若换了旁人,那茶盏早就招呼到脑门上了。   “子安,朕今日就当未听过这些话,你退下吧!”   赵家倾几代之力,方才压制世家,收回兵权,防止外戚,可赵恒继位短短六年,外戚势力堪比巅峰。   纵容皇后干政,设立女官,如今又以皇后仪仗为名设凤鸣军,从此以后五万陆家军便等同皇后的私军。   这些年皇后为笼络人心,将自己堂妹嫁给老六,义姐嫁入顾家,与曾家,孙家,宋家,刘家私交过甚。   若是幼妹再嫁给魏铭,日后太子身边都是皇后之人,犹如被扼住喉咙,束缚臂膀,如何能成为千古一帝。   这个丫头不能留了!太上皇心中这个念头更深了。   “太上皇息怒,请听臣一言。当年臣父犯下罪过,祖父内疚病逝,臣当时游历在外,未能见祖父最后一面,每每想起祖父总觉夜不能寐,愧对祖父教导。回京后感念太上皇赦免魏家家眷大恩,唯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以弥补魏家之罪过方能心安。如今国子监学风已正,教风已严,校风已明,学生朝气蓬勃,积极向上,前途不可限量。臣许诺朝廷之事已完成。臣今年二十又六,昔年同辈早已夫妻和顺,儿女双全,臣唯有艳羡之。夜半于噩梦中顿起,冷汗津津,梦中先祖大骂臣之不孝,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母年事已高,还要她为臣操持家事,实为不孝。人生不过百年,如今已过三分之一,幸得上天垂怜,得遇心仪之人,故而求娶之,珍重之,以伴余生。”   “臣知郡主身份贵重,臣之身份不堪与之相配,是以,今辞去祭酒一职,自请为太子师,为太子传道授业,保驾护航,成就其千古帝业,望太上皇成全。”   太上皇看着跪地叩首的魏铭,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想那几个臭小子为了娶陆家女儿,没少在他这里闹腾,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一句,非她不娶。   唉,但凡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表以决心,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也不至于将他们打出去。怪不得都说生儿当如魏子安。   他是皇上任命的国子监祭酒,要请辞也该找皇上,可偏找他这个已经退位的老头子,还请旨为太子师。   要知道自古以来太子和皇上虽是父子,却从来都是两个派别,两派势力以后在朝堂上腥风血雨,争斗不休。   他在这时候自请为太子之师,还要让他这个太上皇任命,便是告诉所有人,他站在了当今皇上的对立面。   这样,即便是他娶了陆瑾,那也不是皇上皇后任何一派系之人。   而陆家内部势力也不再是一个方向,魏铭做了太子师,那陆玉庭这个太师就没用了,隔绝了太子和陆家人来往。   为了娶平宁侯家的小丫头,竟然示好他这个将死的老头子,也是煞费苦心了。   果然是阁老那个老狐狸的孙子啊,虽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这番话和这番决心,实在是合他的心意。   说实话,他着实是见不得皇后如此霸权,陆家如日中天,他实难心安。   魏铭求娶陆瑾那一刻,他本是起了杀意,不过他另僻蹊径倒让他觉得留着那丫头也不是不可。 第1048章 始乱终弃   皇上他现在是管不了了,那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已经没救了,如今重要的是不能让太子和陆家走的太近了。   大齐的江山还等着他来继承,若能成就他千古一帝,他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魏铭是可信的,他从小就是睿王伴读,可魏家没有站队睿王,始终保持中立。   如今主动提出要为太子师,为太子保驾护航,也必然会忠心耿耿,这样的人留在太子身边他放心。   至于陆家的小丫头,他要娶,就让他娶吧。   “子安啊,朕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你是做大事之人,朕对你寄予厚望,如今朝中局势想必你也清楚,莫要沉醉温柔乡,让朕失望。”   魏铭立马拱手道:“臣一定好好辅佐太子,不辜负太上皇圣恩。”   太上皇点点头:“你的婚事朕准了,待准备完婚事,太子的课业就交给你了。”   “是!”   皇上赐婚的旨意还未宣,倒是太上皇的旨意先一步到了。   陆伯山对此颇有微词,太上皇是太闲了吗,改行做冰人得了,左一道赐婚,右一道赐婚,他陆家的女儿被都他嫁出去了。   陆伯山气归气,说实话,对魏铭还是很满意的。毕竟陆家最缺的就是这样的读书人。   当年,硬下心肠对他说那些话也是很不忍的,但当年瑾儿年纪还小,哪里晓得什么男女之情。   他怕她像之前喜欢过的猫儿,狗儿,鸟儿似的,没喜欢多久就丢一边了。   魏铭可不同,他是大齐的文曲星,若是被丢一边儿,始乱终弃,那些文人骚客的笔杆子能让瑾儿‘流芳千古’,那可不行。   所以,他这个当爹的必须得防患于未然啊。   谁能想到这丫头在喜欢魏铭这件事上倒是十分坚持。   陆家人对于这婚事满意是挺满意,但就是对于太上皇下旨这事有点琢磨不透。   虽然陆伯山也曾是太上皇宠臣,但如今两人的关系,只能说一言难尽了。   说实话,以如今的朝堂局势来看,太上皇不可能这么好心。   有点看不透了。   魏铭在早朝时提出辞去国子监祭酒一职,立刻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国子监祭酒不过四品官职,也不参与朝堂政事,但这个位置却不是谁都能坐的。   首先学问好自是不必说,再者,洁身自好,品德高尚。   魏铭的学问在大齐无人能及,便是翰林院那些老翰林也比不过他。   这些年孑然一人,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就差拿个木鱼就能念经了。   而且自魏铭接任国子监祭酒,很好的压住了之前那些官宦子弟的歪风邪气,比如出入青楼教坊那些地方。   教出的学生都是如松如柏,品格高洁,德才兼备。   这些年被六部破格录取的学生能力出众就是很好的证明。   所以,品德高尚,可堪表率魏铭也当得起。   这样的世不可出的人才,如今辞职不做了,伤了多少人的心啊。   凡七品以上官员子弟皆有资格报考国子监,朝堂上这么多官员,谁敢说自己的儿子,孙子日后不进国子监呢?   国子监少了这么个好老师,怎么办?大家心都很慌啊。   正在这时,常贵公公到了:“皇上,太上皇旨意。”   众臣又是一惊,这什么意思,太上皇这些年专注保媒拉纤,已经许久不问朝堂事了,怎么突然下旨意了。   陆玉庭倒是十分淡定,太上皇的最惯常的手段便是搅起一团浑水,然后坐山观虎斗。   陆玉庭看了眼自己那位芝兰玉树还未过门的新鲜妹夫,只怕和他有关。   那道赐婚诏书只怕也并非太上皇心血来潮。   太上皇的旨意,群臣下跪接旨,赵恒不用跪,但也要起身相迎。   常贵有点心虚,说实话,这旨意有点烫嘴,皇上这是公然打陆家,打太师的脸呢。   可他也没办法,太上皇的旨意,且太上皇要在早朝宣布,就是要当众打脸的意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铭天惠聪颖,旷世奇才,自接任国子监祭酒为大齐朝堂培养德才兼备人才无数,朕心甚慰。特封为太傅,即日起为太子之师。太傅对太子管教之言犹如朕言,太子不得违抗,钦此!”   太上皇这旨意一下,朝堂更热闹了,封太傅?二十六岁的太傅?   之前皇上封二十八岁的驸马为太师就已经是史上最年轻的太师了,如今太上皇又封二十六岁的魏铭为太傅,这对父子到底怎么了?   还有,让魏铭教一个毛孩子读书,那他们的孩子怎么办?太上皇可不能如此厚此薄彼啊。   不对,很不对劲,很快,有些人就回过神了,皇上前脚封了太师为太子之师,后脚太上皇就封了魏铭为太傅,更下旨太傅对太子管教之言犹如朕言,太子不得违抗,这不是明显要压太师一头吗?   这父子俩又闹掰了?怎么这次毫无征兆啊,没听说太和殿那边打起来啊。   前一日太上皇还将陆家幼女赐婚魏铭,看起来一团和气的样子,怎么才隔一日就公然打陆家脸呢?   魏铭倒是一脸镇定的下跪接旨:“臣多谢太上皇,多谢皇上。”   曾大人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该致仕了,怎么看着有点看不懂了?   魏铭接了太上皇的旨,是不是就成了太上皇的人,那陆家不是要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曾江给了父亲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都陆家自己人的事,放心,打不起来。   众臣觉得太上皇此举不止打了陆家的脸,还打了皇上的脸。   龙椅上被打脸那位倒是一点感觉没有,封个太傅算什么,有本事封王,以为他会怕吗?   反正婚都赐了,他一点都无所谓好不好。   另一位被打脸的就更无所谓了,说实话,他对太子之师没什么兴趣,劳心劳力,他还想多活两年,这些活留给年轻人做吧。   眼看就是一场轩然大波,可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太上皇放了这么个大招,皇上居然不接,这是……妥协了?   这也不像皇上的性格啊,罢了罢了,先不要轻易发表意见,接着看后续吧! 第1049章 牛年大吉   下了朝,孙天得等人慢慢悠悠的走着,丝毫不慌乱。   刘御史道:“老孙,老宋,你们说太上皇是什么意思?这算不算逾矩?”   刘御史已经在想要不要向太上皇进谏了。   宋轶和孙天得互看了一眼,老刘这脾气呀,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老刘,这是皇上家事,那个圣旨皇上都没意见,你这个谏还是不要进的好?”孙天得劝道。   如今三人的关系是越发好了,三年前,孙天得的儿子娶了宋轶的女儿,两年前刘御史的儿子娶了孙天得的女儿,前不久宋轶的儿子又娶了刘御史的女儿。   这三家在朝堂上也是抱作一团,一荣俱荣了。   他们这个年纪,基本上无大事,都不发表意见了。   皇上知人善用,不管是朝堂还是地方,不像以前那般论资排辈,而是有能者居之,给年轻官员提供了许多机会,各大衙门,人才辈出,也给朝堂注入新鲜血液。   三年前,吏部尚书冯曦晨致仕,曾江从冰国归来接了吏部尚书的位置,齐思宇正式接任了工部尚书,傅行之任兵部尚书,一年前礼部尚书致仕后冯曦晨的儿子冯宜州接了礼部尚书一职。   如今六部除了为未致仕的老曾大人和户部严大人,都是年轻官员。   曾家一门两尚书,荣耀满门,不过听说老曾大人也有致仕之意,皇上的意思是再等两年,一时还未有合适的接替人选。   孙天得的儿子进了顺天府成了宋轶的手下,宋轶的儿子进了大理寺,刘御史的儿子如今在吏部任员外郎,都十分受皇上重用。   他们这些老骨头也乐得给年轻人机会,退位让贤。   “皇家哪有什么家事,太上皇此举有挑拨朝堂和谐之嫌,的确不妥。”   龙椅上的人只有一个,天下也只有一个主,一会儿一个旨意,到底听谁的。   纵然皇后娘娘干政,但在朝廷官员安排上也是以皇上为准。   朝廷的确录用了不少女官,但都不是皇后下的懿旨,而是皇上下旨派到各衙门的。   “老刘啊,你想想皇上是那种能受委屈的性子?”孙天得拍拍刘御史的肩,他们老了,太上皇更老了,的确不该管了。   一旁的宋轶跟着点头,留下刘御史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皇上虽然皇上行事有些任性,脾气不大好,但是光明磊落,知人善用,和这些优点比起来,缺点就不算什么了。   可太上皇这手段……   皇上好不容易朝堂上勾心斗角之风压制住了,君臣一心共创盛世之局,坚决不能开这个头。   不行,绝对不行,该弹劾还是要弹劾,他是御史啊,他不说谁说。   魏铭卸任祭酒一职,皇上很快任了崔景行为国子监祭酒。   崔景行出身百年世家,学问人品亦是没得说,这些年十分受皇上重用,崔家子弟也渐渐入仕为官。   其夫人又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上官女官,祭酒之职是他也不意外。   刘御史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劾了太上皇,昨天半夜起身偷偷在书房里写的,没敢让夫人发现。   没办法,谁让御史干的都是随时掉脑袋的差事呢。   打就打吧,他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只要夫人不怕丢人。   太上皇的消息也很快,气的摔了茶盏,大骂刘御史不是东西,这个老匹夫,当年他在位的时候他就整日和他作对,整日的进谏,如今他都退位成太上皇了,还是不肯放过他,简直太可恨了。   更可恨的是那个狗东西竟然将国子监祭酒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崔景行。   当年先祖是费了多大劲才把崔家赶回清河的,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崔家的势力压下,这狗东西倒好,让崔景行任祭酒?   这肯定是皇后的主意,这个女人处处干政,实在可恨。   崔家也是没出息,当年和陆家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如今倒好,让儿子娶了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女儿嫁了陆伯山的养子许嘉,崔家这是抱上陆家的大腿了。   气死他了。   没骨气。   太上皇发了一通脾气,午膳都没用,常贵赶紧请了文绪过来。   太上皇中过风,这些年全靠饮食加针灸的调理,幸好皇上能管得住太上皇,否则……   这会儿又发了这么大脾气,万一犯病,那可是要命的。   太和殿请文绪过去,赵恒自然知道了。   “你还是去一趟的好,太和殿的小公公来说,太上皇气得不轻。”陆瑶劝道。   “自己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身体不好吗?自从立了太子,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成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好像别人多稀罕赵家的天下似的。”赵恒一语中的,丝毫不避讳陆瑶。   老头子的心思没什么好瞒的,他这样一弄,满朝文武都看出来了,这是防着陆家呢。   也不想想,太子身上流着一半陆家血脉,是谁不想承认就不承认的吗?   幸好他只娶了窈窈一人,否则,宫里的风气都要被老头子带坏了。   赵恒还是去了,带着攸宜一起,攸宜是太上皇亲自带大的,太上皇虽看重太子,但最疼攸宜。   太上皇躺在床上,似是憔悴不少,攸宜趴在床边:“皇祖父,不生气了好不好?”   太上皇抬起眼皮,看了赵恒一眼,嫌弃的挪开,目光落在攸宜身上:“祖父不是生攸宜的气,攸宜这两日怎么没到太和殿来?”   攸宜小手握着太上皇的手道:“小姨进宫了,带攸宜一起捉鱼,打鸟,爬树……”   太上皇听的一阵咳,又狠狠的瞪了赵恒一眼。   赵恒一脸无所谓,没觉得有什么,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吗?   难不成这些事等七老八十再做?那也爬不动啊。   太上皇恨铁不成钢啊,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如何教孩子?   攸宜已经快五岁了,她是皇家公主,怎么能如乡野小儿一般玩这些。   玩物丧志知不知道?他忙于政事就算了,皇后也不管吗?   “攸宜啊,这些都太危险你知不知道?”   攸宜点点头:“攸宜知道!”   捉鱼的时候她不小心趴水里了,幸好小姨一鞭子将她卷起来了。 第1050章 不得入仕   她们捉了御花园的鱼,小姨生了一堆火,烤了给她吃。   小姨说她们在外面行军时都这样烤东西,下次还要给她烤兔子,烤野鸡吃。   玩弹弓的时候,拉皮筋很费力气,比练字还难,不过,可以打到小鸟,可好玩了。   还不小心打死了皇祖父一只画眉鸟。   当然,这事不能告诉皇祖父,否则下次小姨就不带她吃烤鸟肉了。   还有爬树,小姨用轻功带她上去的,还摘了果子给她吃,她没留神摔了下去。   不过小姨轻功很厉害,一下子就把她抱住了,又飞回了树上,小姨还说以后要教她习武呢。   她平日觉得宫里没趣,就想出宫玩,如今小姨带着,她觉得宫里其实也挺好玩的。   小姨说了,先把宫里玩遍了再说,因为宫里都是一群傻鱼,傻鸟,外面的鱼可没这么好抓,先拿来练练手。   “知道就好,你是公主,这些都不合你的身份。”   攸宜点点头,乖巧道:“知道了。”   小姨说了,有时候不能什么都给大人说,要学会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嘴要甜,心要硬,关键时候能保命。   攸宜觉得,现在就是要保命的关键时候。   太上皇点点头,越发觉得两个孩子是好孩子,不能让这夫妇两个再耽误下去了。   攸宜是大齐长公主又是太子长姐,见识学识都不能少,以后还是跟着太傅一起学习吧。   太上皇看攸宜如此乖巧,太子也是十分懂事,算了,看在这两个孩子面上,他也不计较太多了。   毕竟,等太子成年就会继承帝位,忍忍吧。   刘御史把太上皇气倒的事传遍了朝堂,不少人都替刘御史捏了把汗,刘御史倒是一副拿命不当回事的样子。   不过,这次也是奇了,大概上了年纪,刘御史弹劾太上皇这么大的事回家竟然没挨打。   太上皇这一病,赵绾自然要进宫探望,自当年出京,父女俩闹了一场,父女之间隔阂了不少。   自从当了父母,心态平和不少,有些事也看淡了许多。   其实,她自小就知道,她的父皇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   他是她的父亲,更是大齐的皇上。   她一直都做的很好,可唯独陆玉庭遇刺那件事。   皇室公主的婚姻从来就没有纯粹的,她知道。   可当血淋淋的现实就在眼前时,知道和接受根本是两码事。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是崩塌的。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他讨回公道。   十八年来,那是她和他的父皇第一次争执,决裂。   乃至她离开京城的这些年里,她想起那个场景还觉得撕心裂肺的难过。   原来,她的内心深处也渴望一段简单纯粹的父女之情。   后来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父皇的确是想杀陆玉庭。   可陆玉庭更不简单,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父皇要动手。   不过是借父皇的手,借她将事情闹大,逼幕后之人出来。   他们两个都赌得起,可输不起的人是她。   太上皇听到小太监来报说,六公主来了,常贵下意识的去看太上皇。   父女二人自当年一闹,关系就僵了,回京后六公主倒是也进过宫,只是不久后便有了身孕,许久未进宫了。   太上皇说不上什么神情,凝眉看着外殿,似是难过,又似是不满。   他的小六什么时候见他这个父皇竟然还要通报了。   便是华清殿她以前也是随时都能出入的。   太上皇这样沉默,谁都不敢说话,毕竟当年父女二人闹的太僵,闹的太大,说是决裂也差不多。   也只有常贵敢开口:“太上皇,最近天气转凉,六公主产后不久……”   太上皇这才回过神来:“宣,快宣。”   赵绾产后不久,穿得比旁人厚些,蓝靛色的宫装外加了一件披风,亦是同样的色系,既不会老气,又显得十分高贵。   而她旁边的陆玉庭也是同样色系,夫妻二人,十分登对,让这浓重秋意下的太和殿都填了几分生气。   “父皇,”赵绾看到太上皇老态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初,她恨极了父皇无情。   可当时间过去,回忆悠远,最难割舍的是血缘亲情。   皇室的确处处算计,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亲情。   她听到父皇病重还是会难过,会不顾一切的过来探望。   “小六来了……”太上皇也是极力的忍着情绪。   他的小六好像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大概是做了母亲,眉宇间是他这个父皇从未见过的柔情。   “父皇身体可好些了?”赵绾问道。   “没什么事,小毛病,怎么不带九九进宫,我这个外祖还未见过。”太上皇挥了下宽袖放好,语气颇为随意。   “他现在每日都是吃睡,叫都叫不醒,想着过些日子再带他来拜见父皇。”   太上皇点头:“如此也好,今日便留在太和殿用膳,我们父女许久未在一起用膳了。”   说实话,小六来看他,他是开心的,可看到驸马就不喜了。   许多年不见,他倒是越发仙风道骨,尤其,眉间的血痣,让他风姿似乎更胜当年。   “臣听说皇上食不得太多荤腥,臣正好会做几道素菜,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帮忙。”陆玉庭知道自己在这里惹太上皇不喜,倒不如知趣退下。   赵绾帮衬道:“玉庭的素菜做的很好,父皇尝尝,若是喜欢,让他将制作方法告诉御厨。”   太上皇给赵绾面子,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陆玉庭拱手退下,看来太上皇如今对陆家的成见是更深了。   待陆玉庭出去,父女俩沉默了一瞬,赵绾开口道:“父皇,以前小六不懂事,惹父皇伤心,父皇能原谅小六吗?”   抛开事情真相的是与非,父皇对她有生养之恩,当初她的确是太冲动了。   太上皇表情复杂,说实话,他真的后悔,当初心软,没有杀了陆玉庭。   但若真的杀了他,小六也会一辈子恨他吧。   最后,叹了口气:“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只要你过的好,父皇也就没有遗憾了。”   “父皇,我们很好,玉庭打算年后辞官,他本就是鬼谷中人,鬼谷有规矩,凡门下弟子不得入仕。” 第1051章 神仙点化   陆玉庭之所以执意入仕,一则是受先太子大恩,先主所托,不得不从。   再者,天下四方动乱,眼看就是一场浩劫,他必须要阻止动乱,为天下择明主,不得不出仕。   如今,天下已定,国泰民安,无论朝中还是地方能人辈出,他也能过闲适的日子。   “辞官?皇上不是刚封了太师?”太上皇不解。   如今的陆家可是如日中天,他舍得在这时候急流勇退。   “他回京后便提了退出朝堂,但他们师兄弟感情深厚,皇上是想要挽留,才封了太师,但如今朝局已定,他这些年身体也落下不少伤病,于朝堂之事实在是有心无力。”赵绾的语气十分平静,娓娓道来,这样的大事在她口中就如闲话家常一般。   太上皇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年纪轻轻别把身体累坏了。”   他防着陆家功高震主不假,但也是认可陆家的功劳。   陆伯山在顾家没落,傅家离京,以一己之力为大齐朝廷赢得无数胜仗,这些他都记得。   而陆玉庭当初为救他中毒,一夜白头,又冒着危险,走通西域之路,沿路设都护府。   他们叔侄二人,对大齐的贡献,有目共睹。   但人的欲望和野心都是无止境的,谁知道以后会如何,他不得不防。   “父皇说的是。”   皇家的家事也和朝堂息息相关,父女俩说的是家事也是朝事。   赵绾对当年的事有内疚,太上皇也有心弥补,父女二人,气氛融洽。   赵绾有意无意中的也透露几分陆家的意思,不止陆玉庭要辞官,听说陆伯山也有退隐之意。   已经向皇上提了几次,皇上并未准允,毕竟,五万陆家军是京城的第一道防护,非可信之人不可托付。   很快便到了午膳时间,陆玉庭那句到厨房帮忙并非随便说说,而是实实在在的厨房做菜。   太上皇的身体全靠饮食调节,许多东西都吃不得,陆玉庭也做的很用心了。   那个鱼香豆腐和赛螃蟹,真的是吃出了鱼和螃蟹的味道。   文绪说过,螃蟹这种东西,他是一口都不能沾。   所以,每次到吃蟹的季节别提有多馋了,感觉到处都是螃蟹的香味,可自己又吃不到。   尤其,如今柔太妃和淑太妃不在宫中,他连打牙祭的地方都没有。   今日的这些菜,太对太上皇口味了,尤其那道赛螃蟹,几乎是太上皇一个人吃了。   常贵第一次看到太上皇吃素菜没有抱怨的。   平日里至少要骂皇上几句才能消气,今日竟然一句没骂。   人吃饱喝足心情容易好,就比如此刻的太上皇,连看陆玉庭都顺眼几分。   “朕听小六说你要辞官,如此不世才华,不入朝为官,的确是可惜了。”太上皇这话也并非完全虚伪。   陆玉庭是的确有才,可他如今的身份也的确让他忌惮。   若是寒门出身,他也不会有如此多的顾虑了。   “皇上圣明且朝中能人无数,少了臣也不过犹如星辰大海其中一个,不算什么。”   “那以后有何打算?”这也是太上皇所关心的。   “臣想带绾绾和小九搬到师父留下的道观去住,那里清净,适合静养。”陆玉庭如实道。   太上皇沉默了一会儿,清虚道长的道观在玉坛寺旁边,既远离朝堂,又离京城不算远。   也算是眼皮子底下,如此倒是不错。   “难得你有心,清虚道长生前最疼你。”不止将谷主之位传给他,还为他舍了自己一条命。   “正是如此!”   出宫时已经过了申时,马车摇摇晃晃,赵绾产后不久,身体还有些虚弱,靠在陆玉庭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累了?”   “还好,就是想靠着你躺会儿。”赵绾半眯着眼睛。   她在宫中长了十六年,如今竟是不习惯宫中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了,不过才半日,竟是处处都觉得不舒坦。   “那你睡会儿,到家了我抱你进去。”陆玉庭柔声道。   “不是想睡。”赵绾摇了摇头,睁开眼睛看着陆玉庭:“我们真要搬到道观里住?”   若是一人住道观就罢了,他们这么多人,道观是清修之地,只怕不合适。   “师父他老人家不会在意这些,到时我们一家人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难道不好?”陆玉庭随意的揉捏着赵绾的手指道。   满则溢,盈则亏,陆家的确荣宠太盛,不止是容易遭人嫉妒,对自家子弟也并非好事。   “你觉得我该信你这些话?”赵绾哼了一声。   夫妻多年,赵绾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但也是了解的,陆玉庭这个人心里装着天下苍生,他放不下。   “绾绾,身在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能偷得浮生陪你和九九也是人生乐事。”   “只怕皇上未必同意。”   “师兄他会同意的。”陆玉庭很是笃定道。   陆玉庭以前未在朝廷任职,出席早朝随心情而定,如今封为太师,依旧任性的很,连着七日未上早朝。   顾昭华就看不惯陆玉庭自由散漫的作风,这要是在军中,早拖出去打军棍了。   “五哥,那小子唇红齿白的,昨日我还在珍宝阁见到他呢,今日就病了?谁信。”顾昭华不忿道。   赵毓连忙接话道:“兴许是受了风寒,最近冷的厉害。”   “六哥,你可不能因为他是你大舅哥你就偏私啊。”顾昭华不满意道。   “太师身体一向不好,满朝皆知。”赵毓据理力争。   “你们是被他骗了,我夫人是小神医,这方面我最有发言权。”有病没病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你夫人是神医,又不是你是神医,你能看出什么?”   “五哥,你来评评理?”顾昭华实在是气不过。   京中的男儿要么从文,要么行武,可陆玉庭回京后,不少好儿郎想着做什么游行四方的道士,说陆驸马身上的道袍飘逸美观,如同仙人。   还说什么眉心的红痣是受了神仙点化。   哼,一群无知的孩子。   “我评什么理,我让你们是来干嘛的,吵的没完没了,还能不能做事,不能做都滚蛋。”赵恒被他们两个吵的头都大了。   肃王看赵恒生气,弱弱且委屈道:“我可没吵!” 第1052章 游手好闲   今日五哥召集他们来是商议御庄的事。   御庄最初是僻田耕种,置仓积谷。庄中筑城堡,置戍兵,用以保护仓储和监视生产劳动者。   但如今很大一部分转归皇室私有,皇族中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不断扩大御庄范围,居为私有,当地的官府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出了人命案,整个村子土地被占,凡不服从的都要赶出村子,百姓不服,便打了起来。   死了三个,受伤五十多人,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村子被封了,皇庄的人动用了官府兵力镇压,威胁他们说,再敢闹,就治他们一个谋反罪。   御庄的事牵扯到皇族利益,据大理寺调查,这次出事的御庄,那几位皇亲倒是并不知情。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些离京城稍微近的还可能知道,有些远一点的压根都想不起了。   这些产业都是各王府里有功劳的老人在管理,庄子每年年底送一次账,他们在当地也相当于主子了,狐假虎威仗着皇族的身份,有些比当地州官都有面子。   虽然他们不知情,但这些沉疴宿疾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御庄既然一开始是置仓积谷,以备不时之需,那便不该被私人占有,应收缴国库,归户部管理。   问题是,这些御庄自先祖皇帝时便归皇族私有,更像是一种身份和特权的象征。   作为皇上,赵恒自然是有御庄的,淮王他们几个也有。   这件事看似不大,可却是牵一发动全身。   所以,他这才找了他们几个过来商议,询问意见。   顾昭华作为率先挑起战事的人道:“五哥,是我错了。”   他错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和淮王吵架,而不是做错了事。   淮王看顾昭华道歉:“我也不该。”   赵恒也是拿他们没办法,摇了摇头,看向赵毓,他是户部侍郎,这事他打算怎么处理。   “御庄弊端的确是沉疴已久,将御庄收益归国库也是应该,可宗亲那边也的确是不好处理,虽不能说是祖上定下的规矩,但他们已经习惯,到底是同宗同族,御庄也并不是瑞天一处,若没有个合理说法也是不妥。”淮王道。   淮王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大家都皇上同一个先祖,这是赵家的天下,身为赵家子弟,连先祖留下的土地也要拱手让出去,虽然没有多少钱,但这是脸面的问题。   肃王点点头,是呀,那些地是他们自出生后就封赏下来的,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突然要拿走,的确是有些不是滋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地五哥当然做得了主,这些地又不是五哥归为己用,是归国库的。”顾昭华自然是支持赵恒的。   不就是几个庄子吗,他家里又不缺那几个,交就交呗。   肃王一听又跟着点点头,是呀,那几个庄子的确也没多少钱,他是五哥的亲弟弟,这种时候应该站出来支持,怎么能和那些宗亲一个想法呢?   听说,这两日宗正带着几个宗亲日日到父皇的太和殿去闹,父皇都被烦的称病不见了。   淮王看肃王一直点头:“七弟,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肃王低头,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开口。   就在众人认为肃王不会开口的时候,肃王说话了:“五哥,其实瑞天御庄的事其实也不能代表全部,并不是所有宗亲都不在乎那些御庄的收益,他们其中有些日子过的挺艰难的,若是能补偿他们个差事,也算是授之以渔了。”   瑞天的事一出,五哥要收回皇家所有御庄,那他们的日子的确是艰难。   肃王一说完,淮王和顾昭华齐齐的看向肃王,这小傻子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谁家都有几个穷亲戚,皇帝也不例外。   宗亲中得脸的也都是和皇上血亲更近的,比如他们兄弟几个,都在朝中任要职,还有太上皇曾经的封赏,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可有些就不同了,有和皇上隔着好几代的,甚至出了五服的都有。   有些族人不得圣眷,又游手好闲,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有不少就指着那点御庄过日子呢。   皇上突然要收回御庄,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七弟这主意倒是可行。”赵恒点头认可。   用御庄给皇亲子弟换份差事也不错,只要他们好好为朝廷做事,不怕没出路。   “可问题是,宗亲子弟没有在朝中任要职的先例。就算是有大多都是些虚职,还不是谁都有机会。”   说实话,大多数不得宠的皇族宗亲混的还不如世家子弟,只是在百姓面前名头响亮而已。   肃王觉得既然开了口,那便再多说一句吧。   顾昭华不大知道这些,可淮王是清楚的。   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一旦开口,便是和祖上规矩站在对立面了。   其实何止是宗亲,父皇在位时九皇叔并没有在朝中任职,甚至常常云游在外,连京城都不多呆,至于原因,谁都清楚。   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不允许旁支子弟更优秀,哪怕是亲弟弟也一样。   毕竟,少有几个皇上像五哥这样心大的,让几个兄弟都在朝中任要职。   毕竟,别的皇帝提防都来不及,甚至私下里来往近些,都要按个私交大臣的罪名。   赵恒目光再次看向肃王的时候,肃王一个激灵,他不会说错话了吧,王妃交代过他祸从口出,让他谨言慎行的,五哥发起脾气,可是腿脚无情的。   肃王的确是越来越开窍了,怪不得窈窈总夸肃王妃,看来老头子的确为他挑了位好王妃啊。   这的确是他的失误,没想到皇族内部的问题。   自他继位后,宫中极少举行宴会,宗亲见面的机会也少,所谓见面三分情,他完全忽视了这个问题。   任用淮王他们几个虽不能说是任人唯亲,但的确是因为他们几个和他在血缘上更亲,便首先考虑。   沉疴已久的不止是御庄,还有宗亲子弟的前程。   皇族的衰败大概就是这样慢慢开始的。   “五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第1053章 热血沸腾   肃王有些怕怕的,不知怎得想起当年五哥那一记旋风腿了。   当时踹的他瘸走路了好几天,去醉仙楼吃饭,到门口时好些人给他让路。   一开始他还以为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后来才听到人议论什么,长得挺好,可惜年纪轻轻就瘸了云云。   当时气得他差点没把店给砸了。   “没有,你说的这些问题很有帮助。”赵恒肯定了肃王的功劳。   赵恒看着一脸憨傻的肃王,这娃其实真的是好命。   这些问题昭华是看不出来的,长公主虽然也有御庄,但顾家的圈子和皇室又有些不同。   赵毓能看出这些问题,但以他谨慎的性子未必敢说。   毕竟,这又是个看破不能说破的问题。   可赵煊不同,这些问题他可能早了解,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问题不大,直到他问起。   他今日这一番话的确是直击要害。   今日叫他们几个过来商议,而非直接在朝堂上讨论就是想知道皇室中人的想法。   “七哥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的确如此,之前海盛舅舅就曾为族中子弟求情,希望能在朝中谋个差事。”顾昭华有次在太和殿见到过。   只是,当时舅舅并没有答应。   “这么说,我倒是有个想法。”赵毓道。   “你说!”   “族中子弟大多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有的即便给他差事也未必做的好,年纪大点的做学问只怕来不及,倒不如让他们进金吾卫或护城军,免得他们游手好闲,若是肯用功也能挣份军功,至于年纪小些的,不如五哥将族学规范化,若有天赋好的孩子也可入宫做皇子公主伴读,这样,只要他们肯努力,就不会因为是旁支而渐渐没落。”   赵恒点头,果然,对待皇族的问题,还是和他们几个商量更有收获。   因为这些人如今的处境或许就是他们未来的样子。   若能为这些人谋条出路,对他们而言也是好事。   魏铭这个主意的确是不错,怪不得老头子如此看重这小子,这借力打力的本事的确是得阁老真传。   不过,赵恒觉得,这件事交给老头子来处理会更合适些,他不是喜欢颁布旨意吗?   机会来了!   御庄这件事是大理寺捅出来的,可大理寺只管闹大,不管售后,功劳还都是大理寺的。   孙天得捡了个大便宜,又露了脸,这几天心情那是相当的飘。   大概是太得瑟了,惹来宋轶的不满。   宋轶收拾不了孙天得,但他儿子在他手下做事呢。   翁婿关系本就是一门玄学,处的好,亲如父子,处的不好此生仇人。   宋轶以以后让孙弘文继承自己衣钵为名,已经让他把明仁皇帝时的卷宗翻出来整理学习了。   孙弘文从顺天府出来时,月明星稀,冷风呼呼,无语望天,父债子偿,古人诚不欺我。   这会儿是又冷又饿,回府途经一家汤饼铺子,便打算先吃点东西。   自皇上继位,崇尚简约,反对铺张浪费,且以身作则。   如今京中世家也是纷纷效仿,更别说他们这种家底不厚,清流出身的官宦之家,回去府中也没吃的。   刚进汤馆便看到一熟人,孙弘文连忙行礼:“老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魏铭虽然没有大孙弘文几岁,但在学问上是泰斗的地位,绝非他能比。   魏铭在国子监任祭酒时,他还在国子监读书,自然要称老师。   “易之这是刚下衙门?”魏铭唤的是孙弘文的字。   “正是!”孙弘文身上还穿着官袍,又冷又饿,冻的脸都青白了:“老师怎么也这么晚?”   “我刚从宫里出来。”太上皇宣他进宫商量安排皇族族学之事。   太上皇一向看重魏铭,再加上他曾是国子监祭酒,皇家要加强族学,自然找他商议最好。   孙弘文听完点头:“原来如此,老师巧思,学生佩服。”   魏铭谦虚道:“此法是皇上想出的,我不过照吩咐办事。”   孙弘文附和:“皇上圣明,我听说老师婚期已定,学生厚着脸皮,到时要向老师讨杯喜酒喝。”   魏铭笑笑:“易之能去,我自然是高兴。”   “不止我,惟城和怀瑾他们几个也是要去的,老师婚期是哪日?”老师的终生大事好不容易定下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钦天监定在了明年二月十六!”魏铭道。   如今已经马上初冬,钦天监说年底没什么好日子,再则,日子匆忙,来不及准备,便定在明年春日。   魏家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的喜事,是要好好准备,否则,太委屈她了。   “还有三个多月,时间还算充裕,老师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孙弘文十分真诚。   魏铭倒过谢,这才随意问:“顺天府可是又有大案子,怎么忙到现在?”   孙弘文重重叹了口气:“别提了。”   便把自家老爹太过得瑟,带着大理寺的人在醉仙楼小聚惹了岳父大人嫉妒这事说了。   虽然老话说子不言父过,但大理寺这作风实在是……有点张狂,用岳父大人的话说就是土匪作风,爆发户嘴脸。   据可靠消息,这传统是皇上在大理寺时有的,谁也不敢说什么,当然这个传统,别的衙门是没有的。   魏铭眼中泛起了一抹笑意,原来如此。   他倒是也听说过一些传言,但无伤大雅,比起大理寺做的实事,这些不算什么。   “其实同僚小聚有利增进同僚感情,便于合作,是好事。”魏铭这话是顾左右而言他了。   他自然不能说大理寺有何不妥,但这个福利可以不止大理寺有。   有些话,点到即止,不好说破。   魏铭的汤饼是带走的,不好耽搁太久,便没有继续聊下去。   魏铭走后,孙弘文一边吃,一边想魏铭刚才那句话。   以他对老师的了解,老师是不会无的放矢的。   什么意思呢?   孙弘文忽然筷子一顿,顿悟了,顺天府完全可以效仿大理寺的做法啊。   其实,好的制度大家要互相学习嘛,有助于提高衙门办案效率。   不行,他要好好向父亲大人取取经,孙弘文胡乱塞了几口就不吃了。   连外面的冷风都不觉得冷了,热血沸腾的很。 第1054章 天生酒窝   赵恒前几日忙于御庄的案子,如今御庄的事情得以圆满解决,以为可以松口气,谁知还是忙忙碌碌,自从当了这个皇帝,真的是片刻也不得闲。   不过,倒是也有一桩乐事,二皇子承仁的百日宴马上到了。   南疆又传来好消息,南疆王花费四年时间,终于平定了南疆近二十年的内部动乱,王室正统登位,南疆百姓臣服。   如今四境皆平,可谓双喜。再加上宫里许久没有这般热闹,太上皇亲自做主,大办二皇子百日宴。   自赵恒继位,崇尚节俭,除了重要节日极少准备宫宴,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齐皇室穷疯了呢。   这次御庄的事,真的是太丢皇室脸面,必须借一个机会,为皇室正名,二皇子承仁的百日宴就十分合适。   二皇子是今日的主角,赵恒和陆瑶带着儿子现身。他笑眯眯的亲自抱着儿子在怀里。   攸宜乖巧的站在父皇身边,皇家帝姬的高贵气势展露无遗。   陆瑶身边是才两岁多的太子,十分的稳重,小小年纪就十分有太子的范儿。   赵承仁和哥哥姐姐性子都不像,是个爱笑的,别人稍微一逗就咯咯笑个不停。   虽然才三个多月,可眉眼如画,如雪如玉。   今日他穿了身红色的衣裳,颈上套了个金项圈,十分喜庆。双目滴溜溜的跟着人转,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二皇子如此玉雪可爱,众人少不得一番夸赞,他也不知听不听得懂,反正笑个不停。   攸宜拉了拉陆瑶的手小声道:“弟弟可真不矜持,见谁都笑。”   她一开始还以为弟弟是喜欢她这个姐姐,没想到见谁都笑得欢。   陆玉昇凑过去,终于看清了自己这个小外甥。   好像比出生时长得好看些了,脸白了许多,眼睛也大了,眉毛也浓了。   赵承仁看有人盯着他看,又笑了,这一笑,那两个酒窝露出来了。   陆玉昇眉头一皱,摸摸自己酒窝的位置,没摸到,便伸手去摸赵承仁的。   十分确信,小外甥的酒窝位置和他以前的一个地方。   这一摸可心情不好了:“姐,小外甥偷了我的酒窝,我说我的怎么找不到了。”   陆瑶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偷什么?”   “偷我的酒窝,你看,我的没了。”陆玉昇着急的很。   见过他的人都夸他长得好看,还有这对酒窝,长大了能迷倒一大片漂亮小姑娘。   酒窝没了,这还怎么混,不行,得抢回来。   他早听娘和姐姐说小外甥长得像他,这小家伙不经他同意长得像他就算了,他大度,可以不计较。   如今,还偷他酒窝,太不讲武德,小小年纪怎么能偷呢。   陆玉昇不干了,很生气。   陆瑶忍不住笑出来,连一旁的赵恒都扶额一阵头疼,忍着笑,生怕这混账小子一犯浑,说要把自己酒窝抢回来。   “玉昇,小外甥没偷你酒窝,不信你笑一笑,还在呢?”   “我刚才摸了,没摸到。”陆玉昇不信。   他很确信,就是被赵承仁偷的。   还笑,这小子还敢笑,偷东西的小贼。   “酒窝笑的时候才能摸到,不信你笑笑试试?”陆瑶笑着捏了捏弟弟的小脸。   陆玉昇咧了下嘴,又试着摸了下,好像是还在,没丢。   “那小外甥的酒窝是偷谁的?”陆玉昇道。   陆玉昇也才六岁的年纪,因为是陆家最小的孩子,受到的宠爱便多了些,可以说,一出生就是别人一辈子都难以追求到的巅峰。   最关键的一点,当陆家人发现这小子欠收拾的时候,他已经很清楚自己这个旁人惹不起的身份了。   爹爹是侯爷,哥哥是世子,舅舅是驸马,姐姐是皇后,姐夫是皇上,两年前,身份又升级了,外甥是当朝太子。   这些身份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把人吓破胆。   别说陆府附近那些小崽子们,就是朝中大臣们碰到他也会十分和气的叫一声小公子。   就比如,上个月,他又被娘打了一顿,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他听说打人是犯法的,于是决定去报官。   在一众小伙伴的保护下,终于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那个什么来者,对,孙大人,一听说他被打了,要报官,亲自招待,还给他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等他吃完,询问完案情后亲自送了他回府。   娘当时笑的很客气,还要请孙大人喝茶,估计是怕被孙大人带走。   他当时觉得娘能知错就改就行,就好好的和孙大人道别,说有空再到大理寺找他玩。   可是,没有以后了。   因为孙大人走后,他又被娘狠狠打了一顿,娘因为挥棍子的时候太用力,闪了胳膊。   因为这件事把他爹给惊动回来了,又是一顿揍,结果还被关起来了。   若不是小外甥百日宴,他还出不来呢。   陆家真的是暗无天日,没法待了,他决定等会儿求一求姐姐,让他在宫里住几日。   “舅舅,这个是天生的,不是偷舅舅的,也不是偷别人的。”攸宜在旁边插话道。   “天生的?就是那个什么来着……天生酒窝对不对?”   “舅舅,是天生丽质。”攸宜摇了摇头,舅舅不要乱用成语,会教坏弟弟的。   “那我岂不是也是天生丽质,比他丽质的更早。”   攸宜:……   这个好像是说女孩子的吧,若是太傅在就好了,好好教教舅舅的功课。   陆玉昇这句丽质的更招引来了一阵大笑。   但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不过是童言童语,增添了气氛而已。   “姐姐快看,小外甥又笑了,他还模仿我笑。”   都说他笑起来好看,如今小外甥也笑的这么好看,肯定是模仿他的。   陆伯山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参加小外孙的百日宴,满月的时候他带着陆家军和城防营的军队到龙虎山模拟军事作战,未来得及赶回来,这次可是精心准备了礼物。   这会儿看到儿子又犯浑,陆伯山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了,揪住陆玉昇的耳朵就从提溜出来了。   “爹,爹,你怎么又揪耳朵,耳朵要掉了,打人了,姐,救命……” 第1055章 给条被子   陆伯山本是要将这小子提到无人处好好教训,没成想被太上皇拦下了。   “伯山呐,小孩子嘛,别太较真。”太上皇虽是这样说,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陆玉昇一看到太上皇,那可跟看到救星了一般:“太上皇,救命啊!”   陆伯山只得道:“小儿顽劣,让太上皇见笑了。”   太上皇一笑:“这是什么话,小孩子嘛,让他自己玩去吧,今日高兴,来来来,一起喝两杯。”   想他堂堂大齐皇帝,结果呢,儿子们一个个的被骗走了,整日让他闹心。   尤其老五,没少因为陆家丫头惹他生气。这下好了吧,老天长眼,给陆家派了个小魔王。   果真是天道好轮回啊,痛快!   太上皇盛情相邀,陆伯山自然不能拒绝,于是,两亲家就这么喝上了,且都卯足了劲。   谁也不敢劝啊,这大好的日子,谁敢触霉头。   还是孙不二机灵,告诉了皇后娘娘,陆瑶知道太上皇身体一直不大好,全凭平日调理,这么喝下去不行。   可她去劝又不合适,只能让赵恒去。   赵恒这一劝就没再回来,皇上加入了酒局,这下更没人敢劝了。   没多久,太上皇就被扶回太和殿了。年纪大了,又不常喝,不胜酒力了。   陆伯山抖擞抖擞精神,感觉把丢了的脸面挣回来了。   喝酒这事,平日不喝便罢了,喝到兴头上,是绝对停不下来的。   又过了会儿,陆侯爷也被扶走了,差不多宾客也散了。   赵恒自己也喝了不少,人前尚好,还能勉强克制,到了人后,脚步踉跄,走路都不稳了,被孙不二扶着,方回了房。   陆瑶刚送走了内眷,先去看了二皇子,看乳母将他哄睡着了才离开。   听说赵恒醉了,便先回来看一眼,赵恒和衣躺在榻上,闭目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了过去。孙不二正蹲在榻前替他脱靴子。   陆瑶让孙不二去准备醒酒汤,免得明日头疼,误了早朝。   陆瑶走过去,想看他怎么样了,刚靠近,他伸手一拉,陆瑶没有防备,人被他扯了过去,一下扑到了他的身上。   赵恒睁开眼睛朝陆瑶笑:“我没醉。”   陆瑶伸手锤了他肩膀一下,从他身上起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让你劝个酒,结果倒好,自己跟着喝上了。”两位长辈都让他喝趴下了,父亲喝到最后都和他称兄道弟了。   “我能劝得住他们?只能把他们喝趴下了,省事!”赵恒觉得那个气氛他谁也劝不住,索性将他们灌醉扶走最有效。   这也符合他做事风格,简单粗暴。   “你又不是知道太上皇身体不好?”   “偶尔喝点酒没事,再说,他今日高兴!”老头子对他这个儿子扣扣索索的,但对三个孩子是真大方。   有时间就带着攸宜去他私库逛逛,问攸宜喜欢什么,都挑出来,另放着,说要留给攸宜做嫁妆。   赵恒一边说话一边起了身,站起来时,身体又晃了一下,被陆瑶一把扶住:“都喝成这样,还说没醉。”   “真没醉,不信你问我三加二等于几?”赵恒微微颔首,还不忘伸出五个手指头,竟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   陆瑶:……   秋霜端着醒酒汤进来,陆瑶接过来道:“先把醒酒汤喝了。”   赵恒倒也乖,接过醒酒汤,一口气喝了。   “你先沐浴,我去看看攸宜和承宣。”刚本来是要去看两个孩子,听说他喝醉了,便先来瞧一眼。   “我要你陪我。”赵恒闷闷地道,说完,还抱着陆瑶手臂,一副不让她离开的模样。   “别闹!我让人备了水,你先沐浴……”   陆瑶要推开他,却被他搂住,紧紧地抱着,跟孩子耍无赖似的。   “我要去看下攸宜和承宣……赵恒……你做什么呢……”   赵恒恍若未闻,低头,压下脸,堵住了她表示反对的一张小嘴。   赵恒身体本就比陆瑶重许多,这会儿身体热得像只火炉子,呼吸间酒气一阵阵地扑向陆瑶。   陆瑶自己喜欢喝酒不假,可喜欢喝酒和喜欢一个醉鬼撒酒疯是两码事。   “一起洗!”要两个人洗鸳鸯浴才有意思,一个人有什么好洗的。   自从窈窈生了老三,一直在调养身体,许久未在一起了。   赵恒可不是说说而已,一抬手就把陆瑶抱起来先丢进去了。   陆瑶还穿着衣服,瞬间变成了落汤鸡,还被水呛住了,咳嗽不止,这回是真生气了。   她是真没想到,赵恒醉了酒是这个德行。   赵恒要进来的时候,陆瑶急急止住:“等下。”   “怎么了?水温不合适?”赵恒走过去撩了撩水,全撩陆瑶身上了。   “合适,合适的很。”陆瑶咬牙切齿,要被他气死了。   “那我进去了。”赵恒倒是还知道给自己脱衣服。   “等一下,我让人进来撒些花瓣。”   “我和窈窈沐浴,怎么能让旁人进来,我,我去拿!”赵恒抖擞抖擞精神道。   “好,你去拿!”陆瑶似笑非笑。   宫装本就重,这会儿被水浸湿,更是重的厉害,陆瑶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浴桶里出来。   待赵恒一出门,啪的将门关上了,赵恒不解其意,拍了拍门:“窈窈,怎么关门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陆瑶哼了一声,懒得理这个醉鬼了。   赵恒从屋里出来,打了个冷颤,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花瓣,再回来时,发现地上有件斗篷,捡起来披在身上:“窈窈,开门。”   “时辰不早,我已经睡下了,皇上还请回华清殿吧。”就赵恒发酒疯的劲,若让他留下,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我不要回华清殿。”赵恒拍着门。   里面已经没有回应。   赵恒又拍了拍,还是没回应。   孙不二站在一边,看着摇摇晃晃的皇上,想上前扶,又不敢扶。   ……   夜晚寒风中,皇后娘娘寝殿房门紧闭,院里格外安静,值夜的都不见了,赵恒裹拢身上的大氅,模样有些狼狈。   “陆瑶,我堂堂大齐皇帝,半夜被你赶出房门,就只配得一件大氅?你……好歹也给条被子吧?” 第1056章 无事退朝   话落,门迅速打开,丢了一条被子出来。   赵恒刚要闯进去,门又合上了。   喝了点酒,腿脚有点不稳了,若是平日,他早就冲进去了。   赵恒抱着被子:“陆瑶,你真让我睡外面?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孙不二看着皇上,想扶又不敢去扶。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面子不面子,在这凤阙殿,皇上有没有面子完全看皇后娘娘心情。   里面陆瑶没理会赵恒,秋霜正给陆瑶擦拭头发,心里抱怨着,皇上也真是的,好好的日子,喝酒就喝酒吧,把娘娘弄得这湿淋淋的做什么,怪不得娘娘生气。这要是继续撒酒疯,那晚上还睡不睡了。   凤阙殿里伺候的人不少,可最得陆瑶信任的只剩秋霜和冬雪,近身的事情都是她二人做。   秋霜和冬雪也都到了嫁人的年纪,因为上官舒宁等人都嫁了不错人家,自然有不少人打听她们二人。   陆瑶本就是打算将她们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可这二人也是有主见的,陆瑶刚问了她们两个意思,二人第二日便自梳,立誓一辈子不嫁。   自夏竹回南疆,陆瑶身边得力的旧人就剩她们两个,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早立过誓,伺候陆瑶一辈子,此生绝不背弃。   她们二人自梳不嫁人,陆瑶也干涉不得,她院里有四个一等丫鬟。之前因为迎春是陆家家生子,又救过她的缘故,对她最为器重。   后来又因夏竹上一世为她而死,对她十分歉疚,便多几分纵容,重来一世,发生许多事,没想到这一世最终留在她身边的还是秋霜和冬雪。   第二日早朝,平日里龙精虎猛的皇上稍显气色不好,好像黑眼圈有点重。   有些消息灵通的听说皇上昨日和太上皇,平宁侯喝酒喝醉了,听说平宁侯被扶走的时候还喊着贤弟呢。   孙不二像平时那般扬了扬手中的拂尘,操着尖细的嗓音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孙不二看下面没什么动静,正要喊退朝的时候,工部尚书齐思宇站出来了:“臣有本奏。”   “何事?”   赵恒嗓音有些微哑,喝了酒,又吹了一夜的冷风,头真有些疼。   “皇上,大风渡堤坝年久失修,水位年年上涨,若再不修缮,春日涨水,恐有决堤之险。”齐思宇身为工部尚书,每年都会派遣官员下询,关注黄河沿岸的堤坝情况,这是昨日刚刚收到的地方急报。   大风渡已经连着三月,每月水位递增,照此情形只怕等不到汛期,便要爆发了。   “臣记得大风渡五年前才修缮过,莫不是地方官员又要巧立名目贪墨朝廷拨款?”冯御史道。   冯御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去年就查出好几起当地官府克扣朝廷拨款的事。   “皇上,臣绝不敢妄言,自古以来黄河多水患,近百年来,黄河下游决口泛滥达七十余次,平均三年两决口,不容小视,若不趁水势还未蔓延将堤坝加高加固,后果恐不堪设想。”   “齐大人所言,未免危言耸听。”   “只怕是冯大人高居庙堂太久,远离百姓疾苦,冯大人既然说是危言耸听,不如亲自派人去看看黄河下游百姓之困苦。” 第1057章 一言九鼎   赵恒一听大风渡堤坝,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头也不疼了,喉咙也不难受了,也不想着一会儿去凤阙殿用早膳了。   当初赵穆为了快速完成自己的任务和赵显抢功劳,便是在半夜里将大风渡口堤坝炸开,致使河流改道,淹了当地三县,数十万百姓。   此事是朝廷对不起当地的百姓,赵恒上位后便重新修建堤坝,免赋税,鼓励百姓到此处安家,如今当地渐渐恢复生机,百姓安居乐业。   若大风渡口再次决堤,加之当年事情造成的影响,大风口方圆百里将成为不毛之地,再加之百姓无以为继,必会引起动荡。   赵恒挥手阻止了冯御史的话,冯御史不敢造次,毕竟皇上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   “大风渡口乃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丝毫闪失,朕命你亲力亲为,不计代价,解当地之危。”赵恒严肃道。   齐思宇听的很清楚,赵恒说的是不计代价,也就是说朝廷会大力支持。   当然,若是有任何闪失,脑袋便也不保。   “臣遵旨,廖太守已经召集当地百姓,随时配合,臣明日便动身前往,定不辱命。”齐思宇道。   赵恒点了点头,当年淮北干旱,廖元起用自己的俸禄设粥棚,他印象深刻。   他继位后,要重修大风渡堤坝,需要一个能干且务实的官员,他一下就想到了廖元起。   廖元起便是从当年的知县直接任了知府,又从知府到一方太守。   廖元起升迁如此之快,也没少遭人妒忌,再加上他这些年在当地带着百姓开垦荒地。   因为当年洪水,造成了大片无法种植农作物的沙土地,他为此翻越资料,在沙地植树造林,已初见成效。   人都说往来无白丁,可廖元起的府门,别说是一般百姓,就是街边乞丐上门,他都热情招待。   百姓能逐渐回迁,甚至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都到那里安家和廖元起的个人魅力都脱不开关系。   皇上这些年重用年轻官员,在一并朝中大臣眼中,这都是一群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   这个改制,那个变法,还要让人人学圣贤之道,哼,这不是笑话吗?   除了向朝廷要钱还是要钱,国库都要被他们掏空了。   也是奇了怪了,严明舟出了名的一毛不拔,这些年竟是再未哭过穷。   赵恒下了朝就召集吏部,工部,户部,兵部等几位尚书议事。   马上就开春,开春后涨水,只怕大风渡水位上涨的事不是个例,只是有些地方官惫懒成性,没有发现,得早做防范。   赵恒本来以为年底了,衙门马上落钥,能松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又摊上这么个事,这下谁都别想躲懒了。   这一忙,就是一个上午。   前朝的事陆瑶已经知道,昨晚因为赵恒喝醉胡闹,将他赶了出去,谁知那个傻子竟在门口守了一夜。   陆瑶这会儿又心疼了,让小厨房准备了赵恒爱吃的,又派人到华清殿守着。   赵恒一出来就看到凤阙殿的小太监了,腰背顿时挺直了,表情也变得十分傲娇:“孙不二,朕等下可还有安排?”   孙不二一愣:“皇上不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吗?”   赵恒哼了一声:“难不成朕就只能去凤阙殿?”   孙不二:……   这满宫可不就只有皇后娘娘那里能去吧,别的都是空的,也没人啊。   “皇上,不然去太上皇那里坐坐?”孙不二谨慎道。   赵恒:……   凤阙殿的小公公已经过来了,一脸的笑意:“皇上万安,皇后娘娘准备了一桌皇上爱吃的,特意让奴才来请皇上过去用膳。”   赵恒先是矜持了一下,看了孙不二一眼:“既然皇后精心准备,朕就过去瞧瞧,告诉太和殿,朕不过去了。”   孙不二:……   太上皇也并不欢迎皇上啊。   赵恒没有等到孙不二回应,又看了他一眼,孙不二很快反应过来:“是,奴才这就派人去通知。”   赵恒这才点点头,对着小太监道:“行了,带路吧!”   孙不二:……   皇上是想今晚还被赶出来吗,阙殿的门槛都快被皇上踏平了,这会儿还要带路,真是……他不敢说。   赵恒人高马大的,哪用人带路,很快便冲到前面去了。   赵恒到门口咳了声,正了正衣冠,满怀期待的进去发现陆瑶没在房间。   “皇后呢?”   “回皇上,娘娘在小厨房做糕点,说皇上的口味旁人不清楚,要亲自盯着。”冬雪道。   “这种事怎么还要让她做,这么冷的天,到处跑什么……”话还未说完,人已经一阵风的出去了。   冬雪在后面掩着唇笑,就皇上还想在娘娘面前拿乔,这不是作死吗?   赵恒进去的时候,陆瑶正带着攸宜和承宣在做糕点呢。   攸宜和承宣坐在小凳子上,专心致志的看着陆瑶在捏小面人。   “这是小兔子?”攸宜鼓掌道。   “这个送给攸宜,娘再给承宣捏一个小老虎好不好?”陆瑶道。   赵承宣一向稳重的不像两岁多的孩子,可这会儿听到陆瑶说要捏小老虎,竟是难得的点了点头:“谢谢娘。”   母子三人,场面温馨,竟没有一个发现赵恒站在门口。   赵恒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自己进去吧,不然,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窈窈也帮我捏一个。”赵恒上前道。   “爹爹!”攸宜激动的起身扑进赵恒怀里。   赵承宣也从凳子上起来,端端正正的赵恒行礼:“拜见父皇。”   赵恒点了点头,牵过赵承宣的手:“今日功课可累?”   “回父皇,儿臣不累。”   “皇上不生气了?”陆瑶揶揄道。   赵恒看陆瑶主动和他说话,哪还敢生气:“昨日是我错了,不该撒酒疯。”   “太上皇被你灌的,刚刚才醒来,可把大家吓坏了,文续一晚上都没敢离开。”陆瑶嗔道。   “老头子现在酒量是越来越差了。”   “你倒是有脸说,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知道?”   “昨晚是意外。”   “但愿这意外不会有下次。”   “那是肯定,朕一言九鼎。”赵恒保证道。   “我听说大风渡堤坝出了问题?”   “我已让齐思宇亲自前往,不会有事。” 第1058章 茅塞顿开   齐思宇是陆玉庭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要前往大风渡,少则也要大半年才能返程,自然要和陆玉庭道别。   陆玉庭如今是无官一身轻,每日在府中,种些花草,带带孩子,日子过得逍遥快乐。   齐思宇到的时候陆玉庭正在喝茶,对面坐了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   这孩子面相生的极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眉宇之间和陆玉庭隐约有几分相似,想来,这就是平宁侯的幼子吧。   “公子。”齐思宇对陆玉庭十分的恭敬。   “坐吧!”陆玉庭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是!”   “大风渡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做的很好。”陆玉庭道。   齐思宇这些年处事越发沉稳妥帖,他办事,陆玉庭是放心的。   齐思宇又说了些朝中最近发生的事,皇上心胸开阔,最厌恶乱用权术,勾心斗角。   这次任用宗亲也是创举,不过,只怕以后宗亲和世家联合,联合打压清流之臣,只怕寒门贵子以后难以出头。   听说,这次启用宗亲就是淮王和肃王提出的。而他们本身就是宗亲。   陆玉庭笑了笑。不甚在意:“你多虑了,皇上虽说举贤不避亲,但也是让有能者居之。”   他的这位师兄外拙内秀,是非曲直心中有数的很,这些他未必考虑不到。   人的出身是自己不能掌握的,不管是出身在皇亲家族亦或寒门子弟,都不能让出身成为他们的枷锁。   朝廷广纳贤士,能启用寒门,又为何不能启用皇族?若让宗亲身份限制,这对他们也未免不公。   “是属下浅薄了!”齐思宇听陆玉庭一眼,茅塞顿开,自觉惭愧。   他出身寒门,幸得公子看重提拔,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虽说他居尚书之位,但和曾江,崔景行,安怀嘉这样出身世家的子弟并不是一个圈子。   而宋怀瑾,孙弘文这样的后起之秀,虽然也是科举出身的清流,但因为父辈在朝中为官,他们也是自成一个圈子。   齐思宇身边多是凭借自身能力出头的寒门子弟,这些寒门子弟上位不易,又没有他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担心以后难以出头。   陆玉庭喝了口茶,淡淡的笑了笑:“这个问题你应该不是为自己问的?”   齐思宇一愣,忙从椅子上起身:“公子慧眼,属下不敢欺瞒。”   “让他们踏踏实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心思不要用到旁处,自有他们的出路。”虽然他辞官赋闲,但皇上那里还是说得上话的。   “是!”公子这话是提点亦是敲打。   齐思宇走后赵绾才端着茶点上来:“如今他的心思倒是不小?”   “他是不敢的,只是,我这次辞官,只怕那几个年轻的有些耐不住了。”陆玉庭慢慢放下杯子。   他辞官不久,太上皇就下了旨意任用了一批宗亲,难免让人多想。   “既然辞了官,就不要理会这些朝堂烦心事,下次他再来,我让人拦了。”   “公主如今连男人的醋也要吃了吗?”   赵绾羞恼:“玉昇在呢,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吃醋了!”   “他这会儿听不到也说不了话,不然能这么安静?”   “你又对他做了什么,大伯将玉昇给你管教,你这是做什么?”赵绾着急的想去扶陆玉昇,发现这孩子像是被点了穴似的。   “无碍,让他定定心!”   “你……”赵绾看他带孩子的方式也是无语,小九九还是别让他教的好。   “这孩子精力太旺盛,休息会儿对大家都好。”陆玉庭摸摸弟弟满头的小啾啾,心情十分舒心。   “我们还是早些搬到山上住,免得这些人总来府中扰人清静。”   他们如今住在陆府,陆家武侯出身,武将最忌讳结交文臣,若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到时对陆家,对皇后都不是好事。   赵绾出身宫中,打小所目睹的,所经历的,都是这些权力倾扎,自比别人见识更独到,也更能看得明白。   若不是这份见识,就陆玉庭和太上皇之间的博弈和对她的利用,换做任何人,早被逼疯了。   “也好,等过了年就搬吧。”   “我看你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赵绾叹气道。   “怡然自乐,沉醉不知归处。”陆玉庭起身:“走吧,去看看九九。”   “玉昇呢?”   “他要冷静,我们不要打扰他。”   赵绾:……   陆玉昇有知觉已经是三个时辰后了,天都黑了,他消失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找他,太过分了。他还是不是这府中人见人爱的小公子了?   陆玉昇找到陆玉庭的时候他正在用晚膳,菜式十分丰盛。   赵绾想到陆玉昇被困在书房里一天,有些不忍心:“饿了吧,快过来用膳。”   陆玉昇本来是来报复陆玉庭的,可肚子饿的咕咕叫,也顾不得许多了。   现在,对三哥最大的报复就是将这些东西都吃光,让他吃不着。   陆玉昇夹了个鸡腿,正要咬下去,只听对面的陆玉庭道:“你身上毒刚解,食不得荤腥。”   陆玉昇把鸡腿一丢:“你又给我下毒,你还是不是我哥?”   在这个家里活着真的太艰难了,他快要活不下去了。   “伯父有交代,我也是为你好。”   “爹也没让你毒死我。”   “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精神的很!”陆玉庭摊摊手。   “我还是不是陆家人?你就告诉我,我是不是你们捡的?”陆玉昇咆哮道。   赵绾看陆玉昇气成这样,正要阻止,陆玉庭一个眼神过去,赵绾也不好开口了。   “这个选择权在你自己,你可以选择不是,你年纪小大概不知道,若是陆家二房不分出去,你应该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什么意思?”   “他们嫌家族规矩多,搬了出去。”   陆玉昇瞪着眼睛:“那现在呢?”   他也嫌家族规矩多,能不能搬到宫里,或者淮王府也行。   想他堂堂侯爷小公子,姐姐还是皇后,王妃这样尊贵的人,在外面人人捧着他,回到家一切都变了,他怎么就从人见人爱到人嫌狗厌了呢?   “现在,估计在某处喝西北风吧。”陆玉庭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第1059章 吾心甚慰   陆玉昇扭了扭身子,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身为陆家人,不好好努力的话,祖宗会惩罚的。”   “我生来富贵,我爹是侯爷,我姐姐是皇后,我不用努力就可以赢一辈子。”陆玉昇才不信呢。   他在家里不是被爹打,就是被娘骂的,可到了外面,人人都奉承他的很。   都说他是天生的富贵命,是有福之人,还夸他有乃父之风。   陆玉庭摇头:“也罢,和你讲不通道理,以后你不用来这里学规矩了。”   陆玉昇一乐,惊喜道:“真的?”   那他就可以去找他的那群小伙伴玩耍了。   陆玉庭点点头:“真的,不过,你以后得离我,离陆家人都远些。”   “为什么?”   “怕你被祖宗怪罪,遭雷劈的时候连累到我们。”陆玉庭不紧不慢道。   “啊……”陆玉昇天不怕地不怕,可最怕打雷。   因为夏日时陆玉昇跑出去玩,突然就打起了雷,咔嚓一声就把一棵老树劈成了两半,起了火,可把一群孩子吓坏了,哇哇大哭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自那之后,陆玉昇就格外怕打雷,生怕不小心雷公发怒,把他也给劈两半了。   “你不是自己看到过,就是那样!”陆玉庭做了一个劈的动作。   哇!   陆玉昇哭了。   哭声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么大点的孩子,虽然皮是皮了些,但胆子哪能和大人比。   再加上,但凡他多读些书,也不至于被三哥骗的这么惨。   赵绾当了娘之后,心软了许多,尤其看不得孩子哭。   看陆玉昇哭成这样,的确是不忍心。   这孩子虽说胡闹爱闯祸,不好管教,但不能说他是个坏孩子。   赵绾犹记得,陆玉昇拉着小九九的手说,你是我大侄子,我是你小叔叔,等你长大了,我带你一起玩,护着你,旁人都不敢欺负你。   能说出这样话的孩子,他本性一定是善良的。   赵绾觉得陆玉庭对他是不是太严苛了,还拿打雷吓唬他。   “不哭了,回去吧,你放心,三哥会告诉大伯,不是你不跟着三哥学,是三哥不敢教你了,毕竟三哥年纪大了,经不住雷劈。”   赵绾:……   陆玉昇哭声更大了,扯着嗓子,听着撕心裂肺的。   “我不要让雷劈,我……好好跟三哥读书……不,不要雷劈……”   “你每次挨打都这样说,我是信不过你了。”   “信的,我可以信的。”陆玉昇抽泣着,肩膀一抖一抖的,脸蛋儿都哭红了。   “是吗?”   “是,三哥……教我!”   “好吧,不过你要是像以前一样,三哥可不管你了。”   陆玉昇点头,撇着嘴,心里委屈的要命。   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这么高贵的命可得长命百岁呢,他不要被雷劈。   “眼泪擦了,我们陆家男儿向来是流血不流泪的,男子汉可不能随便哭。”   “我……忍不住!”陆玉昇用袖子擦擦泪。   他一点都不爱哭,在外面,都是他把别人打的哭爹喊娘流眼泪的。   前些日子,他把隔壁街比他高,比他胖的小胖墩打了。   听说,那个小胖墩他爹是杀猪的,那条街上一霸,他们家有吃不完的肉,所以才长那么胖,旁人都打不过他。   他就是随便打打,谁知道把那小胖墩不禁打,胳膊断了。   小胖墩的爹带着小胖墩上门论理,最后,爹爹赔了钱,收拾了他一顿,就把他丢给三哥了。   他这个痛苦的日子就是这么开始的,都怪这个小胖墩,下次他见了还要打,等他再长大些,还要掀了他们家的肉摊,抢了他家的猪肉,分给小伙伴们。   “忍着!”陆玉庭语气强硬。   陆玉昇左袖擦完了用右袖,好不容易不流泪了,但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好了。”陆玉昇太怕雷劈了。   “那好,先喝了这碗萝卜汤。”   陆玉昇:……   陆玉昇不吃萝卜,陆家人都知道。   “喝了,你的毒才能解,不然以后都不能吃肉了,你自己决定。”   陆玉昇撇撇嘴,端起萝卜汤,一口气喝了,连里面的萝卜都吃了。   “今日时辰已经晚了,从明日开始学,不许迟到,不许带玩具,自己过来,不许人送。”   陆玉昇点点头:“记住了。”   “好了,今日,我送你回去。”陆玉庭起身,牵住陆玉昇的小胖手,朝他院子走去。   不多时,陆玉庭便回来了,赵绾抱着小九九:“你对玉昇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他才多大?”   “三岁看老,他心里门清着呢,就算大人不惯着他,他也自己惯着自己,等长大了,想掰正就不容易了。”陆玉庭道。   他知道自己是父母的老来子,金贵的很,他有了这个意识,不管别人惯不惯着,他自己在心里就认定自己得惯着,宠着。   他不想呆在家里,想到外面去,因为家里处处都是限制他的规矩,外面人都捧着他,他当然不想回家。   小孩子没判断力,可等他懂事的时候,有些观念已经印在他心里了,来不及了。   “那也不用用打雷吓唬他。”   “别的能吓唬住他?”这孩子胆子大倒是随了陆家人。   就连最胆小的玥儿也是看着胆子小,骨子里胆大的很。   “可别吓破了胆儿,一会儿我去伯娘那里看看。”赵绾也怕伯娘怪罪。   毕竟是老来子,伯娘之前是一直像宠陆瑶陆瑾那般宠着的,谁知道,男孩女孩不一样。   等她想管的时候,这孩子已经不怕她了。   “伯父既然交给我管教,伯母便也是赞同的,一家人这样反倒见外了。”以后这样的事多着呢,难不成次次都要去解释一番。   赵绾一想,的确如此:“罢了,罢了,我不管了,反正你要做的,我也拦不住。”   “公主如此想,吾心甚慰。”陆玉庭在赵绾旁边坐下。   “你做什么……我哄孩子睡觉呢。”赵绾嗔了陆玉庭一眼。   “公主刚不是说不拦我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疯了,九九在呢……”赵绾急了,眼睁睁看着儿子被陆玉庭抱走,放在旁边的摇床里。   “这样有利他感受家庭温暖……” 第1060章 杀念再起   赵绾清早醒来时,陆玉庭正从外面进来,他端盆热水进来,放在床边的面盆架上。   赵绾手臂交叠,趴在枕头上,如玉般白皙的肌肤露在外面。   赵绾再不会相信他的什么鬼话了,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昨晚是怎么回事?”赵绾懒洋洋的问道。   昨晚院里突然传出动静,陆家的婢女小厮大多是家生子,剩下的也是在陆家做事多年,不会这么没有规矩。   而且,陆玉庭向来不喜人伺候,他们院里基本都是她从宫里带出的人,也都是十分守规矩,不会随意靠近,更别说已经那么晚了。   她当时被陆玉庭抱着,隐约记得他丢了什么东西出去。   后来太累了,也没有问,一觉醒来就是现在了。   陆玉庭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坐在床边道:“大概是只野猫,没事,你别操心。”   赵绾沉默了一瞬,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是伸手轻抱住他的腰,枕在他的肩上道:“等瑾儿成亲后,我们也带着九九和玉昇去江南走走可好?”   陆瑶和魏荣都去过了,说江南的风景比诗里更美,可惜她没见过。   她倒是也出过京,可出了玉门关,不是大雪就是黄沙,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赵绾身上的里衣松松垮垮的,领口的系带没系住,春光乍现,比少女时更添风情。   赵绾和陆瑶少年时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美人,只是赵绾长相气质偏冷,让人有疏离感,不好接近,自然也就忽略了她的美貌。   陆玉庭记得自己随祖父进宫参加宫宴,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大概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明明小小的一个人,公主的派头却是十足,颐指气使的问他:“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不好好做事,乱跑什么。”   其实那日是太子召见,太子临时有事耽误了,便让他在那里等。   那个地方僻静,不想碰上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的小公主。   她大抵是从小就喜欢蓝色,见她那日,她穿的也是宝蓝色的裙衫,和那个年纪偏爱粉色的小姑娘不同。   他那时起了捉弄之意,便说自己是新入东宫的小太监,不小心迷了路。   记得她当时板着脸,故作老成的说:“原来是太子哥宫中,你这小太监真不懂事,幸好太子哥仁慈,罢了,本宫带你去吧。”   到东宫门口,她脚步顿了下,并没有随他进去,一本正经道:“本宫今日还有事,就不去拜见太子哥了,你自己进去吧。”   等见到太子他才知,太子给她布置了五张大字,十张小字,她应是没有写完,不敢去见他。   那日亦是他最后一次见太子殿下,后随师父离京,一别数年。   再见面,没想到她仍是把他认作小太监。   赵绾这样懒懒散散的靠在陆玉庭身上,他身体也跟着有了反应,不过倒没有做什么。   “你想去,我陪着你便是。”   “你怎么这么好!”赵绾抱着他撒娇。   陆玉庭抬手按住捏她白皙柔滑的脸蛋,道:“我看你今日是不想起床了。”   “不起就不起,反正玉昇等下不是找我来上课。”赵绾一副有本事你就来的模样。   陆玉庭这个人她太了解了,放肆时是真放肆,可克制的时候也是真克制。   赵绾整个人都是轻松的,自契丹这一路,感觉把这一生的挫折和磨难都经历了,没什么她不能接受,也没什么想不开的。   “昨晚怎么没见你这么有勇气。”陆玉庭哼笑。   赵绾打一个哈欠:“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禽兽,你别动,我就想在你身上靠会儿。”   陆玉庭转身把帕子丢回热水盆中,换了个姿势,把人一搂,也靠床上了。   赵绾闭着眼睛,不过并没有睡着,过了一会儿出声道:“昨晚是不是我父皇派来的人?”   陆玉庭抬手按住她的细肩道:“不是,你别胡思乱想。”   赵绾微微睁开双眸,迟疑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不用瞒我,如今这么不放心陆家的只有他了,我知道,父皇的身体不大好了,老了老了,疑心倒是越发重了。”   若不是文绪医术高明,再加上饮食的当,这条命早没了。   虽然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到底也是父女。   “别难过,太医说若好好养着一年半载也是没问题!”陆玉庭拍拍赵绾的肩膀。   对于太上皇的生死,陆玉庭倒是看得特别淡。   若不是因为之前利用过赵绾太多次,不想她因为见不到她的父皇最后一面难过,又要顾及师兄,当初离京时他便派人动手了。   既然已经压下这个念头,如今,太上皇如何手段,他也不会再起杀念。   换言之,他已经影响不了局势。   赵绾慢慢搂住他的腰,头埋进他胸口:“我倒是理解他这么做的苦衷,赵家几代皇帝皆是多疑,这也是做帝王的无奈,但愿下一世我们都能生在平凡之家。”   “我们高高在上的公主倒是想做平民百姓了?”陆玉庭手贴她的脸:“百姓有百姓的苦,每日柴米油盐,粗布麻衣,一生为生计操劳,也许二十如许便容颜不在,嗷嗷待哺便是她一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样的日子不是人人都过得。”   赵绾掐了陆玉庭一下:“你看不起我!”   “不敢,芸芸者众,我怕找不到你。”   ……   派去陆家的人的确是太上皇,洛风亲自出马,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若不是功夫好,光那些机关他就得死在里面。   手臂还是被陆玉庭丢出的暗器刺中,伤的不轻。   洛风正跪在太和殿偏殿,正等着太上皇起床召见。   过了一个多时辰,太上皇才出来,步履不似平日那般稳健。   “属下刚到便被发现了。”   “废物!”   “属下无能。”   太上皇闭了闭眼,他本是要将一封勾结契丹的密信放到陆玉庭书房,意在挑拨他和皇上的关系。   皇上相不相信这信到底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大臣们相信。   大齐和契丹关系一向敏感,大臣肯定会向皇上施压,要求严惩。   皇上为权衡朝纲,不会坐视不理,但一定会以过往功绩为由保住他性命。   这是他想出的不用杀他,不会让小六难过的最好办法。   可惜,失败了。 第1061章 终将破晓   陆玉庭到太和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太上皇听来人报说驸马在外求见。   太上皇放下手中书简,身子前倾,面容虽有些疲倦,眼神却十分锐利:“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陆玉庭拱手行礼:“臣不敢。”   “你和契丹王室私下书信来往,你有什么不敢?”太上皇的声音又抬高了几分。   “臣今日来说的正是此事,信件都在这里,太上皇请!”陆玉庭从袖中取出几封书信呈上。   太上皇到底还是拆开了信件,看了几行后,抬头看了陆玉庭一眼,又接着往下看。   接下来的几封从笔迹上也看得出,是出自同一人。   “大胆,你竟然让少陵三居士前往契丹教他们未来的王,还敢说你不是居心叵测!”太上皇一拍桌子,将桌上的书简震的落在地上。   少陵三居士在民间声望颇高,不少学子慕名求学,安怀嘉就是他们三人的得意门生。   安怀嘉文韬武略,满腹才华,颇受皇上器重,初入朝堂便被皇上任为中书舍人,如今任刑部侍郎。   皇上之所以不让老曾大人致仕就是因为如今安怀嘉资历尚浅,让老曾大人在位置上多留两年,好为安怀嘉留着刑部尚书的位置。   最生气的是,这个安怀嘉是陆季山看上的女婿,由此可见此人有多优秀。   而他的老师便是少陵三居士。   这样的能人异士怎么能为契丹所用。   就这一条就足够定他的死罪,且是千古罪人。   “太上皇,臣受命议和,沿路设都护府,传扬我中原文化,除了扬我大齐国威,还要让西境百姓居故土,安家园,不再因为衣食掠夺成性,但臣一人能力有限,若能让其王室子弟受中原文化教化,上行下效,推广至整个西境。我边关百姓也不会再受其扰。”   这是他和师兄商量好的,只是,师兄一开始要封少陵三居士为国师,以国师之名前往西境传播中原文化。   他不同意师兄如此做法,且不说此举能不能得到朝堂上得到大臣们的赞同。   光如此大张旗鼓,以大国姿态行事,反倒让西境心生戒备。   倒不如,以王子师为名,上行下效,徐徐图之。   当然,这样做也有坏处。   将来成则矣,不成便是千古骂名。   这骂名,他背得,师兄背不得。   “哼,说的容易,边境战乱困扰中原千年,其是你能改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是将我大齐的万里江山拱手让人。”太上皇呵斥。   那些蛮人都是狼子野心,不守道义之辈,根本不可能受中原文化教化。   “太上皇,江山不是谁拱手相让对方便能接的住的,承载江山的不是大齐,不是赵家天下,是民心。”   “朕看你是要用我大齐的江山承契丹的民心。”   “恕臣斗胆,天地初始并无界限之分,天下亦非中原一家之天下。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这天下变化亦要遵循其规律,非刘家,李家,赵家一家之天下,真正的天下之主应是万民诚心拥之,臂膀护之,智慧兴之,安乐居之,而不是精神防备,武力打压,太上皇还记得当初自己登上皇位时的初心吗?”   太上皇登时沉默,一双锐目渐渐从愤怒到困惑,最后定定的看着陆玉庭:“莫用你的诡辩掩饰自己的罪行。”   面对太上皇的咄咄逼人,陆玉庭倒不生气,从他决意走出第一步开始,他就知道,他面前的万丈深渊要靠自己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也许功败垂成而死。   但幸好,他已看见光明。   他相信,终有一日,深渊变平川,会有千万人踏着前人走过之路,一往无前。   他也相信,终有一日,凡阳光普照之地皆为汉土,凡文明礼仪之邦莫不汉风。   “臣不敢!”   “你大逆不道,倒行逆施,史官不会放过你,你陆玉庭的名字会随着史册遗臭万年,万世唾骂。”太上皇情绪激动的很,像是发泄似的,指着陆玉庭大骂。   “太上皇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你很清楚,我做的是对的,太上皇可亲眼看到过如今皇上治下的江山?如果看了,太上皇自会明白臣今日这些话。”   ……   陆玉庭出了太和殿便看到门口的赵恒,一身玄色常服,如夜色浓重。   “皇上这是……赏月?”陆玉庭调侃道。   赵恒看了陆玉庭一眼,可又说不出别的话,叹了口气,一时间气氛凝滞。   “唉声叹气可不像师兄你的作风。”陆玉庭摇头失笑。   “大齐可以没有我这个皇帝,却不能没有你陆玉庭。”赵恒顿住脚步,神色认真。   陆玉庭摆摆手:“师兄这话,我可不敢当。”   “若你当不得,大齐还有谁当得。”   “若非师兄成全,我亦没有机会做任何事,师兄,请受师弟一拜!”陆玉庭退后一步,朝赵恒深深一揖。   赵恒伸手扶起陆玉庭手臂:“我不会让你的功劳埋没,将来天下一统,四海升平的功劳薄上不能没有你的名字。”   这世上,有人光芒万丈,就会有人逆光而行,那些光芒万丈的人是为这个世界锦上添花,可敢逆光而行的人,本身就是一道光。   这道光,照亮的是更多迈向光明之人的前行之路。   陆玉庭就是这道光。   也是这道光,照亮了他。   “师兄在乎这些吗?”若没有师兄鼎立成全,拿万里江山陪他赌,他仍是岌岌无名的陆玉庭。   他的赌注是自己,可师兄不同,他押上了赵家的万里江山。   所以,无论是太上皇要杀他,亦或是朝中持反对意见之人辱骂,他都要受得。   两人相视一笑,赵恒手搭在陆玉庭肩上:“将来我们师弟还要一同作战,共同面对。”   “师兄说的是,前路是否争取,总要有人走一走才能知道,有师兄相陪,玉庭必全力付之。”   “相互扶持,永不背叛。”赵恒朝陆玉庭伸出手,两人手掌握在一起。   墨色的天空中,繁星闪烁,前路漫长,终将破晓。 第1062章 太上皇篇   再过两日就是腊八,一年里最冷的几天,不过今日天气倒是不错,风不大,太阳也好。   太上皇坚持出宫,底下人也拦不住。   高鹏本要提前戒严的,太上皇不让,他今日出宫就是要看看,京中的百姓过的如何,他到底有没有做错。   太上皇一身便服,高鹏在旁边跟着,保持了小半步的距离。   青石板的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各式的铺子,看似还是过去的模样。   可鳞次栉比的飞檐,高高飘扬的商铺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却又处处透着鲜活和不同。   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驾着牛车送货的小二,赶着毛驴拉年货的老翁,坐轿的,骑马的,推独轮车的……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不知从何处传来朗朗读书之声,与这街上的喧嚷此起彼伏,却又毫不突兀,同样的充满朝气。   太上皇顺着声音而去,发现竟是一家书院,太上皇在门外驻足,不多时,书院的门打开,一群儿童从里面呼拥而出,在门口笑着,跳着。   “慢点,慢点跑!”后面一个老先生跟出来,看打扮,应是书院夫子。   夫子看到太上皇,拱了拱手:“稚子无状,惊扰了先生。”   “无妨,无妨,先生教书育人,功德无量啊!”太上皇抬手笑道。   夫子摸着胡子笑着摇头,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皇上仁德,这些孩子才能有书读,小老儿也能得以糊口。”   “先生过谦了。”   “老先生不知,朝廷每月都会给书院发放补贴,更是免了这些孩子一半的束脩,以前哪有这么多孩子读得起书,当年我这书院都快开不下去了,幸好皇上英明啊,大齐之幸,百姓之幸啊。”   “原来如此!”太上皇朝书院看了一眼,虽然不大,却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气。   “太平盛世,人物繁阜。垂髫之童,读书习武,少年夫妻,携手成双,斑白之老,儿孙绕膝。时节相次,各有观赏。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宝马争驰,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按管调弦,闻声而来,踏歌而舞。八荒争凑,万国咸通,泱泱大齐,朗朗乾坤,生而逢时,幸甚幸甚,幸甚幸甚啊!”   夫子说起圣上的功绩,一脸崇拜,眼神坚毅,一副尽管垂垂老矣也要贡献此生的模样。   “先生着实高义!”   “可怜华发早生啊。”   ……   太上皇告别了书院的老先生,一直眉头低锁,似有所思,不知不觉在一家店铺面前驻足,那小二热情道:“老人家,来个烧饼吧,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太上皇这才回过神来,面对小二的笑脸倒不好意思拒绝:“那……来三个吧。”   那小二高兴的道了声好嘞,利索的从火炉里取出三个烧饼,用纸包好了,递给他:“烧饼要趁热吃,您尝尝,好吃您再来。”   太上皇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吃东西烧饼,外焦脆里松软,香味扑鼻。   别说太上皇了,就是常贵和高鹏也没吃过这种东西,看太上皇吃得香,再加上的确好吃,很快便吃完了。   街上小摊上吃的东西不少,可常贵却不敢让太上皇再吃。   “醉仙楼,像是听过这家店。”太上皇觉得有些熟,偏头看向常贵。   常贵呵呵笑了两声,可不敢说,当年几位皇子就是因为醉仙楼的烤鸭打起来了。   “醉仙楼是京城第一酒楼。”   “原来如此。”太上皇点点头:“那就进去尝尝。”   走了这一路,的确是累了。   店内客源充盈,座无虚席,太上皇不想暴露身份,好不容易才在角落找到了个小桌椅,略显逼仄。   “您几位吃些什么,咱这店里今日的招牌菜是清蒸鲈鱼,清炒虾仁,凉拌三丝,莲藕排骨汤,这几样呢是本店的招牌菜,味道好,出菜快。”小二一团和气,让人看着便觉心情好。   店内三三两两,几碟菜,一壶酒,吃的是世间俗物,谈的是理想抱负。   “等开了春,我也打算带着货物去趟西境,我一个朋友前年带着几个伙计几车货物去的西境,回来时你们猜怎么着?”说话那人欲擒故纵道。   “应该是赚了不少吧?”大家附和道。   “何止是不少,回来了一个商队!”那人神情激动,话语中艳羡之意毫不掩饰:“还带回了个乌图的贵族小姐,那叫一个风情。”   “真的?”   “我亲眼见过,还能骗你们不成,等开了春我就去,我们中原的丝绸,还有笔墨纸砚,出了玉门关,那价格是翻了倍的往上涨,还可以交换他们的货物,红宝石,皮货,还有马匹,总之就是有什么就换什么,走一路就是一路的生意。”   “那会不会有危险,我听说之前也有人做这个生意,那可是十去九不归啊,还是命重要,兄弟你可得想清楚。”其中一人道。   “你说那个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如今可不一样了,圣上英明,他的师弟,就是我们当朝驸马爷,花了五年时间,将西境贸易打开了,沿路都有我们大齐朝廷的票号和都护府,方便着呢。”   “那是真好,这样,算我一份如何?”另一个人跃跃欲试道。   “算你一份也不是不可以,其实不瞒兄弟说,我也是通过我们朋友和搭的伙,他说这个叫……拼团,但入了这个团就得守规矩,不能坏行情,你要是想做这生意,兄弟我可以替你引荐,就是新京贸易行的上官老板……”   “小兄弟,西境的民风彪悍,茹毛饮血,我劝你啊还是莫要冒险的好……”太上皇听了许久,忍不住出口。   “老人家,你是年纪大了,不晓得情况,哪里的百姓都想着安稳过日子的,如今开通了贸易,他们不缺吃穿,牛羊能换粮食,甚至若是拿到都护府的通行令还能迁移到关内,当地州府会给予安置,三年免赋税,哪里还茹毛饮血,人家现在也是之乎者也……”那人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说话逗趣,引得周围人是哈哈大笑。   太上皇心有惑,若有思,这一路,凡所见,所听,所闻,皆是皇上贤明,朝廷有道,男儿骑马走四方,女儿换装上朝堂,一派欣欣向荣之气,所谓太平盛世应是如此。   太上皇走到陆家门口,抬头看着上面的匾额,曾经他和陆候也是情谊深厚,无话不谈,陆候为他戎马征战,平定四方,他稳坐朝堂,等他凯旋。   什么时候他们竟从把酒言欢到无话可说,渐行渐远至此。   “回宫吧!”太上皇终是没有进去。   终究是他对不起陆候,可身为帝王,他只能如此。   常贵低低的哎了一声,什么都不敢多说。   圣元六年腊月初七,太上皇一病不起,一日重似一日,太和殿太医不断,半个皇宫都弥漫着药味。   圣元七年正月初一太上皇似是来了精神,竟能出席宫中家宴,席间和族人共饮一杯。   正月初二夜,太上皇再次昏迷不醒,熬了三日后,正月初五晚,太上皇,薨。   常贵将一个盒子交给皇上。赵恒打开,竟是消失了近五十年的虎符。   “皇上,太上皇说,也许是他错了,但他做的最对的事就是立你为太子,退位让贤,给大齐选了位好皇帝,太上皇让皇上您放手去搏,做您想做之事,做他不敢做之事,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判。”常贵哽咽道。   赵恒捧着盒子朝太上皇的龙床跪下:“儿臣遵旨。”   这个倔强多疑的帝王终于走完这艰难的一生,他这一生,少年失母孤单,青年郁郁寡欢,中年捡漏得志,唯独老年含饴弄孙,得片刻清闲。   可悲,可叹,可怜。 第1063章 铭瑾之约   太上皇驾崩后,皇上下令停止娱乐聚会一个月以示哀悼,热闹的京城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正月十三那晚又下起了大雪,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没停,陆瑾一直在宫中没有回府,太上皇驾崩宫里有太多的事要忙,姐姐又刚有身孕未满三月,陆瑾自然要跟着。   这些琐事忙起来,不比在军营拉练轻松多少。   她如今任凤鸣卫的卫长,担着整个凤阙殿的安全,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她知道,许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可她偏不能让那些人得逞,越发要做好这份差事,就是要让那些人看一看,她陆瑾就是比他们强,陆家的女儿那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陆瑶之前怀的三个孩子都没什么反应,可这个却是孕吐的厉害。   她虽贵为皇后,可也是儿媳,是必须要为太上皇守孝的。   而陆瑶也不想以自己有孕搞特殊,索性把她有孕的事瞒了下来。   幸好,陆瑾在她身边帮衬着,否则还真扛不下来。   自接了凤鸣卫的差事,陆瑾几乎没有一日休息过。   陆瑶舍不得妹妹这么累,便放了她几日的假。   陆瑾也十多日未回府了,今日是上元节,正好回家一趟。   路上有雪,不好骑马,陆瑾也正想四处走走,便也没坐马车。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平日里热闹的街上,今日行人寥寥,显得街道都比平日宽了几分。   来不及换衣服,身上还是凤鸣卫的衣服,黑色甲卫,红色披风,在雪地里格外分明。   魏铭老远就看到她了,只是陆瑾专心踩着雪玩,并没有看到魏铭。   陆瑾特意绕了远路,也不知那家糖炒栗子今日有没有开着,许久没吃了。   这样下雪的天气吃起来,又甜又香,别提多美味了。   也不知玉昇最近有没有听话,若是不听话,还是得打一顿才能皮实。   陆瑾想着那家糖炒栗子,脚步放快了些,习武之人,耳力好,察觉不对劲,警惕的抬头。   等看到不远处的魏铭时眼中的警惕变惊喜,小跑着朝魏铭奔去,红色的披风迎风而起,如一团红色的火焰。   魏铭下意识的伸手抱了个满怀:“太傅,我许久未见你了。”   魏铭虽每日进宫,但大多都在华清殿,而陆瑾负责后宫护卫,是以,虽然日日都在宫中,却也大半月未见。   “郡主可好?”魏铭笑道。   “本来不好,看到你又好了。”陆瑾眉眼弯弯,抬头看着魏铭。   魏铭应也是在外面许久,外袍冰凉一片,有股独属于他的清冽。   魏铭勾唇,旁边的三九也忍不住笑,很快像是想到什么,慌忙的原地转身,他什么都没听到。   “你要去哪?”看起来不是回府的路。   “前面买栗子,你要不要吃,很甜的,我从小就爱吃!”陆瑾笑容灿烂。   前面的确有家卖糖炒栗子的,刚才他有经过,他不爱吃甜食,也没有吃过那家的栗子。   但想来,不及她的笑容甜。   “你等着,我去买。”   “一起去,这风雪天站着会冻僵好不好?”陆瑾撇嘴。   魏铭一想,也是,这么冷的天,走一走倒是会暖和些。   “今日不用当值?”魏铭问道。   其实,他远远见过她几次,都在忙,他只驻足看了会儿,并没有上前打扰她。   “嗯,姐姐让我回府一趟,免得娘挂念,你看,就是那家,竟然开着。”陆瑾跑了几步,惊喜道。   还以为这雪天,未必会开门呢,看来,她还真是有口福。   陆瑾让老板包了两包,一包自己吃,一包留给弟弟,他也爱吃的。   魏铭默默付钱,接过栗子,顺手就剥了起来,很快,剥好的几个果肉递到陆瑾面前。   陆瑾吃了一个,点头道:“很甜的,太傅你尝尝?”   陆瑾直接伸手,将果肉送到魏铭唇边,魏铭愣了一下,却没有张口。   陆瑾笑着催道:“张口啊?”   魏铭这才张口,咬住陆瑾捏在指尖的果肉,陆瑾一脸期待的看着魏铭:“甜吧?”   “甜!”   魏铭只觉得耳根发烫,心跳的极快,连喉咙都是干痒的,只堪堪挤出一个字来。   未来天子之师的太傅大人竟然也有这般时候,让人难以相信。   幸好,陆瑾向来大大咧咧的,并未察觉魏铭的不妥,继续吃着魏铭剥好的栗子。   陆瑾不仅自己吃,还时不时的要喂魏铭一颗,陆瑾觉得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   再说,都是魏铭剥的。   栗子好吃,但并不好剥。   “前面有家茶馆,要不要喝茶?”栗子甜不甜魏铭不知道,可她再喂下去,他估计要没了。   “好啊,我正好口渴。”   雪天出来喝茶的人少,说书先生今日也不在,平日里热热闹闹的茶楼今日倒显得格外寂寥。   茶楼里烧了炭炉,从外面进来,顿觉一股暖意,陆瑾解了身上的披风,里面是黑甲。   凤鸣卫的黑甲和御林军的黑甲不同,凤鸣卫的是软甲,不但轻便,而且还是修身版的,不仅有防护作用,还能凸显女子身姿婀娜。   头发高高束起,金冠下红色发带醒目,更显得英姿飒爽。   “太傅,我们的婚礼你准备的如何了?”陆瑾说话不喜拐弯抹角。   就她这个身份还不能直言有什么说什么的话,那真是白投了这么好的胎了。   魏铭正喝着茶,稍稍将心中那股火压下去些,就听陆瑾说起婚礼的事,险些呛到自己,但还是轻咳了两声。   “太傅别激动,没准备好也没关系,所幸还有一个月呢,我等着你。”陆瑾好心安慰。   太上皇驾崩,皇上下令一个月内禁止娱乐,嫁娶,他们的婚期在二月十六,并不在这一月禁止之内。   陆瑾那句我等着你轻轻巧巧的,却重重砸在魏铭的心上。   从八岁儿戏般的说要嫁给他,到如今,她等着自己长大,一晃八年了。   当年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放心,都准备好了!”魏铭喜欢看她笑,明媚的能融化这皑皑白雪。   便是再大的烦恼也能顿时消散,大抵也只有她这样心思澄澈之人才能露出这样的笑颜。 第1064章 铭瑾大婚1   “你的礼服也做好了,明日我让人送到府上,你且试试合不合身。”   陆瑾的女红不是一般的不行,若让她自己绣嫁衣,只能一辈子当老姑娘了。   “真的?”陆瑾兴奋道。   魏铭点点头,不止礼服,还有新娘的头冠,盖头,也一同定制已经做好了。   她以郡主之尊下嫁于他,他自然不能委屈了她。   大概是心境不同,陆瑾一向不喜喝茶,觉得茶苦,今日却觉得喝茶也挺好,回味无穷,苦涩之后倒也有回甘。   “这茶不错。”陆瑾夸道。   “你喜欢?”   “喜欢!”   走的时候,魏铭手里多了包东西,纸上有茶楼的印记:“这是什么?”   “茶叶!”茶楼里也会售卖茶叶,若客人喝了觉得不错,便可买些带走。   “是不是我喜欢什么你都会买?”陆瑾心里别提多甜了。   陆瑾不是扭捏作态的性子,问什么都直接,魏铭也习惯了她的性子,便也坦荡道:“是,你喜欢就买,走吧,我送你回府。”   她这些日子都在宫中,家人一定心中惦念,不好耽搁太久。   到陆府门口,陆瑾本是要进去的,走了一半突然转身,小跑着过去在魏铭脸上亲了下:“太傅,上元节快乐!”   说完,一溜小跑的进了大门。   魏铭站在原地,像是被点穴了,半天没挪动脚步。   三九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提醒下,郡主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自家大人怎么还像个痴汉一般站着,马上要把人家大门盯出两个洞了。   陆玉庭刚从宫里回来,便看到立在门口的魏铭:“魏太傅!”   魏铭这才陡然回神,看到是陆玉庭,忙拱手道:“世子!”   陆玉庭虽辞了官,可还是这平宁侯府的世子爷。   最关键,陆玉庭还是他未来大舅哥,自然不能失礼。   “太傅这是……”惦记谁呢。   陆家的门槛都要被这些人给踢坏了。   “刚……送郡主回府。”魏铭竟有些结巴。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请太傅进去了。”陆玉庭拱手道别,慢悠悠的从魏铭身边走过。   然后陆府的大门再次关上,魏铭觉得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刚才关门的声音有些大,世子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吗?   “大人,驸马大人刚才是让大人你吃了个闭门羹吗?”三九凑上前道。   魏铭:……   的确是闭门羹啊,而且还是个十分响亮的闭门羹。   “大人马上就是驸马的妹婿,这也太……”三九这些年谨慎了不少,不敢说出来。   魏铭笑着摇头,竟像是明白了什么,踱着步子,慢慢的往前走。   三九看自家大人还傻乎乎的笑,顿时不明白了,大人是不是被气傻了。   过了上元节,这日子一日快似一日,转眼便是成亲之日。   “怎么样?花轿来了吗?”陆瑾催道。   “小姐,哪有新娘子催花轿的,你还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吧。”秋菊道。   “等了这么久了,这走得也太慢了,就这点路程,要是我,能把骑马跑好几个来回了。”陆瑾又朝外面看了眼。   还是没有动静。   陆夫人一进来就看女儿在窗户口东张西望的:“你今日可是新娘子,新娘子得有新娘子样子,坐那儿等。”   “娘,我不是等不及了吗?”   “来了,来了,姑爷来了!”秋香从外面跑的气喘吁吁的道。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到了魏家万不可如此。”陆夫人道。   魏家书香门第,最重规矩,如此只怕是不妥。   “娘,到了魏家是我管家,我说算的。”   陆夫人:……   她竟无言以对。   不过,她很担心,魏家会被瑾儿管成什么样子,她哪懂得管家啊,一日都未曾学过。   想到这儿,陆夫人又有些头疼,这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心软。   唉,这孩子。   “盖头呢,快盖上,盖上。”陆夫人看陆瑾还站在窗口,着急了。   “这儿呢,娘你别急啊。”陆瑾手一扬,手中的盖头稳稳落在头上,遮住了花一般的容颜。 第1065章 铭瑾大婚2   魏铭今日带的接亲团都是京中年轻才俊,孙家,宋家,刘家的公子,国子监的学生几乎都来了,那可叫一个热闹。   可陆家这边也不遑多让,顾郡王,淮王,崔家哪个也不是好惹的。   这一番闹腾,让一向淡定的魏铭也起了一头的汗,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到了瑾儿的院子。   “不许你娶我姐姐。”陆玉昇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挡在门前,不许魏铭进。   “小少爷,今日是郡主大喜,不可胡闹啊。”瑾儿院里的丫头劝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就这一个姐姐可以陪我了。”陆玉昇大闹,谁说都不行。   陆玉昇就是个泼皮性子,这会儿坐在门口撒泼打滚的闹腾,魏铭一时间还真没有办法。   陆玉庭假装看不见,小孩子嘛,舍不得姐姐出嫁,也是正常。   魏铭要上前时,有人拦了下:“太傅……”   这个还是让陆家人出面比较好,听说这小子混蛋着呢,陆家人纵容的很。   听说之前这位小公子打了胡屠户的儿子,胳膊都打断了,陆侯爷赔了不少医药费。   可后来,陆世子给弟弟撑腰,带着陆玉昇砸了那胡屠户的摊子。   那位胡屠户本也是位不好惹的,可那次却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事后也没敢上门闹。   这个小公子被惯的是无法无天,只怕不会给太傅的面子,还要打人呢。   “无碍。”魏铭道。   陆玉庭坐在地上堵着门,魏铭蹲下身子:“你就是玉昇?”   “是我,我是不会听你花言巧语的,你是来跟我抢姐姐的。”陆玉昇哼了一声,头偏到一边,不配合之意明显。   “你很爱你姐姐,舍不得她出嫁对不对?”   “我的姐姐我当然爱,难不成让你爱。”   “玉昇,我娶她,也是为了对她好的,多个人对她好不好吗?”   “可你还是要把我姐姐抢走,以后我就见不到了。”   “怎么会见不到,你若是想你姐姐,可随时到魏府看她,我给你留房间,如何?”   “你说真的?”陆玉昇来了兴致。   说实话,能不用待在陆家,那真是太好了。   “自然!”   “还不行。”陆玉昇又反悔了:“万一你不对我姐不好怎么办?”   “若我对他不好,到时随你处置。”   “那我要你给我姐姐跪地道歉,叫一百声姑奶奶。”   陆玉昇话一落,人群里一阵哄笑声,新姑爷上门被刁难些,也是让对方知道自家姑娘金贵不好惹。   可对方可是太子之师,一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被一个孩子如此刁难的,倒是少见。   这若是答应了,当朝太傅的脸往哪搁。   “好!”   魏铭一个好字,喧闹的人群一下安静了。   太傅莫不是疯了,还真答应了孩子的话。   “那我们击掌为誓。”   清脆的掌声响起,陆玉昇也是讲信用的,既立了盟约,那便得让开。   “你进去吧,你可得对我姐好,不然,我就拆了你家房子。”陆玉昇不忘威胁。   “好!”魏铭脾气好的,依旧笑着答应。   陆玉庭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还行,还算过关吧。   ……   陆伯山本来在前厅等着女儿行礼,可不见人来,正要去打听,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了:“侯爷,小公子拦着不让姑爷结亲,闹起来了。”   “什么?”   “这个小兔崽子,翻了天了,我去瞧瞧。”   “今日瑾儿大喜之日,莫要闹得无法收场。”陆夫人担心道。   每次这父子俩闹起来,必然是鸡飞狗跳,殃及池鱼的,万不能坏了瑾儿的婚事。   陆伯山抄着家伙走到一半时,又听下人过来道:“姑爷已经带着小姐过来了……”   “过来了?”陆伯山一愣,丢了手中棍子,又着急忙慌的转回走:“这事闹得,一会儿再收拾。”   这魏家小子也算有些本事,竟能哄得玉昇答应,臭小子。   很快,魏铭和陆瑾一起出现在大厅,陆侯和夫人坐在堂上,慈爱的看着自家女儿。   陆瑾虽然顶着盖头,看不到父母的表情,但看他们蜷着的手指就知道舍不得她。   “女儿拜别爹爹,娘亲。”陆瑾下跪道。   难过也有,兴奋也有,情绪复杂,真到了嫁人时,竟舍不得了。   “快起来,以后到了婆家,要好好孝敬婆婆,照顾夫君,瑾儿年纪小,容易任性,还望贤婿以后多多包容,若是有错,着人告诉我,我定好好教训……”陆夫人一脸笑意,交代着场面话。   “要对我女儿好。”陆伯山看着魏铭,客套的场面话直接省略,就这一句,对他女儿好。   “小婿遵命!”魏铭恭敬道。   陆夫人掐了掐夫君,示意他稍微笑一下,别那么严肃,苦大仇深的,刚才玉昇已经闹了一场了,他再这样,让外人看了笑话。   陆伯山毕竟是武将,又这把年纪,富贵和地位都少有人能及,你指望他慈眉善目,也是不可能的。   尤其,面对要娶走他女儿的人。   最后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瑾儿,若有人欺负你,就狠狠揍他。”   陆夫人:……   得,这句话还不如不说。   陆瑾还是习惯他爹这样干脆利落,不像娘,最爱下软刀子了,看似好说话,可要收拾谁,那才叫狠。   说实话,她就最怕娘。   “小婿一定好好照顾瑾儿。”就陆家这些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陆家人最是护短,有时荣儿胡闹,连他这个做兄长的都觉得过分了,可荣儿只要进宫,皇后娘娘必会召曾江进宫,一顿数落,连皇上都不敢插话。   更何况,瑾儿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妹妹。   还有陆世子,其实砸了胡屠户肉铺的事他也听说了,那个胡屠户的儿子炫耀说,陆玉昇要是再敢打他,他就还去找陆侯赔钱,说陆家人为了顾全面子,不敢拿他怎么样。   小孩子自然说不出这种话,定是大人教唆的,可见,那胡屠户一家不见得是好人。   陆世子听说了这事,带着弟弟直接打上门,还告诉胡屠户,说陆家多的是面子,不差这一星半点,更不用为了谁顾全,混到这个地位若还不能想出手就出手,那几代人白混了。 第1066章 铭瑾大婚3   陆家人如何其实于他而言,不重要。   最关键,他娶她,本就是要悉心护之,相伴一生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陆瑾只觉得耳边欢笑声,鞭炮声,唢呐奏乐声,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是魏铭在叫她下花轿了。   婚事的流程嬷嬷已经说过好多遍了,一路也会提醒,所以,是决计不会出错的。   不过,这一路,魏铭都牵着她的手,很温暖,很安心。   他的手和爹爹不同。   爹爹的手因为每日操练,上面一层厚厚的老茧,有些粗糙。   魏铭的手指骨节匀称,手指细长,但却很大,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微微有些湿润。   太傅大抵也是第一次做新郎,有些紧张了。   陆瑾想低头去看,可长长的袖子将两人的手遮得严严实实的,入目,就是一片红,什么都看不到。   “新人到!”司仪的声音嘹亮喜庆。   魏夫人坐在正堂上,脸上笑容不断,有生之年总算等到儿子成亲了。   她真怕自己等不到这一日啊。   当年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想到竟成真了,说实话,瑾儿这孩子,她的确是喜欢。   明朗大气,心思坦荡,这样的孩子养育出的孩子也会是好孩子。   周围人嘻嘻喧闹声不断,陆瑾的心开始一点点紧张起来了。   直到所有的礼仪都结束,回了房间,陆瑾才松口气:“天哪,憋闷死我了,这成个亲,怎么比行军打仗都累,早知道我就直接洞房!”   “咳咳!”林嬷嬷急得,差点去捂陆瑾的嘴:“我的小姐,你可小点声,这要让人听到了,那还不得笑话死。”   “笑话我?那肯定是她们没有亲自成过亲,待她们亲自做了新娘子就知道了,太难了。”   一大早起床不让吃,不让喝,还有沐浴、匀面,然后跟着木头桩子似的让人在那摆弄。   好好的头发戴这么重的头冠,她这个习武之人都觉得压的脖子疼,多累啊。   要她说,约个日子,大家骑马就过来了,哪像这样,那马车一路上走得也忒慢了,好几次她都想催,让快点走,可被拦住了。   林嬷嬷只能先哄着:“小姐,新妇头一日都这样,如今已经熬过去了,小姐坐着歇会儿,姑爷一会儿就过来了。”   “那我能不能先透会儿气。”陆瑾噌的一下把盖头丢了。   林嬷嬷急了,抓起盖头又盖上了:“哎呦,我的小姐,您可要了老奴的命,这盖头是要姑爷亲手揭的。”   “我知道啊,他来了,我再盖上不就行了,憋了一路了,而且又饿的很,嬷嬷别唠叨了,我躺会儿。”陆瑾说完直接一躺,可又腾的一下起来了。   “床上有东西,铬得很。”陆瑾这一躺,一起,盖头又落下来了。   “姑,姑爷!”秋菊看到魏铭突然进来,慌了神。   秋月也赶紧的拿起盖头盖在自家小姐头上,林嬷嬷倒还算淡定:“姑爷回来了。”   魏铭也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点了点头,朝陆瑾走过来。   盖头一揭,陆瑾整个人都轻松了,魏铭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饿了吧,我让厨房热了菜。”魏铭挥手,让门口的人进来。   “你不吃吗?”陆瑾看魏铭并没有动筷子。   “你先吃,我还要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那你去吧,我能不能把这些摘了,有点沉!”陆瑾指了指自己的头冠。   “可以,我帮你!”魏铭伸手,将陆瑾头上的头冠小心翼翼摘了。   陆瑾摇摇头:“总算轻松了,那你快去快回,剩下的我自己安排。”   “好!”魏铭笑。   陆瑾常在府中,这里的一切她都不陌生。   而且,她在军营待得久,做事情雷厉风行,人虽然调皮,但做事情从不马虎。   陆瑾吃了东西,精神来了,让林嬷嬷收拾床铺,秋月归整衣服饰品,秋菊去厨房准备热水沐浴。   桌上留了两个她没动的热菜,用小炉子温着,又留了两个凉菜,剩下的都撤了,桌上也十分整洁。   很快,一切收拾妥帖。   陆瑾沐浴后,换了红色的中衣,长发散着,懒洋洋的靠在那儿等魏铭回来。   魏铭进来发现,房间好像不大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魏铭看陆瑾特意给她留了菜,吃了些东西才去耳房沐浴。   再回到卧室的时候,陆瑾正盘腿坐在床上,认认真真的看书。   不能说陆瑾不学无术,但这么认真看书,的确是很少见。   而且,还是在洞房花烛之夜,多少有些煞风景。   魏铭笑着迈步过去:“看得什么书?”   陆瑾扬了扬:“避火图啊!”   魏铭:……   脚步顿住,笑容也僵在脸上。   陆瑾却来了兴趣,站起身道:“太傅这是……害羞了?”   “瑾儿……这书不看也罢。”魏铭急急伸手要拿走陆瑾的书。   陆瑾却轻易躲开:“这个还要一起看的,不然不利夫妻和谐。”   “……不用看也无碍。”   “太傅博览群书,是不是……早看过了?”陆瑾歪头,笑得不怀好意。   魏铭老脸一红,的确是看过,不过,是无意中翻到的。   他之前借同窗一本书,打开,里面竟夹了一张春宫图,他连忙合上。   后来才知那位同窗但凡他看过的书里面都要夹一张这样的图,说是此图羞煞鬼神,辟邪!   “早些休息吧!”魏铭急步在床上坐下。   陆瑾点头:“也好,正好试试。”   画面的确有些不雅,也十分奇怪。   魏铭:“……”   陆瑾看魏铭表情有些怪异,好心提醒:“太傅,你不会真的不懂吧,一起学习下?”   她还是很好学的。   魏铭今年二十六岁,少年时便没有去过勾栏瓦舍之地,后来又任国子监祭酒,那种地方更不会踏足,如今是太子师,责任重大,那种地方这辈子应该都不回去。   但人有七情六欲,有些事他没有经历过,不代表身体不会没有感觉。   这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抱歉,他不是和尚,做不到老僧入定。   魏铭抬头看着陆瑾,很是认真的模样:“你要如何学?”   烛光跳跃,眼波朦胧,气氛也十分到位,陆瑾心跳的更厉害了。   “太傅,我的心怎么越跳越快了,刚才看的时候都没跳得这么厉害。”陆瑾手放在胸口,是真的一副不知事的模样。   小姑娘撩人不自知,魏铭说不出那些话,更听不得了,因为他的心也跳得厉害。   “闭上眼睛!”   “那我就看不到你了。”陆瑾摇头拒绝。   魏铭忍着笑,低头,身体也慢慢靠近,一个吻落在她唇瓣上。   两人身体倒在床上时陆瑾眼睛睁得更大:“太傅,这不对,避火图不是这样的……”   “你看得避火图不对。”   “不对吗?”娘怎么会放一本不对的避火图给她。   “不对!”   “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有别的避火图?”   “……是!”   “那我也要看。”   “瑾儿,你再啰嗦,天就要亮了……”   “那你要记得给我看你的!”   ……   陆瑾到最后都还惦记着魏铭的避火图,让他一定要给她看。   可怜的太傅大人,前半夜劳心劳力,后半夜一个人在桌上亲自画避火图。   果然,言多必失,以后还是要慎言啊。   魏铭翻了翻陆瑾的避火图,直接丢进了火盆里,这种书还是少看的好。   某日,陆瑾拿着太傅大人亲自画的避火图和崔玉音交流经验。   崔玉音道:“瑾儿,你这个避火图真的是极品,你看这线条,还有手法,简直是极品,说不定是宫中画师之作,你家太傅还有吗?这本能不能留给我,我妹妹刚好要成亲了,我送给她。”   “好吧,你是我最好的姐妹,这本就送你了,我再让他买一本便是。”   “那能不能多买一本,将来给我女儿压箱底!”   …… 第1067章 大风渡口   圣元二十年夏   苏婉茵给爹爹做了一件新的家居袍子,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袖口处绣了爹爹喜欢细竹,还差几针就绣好了,可就这几针已经搁置两天了。   去年修建的黄河堤坝因偷工减料,导致堤坝才一年便决堤,爹爹被带去知府大牢已经两天了。   二叔让她别着急,他会想办法。父亲苏书礼本是最有希望的下任知州人选,可此刻入狱却是给苏家的康庄之路来了个下马威。   孟叔从外面进来,跑的气喘吁吁的,满头的汗:“姑娘,快收拾东西跟我走,老爷托人带了口信给老奴,让老奴即刻带你和小少爷离开!”   苏婉茵眼睛一黑,幸好赵嬷嬷手快扶的及时:“姑娘!”   苏婉茵是急火攻心,被人扶住时眼前又恢复了清明,只是脸蛋登时煞白煞白:“爹爹怎会做此打算?可是又出了什么事?”苏婉茵敏感的察觉出不对劲。   孟伯惊叹姑娘的聪慧,开口道:“大老爷本想使些银子通融,却被以行贿的罪名下了大牢,老爷出事前曾给廖大人写信,却不想那封信被姜知府截回,听闻廖大人已被皇上停职,老爷担心罪名难以洗脱,让老奴带姑娘和小少爷离开。”   苏婉茵摇头:“爹爹身陷囹圄,我怎能独自离开,我要去韩家一趟!”   她和韩家二公子韩晋是有婚约的,两家交好多年,如今只能求韩家帮忙。   苏婉茵的这张脸太招人,临出门的时候赵嬷嬷又找了个帷帽给苏婉茵戴上,这才进了马车。   递了拜帖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一名小厮懒洋洋的回话道:“我们二少爷不在家,你还是回吧!”   “敢问小哥,二公子去了哪里,我们姑娘找公子有急事!”   “主子们的事,我们做奴才的哪敢过问,你们赶紧把马车挪走,这样停在门前会挡了路的。”小厮很不客气的冲着马车吆喝了一声。   老爷早就交代过了,苏家的人不管是谁,都不准放进去。   “你……”春桃气的不成,争辩道:“你可知道坐在马车里的是谁?惊扰了我们姑娘,二公子回来有你好看!”   正说着话的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及近而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打帘从马车里出来,小厮忙凑过去:“二爷,您回来了!”   韩晋并没有理会小厮,而是伸手牵住了一只皓腕,一身粉色衣衫的女子从马车里出来。   春桃看到韩晋从马车里出来便往前跑去:“二公子,我们姑娘……等你半天了!”春桃兴冲冲的跑过来,看到韩晋牵着的女子停顿了下才把整句话说完。   苏婉茵听到韩晋回来,因为爹爹的事情着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从马车里出来。   自然也看到了韩晋小心翼翼的扶着女子的手腕,如此亲密之举,让苏婉茵如遭雷劈。   “韩二哥?”苏婉茵这声韩二哥和春桃的那句等你半天了几乎同时而出。   韩晋看着遮着帷帽的苏婉茵:“你怎么来了?”   “我想请韩家为我爹爹的事情周旋!”虽然此刻苏婉茵心中有无数个疑问要问,可她很清楚自己来的目的。   “苏家的事现在谁都插不上手,知府大人动了怒,我父亲也没有办法!”韩晋嗓子有些紧,紧的发痛。   “晋哥哥,门口的风好大,吹的我头发都乱了,我们进去吧!”粉衫女子拽了拽韩晋的衣袖有些不悦的开口,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苏婉茵一般。   “韩二哥……她是谁?”苏婉茵还是问了出口。   “我当然是晋哥哥未过门的妻子!”女子声音悦耳,脆若铃铛,苏婉茵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到女子挑衅不满的目光。   “你说什么?”   女子娇蛮的抱住韩晋的手臂:“你就是那个苏婉茵吧,哼,晋哥哥他不喜欢你,你也配不上她,别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晋哥哥,我们进去吧!”   春桃气不过:“你……”   “春桃,不可无理!”苏婉茵让春桃退下。   春桃瞪了那个粉衫女子一眼,站到了自家小姐身后。   “婉茵,你回去吧,你爹的事,听说连皇上都震怒,我帮不上忙!”韩晋皱着眉头岔开话题,显然关于谁是他未过门妻子这个话题不想再谈。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韩柏成突然出现在门口。   韩柏成丁忧期满,听说很快就要到京赴任,若他肯帮忙,一定有办法。   苏婉茵看到韩父出来,疾步走过去:“韩伯伯,求您救救我爹爹,我爹爹绝对不会贪墨朝廷银两,您是知道他的人品的!”   韩柏成的表情很是冷漠:“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你父亲平时都怎么教你的!”   “韩伯伯教训的是,实在是爹爹出事婉茵心里着急,求韩伯伯为我爹爹说句话,苏家一定不忘伯父的大恩大德的!”苏婉茵提裙在韩父面前跪了下来。   “水坝决堤,百姓死伤无数,皇上大怒,你爹就算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这件事我韩家帮不上忙,你的庚帖我明天会派人送到府上,你和晋儿的婚约就此作罢!”   韩父的声音顺着冷风送入苏婉茵耳中,苏婉茵听到那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徒然失去了力气,差点跌倒,紧接着耳边响起了铁门关上的声音。   她跪在那里,很久没能起来。   远处大约七八米的地方,一身红色的女子骑在马上将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赵攸宜薄唇扬起,看了眼跪在那的女子漫不经心的眯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这韩家真不是个东西,那位苏家姑娘当真是可怜!”   “确实我见犹怜!”风吹起帷帽下的脸蛋倾城,这样的绝色,便是在京中也不多见。   “公主也认为那个苏书礼是冤枉的?”   “大风渡决堤苏书礼或有失察之罪,但我不信廖大人看重的学生会克扣朝廷拨款!”   廖元起任风城太守多年,这片土地在他治理下,大风渡口十多年从未有过决堤,百姓繁衍生息,颇为繁华。   五年前工部尚书齐思宇不幸坠马身亡,父皇调廖元起入京任工部尚书。   没想到短短几年,大风渡竟然决堤,父皇震怒。而她微服出京便是为了此事。   “公主,现在我们去哪?”   “放出消息,本宫微服至此。”   “是!”   姜铭人很快就收到了长公主途径风城的消息。   “大人,你说长公主会不会是因为大风渡决堤之事而来?”幕僚道。   长公主虽是女子,但行的却是太子之职。   圣元十年春,大旱,年仅六岁的小太子在乞雨台许愿,若能天降甘霖,愿出家十年。   太子出家这些年,都是长公主替皇上处理政事,为皇上分忧。   听说,太子这些年研习佛法上瘾,十年之期已过,并无还俗之念。   而且,自太子出家,竟在京中子弟中带起一股风潮。   听说世家不少子弟都随太子在玉坛寺出家。   说不定,日后这大齐江山要交给一女子也未可知。   姜铭人一笑:“怕什么,便是皇后娘娘来了也要叫我一声舅舅,一个小丫头而已,不过,长公主到此,我这个做舅公的还是要表示表示。”   “长公主此刻就住在驿站,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接?”   “罢了,我亲自去,身为长辈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姜铭人道。   当年姜家和陆家因为姑母之死闹翻,后来,陆家兴盛,又出了个皇后,两家渐渐来往。   而姜铭人便是先平宁侯夫人嫡亲弟弟的儿子。   “大人英明!”   “公主,姜大人来了。”消息才刚放出,姜大人便上门,他消息还真是灵通啊,真把自己当这风城的土皇帝了。   “臣见过长公主殿下。”姜铭人行礼道。   实在是公主殿下威仪太盛,公主府的官员配备是比照太子府设置的,进了驿站,身边的护卫不说,光是率府和参事,品级都在他之上。   见了那些人他都得自称下官,更别说见了公主殿下了。   而且,这些也大多是京中世家子弟,自小陪在公主身边长大,不管是身份,还是和长公主的情谊,都不能轻易得罪。   就算他有心摆一摆长辈的谱,这会儿也不敢了。   “舅公快起,一家人无需如此客气,母后知道我途径此地,命我一定要看望舅公,未曾想舅公竟先来了,是攸宜失礼了。”赵攸宜一副熟稔的语气。   实则,在此之前,她和姜铭人从未见过。   姜家也是国公府,只是祖上没落,族中子弟连家中爵位也保不住。   若不是姜铭人的父亲以舅父之态舔着脸求到外祖那里,姜家还不知破落成什么样。   姜家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姜铭人更是坏事做尽,没救了。   “不敢,臣听说公主下榻驿站,恐不安全,最近风城流民甚多,恐惊扰了公主,公主不如到臣府中暂住。”姜铭人也不得不防,将人稳在府中最好。   有公主殿下在他府中住着,对那些反对他的人也是震慑。   他倒要看看,这案子谁还敢再查下去。   苏书礼屡次和他作对,不识好歹,这就是下场。   “如此,攸宜便却之不恭了。”赵攸宜顺水推舟道。   姜铭人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幸好他提前准备:“公主的车驾已经准备好,就在外面。”   ……   “嬷嬷,我一定要救爹爹,一定要救!”   酉时伯娘过来了,眼睛已经哭肿了:“婉茵,那个丧天良的姜铭人怎么做出这种事,连你伯父也不放过,婉茵这次只有你能救咱们家了?”吴氏看着侄女,竟是有些心虚,看到苏婉茵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竟有些躲闪。   若是她有办法,也不会听弟弟的建议,婉茵自出生就有一张最好看的脸。   自古以来美人计无往不胜,就婉茵的这张脸,没有男人逃得过。   而且,就是因为那个姜知府看上了婉茵,要纳她为良妾,苏书礼不肯,这才闹出了这些事。   苏婉茵心狠狠缩了一下,攥紧衣袖:“伯娘让我求姜知府?”   姜铭人调任风城知府五年,却是恶名在外,据说府中有十几房姨娘。   这位姜铭人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他的姑母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祖母,仗着家族势力,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而这次的大风渡决堤十有八九也是和他有关。   “你自小娘亲早逝,伯娘看着你长大,若不是没有办法,伯娘也不愿如此,且那个姜知府是见过你的,若是你的几个妹妹有你这般花容月貌,伯娘也不会让你去!”吴氏眼泪又往下落。   “大夫人这话不对,难不成我们姑娘长得好倒成错了!”赵嬷嬷是苏婉茵的奶娘,听吴氏如此说,忍不住呛声,这不是欺负人吗?   虽然说苏家老爷们出事谁都不想看到,他们姑娘知道消息急的晕了过去,可再着急,也不能把好好的女儿家送去,这让姑娘以后怎么做人。   苏婉茵没有拦着赵嬷嬷说话,果然,伯娘再亲也不是亲娘。   如今父亲的老师也因此事牵连被停职,若爹爹贪墨堤坝银两定案,爹爹一定难逃一死,就连家眷也要被发卖为奴。   爹爹让孟叔带她和弟弟离开,怕就是觉得罪名难以洗脱。   吴氏扑通一声跪在婉茵面前:“我的儿,这次我们苏家能不能过去这道坎,可都靠你了!”   赵嬷嬷拉着苏婉茵偏过身子,吩咐小丫头道:“大夫人伤心过度,还不扶大夫人回去!”   苏婉茵在绣墩上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天早暗下了,也过了用膳的时辰。   赵嬷嬷端了燕窝进来,红着眼睛:“姑娘,多少用些,身体可不能垮了!”一直发呆的苏婉茵抬头注视着赵嬷嬷道:“嬷嬷备车,我要出府!”   赵嬷嬷噗通跪下:“我的姑娘,这事万万不可,姑娘这样颜色若是去了姜府如何能全身而退,让老奴到了地下如何见夫人啊!”   苏婉茵神色不变,垂眸道:“嬷嬷,我并不是要去见姜知府,而是长公主。”   “姑娘……”赵嬷嬷更是摇头:“长公主身份尊贵,非一般人能见不说,那姜铭人还是长公主的舅公,若是长公主袒护姜知府,只怕姑娘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归啊!”   苏婉茵两行清泪无声滑了下来。她偏过头擦了擦,声音冷静而坚决:“嬷嬷,我意已决,这是唯一的办法。”   民间传言,长公主虽是女子却是文韬武略,十分睿智,皇上每每出行,皆是长公主监国,她相信长公主绝不是徇私袒护之人。   若真要徇私,长公主应该也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第1068章 思虑周全   长公主到风城不过半日,城中已传遍长公主下榻知府大人府上。   可见,长公主有意将消息放出,否则,怎会城中人人皆知。   只是,长公主住在姜铭人府上,要见长公主只怕不容易。   不过,她已经想到办法,成败在此一举,她必须搏一搏。   ……   “回禀公主,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大风渡堤坝乃齐大人生前亲自督工修建,为防水势过大,廖大人分上下游两处堤坝,建立工事,朝廷每年都会拨款修缮加固,出事的不是苏书礼修缮的上游堤坝,而是大风渡口下游,而下游的堤坝是姜铭人的同知负责。”甘棠道。   因为大风渡口这些年都平安无事,姜铭人就让那个师同知随便用沙土将堤坝加高了几分。   据说去年也是如此蒙混过关,但去年大旱,河水甚至比往年低许多,侥幸蒙混过关。   没想到今年雨季水势大涨,幸好上游堤坝加固未被冲垮,否则,伤亡会更大。   赵攸宜看甘棠欲言又止:“有话便说。”   甘棠咬了咬唇:“……姜铭人借皇后娘娘之名在风城大肆敛财,风城的富商每年都要给他孝敬,若是不依,便会被按以各种罪名抄家问斩,之前就有两个商户不服,被抄家之后,剩余商户也不敢不服。”   “且为人十分好色,见到漂亮姑娘便要掳回府中,听说姜铭人看上了苏书礼的女儿,要纳为良妾,苏书礼不肯,自那时姜铭人便对苏书礼诸多挑刺,这次堤坝一出事,便将苏书礼下了大牢。”   甘棠不过一下午的功夫,已经把事情打听清楚,姜铭人的那些罪证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只是,他的身份也是明摆着,皇后娘娘的亲表舅。   这下面的官员可不知道姜家和皇后娘娘母族的那些恩怨,只确定有这层关系便足够。   赵攸宜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当初姜铭人能得到这个知府的位置走得是她小舅舅的路子。   小舅舅爱玩,姜铭人在京时没少安排,当初廖大人被父皇调入京城,风城的知府位置空了下来。   风城这些年治理得很好,是个肥缺,竞争的人不少。   小舅舅那日喝的有点高,随口就应下了。   但地方人事调动归吏部管,小舅舅不想食言,又不敢让外祖知道,为此还特意悄悄求了干妈帮忙。   也不是多大的事,再说,这是廖大人治下的,曾尚书便准了。   廖大人心胸宽广,治下清明,常怀菩萨心肠,但更有霹雳手段,虽谈笑间而凛然有忿状,使人望生畏心,对属下的歪门邪道绝不姑息。   是以,每到一处,皆有建树。   按说,这样一处百姓乐土,有规有矩,但凡是个有点脑子的,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在知府的位置上坐几年,便可以升迁。   据说二十多年前大风渡三县被淹,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成了不毛之地,朝廷花了十几年才让民心安稳,日渐富庶。   可没想到这个姜铭人胆子如此大,竟敢如此为非作歹。   这次大风渡决堤,不能说朝廷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可因为对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心有余悸,百姓已经人心惶惶,认为这是一块不祥之地,有的已经打算投靠亲戚,搬离此地了。   “廖大人不过离开风城五年,风城就被他搞得民怨四起,怨声载道,如今又信口雌黄,诬陷忠良,这个姜铭人还真觉自己在风城能一手遮天了!”崔思如道。   崔思如是攸宜的伴读,母亲上官舒宁是大齐第一女官,父亲乃国子监祭酒。   她自小陪公主一起长大,如今任公主府詹事,公主府内大小事务,皆由她呈到公主面前,和甘棠同为公主的左膀右臂。   两人虽说都只是公主府女官,可朝中便是四品官员见了她们二人也都要规规矩矩的尊一声大人。   “欲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赵攸宜冷笑。   这个姜铭人必须死。   而且还得让他死得其所。   大概是舒服日子过得久了,总要找个人以儆效尤。   “殿下是要……”   “先不着急!”风城大小官员不少,这些年的官员评定是如何蒙混过关的,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一一查清楚的。   母后既然让她亲自走一趟,自是大有用意的。   正说着话,外面人来报,姜大人派人送东西来了。   很快,一排丫鬟鱼贯而入:“奴婢等叩见公主殿下,大人担心公主殿下初入风城,不大适应,便让奴婢过来伺候公主,顺带送了这些东西过来,请公主笑纳。”   崔思如一脸笑意的让人收下:“姜大人果真思虑周全。”   有时间做这些溜须拍马之事,倒不如多为百姓做些实事。   但凡用点脑子,大风渡也不至于决堤。   赵攸宜看了一眼,这才开口道:“替本宫多谢舅公好意,只是本宫喜静,你们几个不必留下伺候。”   那几个婢女倒也没有坚持,道了声是便乖乖行礼退下。   “就凭这点本事还想监视公主行踪,当真是痴心妄想。”甘棠冷冷道。   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必要其狗命。   “甘棠,你关注姜府门外情况,今晚本宫要等一人。”   “公主在风城有熟悉的朋友?”甘棠道。   甘棠自七岁便入宫随侍公主左右,并不曾听说过公主在风城有朋友。   崔思如不动声色的将赵攸宜的浓茶换成了牛乳,笑了笑:“可是那位苏小姐?”   太子不在宫中,公主为皇上皇后分忧,殚精竭虑,睡眠总是不好,这个时辰再喝茶,只怕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甘棠道:“公主怎如此肯定她一定会来?”   赵攸宜喝了口牛乳:“倒也不能肯定,兴许运气好呢?”   若那位苏婉茵明知姜铭人是她的舅公还敢来冒死求见,就说明她为人至孝,且聪慧果敢。   遇到这种事,光靠孝心可没用。   可也不能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但愿,不要让她看错人。 第1069章 心思坦诚   姜府大门口戒备森严,苏婉茵说要见长公主自然被拦在了外面,守卫说长公主已经休息,不见客。   “放肆,本官是公主府中舍大人,有京城来的书信着急禀报,若耽误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可掉。”苏婉茵一身苏绣月华锦衫,再加上国色天香的容貌和通身的气派,守卫也不敢造次。   最关键的是那句公主府的中舍大人,没有谁有那样的雄心豹子胆敢冒充公主府的人。   “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请!”守卫不敢再拦,忙请苏婉茵进去。   甘棠就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长公主看人果然没错,这位苏小姐倒是有些胆识。   “中舍大人!”甘棠出声道。   苏婉茵心里咯噔一下,那个中舍大人不过是她为了蒙混过关,随口说的,若被揭穿,她今日便见不到长公主了。   苏婉茵极力让自己淡定下来,缓缓转身道:“何事?”   “本官正要去见长公主大人,一起走吧!”甘棠意味深长道。   守卫认得甘棠,以为苏婉茵真的是公主府中舍大人,越发尊重起来。   苏婉茵看着甘棠腰间的刀,心里的紧张更甚几分,但依旧决然紧紧跟着她的步伐。   这是爹爹唯一的生路。   姜府很大,但她都没有对周遭的一景一物做过多余的打量,鹅卵石的小道,绣鞋底子有些薄,走的脚疼。   可她依旧不肯停下,紧跟着甘棠的脚步。   直到在一处院落停下,不多时甘棠从房间出来道:“长公主在里面等你!   门是半掩着的,苏婉茵推开进去。入目的是一道背影。   红色的家常锦缎袍子,头发散着没有束,长及腰际,随意却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尊贵。   苏婉茵走过去,站在距离他两步远处停下,背对着她的女子没有回头,也没说话。   苏婉茵跪伏在地上,额头触地:“臣女苏婉茵叩见长公主千岁。”   赵攸宜一双美间流泻着超乎年龄的深沉,视线触及到苏婉茵的脸,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起来。   “公主府中舍大人?”赵攸宜忽然朝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婉茵。   苏婉茵神经猛地拉紧,但仍然顿在那一动没动:“臣女有罪。”   赵攸宜在椅子上坐下,尔后身子往后随意一靠:“抬起头来!”   苏婉茵这才敢抬头,望着面前的女子,五官精致绝伦,明艳动人又带着睥睨一切的高贵。   “你倒是胆子不小,你可知,假冒本宫府中属官是死罪!”   苏婉茵磕头磕得咚咚响,眼泪扑簌簌的落在地上:“臣女不敢,臣女实在不得已才冒名闯入,臣女听闻长公主殿下巾帼不让须眉,嫉恶如仇,求长公主彻查臣女父亲苏书礼的案子!”   “嫉恶如仇?”赵攸宜的笑声意味不明,但却让人顿感压力:“你口中的恶是谁?你空口一句话就让本宫为你父亲翻案,岂不是让本宫打舅公的脸?”   “臣女不敢,臣女的父亲一向本分,绝不敢贪墨朝廷修建堤坝的银两,去年臣女父亲修建堤坝时,臣女曾带着弟弟前去送饭,父亲修建的堤坝不是大风渡的下游,而是上游,当地的百姓人人可为父亲作证,这是当地百姓的证词,长公主可派人前往调查,臣女句句实言,绝不敢欺瞒……”   苏婉茵已经派人取证,只是知府大人直接定案,根本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   “你觉得本宫会为了区区一个县令让本宫的舅公难看?”   “臣女相信长公主殿下,更相信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朝廷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长公主若能重查此案,还父亲清白,臣女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公主。”   “本宫从不信这些虚妄,就算真有来世,苏小姐又记不记得欠了本宫的债?”赵攸宜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却又不乏冷厉。   一双美眸是深沉入海,讳莫如深,让人不敢直视。   苏婉茵咬唇,柔弱的如岸边拂柳,却又韧性十足,她定定的看着赵攸宜,语含迫切:“只要臣女能办到之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任长公主差遣!”   赵攸宜挑高眉端,换了个姿势气定神闲的笑看着苏婉茵:“你这个小丫头说话倒是逗得很,刀山火海?苏小姐确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赵攸宜比苏婉茵也没大多少,可经历不同,此刻看苏婉茵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夸口的孩童。   苏婉茵再次叩首:“臣女句句肺腑,不敢欺瞒,长公主肯见臣女,又命女官将臣女带进来,必是已有安排,臣女但听长公主吩咐。”   “算你有几分聪明,苏小姐说的没错,本宫派人接你进来,便是给你机会,你父亲的案子本宫可以调查,不过,就如你所言,待你父亲案子了结后,随本宫进京,到时本宫自有安排,你觉得如何?”   苏婉茵一愣,能在长公主府做一名女官,哪怕是个婢女,对她一个小小县令之女已经是最大的造化,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只是,从此以后就很难见到爹爹和弟弟。   不过没事,只要爹爹活着,他们一家人总有再见之日。   “臣女多谢长公主殿下。”苏婉茵又给赵攸宜叩了三个头,大理石的地面,砰砰作响。   “你父亲的案子本宫接了,记得你今日所言,不可反悔。”   “臣女遵旨,臣女告退。”   甘棠亲自送了苏婉茵到门口,告别时,苏婉茵朝甘棠躬身行礼:“多谢大人。”   “分内之事,不敢劳苏小姐记挂!”   甘棠虽不知长公主殿下为何要带这个苏小姐进京,但想来,一定有她的用意。   既然以后要一起共事,一同辅佐长公主殿下,她自不能怠慢。   甘棠进去时正听到长公主问崔思如:“你觉得这位苏姑娘如何?”   “我见犹怜,柔中带刚,心思坦诚。”崔思如大概猜出长公主的意思。   赵攸宜点头:“你眼光也是够毒的,这位苏小姐的确和京中的贵女不同。”   “臣在公主身边久了,看人能力也提高了几分。”崔思如笑。   “你呀,怪不得母后总说你像极上官大人,在我这里也滴水不漏,如此谨慎。”赵攸宜笑道。 第1070章 不敢造次   赵攸宜是在龙椅上长大的公主,自小出入朝堂,身上的权贵之气非一日所能成。   一举手一投足,自有一股风范,虽容色倾城,可让人最先注意到的并非她的容貌,而是通身气度。   便是像崔思如这样自小待在她身边的,也不敢造次。   “臣是担心太子他……”毕竟皇后娘娘之前挑了不少贵女,只是太子没有一个满意的。   “母后为此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朝堂也为此颇有争议,我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十分合眼缘。”赵攸宜笑道。   她那个弟弟,看着性情温淡,实则拒人千里,便是对父母亲人都十分淡漠。   倒不是无情,只是,极少能有人走进他的心。   京中的世家贵女性子骄傲,又各有打算,算计太甚,自然入不了弟弟的眼。   也许,这个苏婉茵会带给她惊喜。   赵攸宜像是真的来风城游山玩水似的,到处游玩,丝毫没有提堤坝决堤的事。   直到三日后,数百百姓击鼓鸣冤,姜铭人这才慌了神。   这些百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围堵知府衙门。   事情闹得这般大,自然惊动了长公主殿下。   公主带着御林军迅速控制了场面:“舅公,到底出了何事,闹成这般样子。”   姜铭人擦着头上的汗:“都是些刁民闹事,莫要惊扰了公主殿下。”   “舅公放心,本宫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为舅公做主的,甘棠,问清楚了!”赵攸宜说完由两排护卫开路,直接走上公堂。   赵攸宜虽是女子,穿的也是常服,但坐在堂上,威仪不减,让人望而生畏。   甘棠很快问清楚事情缘由,三两步到赵攸宜跟前,将事情讲清楚。   姜铭人头上的汗越来越多,长公主殿下自小出入朝堂,不是随便能糊弄得了。   这几日她游山玩水,明日便要动身回京,他本是松口气的,没想到,眼看要走了,却在这时出事了。   “舅公放心,本宫自小随父皇处理政务,这种小案,很快便能还舅公清白。”赵攸宜朝姜铭人笑了笑。   “堂下下跪何人,所为何事?”赵攸宜一拍惊堂木,气势十足。   别说是下面跪着的百姓,便是姜铭人也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草民许大成,草民王二狗,草民……叩见公主殿下。”   “草民等乃许家村,王家村,牛家村人,当初我们几个村大部分男丁都随苏大人修建堤坝,我们修建的是上游堤坝,今年决堤的堤坝是下游堤坝,可出事后官府将我们几个村的村民都围了起来,不许我们说修建堤坝之事,也不许我们出入,若不是昨日几位侠士相救,我们现在都还困在村里出不来。苏大人带着我们不眠不休的修建堤坝,有一次落入水中,险些被冲走……那个冲垮的下游堤坝是师同知修的,不是苏大人,长公主殿下明察,苏大人是个好官,求长公主殿下为苏大人做主,为我等百姓做主啊……”   这个叫许大成的不愧是百姓推出的代表人物,表达清楚又言辞恳切。   “舅公,他说的可是事实?”赵攸宜问道。   虽然语气平淡,但却不容人质疑。   “公主殿下莫要信这些刁民的话,大坝决堤,臣是怕他们有危险,便派了官兵保护他们,苏书礼不止修缮了上游堤坝,下游也是他负责,早知他弄虚作假,偷工减料,如此重要的工程就不该交给他,是臣识人不明,请公主治罪。”姜铭人反应的极快。   赵攸宜没有立刻开口,略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各执一词,到底孰真孰假?”   “臣不敢欺瞒公主,臣自到风城,一日不敢懈怠,生怕辜负皇上和皇后娘娘,臣绝不敢做出如此贻害百姓之事,都是臣识人不明,才酿成如此后果,臣愧对皇上,愧对皇后娘娘……”姜铭人说到此处跪地痛哭流涕。   赵攸宜一副心痛模样:“甘棠,快扶舅公起来。”   甘棠道是,只是扶姜铭人起来时暗暗用了些力道,姜铭人只觉得自己手臂要断了,刚才是假哭,这会儿是真哭了起来。   “舅公心情本宫能理解,莫要再哭,仔细伤了身体。”赵攸宜一副关切的模样。   下面的百姓听长公主一口一个舅公,有些茫然了,不是说好了,长公主会给他们做主吗?否则,他们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和姜知府作对啊。   “草民不敢欺瞒,修堤坝的事几个村里的村民都能证明!”许大成话音落,外面围着的百姓纷纷点头。   其中一个道:“当初我们几个村的确修建的是上游堤坝,下游那个堤坝正好是我一个表弟家,他本以为跟着修建堤坝能赚钱补贴家用,可那个下游堤坝就丢了几袋沙土,我亲戚后来便来了我们村,跟着苏大人修建堤坝,谁知下游堤坝决堤,我表弟一家都没了。”那妇人说着拿着帕子哭了起来。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百姓站了出来,铁证如山。   甚至,那个自出事便一直未曾露面的师同知也被百姓揪了出来。   师同知自堤坝决堤就吓破了胆,惶惶不可终日。   姜铭人本想杀了他灭口的,可已经要推出苏书礼这个替死鬼,师同知若再死了,不好交代,这才留他一命。   没想到,还是坏在他手上。   姜铭人冲过去对师同知一顿拳打脚踢:“你胡说八道,本官出身世家,怎会贪墨朝廷的银两,长公主怎会听你胡说八道。”   “大人,下官都是按你的吩咐办事,你可不能不管啊,那些账册,那些账册被那些刁民趁乱抢走了……”师同知本是留着那些账册保命的,可惜,还是失算了。   ……   “舅公,你还有何话说?”赵攸宜微微笑着,称呼依旧不变。   可越是这样,姜铭人就越是害怕。   正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击鼓声:“冤枉呐,草民有冤。”   “外面何人,带上堂来。”赵攸宜始终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丝毫动怒。   当然,也没有丝毫的感情。 第1071章 心生畏惧   很快,外面击鼓的妇人被带了进来。   “长公主为民妇做主啊,民妇是东街口卖豆腐的李寡妇,就是这个狗官看上了民妇的女儿,将民妇女儿抢走,活活逼死了她……”   妇人哭的捶胸捣地,因为痛心,神情也是恍惚的。   知府衙门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过,像是所有的冤案都集中到今日。   衙门门口的鼓声不停,越来越多的百姓击鼓。   赵攸宜一副来者不拒,有冤尽管来的态度。   这些案子都是冲着姜铭人来的,一通审下来,贪墨案,人命案,诬陷朝廷命官案,最关键还有一个欺君之罪。   赵攸宜不紧不慢的看向姜铭人:“欺瞒朝廷,鱼肉百姓,身受皇恩却不知感恩,辜负朝廷和百姓信任,舅公,你可知罪?”   姜铭人身子瘫软在地上,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赵攸宜的眼神也越发冷厉,一字一句的开口道:“风城知府姜铭人知法犯法,罪孽深重,数罪并罚,判,斩立决,即刻执行!”   斩立决三个字一出口,百姓顿时欢呼。   赵攸宜从座椅上站起来:“本宫代父皇巡查堤坝决堤案,如今,真相大白。不论是谁,背景如何,只要触犯我大齐律法,做出贻害百姓之事,朝廷都会将他绳之以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赵攸宜话落百姓纷纷下跪,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攸宜挥手手下的护卫,拖着吓成一滩烂泥的姜铭人出去。   赵攸宜断案时苏婉茵戴着帷帽就在人群里,民间传闻,这位长公主殿下行事果决,雷厉风行,果真是不假。   今日处置姜铭人的手段,根本让他毫无还击之力。   这样的气度,怕是这世间就没有难倒她的事。   她和她的世界天差地别,她如鸿鹄,而她如燕雀。   她让她同她进京,到底是为何?   苏婉茵回到苏家不久父亲便回府了,不过数日,父亲的头发白了一半,人也瘦了不少,十分憔悴。   “爹爹!”苏婉茵上前抱着父亲,眼泪登时流了出来。   “茵茵不哭,爹没事了。”苏明礼拍拍女儿的肩膀。   苏明礼知道长公主亲自审理此案,不过并不知道女儿去求过长公主,如今听女儿说要随长公主入京,顿时大惊。   只是,在女儿面前未露分毫。   晚膳后沐浴,更衣,才敢去拜见长公主殿下。   苏明礼本以为区区一介县令,想见到长公主殿下并不容易。没想到很快便有人带他进去。   “下官风城知县苏明礼拜见长公主殿下。”苏明礼下跪道。   “免礼,赐坐,甘棠,上茶!”   苏明礼愣了一瞬,但并不敢违逆。   “多谢公主殿下!”落座时也只是身体堪堪挨到椅子一点,并不敢放松。   “苏大人可是为苏小姐而来?”赵攸宜抬眸看向苏明礼。   苏明礼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也不少,但如长公主这般威仪的却是没有。   苏明礼手指蜷缩了下,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女年幼无知,冲撞了公主,是臣管教无方,求长公主恕罪。”   赵攸宜轻笑了声,才缓缓启唇:“苏大人过谦了,苏小姐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本宫一见如故,便决定带她入京,也许自有她的大造化。”   苏书礼一听,心中更担忧了,再次起身跪下:“殿下,小女生于乡野,不懂规矩,只怕到时贻笑大方,反倒给公主惹麻烦,公主三思。”   京中形势复杂,都是高门贵人,哪个都得罪不起。   女儿自小容貌出色,苏家在这乡野之地还算说得上话,尚且被姜铭人那样的狗官惦记,更何况到了京城。   若是,若是……更坏的情况,苏书礼不敢往下去想。   赵攸宜拿盖子轻轻的拨着杯子上浮着的茶叶,漫不经心中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贵气。   气氛有些凝滞,苏书礼头上微微冒汗,却也不敢擦拭。   “苏大人这是在质疑本宫?”赵攸宜语气微微上扬。   “下官不敢。”   “苏大人,你在担心什么本宫知道,本宫既然带她到京城,自会护好她,若她实在不喜……本宫自会派人送她回京。”   “公主……”   “本宫话已至此,苏大人休得多言,退下吧!”赵攸宜打断苏明礼的话,不欲多说。   赵攸宜话落,甘棠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大有你再不出去,我就丢你出去的架势。   苏明礼不敢不遵旨,出来的时候,发现苏婉茵站在门口,手上撑着一把伞。   雨不算小,地上的水蜿蜒如小溪从她脚下流过,鹅黄的襦裙下摆因为被水打湿颜色有些重,显然来了有一会儿了。   苏明礼来的时候没有下雨,公主倒是让人给了他伞,只是他失魂落魄,手中的伞并未撑开,从府里出来,淋湿的透彻,格外的狼狈。   “爹爹!”苏婉茵迎上前,将伞挪到父亲的方向。   “你怎么来了。”   “女儿听说爹爹出门了,便来看一看,爹爹,先上马车吧。”苏婉茵扶着苏明礼上了马车。   “茵茵……”苏明礼脸上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有些模糊。   “爹爹,长公主她行事果决,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女儿能在她身边伺候是女儿的造化,爹爹放心,女儿不会给爹爹丢脸的。”苏婉茵安慰道。   可苏婉茵越是这般懂事,苏明礼心中就越是难过。   雷霆手段倒是没错,可菩萨心肠?这样身份的人,又有几个是菩萨心肠。   民间皆传言,长公主也许会替代太子殿下成为大齐第一个皇太女,日后执掌大齐江山。   小小年纪便能如此不动声色的将风城自上而下的官员背景尽数掌握。   风城的太守虽未贪墨,但姜铭人如此横行乡里,他作为上司没有及时发现,上报朝廷,治了个失职之罪。   熬了大半辈子才熬到太守,长公主一道懿旨太守成了知府,风城自上而下官降一级,太守竟她从京中带来的一名女官。   那女娃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小小年纪竟官至太守,前途不可限量。   而这一切,只怕她来风城之时已经想好,这样的心机手段,怎不让人心生畏惧。 第1072章 花之君子   长公主第二日便要回京,只有一夜,苏婉茵没有太多的时间准备。   乳母年纪大了,一路舟车劳顿身体受不了,苏婉茵只带了春桃,衣服也只备了几身,长公主说只带路上的便可,到了京中自会准备。   苏婉茵自然不敢违背,不过,除了衣物,她还带了些绣线,也好在路上打发时间。   “二弟,你莫要难过,茵茵能在长公主身边伺候,那是大造化。”苏婉茵的大伯苏书明道。   大齐准许女子入官,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都是世家贵女,茵茵若能谋个一官半职,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他和弟弟虽然这次经历了这场牢狱之灾,但也算是因祸得福,苏家日后否极泰来,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苏家两兄弟,一个走仕途,一个行商,这些年,也算是小有所成。   苏书明给苏婉茵一叠银票,到了京城,都是贵人,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苏婉茵没有拒绝,乖顺的给伯父行礼:“多谢伯父!”   “一家人客气什么,若是不够,就给伯父写信,千万别委屈自己。”苏书明道。   他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盼着彼此能过得好,茵茵若是好,便是苏家好,苏家好了,他的生意也能做得更好。   “是,茵茵知道了!”   “茵茵啊,此去京城千里,你带着春桃一个人怎么能行,不如将你妹妹婉莹带在身边,也好能有个照顾。”吴氏道。   苏婉茵丧母这些年,姐弟俩多得伯娘吴氏照顾,苏婉茵心里是感激的,若没有让她去求姜铭人开恩那件事,她可能真会觉得伯娘如亲娘一般。   只是,到底让她失望了。   苏婉茵还没开口,伯父苏书明便呵斥道:“那怎么行,你以为长公主府是什么地方,谁想去就去,你这不是让茵茵为难!”   他回府后听说了吴氏居然让茵茵去求姜铭人那个畜生当即给了她一巴掌。   若不是看在是结发夫妻,她又为她生儿育女的份上,早将她休了。   吴氏被夫君当面呵斥,又不敢吭声,低头抹着眼泪。   苏婉莹看不过去,哼了一声道:“爹爹就只偏心二姐,娘这几日为爹爹担惊受怕,觉都没睡好,爹爹居然一点不领情,如今二姐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哪里还记得家里人的好。”   “你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你二姐到京中是享福,长公主岂是好伺候的,没脑子的东西,给我滚回去。”   苏婉莹扶着娘气哼哼的走了,苏书明才道:“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茵茵别放在心上。”   苏婉茵笑了笑:“伯父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茵茵说的是!”苏书明说完,看向弟弟,示意弟弟说几句。   他这个弟弟呀,就是这个固执脾气,若不是这个脾气,再加上有廖大人提拔,这些年早升迁了。   苏书礼不知道如何开口,都怪他这个当爹的不好。   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让女儿替他操心筹谋。   “大伯,爹爹,茵茵此去,只怕短时间不能回来,你们好好照顾自己,云帆,你要听大伯和爹爹话,好好读书……”   苏婉茵强忍着泪水,只是她这样,越是让苏书礼心如刀割。   苏婉茵不好让长公主久等,忍着悲痛道:“女儿走了,爹爹保重。”   苏婉茵转身时眼泪一下从眼眶流出,她快速走了几步,不让人看出来。   苏云帆想要追被爹爹拉住了,苏云帆抬头看着父亲:“爹爹……”   “别让你姐姐担心。”   ……   “都准备好了?”赵攸宜问道。   苏婉茵福了福身子道:“是!”   “上车吧!”   苏婉茵看是长公主的马车愣了一下,有些不敢,她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坐长公主车驾。   一旁崔思如笑道:“到京城还需要几日,舟车劳顿无聊,苏小姐也好陪公主说说话。”   苏婉茵给崔思如投去感激一瞥,这才上车。   这一路,苏婉茵都和长公主同行,几日相处下来,苏婉茵发现长公主虽身份高贵,倒也不难相处。   而且,对她处处照顾,这让苏婉茵有些受宠若惊。   风县相对于京城不过是乡野之地,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一路风光甚好,她的心情也渐渐好了些。   长公主出身高贵,自然不缺好东西,苏婉茵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刺绣。   便趁着晚上休息赶了一个荷包,颜色搭配的十分清雅,里面装了驱蚊虫的草药。   “苏小姐果然巧手,本宫很喜欢。”赵攸宜笑着收下。   “公主喜欢就好,公主对臣女有大恩,又一路照顾,臣女没什么能为公主做的。”苏婉茵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路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极好,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驿站也有那么豪华的院落。   苏婉茵一开始自称奴婢,毕竟她以后是要在长公主府伺候的,长公主说,她是她的客人,不是她府中奴婢,她虽不解,但便依长公主所言,以臣女自称。   “苏小姐可会绣莲花?”赵攸宜问道。   苏婉茵点头道:“会,长公主也喜欢莲花吗?”   赵攸宜眉梢轻挑:“苏小姐喜欢莲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臣女的确喜欢。”苏婉茵大方承认。   “莲乃花之君子,品性高洁,本宫也十分喜欢,尤其是白莲,劳烦苏小姐本宫再为做一个这样绣白莲图案的荷包。”   “不敢,为公主效劳是臣女的荣幸,公主可有喜欢的香料?”苏婉茵问道。   “不必,这个荷包不是本宫自己用,本宫是要送人,就放这种驱蚊虫的草药,本宫觉得甚好。”赵攸宜心情似乎很好。   山上蚊虫多,有这样一个荷包带着,应该能被蚊子少咬几口。   不过十日的功夫便到了京城,苏婉茵坐在马车里,听着街上的叫卖声,很是热闹繁华,原来这就是京城。   不过,她并不敢四处张望,依旧很是规矩的坐着。   崔思如这些日子也在悄悄打量苏婉茵,容貌上乘,性情也好,虽说有时过于胆小谨慎了些,但自有一股风流之态,也许,的确会是不同的。 第1073章 玩弄权术   马车在公主府停下,府中自有人安排苏婉茵的一切,赵攸宜未作停歇,直接进了宫。   赵攸宜去了凤阙殿,这个时间父皇应该也在。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赵攸宜福身行礼。   “这一路可好,怎么瘦了许多。”陆瑶拉着女儿的手一脸心疼。   太子已经十六岁了,可迟迟不回宫,朝堂上大臣们议论纷纷,想不出办法,难免有些人就怪到攸宜头上。   说什么长公主玩弄权术,霸道专权,占了太子的位置。   “母后总说女儿瘦了,可女儿觉着倒是胖了。”   “哪里胖,是又长高了。”陆瑶让攸宜在自己旁边坐下。   “长姐去哪了,攸宁好久没见长姐了?”赵攸宁本在偏殿玩,听到攸宜的声音连忙跑了过来,扑在赵攸宜怀里。   “长姐出了趟京,给你带了好玩的,已经让人送去你的春宁殿了。”赵攸宜拉着妹妹的手爱怜道。   这是母后最小的孩子,到今年腊月才满九岁。   因为母亲怀着她那年先是大旱,又是瘟疫,后来太子又在玉坛寺出家,母亲操劳过重,劳心劳神,导致攸宁七个月便早产,出生时十分惊险。   还好有许璐姨母在,否则险些一尸两命,而攸宁因为早产格外瘦小,险些养不活。   虽然由宫中太医精心照料,这些年仍是小病不断,身体远不及同龄人健康,瘦瘦小小的,像个易碎的娃娃,让人看着便心疼。   “出京?”攸宁眼睛亮了起来,她马上九岁了,还没有出过宫呢。   小舅舅说外面很好玩,等她身体好了就带她出去玩,可她身体总不好,让人很是懊恼。   说来,她也好几日未见小舅舅了。   “是呀,外面的蚊子又大又肥,咬人可真疼,你看看,姐姐手臂上还有个包呢。”赵攸宜伸手给她看。   赵攸宁看到那个包,学着母亲的样子对着呼了呼:“姐姐不痛。”   “真的不痛了,宁儿真厉害。”攸宜摸着妹妹的头发。   母女三人说着话,赵恒在一边根本插不上嘴,好半天才找回存在感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拿些蔬果来。”   新进的这批宫女,真的是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父皇,儿臣正有事要禀报,儿臣罢免了风城太守,贬他做了知府,将罗琳留在了风城做太守。”赵攸宜道。   “你的信父皇收到了,只是罗琳到底年轻,风城这么一闹,只怕百姓心情短时间难以平复,若是闹起事父皇担心她压不住啊。”罗琳虽有才干,但地方和京中还是有所不同。   “父皇放心,罗琳并非出身世家,身后没有那么多利益纠葛,我让她放开手去干,京城这边有父皇压着,想必没人敢多说什么,若罗琳能坐稳太守之位,对其他地方官员也是震慑。”赵攸宜眉宇间有些疲倦,不过说话时仍是笑着。   攸宜的性子像极了窈窈,无论何时面上总是云淡风轻,心事都藏在心里,越长大越像。   赵恒点点头:“就按你的办,朝堂上父皇自会替你撑腰。”   “多谢父皇。”   “儿臣这次回京带了一个人。”赵攸宜说这句时目光看向陆瑶。   陆瑶哦了一声,很快便明白攸宜话中意思:“那改日带进宫来我看看。”   “是!”   “你这一路舟车劳顿,快回去好好歇着。”陆瑶心疼道。   “那儿臣便告退了,攸宁,长姐明日再来陪你。”   “长姐说话算话。”攸宁巴巴道。   ……   赵攸宜太累了,泡着澡竟然睡着了,秋岚进来时水已经凉了,忙叫醒她:“殿下怎么又睡着了,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赵攸宜揉了揉太阳穴:“哪就有那么娇弱。”   接过秋岚递过来的软毯将身子包住。   秋岚帮她换好衣物后道:“殿下要就寝吗?”   “去叫凤箫进来,本宫有事问她。”她出京这短时间,府中一切事都是她负责。   “是!”秋岚有些心疼,殿下苦夏厉害,这一月又在外奔波,人又瘦了不少。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还是照做了。   “下官参见公主。”凤箫从公主回府便一直等着公主传唤。   她随侍公主多年,自然知道公主的习惯。   “免礼,京中最近如何?”   “一切安好,不过朝中又提起立太子妃一事。”   “这次又是谁?”   “刑部尚书安大人的女儿。”   “安大人是何态度?”   “安大人倒是模棱两可,不过安小姐很喜欢,前几日还去了玉坛寺探望太子。”   “如何?”   “听说安小姐哭了许久,安大人第二日便上了请罪折子……”凤箫如实道。   赵攸宜身子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她这个弟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啊。   这些贵女都是娇生惯养,哪里受得起冷落,大多数被拒绝过一次便就死心了。   “外祖他老人家可安好?”   “不大好,风城的事情传回京后,侯爷狠狠打了小公子,小公子三日前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未回。”   攸宜笑:“舅舅朋友多,过几日便自己回来了,这次的事让他长些记性也好,备礼,我明日去看看外祖。”   “公主……”   “何事?”   “公主出京后定安候世子来了两次。”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是!”   定安候世子李玄仁乃顾大将军的外孙,顾家重掌兵权后,安定候府也渐渐重入朝堂。   李玄仁如今乃镖旗大将军,年少有为,虽不能说是青梅竹马,但也是自小认识。   不过,他们的关系只能仅此而已。   将来天下迟早是要交给太子手中的,她一个出入朝堂的公主,若再手握兵权,难免会让有些投机钻营的人打错主意,反倒于社稷无利。   身为大齐长公主,她将来的夫婿,非但不能是他,而且不能出身世家。   她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机会来挑拨是非,做出对朝局不利之事。   所以,她已经想好了,便从明年春闱的学子里挑一个吧。   不求他文武双全,才高八斗,但一定要合她的眼。   否则,她便效仿她那舅舅和弟弟,到山上做个真人吧。 第1074章 品貌端方   赵攸宜累的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快一个时辰却睡不着。   干脆从床上起来,从房间走了出去,月色很好,将圆未圆,格外皎洁。   还有三日便是太子生辰,她快马回京就是想赶上他的生辰。   太子天性淡漠,不易和人亲近,但并不是不念亲情。   攸宁身体不好,太子每日都要替攸宁抄写经书,为她祈福。   而她睡眠不好,太子也会亲手做安神香派小沙弥送来。   曾外祖去世那年,他连夜下山,因为是当朝太子,不能为曾外祖戴孝,他以做法事为名,守了一夜的灵。   曾外祖出殡那日其实他也悄悄去了。   他只是不喜表达自己情绪罢了。   赵攸宜抬头看了看正当空的月亮,看着冷冷清清却是清辉满人间,可不就像她那个弟弟。   赵攸宜独自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这才进屋。   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这一觉便是天亮。   “长公主,苏小姐在殿外候着给你请安!”   “快让她进来!”赵攸宜头发散着,整个人懒洋洋的。   没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凌厉之色,倒有几分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娇憨。   “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快坐下,正好陪本宫用早膳。”赵攸宜笑道。   苏婉茵顺从坐下,她发现,长公主殿下私下的时候,为人十分和气。   只是她身份高贵,又善谋略,所以身边人对她十分敬畏。   “苏小姐尝尝这个汤包,味道十分鲜美。”秋岚给公主布菜时也顺带帮苏婉茵夹了一个。   “多谢秋姑姑。”苏婉茵随着府中的人称呼道。   她刚到公主府,并不敢胡乱打听,昨日春桃去厨房叫水时和厨房里的嬷嬷随意聊了起来。   公主府的内务是秋岚姑姑在管,秋岚姑姑本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看着长公主长大的,连长公主对她都颇为敬重。   长公主平日在公主府的饮食起居都由秋岚姑姑亲自负责,十分上心。   “苏小姐客气了。”   早膳虽然样数不多,但都十分精细,苏婉茵发现长公主似乎很不喜浪费,但凡盘中食物都要吃干净。   苏婉茵暗暗记下,陪着长公主一起将桌上食物都吃干净。   苏婉茵食量小,今日几乎吃了平日的两倍,有些撑了,让春桃陪着,在府里逛了几圈才消食。   赵攸宜今日要去陆府,小舅舅因为风城的事被揍了一顿,她总得去看看。   赵攸宜车驾还未到,陆府的人已经知道了。   陆候看到外孙女高兴的很,陆夫人也吩咐厨房备了她喜爱吃的。   “小舅舅还未回府?”赵攸宜问道。   “不要理那个死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他死在外面好了。”陆候还在气头上。   都是吃家里饭长大的,陆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东西,文不成武不就,哪哪都不行。   他自己不成器就算了,还要带着两位皇子做坏事。   攸宁五岁那年生辰,还要把她包在包袱里,打算偷偷带出宫。   幸好被发现了。   被他那么一闹,攸宁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险些要了命。   他真怀疑这是不是他的儿子。   “小舅舅是被外祖打怕了,其实小舅舅骑射极好,只是性子有些散漫罢了。”赵攸宜和小舅舅相差两岁,一同长大,倒更像是朋友。   小舅舅虽有些纨绔子弟习气,但本性纯善,讲义气,爱面子,但也嫉恶如仇。   想必若是知道姜铭人做出那等事,肯定会第一个不放过他。   至于当年带攸宁出宫,他只是想自己这个做舅舅的好好给攸宁过个生日而已,并没有坏心思。   “哼,也不怕丢脸,自己做了错事,还要你给他善后。”当初若不是他多管闲事答应了姜铭人,大风渡口也不会出事死伤那么多百姓。这可是人命啊。   派人送往大风渡口的钱粮应该也快到了。   这事总算是玉昇惹出来,既因他而起,陆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外祖莫要再生气了,小舅舅性子纯善,这会儿只怕自己也难过的要命,外祖如此,他只怕更不敢回府了。”   “他有骨气就别回来。”   “攸宜别劝他了,他就是这样蹬鼻子上脸的脾气,让他自己生气去,外祖母正有事找你。”陆夫人拉着外孙女走了。   陆夫人心疼儿子,见不得丈夫如此说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姜铭人那么不是东西。   说到底,那姜铭人还不是他陆伯山的表弟,倒是会怪她的儿子。   “外祖母找攸宁何事?”   陆夫人到里间才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是你舅舅的婚事!”   当初舅舅为曾外祖守孝,这婚事就耽搁下来。   而且,外祖母对舅舅的婚事也十分谨慎,为了不惹人非议,给母后添麻烦,那些门第高的女子又不能选。   一来二去便耽搁到了现在,如今听外祖母的口气,应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祖母可是有中意的人选?”   陆夫人笑着点头:“前几日去玉坛寺上香碰到了林少尹家的女眷,他家的长女祖母瞧着知书达理,是个极好的孩子。”   赵攸宜对林少尹倒是有些印象,不过他的女儿倒是没有见过。   林少尹只是六品判官,家世着实是有些不显,看来外祖母在舅舅婚事上的确是谨慎。   不过,若是林小姐果真品貌端方,知书达理,那也不是问题。   “外祖母是想让攸宜在府中办个宴会,替舅舅相看?”赵攸宜道。   “攸宜果真聪慧,外祖母就是这个意思。”陆夫人眉开眼笑道。   “外祖母放心,等过段时间我就在府中办个赏花宴,到时外祖母可悄悄带舅舅过去,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但也要舅舅满意才好。”赵攸宜道。   “攸宜说的很是,这次等你舅舅回来,外祖母一定好好劝他,也好让他收收心,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你外祖狠狠揍了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也好,日后莫要再干涉朝廷的事,外祖母没想着让他成就什么伟业,他呀,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做个富贵闲人,外祖母就放心了。”   陆夫人提心吊胆了大半辈子,也不想儿子子承父业打打杀杀的过一辈子,其实这样就挺好。 第1075章 误了终身   赵攸宜倒是能理解外祖母的心情,陆家当年被皇祖父打压提防,外祖母是真的伤了心,也真的怕了。   人言可畏,管不住别人,那便只能自己谨慎些。   赵攸宜用了午膳便离开了,答应了要进宫陪攸宁,自然不能食言。   她到春宁殿时攸宁午睡还未醒,宫女在一旁拿着羽毛扇轻轻给她打着扇子。   宫女看到攸宜进来正要行礼,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她手中的羽扇,轻轻摇了起来。   大臣们都知道皇上有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福安公主,可见过的人却是极少。   攸宁身体不好,宫里人都知道,怕风,怕冷,怕热还怕生,就这样精心照顾着,可每年夏日都要中暑几次。   他们几个都健健康康的,还能跟着小姨和父皇习武,身体比寻常孩子要好得多。   可攸宁成日的泡在药罐子里,生的格外瘦弱。   这会儿躺在这里,头发盖着半张脸,越发显得瘦弱。   赵攸宜轻轻的拨开盖在她脸上的头发,好让她睡的舒服些。   过了大半个时辰攸宁才醒来,看到长姐在给她打扇子,一脸惊喜:“长姐真的进宫了?”   如今哥哥姐姐在宫外都有府邸,一个月有大半的世间都在宫外,陪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还有二哥哥三哥哥,她也有许久没见到了。   上个月,小舅舅带着二哥哥去找方外的老神仙,说吃了老神仙的仙丹,她以后就不会生病了。   可是没找到老神仙,小舅舅和二哥哥被一个老神棍骗了银子,那仙丹带回来都馊了。   二哥哥说仙丹就是这个样子,放入口中,眼睛一闭,用力一咽就下去了。   她正要吃的时候被秋瑾姑姑拦下了,太医说那个不是仙丹,是用酱油和荞麦面做的面团子。   父皇骂二哥哥是二傻子,外祖也把小舅舅打了一顿。   从那日后,她就没再见过二哥哥和小舅舅。   听伺候二哥哥的小太监说,二哥哥去找那个老神棍算账了。   至于小舅舅,她就不知道了。   是不是她的病真的好不了了,不然为什么她每次生病母后总是悄悄掉眼泪。   “长姐怎会骗你,今日长姐就住你的春宁殿好不好?”   “真的?”赵攸宁眼睛一亮。   “当然,下午长姐教你画画,画什么呢?”攸宜看到窗外的凤仙花:“就画凤仙花好不好,等画完了,今晚让秋瑾姑姑帮我们染指甲好不好?”   “好!”   晚上陆瑶过来的时候,攸宁已经染好了指甲,躺着睡着了。   “这丫头就喜欢黏着你。”陆瑶看着女儿道。   “母后,等太子弟弟生辰后,儿臣想带攸宁去公主府住几日。”   “你平日里够忙的了,母后不想你太累,再说攸宁的身体不好,还是在宫里好。”这两年还好些,攸宁小时候,她真怕眨个眼睛她就消失了。   也是那几年,攸宜渐渐接手了她手上的势力,也越来越忙。   “攸宁这样成日的闷在屋里对她身体也未必好,也许换了地方,她心情好,身体彻底好了呢。”攸宜劝道。   合宫上下也只有攸宜敢和陆瑶说这种话。   自从攸宁出生,别说宫外,连皇家别院都未去过,生怕这孩子有什么意外。   今日她说她府里的桂树快要开花了,等开了花可以酿酒,做糕点,还能炒年糕。   攸宁那时一脸的期待,最后一脸惆怅的说,她还没有见过真的桂花长什么样呢,也不知道桂花是什么味道,到底有多香。   陆瑶知道攸宜也是为了攸宁好,沉默了许久才道:“那就带着宫里的太医,若有不适,立刻送回宫来,攸宜,别让自己太累了,母后心疼。”   “多谢母后,儿臣一点也不累,真的不累。”攸宜像是怕陆瑶不相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能守护她的家人,能为朝廷分忧,这都是她身为大齐长公主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陆瑶等攸宜睡下后才离开,刚走出房间便看到贼头贼脑的从攸宁房间离开的赵恒。   “你怎么来了?”她出来的时候他明明已经睡着了。   这人怎么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吓人一跳。   “来看看女儿。”赵恒伸手扶着陆瑶:“怎么看你一脸不高兴,谁惹你生气了。”   “你以为都是你,这宫里除了你谁还能惹我生气!”陆瑶嗔了赵恒一眼。   “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没错,你是皇上你怎么可能错。”   “是我错了,我碍着你呼吸了,是我不对。”   陆瑶也懒得和他再扯,叹了口气道:“我是担心攸宜,这孩子谁的事都放在心上,偏偏对她自己的事,一点也不上心。”陆瑶叹了口气。   今日李夫人又进宫了,她很喜欢攸宜,人也十分好相处。   玄仁是个好孩子,和攸宜青梅竹马,可这孩子……   攸宜偏又是个极有主意的,她真怕误了她的终身。 第1076章 虚怀若谷   说起赵攸宜的婚事,赵恒倒是和陆瑶意见不同:“攸宜年纪还小,婚事不着急。”   他也没发现哪家的臭小子能配得上他的女儿,慢慢看吧。   “攸宜今年十八了。”   “十八着什么急,孩子还小呢。”   “我当年十六岁嫁给你。”十八岁时攸宜都出生了。   “我们这……情况不一样。”当年能跟现在一样吗?   当年多少人惦记着,若他不早些娶回府,哪有攸宜和孩子们啊。   “怎么不一样!”   “难道你不希望攸宜在你身边多待两年?再说,这不是攸宜自己没有喜欢的吗?若是有,立马把他招进公主府。”   “我的意思你根本不明白!”陆瑶白了赵恒一眼。   这是单纯的担心攸宜的婚事吗?   “我怎么没明白,攸宜是不想找世家子弟做自己的驸马。”明年春日就是春闱,攸宜主意大,多半是要从那些贡生里面选。   “你什么都明白,你倒是想想办法。”   “当然要想,但这事不能着急,我们慢慢想!”赵恒安慰道。   春宁殿就在凤阙殿隔壁,回凤阙殿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很快便到了。   赵恒好不容易把陆瑶哄睡着了,自己却失眠了。   怕自己在边上辗转反侧的吵醒陆瑶,便悄悄的起身,独自坐在石凳上。   虽说母女连心,但他身为父亲又怎会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小小年纪,忧思过甚,她刻意远离李玄仁除了对他无意,更多的是李玄仁手握兵权。   她不想让有人借机生事,在朝堂上拉帮结派,做出不利社稷之事。   当初,师弟给她鬼谷令牌,他并不赞同。   他已经担了这大齐江山重任,他希望她能一生平安喜乐,将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如今看,她大仁大义,虚怀若谷,没有人比她做的更好。   他的师弟果真是好眼光。   可惜,攸宜终要为其所累。   太子这些年一直在玉坛寺,脱身朝堂之外,是攸宜承担起了太子重任。   攸宜的出色,太子的迟迟不肯回朝,朝中难免非议,甚至,有人擅自臆测要改立太子。   所以,这些年攸宜才会越来越谨慎,连亲事都刻意避讳。   这孩子,着实是让人心疼啊。   ……   太子殿下潜心修行,每年下山次数并不多。   今日生辰,他并不打算回宫的,可惜,一大早父皇便派了青鸾书带着御林军围了寺院。   他今日若不下山,寺里只怕今日不得安生了。   不止是他,连大舅舅今日也被父皇弄下山了。   赵攸宜带了苏婉茵进宫,并没有刻意打扮。   她正值二八年华,正如清水芙蓉,天然雕饰。   再说,太子吃斋念佛,最不喜女子服饰过于华丽,脂粉气过重。   如此很好。   陆瑶看到苏婉茵便觉眼前一亮,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眉梢的娇憨冲淡了身上书卷气带来的孤傲感,顿时鲜活了起来。   攸宜的眼光果然极好,这位苏小姐她很是满意。   正说着话,小丫头来报说,太子殿下已经从华清殿出来,同皇上一起过来。   不多时,外面传出一阵动静,众人纷纷给皇上行礼。   苏婉茵站在长公主身侧,目光不敢四处乱看,只听一道好听的男声道:“儿臣拜见母后,长姐。”   苏婉茵心道,原来这位就是大齐那位出家的太子殿下。 第1077章 香火旺盛   苏婉茵不敢看他的脸,微微低垂着视线,只能看到他身上灰色的僧袍,犹如给这喧闹的场面增添了份静谧。   赵攸宜倒没有刻意将苏婉茵介绍给自己弟弟认识,只是一直都将她带在身边。   太子的生日日子特殊,所以,从来不会大肆庆祝。   今日来的都是亲人,倒更像是家宴。   也正因如此,苏婉茵更像是特别存在了。   陆玉庭第一眼看到这姑娘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怕今日,她才是主角。   陆玉庭笑笑,继续喝酒。   赵绾也察出不对劲了,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两个当事人完全蒙在鼓里。   太子向来不善辞令,不过,有活跃气氛的。   比如二傻子,不对,是二皇子。   这孩子天生一副笑脸,一笑起来,那两个酒窝,不知道迷死多少姑娘。   可惜呀,这孩子不止长了一对酒窝,还长了一张嘴。   一开口,绝对能让你无限的惊喜。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这点还真和那对酒窝一样,得了他小舅舅的真传。   不过今日也是奇怪,陆玉昇这个最疼外甥、外甥女的大齐第一好舅舅竟然不在。   三皇子今年十三岁,小小年纪,却是难得的圆滑通透。   这会儿两兄弟一左一右的坐在太子身边,一唱一和,气氛很是火热。   不过,太子也只是偶尔勾唇,看不出喜怒。   赵恒每次看到太子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都觉得胸闷。   就这?千古一帝?千古第一哑巴才是。   若是老二还能打一顿,再不济骂一顿解气。   老三的嘴,哄死人不偿命,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   可太子,他压根就不知道别人生他的气。   好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反应。   只能自己气闷闷的喝一口酒。   太子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父皇生气,盘腿坐在位置上,身子坐的笔挺,好似在打坐念经一般。   苏婉茵坐在长公主身边,正好对着太子的位置,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更何况,她从未见过如此飘逸出尘之人,不似真人,竟像是方外的神仙。   “太子弟弟似乎清减不少,可是寺中事务繁忙。”赵攸宜开口道。   前任钦天监唐大人自当年被皇祖父罢官之后便上山出家做了和尚。   唐大人在朝时是钦天监监正,时常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便是做了和尚也是万人敬仰,成了闻名大齐内外的得道高僧。   唐钰出家后法名慧善,不过三年便因与佛有缘成了玉坛寺的方丈。   后来太子殿下出家,便是直接拜在了慧善方丈名下,成了关门弟子。如今也常常帮方丈处理寺中事务。   玉坛寺有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会算,通晓佛法的方丈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且还是当今太子殿下出家之地,这香火就更加旺盛了。   这样一来,太子也就越发忙了。   “大抵是近来天气炎热的缘故。”赵承宣开口道。   “原来如此,我前几日派人送上山的香囊弟弟用的如何?”   “很是合用,多谢长姐。”   赵承宣说话的语调语气,总让人觉得他下一句便会出口一句多谢施主。   “长姐送了太子哥什么香囊,为何我没有?”说话的是赵承仁,说完还不忘问老三:“三弟,你有吗?”   “长姐送给太子哥的生辰礼物,臣弟自然没有!”三皇子笑道。   “太子弟弟在山上,蚊虫多,我做了驱蚊虫的香囊,你们若是想要,改日给你们送去。”赵攸宜语气淡淡。   老二这个小混蛋一个香囊而已,至于连这个都要争吗?   连老三都看出来了,这个二傻子! 第1078章 深明大义   “那我也要一个,一定要长姐亲自绣的。”赵承仁没心没肺的笑道。   这孩子可爱是可爱,不过,赵攸宜很想揍人。   “好,待会儿告诉我你们喜欢什么图案,改日做好送到两位弟弟府上。”赵攸宜仍是一脸笑意。   方承启起身朝攸宜敬酒:“有劳长姐费心了。”   他觉得今日之宴还是少开口为妙,不寻常的意味太过明显,还是做一名普通看官的好。   攸宜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太子:“香囊上面的图案太子弟弟可还喜欢?”赵攸宜俨然一副寻常人家姐弟聊天的模样。   太子恭敬道:“莲花清雅秀致,多谢长姐。”   “你喜欢就好。”   苏婉茵就在长公主身边,听着长公主提起那个香囊,心道,不会是自己做的那个吧?   可又觉得不会,长公主送给弟弟的生辰礼物怎么会是她做的香囊呢。   直到太子说莲花清雅秀致。   苏婉茵像是想到什么紧张了一瞬,毕竟,香囊也是私密之物,女儿家之间相互赠送倒也没什么,可异性就……   不过又觉不可能,她的身份只怕做太子的妾都不够。   太子光风霁月,神仙般的人物,又是大齐未来之主,她如何配得上。   这样一想,很快释然,大抵是长公主觉得香囊里的草药驱蚊功效不错吧。   正在苏婉茵放松之时,又一道声音响起了:“长姐,你身旁这位是哪家的姐姐,臣弟怎得从未见过?”   赵承仁问了大家都好奇,可谁都不好意思问的话。   方承启兀自喝酒,二哥这张嘴最可爱了,每次的话都能代表大家的心声。   陆玉庭一副看笑话的模样,看了眼给赵承仁使眼色的陆九思。   陆九思随即坐好,二表哥明明长了张最能蛊惑人心的脸,却偏又长了张口无遮拦的嘴。   在惹恼长辈的排名上和小叔叔之间的比分咬得很紧,不分伯仲。   话说,小叔叔已经好几日未回家了,这次已经破了离家出走不超过三日的记录了。   昨日,他昨日派人寻遍了小叔叔常去之地,并没有找到,他的那些朋友也没有人见过他。   看来这次真的被大爷爷打狠了,待明日他再派人悄悄去寻吧。   苏婉茵看向长公主,目光亦有不解,不过,很快消散。   她答应长公主的话她都记得,随长公主入京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以,她也没什么好好奇的。   无论是何命运,她都接受。   赵攸宜对苏婉茵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十分满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赵攸宜看向皇后:“母后,还是你来说吧。”   她的任务是替母后为太子弟找到合适的女子,至于位份如何,这就不是她能做主了。   陆瑶笑了笑:“今日是太子生辰,本宫和皇上请太子下山,除了庆祝生辰,还要公布一件喜事。”   陆瑶语气顿了下,看向苏婉茵:“这位是风城的苏小姐,是本宫和皇上为太子亲选的良娣。”   苏婉茵听到太子良娣时着实愣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真的。   而且还是太子良娣!   赵攸宜小声提醒:“苏小姐?”   苏婉茵这才起身行礼:“臣女苏婉茵多谢皇上,皇后娘娘。”   陆瑶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笑了笑:“好孩子,日后好好伺候太子。”   之前提起太子妃人选太子总是借口推诿,既然太子妃人选关乎社稷,又牵扯京中世家,那太子良娣只要貌美贤淑便可,家世什么并不重要,这次他总不好拒绝。   “臣女遵旨。”苏婉茵屈膝行礼,十分柔顺。   苏婉茵整个人有些凌乱,心里慌的很,手指无措的蜷缩在一起,下意识的朝太子看去。   而太子的表情似乎……并不满意。   苏婉茵低头轻轻咬了咬唇,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   太子乃出家之人,对这种事自然不上心。   太子亦是风中凌乱,这次下山他便知道,大抵不会好。   这些年不少世家将家中子弟送到山上出家,为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身为臣子想让家族更进一步,族中子弟有所作为这都无可厚非。   只是,他不喜被人左右。   那些名门淑女很好,但在他看来,妄念过多,失了本心,便是业障。   业障太多于修行不利,于社稷更不利。   “阿弥陀佛!”赵承宣这句阿弥陀佛包含着无奈和反对。   但他的阿弥陀佛不会有人理会。   选太子妃你反对,太子良娣你还反对,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儿子?   赵恒就是这个态度,看了眼太子,清了清嗓子道:“此事已定,太子在下月十五前选个吉日吧。”   他不是师承唐钰吗?想必能算个好日子。   皇上话落,太子虽不能说面如苦瓜,但的确是找不到任何喜色。   说实话,有点尴尬。   赵承仁没这点眼力劲:“下月十五前,那就只剩一个月了,恭喜太子哥喜纳良娣。”   众人:我们都知道,不但只剩一个月,好日子也就那么几个。   赵恒看向二皇子难得点了点头表扬道:“你是个懂事的。”   “多谢父皇夸赞。”二皇子喜咪咪的道。   这句话一出,更让太子无法开口。   宴会结束后,陆瑶留下太子单独叙话:“你说暂不考虑太子妃,母后依你便是,只是,你到底是东宫太子,满朝文武都关心着你的一举一动。”   “母后,儿臣在佛前立誓,出家十年,如今还有两年,有违誓言,恐佛祖怪罪。”赵承宣道。   “是母后做主为你选良娣,佛祖若怪罪怪罪母后便是。”   “母后!”   “你的身份特殊,佛祖深明大义自是明白,你既还有两年期满,母后亦不逼你回朝,只是你知道,你长姐已经年满十八,你还要她为你扛到几时?”陆瑶最后一句话虽没有疾言厉色,但却如一记闷棍打在赵承宣身上。   “母后恕罪,儿臣知道了。”   “太子妃人选既难以定下,又要让朝堂安心,便先选一位良娣,母后看这位苏小姐很是合适,你莫要辜负了她。”   “儿臣遵旨。” 第1079章 千里之外   宴会散后不久,长公主被皇后娘娘叫去,长公主走之前让苏婉茵在偏殿等她。   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凤阙殿,苏婉茵不敢乱闯,安静的坐着。   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小女孩,苏婉茵虽未见过,但能出入凤阙殿,想来这就是长公主最小的妹妹,福安公主。   “见过公主殿下。”苏婉茵起身行礼。   “姐姐怎知我是公主?”赵攸宁好奇。   太子哥哥的生辰宴她并未参加,因为昨日多吃了两块凉瓜,肚子不舒服,便留在殿中休息了。   “公主眉眼和长公主殿下肖似,年龄也吻合,是以猜想公主便是长公主最小的妹妹,福安公主。”   这女孩看起来瘦弱的过分了,大抵是先天不足,不过,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应是个聪慧的孩子。   “姐姐好聪明,又这么漂亮,怪不得能做太子哥哥的良娣!”小女孩的声音柔柔的,奶音十足。   “臣女谢公主夸赞。”苏婉茵笑道。   “姐姐,你日后会住进宫里来吗?”   苏婉茵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有些事不是她能决定的。   “也许吧,臣女一切要听太子殿下安排。”   “姐姐在宫外长大,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对不对?”赵攸宁十分期待。   她很羡慕能在宫外长大,尤其,这位苏姐姐还来自京城之外,一定更好玩。   “臣女在未入京之前一直在风县,并未去过许多地方。”苏婉茵如实道。   “风县?那是什么地方,离宫里很远吗?”   “很远,大概一千多里,便是最快的马车也要十日左右。”   “十日?那么远吗?那风县美吗,那里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赵攸宁十分感兴趣。   小舅舅许久未入宫了,都没有人和她讲宫外的趣事。   而且,小舅舅也只知道京城里的事,外面的世界连小舅舅也不知道。   小舅舅总说要仗剑走天涯,可是每次都被外祖抓回来,大抵是指望不上了。   “臣女的家乡是黄河途径的一处小县,着实没有好看的风景,百姓也都是粗茶淡饭,靠双手劳力度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然无法和宫中相比,宫中锦衣华服,雕梁画柱,无一不精美,是风景最美之处。”   “苏姐姐不喜欢那里吗?”赵攸宁手托着腮道。   怎么苏姐姐说的外面的风景和小舅舅他们说的不一样呢。   赵承宣正要掉头离开的时候,听到攸宁的声音,便又停了下来。   苏婉茵摇摇头:“不是,臣女很喜欢,臣女家乡虽然没有美景,美食,但那里是臣女长大的地方,有臣女的家人,在臣女心里,最美的地方就是有家人的地方。”   “外面真的一点也不好玩吗?”赵攸宁不解。   她真的很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也不是不好玩,若是没有家人在身边,再美的风景都黯然失色了,而且,每个人觉得好玩的东西都不一样,公主喜欢什么?”苏婉茵看出小公主的心思。   这么大点的孩子都不会掩藏心思,更何况小公主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我喜欢……”这个问题可把赵攸宁问住了。   她喜欢什么呀?   苏婉茵温柔的笑着,并没有打断她,而是安静的等着,让她慢慢想。 第1080章 月满光华   “我喜欢和父皇母后,长姐和哥哥们,还有舅舅在一起。”赵攸宁想了很久道。   其实,她只是想去看一看,他们见过的那些地方都是什么样子。   苏婉茵笑了:“原来公主和臣女一样啊。”   小公主看起来和她弟弟一般年纪,她大抵能猜出他们的心思。   小公主平日里待在宫中,被保护的太好了,她应该是好奇,想出去看看。   可很明显,小公主有先天不足之症,只怕是不被允许的。   赵攸宁想了会儿,点点头:“苏姐姐,你可以帮我画桂树的样子吗,桂花是什么颜色?”   “可以啊,桂花还有半个多月就开了,到时若臣女能出宫,就给公主带几枝好不好?”   “真的?”赵攸宁睁大了眼睛,那双眼睛澄澈至极,也漂亮至极。   苏婉茵想起了弟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公主的头发。   赵承宣隔着半开的窗户,隐约能看到苏婉茵的侧颜。   方才在宴席上他并未注意她的长相,此时方才注意到她衣衫素净,头上未有过多装饰,气质也十分干净。   说话的表情让他想起一句诗,荷花娇欲语。   那样温柔的眼神,他记得他小时母后就常常这样看他。   “奴婢等叩见太子殿下!”   突然的请安声打破了平静,赵承宣下意识的朝窗户看去和苏婉茵小鹿般的目光碰个正着。   苏婉茵迅速的收回视线,心脏却止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她本是蹲着身子给小公主说话的,这会儿人也下意识的站起来。   赵承宣索性进来,小公主许久不见兄长,迈着小短腿朝太子跑去:“太子哥哥!”   赵承宣对人素来冷淡,便是对最疼爱的妹妹,也只是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若是换了二皇子,三皇子,小公主这般跑过去,他们早将她抱起来了。   苏婉茵屈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赵承宣的目光淡淡的落在苏婉茵什么,看不出什么表情:“免礼!”   “谢太子!”苏婉茵这才起身。   并没有上前打扰这对兄妹,安静的站在一旁,像一副水墨画。   “太子哥哥今日不走了吧?”攸宁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大哥。   她还未出生大哥就出家了,其实并没有见过大哥几次。   可大概是血缘的缘故,她对太子哥哥十分亲近。   “明日走!”   “明日吗?这么快就要走?”攸宁有些失望。   “下次再回来看你。”太子拍了拍妹妹的肩。   他的声音少见的清润好听,只可惜字如金,让人遗憾。   “那太子哥哥可以陪我用个早膳再走吗?”   赵承宣本是计划天一亮就走的,可见攸宁如此,便点了点头。   攸宁回头看向苏婉茵:“苏姐姐也一起好不好?”   “这……”苏婉茵不好回答。   她是陪长公主一起入宫的,虽不知道宫里规矩,但外人应该是不能随便留宿的。   “苏姐姐?”攸宁看苏婉茵不说话,催促道。   赵承宣开口道:“长姐今日会留在宫中。”   苏婉茵没想到赵承宣会开口,怔怔的看着他,过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长公主今日留宿宫中,而她是长公主带进宫的,自然也会留宿宫中。   “是,臣女遵命!”苏婉茵朝赵攸宁道。   长公主进来之时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十分温馨。   “长公主!”苏婉茵再次屈身行礼。   赵攸宜的目光从苏婉茵身上最终落到太子那里。   眼中芳华流转,顾盼神飞,眼神带着些调侃,带更多是姐弟才懂的意思。   赵承宣竟是难得的不好意思,失了平日的淡定。   不过,只是一瞬便沉静下来。   赵攸宜虽是长姐,但太子性子冷清,经不起逗,便道:“我先送攸宁回宫,苏小姐初入宫,不认得路,就劳烦太子弟弟送回我宫中了。”   苏婉茵下意识的朝太子看去,赵承宣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倒是没有推托,朝赵攸宜微微欠了欠身:“是!”   “那便有劳太子弟弟了。”赵攸宜说完牵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苏婉茵和赵承宣,苏婉茵紧张的很,平日虽不算伶俐,可也不像现在这般,像个木头桩子。   直到赵承宣开口:“苏小姐,请!”   苏婉茵福了福身,跟在太子身后,赵承宣性子生来冷清,不是话多之人,自然不会开口。   而苏婉茵也不善言谈,再加上身份差距,小心翼翼的跟着,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始终保持大半步的距离。   今日是十五,月满光华,如水般的柔光洒在二人身上,犹如蒙上了一层银纱,朦朦胧胧的。   亦如苏婉茵此刻的心情。   她不时悄悄的打量太子的背影,一身灰色僧袍,却被他穿的飘逸洒脱。   他的步子不疾不徐,行走间连袍角扬起的褶皱都是一样的。   便是真人就在面前,苏婉茵仍要感叹一句,这世间竟有如此完美之人。   “到了!”赵承宣在门口停下脚步。   苏婉茵一直保持着半步距离,听到他的声音,及时停下脚步,还好不至于失态。   “多谢太子殿下。”   “早些休息吧!”赵承宣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她的确是十分安静,和那些总是叽叽喳喳的女子不同,性子也柔顺。   这样很好,不会吵着他。   苏婉茵不知道自己竟在太子殿下留下这么‘高’的评价。   直到进了大门才松了口气,转身去看时,只看到一抹背影。   苏婉茵回头,吸了口气,这才往里走去。   长公主还未回来,不过,已经让人安排好她的住处,就在长公主隔壁的偏殿。   “苏小姐,沐浴的水准备好了!”一个丫头进来道。   “多谢!”   “不敢,苏小姐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奴婢。”长公主殿里伺候的都是精挑细选十分伶俐。   宫里的人倒不是刻意的见高踩底,而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没几分眼力劲无法生存。   苏小姐被册为太子良娣的事宫里已经都知道了,苏小姐马上就是娘娘了。   她可是太子殿下唯一同意进太子府的女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第1081章 心性坚韧   苏婉茵自是看出宫女的殷勤,不过她并没有沾沾自喜,亦没有妄自菲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易,这份不易都让各自有了自己一套生存法则。   比如这个宫女。   也比如她。   大家的目的不过都是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更为家人。   以前或许想不通,但经历了父亲的事,她什么都想明白了。   人活一世不易,不要怨怼太多,因为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做,有重要的人需要自己守护,哪里来的时间去怨恨呢。   其实,这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婉茵沐浴完不久,长公主过来了。   苏婉茵要起身行礼被长公主拦住了:“坐着吧,不必麻烦!”   “谢长公主。”苏婉茵颔首道。   “今日之事本宫并未提前告知,你可会埋怨本宫。”赵攸宜似笑非笑,带着些恩威并施的味道。   苏婉茵连忙跪下道:“臣女不敢,公主于臣女有大恩,臣女说过的话绝不敢忘。”   她虽然读过的书不多,却也知道君子当一诺千金。   赵攸宜过了一瞬才伸手扶起苏婉茵,笑道:“本宫不过随口一问,你不必这样紧张。”   苏婉茵咬了下唇瓣:“臣女出身乡野,能进太子府是臣女的造化,臣女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太子,不让长公主失望。”   赵攸宜却摇了摇头:“苏小姐,你该做的不是不让本宫失望,而是不让你自己失望。”   苏婉茵抬头看着赵攸宜,面露不解。   其实,从今晚皇后娘娘宣布让太子纳她为良娣时就在思考,到底是何意。   思来想去,始终未能解惑。   但她猜,长公主总有她的用意。   比如,打听消息。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了。   “你没听错,你应该知道,太子出家数年,婚事一直未有着落,而你如今是太子府唯一的女人。”赵攸宜道。   苏婉茵仔细的听着,未敢打断。   “本宫见你第一眼便知你看似柔弱,实则心性坚韧,又重情重义,是极好的女子。”赵攸宜身居高位,比一般女子更多些上位者的霸气。   明明比苏婉茵没大多少,可说这些话是竟让人有种长辈对晚辈肯定的错觉。   太子身担重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身边不能没有一个一心为他好的知心之人。   京中形势复杂,各怀心思之人不少,苏婉茵来自风城,在京中无任何势力。   而且,她品性高洁,温柔重情,太子身边正需要这样的人,以润物细无声的温柔慢慢走进他的心。   只是,这样以来,苏婉茵也成了众矢之的,或许有人会将矛头对准她也未必。   所以,有些话,她必须告诉她,凡事有利也有弊。   苏婉茵听完,想起太子印在自己脑海里的身影,抬头看着赵攸宜:“臣女无悔!”   赵攸宜拍拍苏婉茵的手:“好,本宫会派人保护你,那些人以后便是你的人,任你差遣,也会安顿好你的家人,让你无后顾之忧,苏小姐,本宫信你。”   苏婉茵点了点头,幽幽烛光下,长发散着,衬得一张鹅蛋脸越发娇美可人。   京城的美人数不胜数,可像苏婉茵这般娇柔却不做作,聪慧却又重情的不多。   这一趟风城倒去的值得。   苏婉茵辗转许久才睡着,她习惯早起,第二日天未亮就起来了。   她记得昨日应下陪小公主用早膳,太子也会在。   她先去给长公主请安,赵攸宜昨日便知道她答应陪攸宁用膳。   攸宁一向怕生,倒是肯和她亲近,这也是好事。   攸宁本也要她一起,只是她想到太子也在,想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便说今日要留在宫中陪她用晚膳。   “本宫答应了陪母后用膳,就不同你去了。”   “是!”苏婉茵施礼退下。   苏婉茵并不知小公主的宫殿,是昨日的小宫女陪她去的。   这个小宫女叫茯苓,长公主昨日已将茯苓赐给她,如今已经是她的人了。   “苏小姐,春宁殿就在凤阙殿隔壁,离这里不远,那条路是去东宫的。”茯苓为苏婉茵指引道。   苏婉茵点了点头,在心里记下路线。   日后少不得要在宫中行走,能自己认得路是好事。   苏婉茵去的时候赵攸宁已经起床了,只是还未梳洗,虽醒了,看着却精神不大好。   “臣女来为公主绾发吧。”苏婉茵笑吟吟道。   赵攸宁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好呀,苏姐姐帮我梳。”   “臣女不会梳宫中的发式,为公主梳个臣女当地的可好?”   “当然好了。”赵攸宁没有出过宫,对宫外的一切都好奇,包括发式。   苏婉茵接过宫女手中的梳子,开始慢慢给她梳头。   小公主因为瘦弱,连头发都是黄黄的。   苏婉茵给她梳的发型极简单,上面两个花苞,下面细碎的头发编了两根小小的辫子。   也没有用之前的装饰,只用了两根红色的丝带,人也显得有精神了几分。   苏婉茵牵着赵攸宁走出来时太子的目光多停留了几分。   攸宁自幼体弱胆小,很少见她有这般开朗的时候。   苏婉茵给太子行礼时,他只是点头示意,未有过多言语。   春宁殿的膳食都是皇后亲自盯着的,今日的早膳为了照顾太子都是素的。   赵攸宁胃口不好,吃了小半碗粥就吃不下了。   她平日里也是这样,除了皇后娘娘也没人能劝得了她多吃,万一小公主心情不好,生病了,那可不得了。   赵承宣不善言辞,更不知如何劝。   苏婉茵看了眼赵攸宁碗里的粥道:“可是粥冷了,要再换一碗吗?”   赵攸宁摇头:“是我吃不下了。”   苏婉茵也不劝她多吃,只道:“公主昨日不是问臣女的家乡吗?”   赵攸宁立刻看向苏婉茵:“苏姐姐想起有好玩的事情了吗?”   苏婉茵摇摇头:“不是好玩的事,臣女的家乡几个月前遭了一场洪水,那时正值夏收,房屋,田园都冲毁了。”   赵攸宁哪里听过这种事,眼睛睁得大大的:“啊?洪水很厉害吗,那他们没了家怎么办啊?”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有得投奔亲戚,大多数都是随意找处地方搭个窝棚,暂且容身。”   “窝棚是什么?”   “就是用枯草树枝搭的一个小窝,大概只有床那么大地方。”苏婉茵用手比划了下。 第1082章 绝不妥协   “那么小啊!”赵攸宁无法想象那样的地方怎么睡觉。   “是啊,不止睡觉的地方小,还找不到吃的。”   “怎么会没有吃的?”   “家园冲毁了,哪里还有粮食,其实,就是没有洪水,赶上收成不好的时候,那些百姓也吃不饱饭……”   赵承宣没有打断二人的谈话,只静静的听着。   赵攸宁虽身体不好,但她是个聪明孩子,很快就明白苏婉茵话里的意思,默默的端起面前剩下的半碗粥。   赵承宣今日要离开,自然要去皇后宫中。   陆瑶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茶放下:“太子觉得苏小姐如何?”   “很好!”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已经是极高评价。   陆瑶也总算松了口气:“日子选的如何?”   太子这时纳良娣,一则为了稳住大臣们的心,再则,对那些小动作不停的大臣们也是一种敲打。   “那便下月初九吧。”那日是个好日子。   “也好,你定下日子,剩下的也好交给内务府去办。”陆瑶看着儿子,满是慈母的关爱之情。   这孩子的确如当年唐钰所言,和谁都不大亲近。   但她知道,她的孩子不是心思狠绝之人。   她派去照顾他的人说,他日日都为她和攸宁抄经书,以乞平安。   他只是不愿表达罢了。   她知道,他也是好孩子。   “多谢母后!”赵承宣行礼道。   ……   因为契丹使者的一封契丹百姓的求娶书,让朝堂炸开了锅。   赵恒差点当场翻脸,差点没上前将那两个契丹使者踹死。   “皇帝陛下,契丹这些年一直遵守盟约,没有侵犯过大齐一草一木,和大齐互通贸易,子民友好,契丹所有子民对大齐皇帝陛下感恩载德,奉若神明,他们希望大齐和契丹可以永远交好,所以,特送上万民书请愿书为我们王子求娶大齐长公主殿下为未来契丹大阏氏,求大齐陛下恩准。”契丹使者态度很是恭敬。   可是再恭敬,这些话在赵恒听来也如剜心割肉,啪的一掌拍在龙案上,只听咔嚓一声,龙案一分两半。   皇上年轻时脾气有多不好,大部分人都知道,就算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也亲耳听看到的人说过。   这会儿连龙案的拍断了,可见生了多大的气。   大臣们连忙下跪,高呼:“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那两个契丹使者也被吓懵了,不是说中原人都是温文尔雅,以理服人吗,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比他们契丹汉子都暴力。   一掌劈断龙案,真的是好俊的功夫。   两个使者越发觉得自己此行身负重任,一定要将大齐长公主娶回契丹,不然,契丹子民如何能继续过这样安稳的好日子。   这样一想,两个使者也跟着扑通跪下了。   按说,他们的身份是不用行大齐跪拜大礼的。   但,比起能把大齐长公主娶回草原做未来大阏氏,这一跪又算什么。   他们是替草原千千万万子民跪的。   魏铭看着那两个使者,不得不说,学了中原文化的蛮汉子真的变聪明了。   瑾儿有句话说的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用在此处极合时宜。   娶长公主?怕是做梦呢吧?   皇上为了大齐已经够隐忍了,否则,今日一掌劈断的就不是龙案,而是这两个人的脑袋。   曾江觉得这情况有些麻烦,这些野蛮汉子居然也知道万民书这种玩意儿了,学会攻心了,这是教会徒弟打师傅啊。   长公主殿下文韬武略,小小年纪便深得其舅舅真传,素有菩萨心肠雷霆手段之美名。   经她手的几个差事,便是朝中对她暂行太子之权有所挑剔不满的大臣也不得不说句完美。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日后由长公主继承帝位,她也会成为一代明君。   如此完美之人,小小契丹就想求娶,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皇上,臣不同意长公主下嫁,契丹既然诚心与我大齐交好,遵守盟约便是,何必多此一举,难不成我大齐不将长公主下嫁你们便不遵守盟约?”说话的正是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顾昭华。   顾昭华经过这些年历练,早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   他这话说的可一点不随便,言则,你若不服就打,想让我大齐长公主下嫁,没门。   “皇上,臣也不同意,要打就打,哪里那么多废话。”兵部尚书傅行之开口了。   如今镇守西北的是他的兄长傅宁之,要打就是一句话的事,哪里来的这么麻烦。   “我大齐公主绝不和亲,若公主和亲,要我大齐数万万男儿有何用!”赵煊如今底气也很足啊。   “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是我大齐原则,绝不妥协。”赵毓拂袖道。   “臣亦不同意!”   “不同意!”   ……   大臣们纷纷附和,甚至这里面不乏弹劾过长公主,说她越界之人。   契丹两个使者傻眼,他们真的是真心求娶,不是来搞事情的。   若不能替王子求娶大齐长公主殿下,他们回去也会没命的。   “大齐陛下,契丹是真心求娶,望大齐陛下恩准,我们一定会奉长公主殿下为我们草原的女神,绝不会让长公主在草原受任何委屈,将来大齐长公主的孩子必是未来可汗,这样,未来可汗的身体便流着大齐血液,两国必然万世交好,子民永享太平……”   他们也料到不会那么容易,也是早有准备。   连未来可汗有大齐血液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果然,此话一出,不少刚才还反对的大臣态度没那么强硬了。   长公主的确是文韬武略不可多得,但大齐人才济济啊,将来草原的霸主有大齐皇室血脉,的确是一劳永逸之法。   契丹使者此言一出,朝堂上吵嚷不停,赵恒直接走人。   大概是起身太猛,赵恒只觉一阵眩晕,险些晕倒。   可把下面的大臣们吓了一跳,皇上向来身体康健,可不能出事啊。   旁边的孙不二也吓坏了,这群契丹人真可恨,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虽然赵恒说身体无碍,陆瑶还是让人请了太医过来。 第1083章 危言耸听   “你也真是,和那些人动什么气。”陆瑶如此,显然是知道了朝堂的事。   “这才过去多少年,又张狂至此,欺我大齐无人了吗?”赵恒一拍桌子,把屋里的宫人吓得跪了一地。   “你别嚷嚷,吵得我耳朵疼。”陆瑶蹙眉。   赵恒纵然心里憋着天大的气,这会儿也不敢嚷嚷了。   “契丹欺人太甚,竟然妄想求娶攸宜,我如何能忍?被人欺负上门还要做缩头乌龟吗?”   “谁说他们求娶,我们便要嫁,凭它契丹什么东西。”陆瑶给赵恒端了杯茶:“消消火吧!”   不多时,文绪便来了,给赵恒把了脉:“无大碍,气血攻心,皇上以后莫要再动怒。”   “我都说了没事,你看你非要大惊小怪。”赵恒理了理袖子,浑不在意道。   “险些晕倒,还说没事。”   “皇上所练功法至刚至阳,血气本就旺盛,以后还是要切忌动怒,否则血气上涌对身体不利。”文绪交代道。   上位者难免忧思过重,若再血气上涌,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根本。   “好了,朕知道了,以后会注意,如此危言耸听吓皇后了。”赵恒说这话时不忘看了眼陆瑶。   文绪恭敬道:“是!”然后才拱手告退。   适才他是故意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这番话,否则,皇上根本不会注意。   果然,文绪才一走,陆瑶就紧张了:“还说没事,给你说多少次,控制情绪,不要动不动就动怒,就是不听。”   “我看现在激动的人是你,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赵恒这会儿不得不俯低做小的安慰陆瑶。   陆瑶知道这事时也气的摔了茶盏,宫人们哪里见过皇后娘娘发火,吓得不轻。   阖宫都知道,皇后娘娘脾气最好,这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惹皇后娘娘生气,不怕皇上要了他的命吗?   宫人们刚收拾好,皇上就回来了,孙公公说皇上差点晕倒,这可把皇后娘娘给吓的,连忙派人去请文太医。   契丹民风彪悍,不好控制,历朝以来都是心腹大患,送去和亲的公主也不少。   其实在先帝时朝中不少武将便反对和亲,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   因为当年十三公主的事,赵恒在还是太子之时便立誓,大齐不再有和亲公主。   上位后将兵权交回顾家,开设武科举,这些年出了不少少年将军。   如今的大齐兵强马壮,不惧一战。   只是,这一战也非同小可,如果战,那之前十几年的中原文化输入便付之一炬。   因为这不止牵扯到契丹,而是整个西境。   虽不能说牵一发动全身,但此事还需妥善处理。   “不如我们也派使臣代表朝廷前往契丹,一则代表我大齐诚意,再则也能让西境诸国看到大齐的态度。若真万不得已开战,那也非我大齐之过。”   “万事好商量,但攸宜绝不外嫁。”   ……   第二日早朝,朝堂再次吵了起来,一方觉得长公主和亲将来诞下有大齐皇室血脉的可汗更有利大齐一统大陆。   一方觉得中原文化已经传之各国,思想上迟早将他们征服。   正在争吵不休之时,赵攸宜突然出现:“儿臣参见父皇。”   赵恒看女儿突然出现,连忙道:“你怎么来了?”   “父皇,儿臣愿嫁往契丹。” 第1084章 气场全开   赵攸宜此言一出,刚才还因为此事吵嚷不休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赵恒几乎是腾的一下就从龙椅上起来了:“此事朕不准,退下!”   “父皇!”   “朕不准,还不退下!”赵恒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身子晃了下,手撑在龙椅上稳住身体。   顾昭华一阵紧张,差点冲上去,看到站在殿中央的攸宜道:“还不赶紧退下,你要气死你父皇。”   昨日因为那个狗屁契丹使者,五哥就动了大气,连文绪那个老东西都宣了。   攸宜也担忧父皇的身体,知道此时不易再多说,便先行礼退下。   她选在早朝时说此事,便是因为一旦开口,便再无转圜余地。   “此事不用再议,只要朕还是这大齐皇帝便绝不答应,退朝!”赵恒说完拂袖离去。   朝堂上大臣们连忙道:“恭送皇上。”   可没有一个人敢先走,面面相觑,有种无措的感觉。   这件事皇上的态度坚决谁都看到了。   刚才在朝堂上让公主下嫁最欢的几个大臣,皇上就差把他丢出去了。   李玄仁看大家都不离开,等不了了,转身疾步追上攸宜:“殿下!”   赵攸宜听出李玄仁的声音,微微点头道:“世子!”   李玄仁握了握拳:“臣下朝之后便去凤阙殿向皇后娘娘求娶殿下,我们一同长大,殿下应知我心意。”   李玄仁想了一夜,若长公主早有婚约在身,那便不用前往契丹和亲了。   他昨晚已经和父亲母亲商议,母亲是支持的,父亲虽未开口,但并不反对。   “玄仁!”赵攸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叫过他的名字。   李玄仁愣了一瞬,眼中燃起几分喜悦:“臣爱慕殿下已久,真心求娶殿下为妻,毕生珍之,护之,求殿下成全。”   李玄仁展开双臂,俯身再次拱手朝攸宜行大礼道。   “玄仁,你想护着本宫,可本宫想护着的是天下苍生,大齐江山,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臣明白,臣愿和公主一起护着苍生,担起重担,绝不让殿下失望。”李玄仁急急道。   他身为大齐男儿,如今更是骠骑将军,为大齐而战是他的使命和责任。   “你不明白。”攸宜表情凝重:“舅舅当年为走通西境之路,几乎拼下性命,好不容易西境太平这许多年,如今若要再起战事,父皇和舅舅用了二十年才换来的天下太平便毁于一旦!”   “殿下,大齐有数十万将士,我们每日操练,就是不希望大齐再有和亲公主,大齐将士不惧一战,臣等绝不同意公主下嫁。”   “我大齐当然不惧此战!”攸宜说这句话时表情是骄傲的。   继而转眸看向李玄仁:“但你可知若战事起,会死多少人,会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多少百姓会因此流离失所,多少家庭失去至亲,我大齐的将士要守护的是大齐的江山百姓,不是我赵攸宜!”   “殿下不嫁往契丹,西境未必就会乱起来,这些小国臣服我大齐多年,他们不敢反叛我朝的,此事皇上和众臣自能商议出最好的办法,殿下不必如此。”   “不敢?”赵攸宜抖了抖身上的裙衫,明明比李玄仁低了近一个头,可那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气势却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赵攸宜眼眸流转,以气场全开之姿看着李玄仁。   那眼神让李玄仁不敢不敬,因为他竟从赵攸宜身上看到几分皇上的风采气度,让他臣服。   “这些小国也曾依附前朝而生,而今前朝何在?若本宫嫁往契丹能免于一战,保西境太平,本宫有功社稷,利在千秋,如此方不辜负我大齐万民供奉,不辜负大齐长公主之尊荣。”   “玄仁,不论本宫嫁往契丹与否,你我都不可能,本宫乃大齐长公主,出入朝堂,绝不做任何不利朝廷隐患之事,你我相交数年,本宫言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求娶一事大可不必了。”   赵攸宜说完,转身离开,李玄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从高高的台阶上一点点消失。   魏铭本是要去凤阙殿的,却不想将两人的话听个正着。   他既是长辈,又是臣子,刚才的情势的确不好出来。   他虽是太子之师,但皇上皇后看重长公主殿下,便让一同教导。   长公主和太子一个八面玲珑,一个沉稳内敛,但俱是心怀天下,心怀大义之人。   长公主所言无差,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自然是最好。   只是攸宜这一去,只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若早知她学得如此文韬武略有一日要和亲而去,当初他倒不如不教她。   ……   “皇上,娘娘,长公主在殿外跪着求见。”秋霜着实是心疼。   陆瑶本是将她禁足在自己宫殿的,不想这孩子还是想办法出来了。   也是,如今她的人都听命于攸宜,她如何能禁得住她。   陆瑶叹气:“让她进来吧。”   攸宜进来再次跪地行礼:“儿臣不孝,望父皇母后恕罪。”   “既然知道不孝,还不滚回去禁足。”赵恒呵斥道。   攸宜自出生到现在最得赵恒和陆瑶宠爱,一直是他们的骄傲,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赵恒这会儿又气又心疼,脾气控制不住。   “爹爹!”攸宜一声爹爹把赵恒叫的眼睛酸痛,几乎要伸手将她扶起。   但想到她在朝堂说要嫁往契丹还是生气,这孩子就是故意的,她那么聪明怎会不知一旦在朝堂上说出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赵恒甩了甩袖子,收回了伸出的手。   攸宜的眼睛有些红,但并没有哭,她不能哭,她若一哭,爹爹和娘亲更不会同意了。   攸宜抬头看着赵恒和陆瑶坚定道:“爹爹,娘亲,攸宜不是嫁去契丹和亲,攸宜是要去征服那片草原。”   赵攸宜目光炯炯,带着一股韧劲:“儿臣自小便立志要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儿臣不是去做草原的大阏氏,儿臣是要做草原的太阳,阻止草原的厮杀,一统草原部落。此乃攸宜所愿,望爹爹、娘亲成全。” 第1085章 七情六欲   陆玉庭知道攸宜在朝堂说愿意嫁往契丹的消息便急急入宫。   陆玉庭乃当朝太师,又是皇后娘娘三哥,宫人自不会拦。   刚走到殿外便听到攸宜这番话,陆玉庭脚步顿住,神色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内疚。   也许,当年的谷主令不该给攸宜。   攸宜这孩子性子执拗,一旦认定的事,绝不会回头。   此事只怕难以转圜。   小宫女要行礼被陆玉庭挥手拦住,缓缓的转身,终是没有进去。   攸宜话落,回应她的是长长的沉默,房间里死一般的安静。   陆瑶眼神复杂,是她做错了吗?如果她当初没有提出选拔女官,阻止攸宜出入朝堂,是不是她就不会有这些建功立业的想法?   这样攸宜就只是他们的乖女儿,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日要穿什么样的衣衫,戴哪个钗环?而不会有今日之忧。   赵恒听的很清楚,攸宜说她要做草原的太阳。   攸宜虽出入朝堂,但并不是玩弄权术之人,她心里装的是大仁大义。   一颗如此耀眼又有皇室血脉的大齐长公主便是择一凡夫俗子为婿,太子容得下她,那些大臣们也容不下她。   如此看来,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害了她,早知如此,他便只让她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便好。   是他之过,是他之过。   赵恒只觉胸口锥心之痛,口中一股腥甜不受控制的从口中喷出,接着便晕了过去。   “赵恒!”   “父皇!”   “皇上!”   数道声音,都透着紧张。   皇上一向身体康健,突然吐血晕倒,谁不害怕。   “快,传御医,让文绪过来。”一向镇定的皇后娘娘声音变得颤抖慌乱。   赵攸宜方才没哭,可看到父皇晕倒,眼泪一下出来。   说到底,她再坚强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父皇,父皇!”赵攸宜跪在赵恒身边,失了平日的冷静。   “父皇,你快醒来,好不好,攸宜害怕了。”   陆瑶看女儿如此内疚,搂过攸宜,攸宜顺势趴在母后腿上:“母后,父皇是不是怪攸宜自作主张了?”   “你父皇他没有怪你,他是心疼你。”陆瑶轻轻抚摸着攸宜的头发。   几个孩子,他最疼的就是攸宜,怎么会怪她。   他这是在和自己怄气,怪自己没有未卜先知,将事情弄到今日这种局面。   也是她生了攸宁之后过的太安逸,将事情交给攸宜去做,才害得她小小年纪便要承担这些。   陆玉庭还未出凤阙殿院子便看到孙不二急匆匆的出来,一阵风似的往外跑。   陆玉庭顿觉不好,拦住了要行礼的孙不二道:“出了何事?”   “皇上吐血晕倒了……”   孙不二话音未落,陆玉庭已经折回去了,那速度之快,孙不二只看到太师飞舞的银丝。   陆玉庭也来不及行礼,直接冲过去,先为赵恒把脉,脉象有些紊乱,不过还好,未伤及心脉。   陆玉庭先用内力让他脉象平稳,他虽精通毒术,但医理却不及文绪,还是等文绪看后再说。   “未伤及心脉,你们别担心。”陆玉庭安抚道。   “真的没事吗?”攸宜看着舅舅,陆瑶的目光也落在陆玉庭身上。   “无碍,待文绪看过后再开方下药。”   文绪昨日才叮嘱皇上勿要动怒,这才过了一日就吐血晕倒。   一向圆滑的孙公公流着眼泪,一向镇定的文院判背着药箱一阵跑,真乃奇观。   不过,没有人笑得出来,皇上吐血晕倒,搞不好整个太医署都要陪葬。   上次整个太医署人仰马翻还是皇后娘娘生产时,虽过去数年,仍记忆犹新。   大家心中默默祈祷,皇上可千万不能有事。   天气本来就热,文绪也年纪大了,跑得是气喘吁吁,可也顾不上这些,连忙为皇上诊脉。   文绪神情紧张,他一蹙眉甚至连呼吸都揪着所有人的心。   “父皇可好?”攸宜看文绪诊完脉,这才敢开口。   “皇上将淤血吐出反倒是好事,只是近期切记莫要再动气了。”   做大夫的最怕遇到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的病人了。   文绪用针灸为皇上疏通脉络,不久之后便醒了。   交代了几句便下去熬药,今日的药他得亲自盯着。   “父皇!”攸宜红着眼睛。   一句父皇出口,父女二人皆沉默。   陆瑶看着攸宜,心疼的厉害。   自己的女儿他清楚她的性子,她为父皇担忧,为父皇流泪,但却独独不说自己错了。   “爹爹没事。”父女俩似乎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嫁往契丹一事。   但他们心里清楚。   落棋无悔!   攸宜扶着陆瑶出去,殿内只剩下师兄弟二人。   赵恒靠在榻上,一向强悍的人,难得透出几分疲惫和柔弱。   “师兄若想骂便多骂我几句。”陆玉庭心中也不好受。   有些事不搁在自己身上,无法有那种感同身受。   他当初把谷主令给攸宜,传授她本领,并未想过会有今日。   “骂你什么?”赵恒有几分自嘲。   最该骂的难道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   若论公,身为皇室子弟,自应有这种敢为天下先的承担。   可他除了是皇上,还是一个父亲,有七情六欲有私心。   他想女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平安顺遂。   “师兄,也不是没有办法,找一个和攸宜骨骼近似的女子,用换脸术……”   赵恒摇头:“攸宜不会同意,也许这对她而言是好事。”   攸宜的出身,经历都不会让她甘于平淡的过一生。   正如她所言,她有理想,有抱负,她要征服草原。   既然她想,便让她放手去做,他这个做父皇的支持她。   陆玉庭突然想到契丹大祭司的那个预言,难道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长公主下嫁契丹一事朝廷虽未宣布,但差不多已经定下。   陆瑶近日茶不思饭不想,却不想竟有个更坏的消息。   弟弟陆玉昇自因为大风渡一事离家后再未归,还是一个小乞丐捡了他的玉佩拿去变卖,那当铺正好是方家的,认出玉佩上的族徽。   顺着线索查下去这才知道,原来陆玉昇看到有小孩落水,只是正值涝季,水势急劲,陆玉昇救了那小孩之后被急流冲走了。 第1086章 成就大业   那个小乞丐是在河岸下游捡到陆玉昇的玉佩的。   再加上当日围观者的描述,的的确确错不了。   陆家二老老来得子,都年事已高,陆夫人听说儿子溺亡直接晕了过去,陆老侯爷已经在祖宗祠堂前跪了一夜了。   陆伯山头发一夜全白,跪在祖宗牌位前悉数自己罪过。   他征战沙场,杀人无数,这难道是老天对他的报应吗?   这边儿子之死打击未消,又从外面传来攸宜要嫁往契丹的消息。   陆伯山出了祠堂连衣服都没有换就急匆匆的进宫了。   他当年亲眼目睹十三公主自刎,便立下誓言,大齐绝不再有和亲公主。   如今,天下盛世,国泰民安,兵强马壮,竟然让他的外孙女嫁去契丹,赵恒是疯了吗?   老侯爷怒气冲冲,从宫门到宫里一路无人敢拦,一路往华清殿而去。   正要上台阶之时被一道声音拦住:“外祖!”   陆伯山回头,正是攸宜。   “攸宜,你来的正好,走,随外祖去见你父皇,外祖替你做主。”陆伯山粗着嗓子道。   “外祖,你的头发……”昨日传来小舅舅死讯,她也着实大惊,本打算今日出宫的,不想,外祖先入宫了。   “外祖没事!”陆伯山仍当攸宜是孩子般安慰。   “外祖许久未去攸宜宫中,不如去坐坐吧?”赵攸宜道。   陆伯山看了眼前面的华清殿,点了点头,也好,一会儿再去找赵恒算账。   “外祖应知我乃现任鬼谷谷主,而舅舅当年曾收契丹王子为徒,虽素未谋面,但若论起来,他正是攸宜的师兄。”赵攸宜亲自给外祖沏茶,娓娓道来。   “你舅舅当年收徒不过形势所迫,他的真正授业之师也并非你舅舅,攸宜,你只是个孩子,这些和你没有关系,外祖和你父皇说,你放心,外祖给你做主。”陆伯山当年对和自己未有血缘关系的四公主尚且在朝堂据理力争,更何况自己的外孙女。   “外祖,其实嫁往契丹是攸宜自己的决定。”赵攸宜神情执着。   陆伯山不可置信的看着攸宜,很快明白过来。   攸宜乃瑶儿第一个孩子,便是赵恒那厮狠得下心,瑶儿也会拼命护着,不会眼睁睁看着攸宜嫁往契丹。   除非,她自己愿意。   “外祖,契丹八部之间混战数百年,几大姓氏这数百年都坐过可汗之位,便是有我中原文化熏陶仍是内战不断,外祖,攸宜不是去和亲,攸宜要一统草原,希望中原和草原之间再无疆域之分,共创盛举。”   ……   陆伯山终是没有去华清殿,来时的怒气此刻全部化为了沮丧。   是他老了吗?   他知道攸宜这样做没错,可为何却难以接受。   “殿下!”崔思如从外面进来。   “可有消息?”赵攸宜问道。   崔思如摇头:“臣派人查到的消息和外面所传差不多。”   “继续派人顺着下游找,便是死……也要见尸。”赵攸宜不相信小舅舅就这么没了。   “是。”崔思如说完并未退下。   赵攸宜看着她:“还有事?”   “臣愿追随殿下前往契丹,成就殿下大业。”崔思如突然单膝下跪道。   “不行!”赵攸宜反对。   崔思如乃崔祭酒独女,上官大人怀着崔思如之时难产出血,伤了身体,再未有孕,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   “殿下,臣父亲母亲已经同意,臣知殿下鸿鹄之志,早立誓追随,殿下有朝一日要做草原女帝,一统契丹八部,若殿下不嫌弃臣,臣愿做女相,此生辅佐殿下,永不背叛!”   赵攸宜没想到崔思如竟懂她,也是,她自三岁进宫与她为伴,整整十三年,没有人比思如更了解她。   “臣等亦愿追随殿下!”   甘棠,凤箫等人也都跪下。   他们其中有母后从福安堂挑的孤儿,也有世家贵族之女,身上都背负着家族重任。   若随她前往契丹,只怕十年内未有机会回中原。   而此去,前路如何,她也未知晓,她并不想带着她们一同去赌自己的野心抱负。   “臣等愿追随殿下成就大业,求殿下成全!”   她们再次请愿,且态度坚决。   攸宜从她们眼中看到的是同自己一样的抱负。   “本宫要做的是前人未做过之事,前途未卜,也许会成功,开创新的秩序,可也许会功败垂成,遭到反噬,你们还愿意追随吗?”   “臣等无悔!”   “本宫这里准了,只是,若你们家中父母不同意,便不要自作主张,一意孤行,本宫要带着祝福前行,而非怨憎。”   “是!” 第1087章 靠脸吃饭   赵攸宜打开疆域图,看着那片草原的位置,用手指在那里圈了个圈,那里将会是她人生新的开始。   她会改写契丹八部的命运,在这片草原上留下她赵攸宜的名字。   用晚膳的时候,赵承仁来他宫里了,眼睛肿得像个桃子,明显哭了好久。   陆玉昇离家多日未归,陆九思派了人去找,赵承仁也带着人从另个方向找。   赵承仁找了几日没有消息,想着应是方向错了便带着人回京。   本想去问陆九思那边可有消息,可刚到陆家门口就看到了白绫。   他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哭着喊着就跑进去了。   进去才知道是小舅舅。   他当时整个人懵了,跟着哭成了傻子。   他是舅舅带大的孩子,和舅舅最亲,以前小时候不懂事,看上舅舅什么东西总问舅舅,等你死了,这东西能不能给我。   舅舅答应的时候他总是高兴的很,如今舅舅没了,留了一堆东西给他,可他高兴不起来了。   进宫想找长姐哭诉,又听说长姐要嫁往契丹。   赵承仁觉得自己的天彻底塌了。   平日里最护着他的除了舅舅就是长姐。   他最亲的两个人都离开他了。   赵承仁最爱笑,笑起来那一对酒窝和陆玉昇一模一样,便是天大的烦恼看了这样的笑容也消了。   父皇虽然总骂他没出息,但他每次一笑,父皇就舍不得打他了,最多骂他一句二傻子。   赵承仁和陆玉昇两人没少凭着一副好相貌出去骗吃骗喝,绝对的靠脸吃饭。   可一个最爱笑的人,今日哭得像个孩子。   “长姐,我再也没小舅舅了,长姐又要去契丹,我好难过,长姐能不能不去……”赵承仁只是没心没肺,不是傻。   他知道不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若是万一呢,万一长姐改变主意了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长姐有,你也有,承仁,你要学着长大了。”   “长姐能不能等等我,能不能等我长大。”赵承仁抽泣着看着赵攸宜。   契丹那么远,他就不能随时见到长姐了。   赵攸宜笑着整了整弟弟的衣冠:“长姐虽不能看到承仁长大封王,但长姐相信承仁会是一位好王爷,定能辅佐太子,成就伟业。”   “我可以吗?”父皇总骂他是二傻子。   “当然可以,长姐怎会骗你。等你长大,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也可以去找长姐,长姐就在大草原以最高礼仪接待你。”赵攸宜安慰道。   “真的?”   “当然!”   “听说那里有烤羊腿,许多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一望无垠的草原像海浪一样……”这些都是赵承仁听陆九思说的。   记得那日陆九思吟了首诗叫什么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那时小舅舅也在,还说九思这首诗做的不好。   一会儿四个字,一会儿三个字,一会七个字的,一点都不规整,夫子听了都要打人的,还不如他五岁时的水平。   当时九思一阵沉默,也没说什么,不过他倒是觉得还好,虽然不规整,但挺押韵的。   如今,小舅舅不在了,那大草原烤羊腿的美景应是再见不到了。   赵承仁想到这里又想哭了。   攸宜嫁往契丹的日子定下了,九月初九。   从大齐到契丹路上差不多就要大半年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圣元二十年秋,八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太子殿下纳良娣,东宫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只是纳良娣而非娶太子妃,不用行夫妻拜天地之礼。   苏婉茵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房间,房里燃着红烛,太子殿下却迟迟未至。   “小姐,太子殿下应不会来了,要不小姐先休息吧?”春桃道。   苏婉茵摇头,这里是东宫,她既入了东宫便要守东宫的规矩。   她此后一生,是好是坏,皆由那个男人而定了。   “那若是太子殿下一直不来呢?”   “那我便一直等,春桃,日后你不能再用以前称呼了,随她们一般唤我苏良娣吧!”否则,在这深宫之中,条条框框诸多,春桃若是不小心犯了错,她未必护得住她。   “是奴婢疏忽了,良娣放心,奴婢再不会犯了。”春桃机灵道。   主仆俩正说着话,门被推开了,苏婉茵朝门口望去,等看清来人,连忙起身。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赵承宣今日虽未着僧袍,但仍是素色的衣衫,与这房中倒显得格格不入。   “平身吧。”赵承宣的语气未有半点起伏,仿若今日的一切喜庆皆和他无关。   苏婉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虽听过民间的嫁娶,但他们又和那些不太一样。   可若什么都不说难免显得怠慢,便倒了杯茶给他,然后安静的立在一边。   过了许久,只听太子开口:“明日一早孤便要走,孤不在府中,你若有事可找傅嬷嬷或者刑詹事。”   “是!”苏婉茵顺从道。   “好了,你早些休息,孤还有些事要处理。”   “恭送太子殿下。”   赵承宣点了点头,似是对苏婉茵知进退不粘人这点很满意。   女子若不能像长姐那般出入朝堂,便像这般柔顺听话也好。   最怕的便是那种自作聪明,聒噪乱事的。   太子走后房间又剩下主仆二人,春桃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刚才行完礼就一直低着头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太子这就走了?”春桃道。   “他若再不走,只怕你要窒息而亡了。”苏婉茵打趣春桃。   “奴婢,奴婢这不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威仪,太,太紧张了吗?”春桃以前真没想到自己一个乡野奴婢竟还有进京的一日。   不但进宫了,还见到了长公主,太子殿下这样的大人物。   她这应该算做奴婢里最有出息的了吧。   若是有朝一日回风县,这些都够她吹好些年。   “太子应不会再来,你也下去休息吧。”苏婉茵道。   “良娣,奴婢今日是要守夜的,绿枝姐姐说奴婢同良娣一起长大,第一日守夜便交给奴婢。”春桃道。   绿枝便是长公主赐给她的两个奴婢之一,另一个名唤秦桑。   苏婉茵点了点头,如此安排甚好,果不愧是长公主宫中出来的。 第1088章 地狱不空   苏婉茵第二日不到卯时便起床了。   她记得太子殿下说,晨起便走,她想做顿早膳给她,怕时间来不及,便早早起床。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更多的,她也做不了。   外面有轮值的宫人,很快便将她引到了厨房。   苏婉茵不懂京城的小吃,不过母亲是江南人,所以她也会做些江南那边的家常口味。   虽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在家中时,她也会为爹爹和弟弟下厨,勉强还能过得去。   太子是出家人,不能沾荤腥,苏婉茵做的都是素食。   素馅儿的水晶包,还有豆腐汤,又做了几样糕点。   怕太子殿下吃不惯,甜口的和咸口的她都做了些。   苏婉茵虽和太子接触不多,但她发现太子不喜人打扰,若是她巴巴的靠前,反倒惹他厌恶。便让厨房的人送了过去。   赵承宣只觉得今日早膳的味道和之前厨房送来的好像有些不大一样,大抵是换了主厨,不过并未过问。   赵承宣昨日已经和苏婉茵说过今日会离开,并没有派人让她送行,用完早膳便直接离了东宫。   不过,赵承宣并没有出宫,而是去了长公主宫里。   他到时听宫人说长公主还未起床,便安静的在外等着,不让人吵醒长姐。   赵攸宜醒来,听说太子在殿外,只随意的将头发挽起便出去了。   太子坐在葡萄架下,阳光透过藤曼丝丝缕缕的落在他灰色的僧袍上。   赵攸宜一下想到了从前,这棵葡萄树还是父皇带着她和当时才六岁的太子殿下一同栽下的。   只是一年后太子便出家,这些年他也极少回宫,便是回宫也都错过了葡萄成熟的时候。   不过,今年之后,她也吃不到它结的葡萄了。   赵承宣听到脚步声起身行礼:“长姐。”   “今日可还要回寺里?”赵攸宜在他对面坐下。   “一会儿便走!”赵承宣道:“长姐其实不必如此,承宣一定能护好长姐。”   赵攸宜笑了,看着他道:“长姐当然信你,但长姐也相信自己此生不甘庸庸碌碌,平凡度日,将来必要史册留名,流芳千古。”   赵承宣看到长姐眼中耀眼的光芒,想起《地藏菩萨本愿经》中的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卷经书乃臣弟手抄,今日赠予长姐,愿长姐求仁得仁,早日得偿所愿。”赵承宣来之时便知道劝不住长姐,但他还是想来一趟。   他想来看一看,当年同长姐一起种下的葡萄树有多高了。   当初种树之时,长姐还说待结了葡萄,他们一起在藤下纳凉吃葡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竟一次也未有过。   如今倒是能和长姐一同坐在树下,只是早过了葡萄成熟的季节。   只怕,此生再无机会了。   他这一十六年没什么遗憾之事,可此后,未能和长姐一起品尝当年种下的葡萄将是他此生之憾。   “承宣,长姐走后,你为长,父皇母后,弟弟妹妹长姐便交予你照顾了。”   “臣弟谨遵长姐旨意。” 第1089章 自行离去   圣元二十年九月初九,长公主出嫁。   百官叩首,万民相送,皇上钦赐鸾驾,城门大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堪比皇上出行。   赵攸宜一身红色如意云纹镶边的锦袍,头戴九翚四凤花冠,冠前垂着一面赤金珠链,面容若隐若现地藏在珠链后。   虽看不清面容,但能想象到是如何的芳华绝代。   帝后站在宫墙上,看着送亲队伍渐行渐远。   陆瑶闭眼,深吸了口气,这一去,只怕再难相见。   赵恒拉过陆瑶的手,紧紧的握住:“攸宜是去开疆扩土,开辟自己的天地,你把她教的极好,她会是我们的骄傲。”   赵恒自那日吐血醒来,是真的遵了医嘱,再没有发过脾气。   因为,心疼得已经麻木了。   最痛的一刀已经扎进去了,剩下的,再没感觉了。   “我上次站在这里是十七年前,我在这里看着夏竹离京,如今是我的女儿……”   “待太子继位,我们便去草原看她。”赵恒承诺道。   他一直说要带窈窈去西北看看,可转瞬二十年过去,竟再未有机会。   赵攸宜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她让马车停下,从鸾驾上下来,撩起袍子,缓缓跪下,朝着宫墙叩了三个头。   父母在,不远游,更别说远嫁,终归是她不孝。   但她不悔!   昨日舅舅来找她,问她可后悔,若悔了,他有办法。   她亦是这样回答舅舅,不悔!   她将鬼谷令牌还给舅舅,她远离中原,此关系到鬼谷千年基业,非同小可。   “攸宜长大了,连天下江山都背负得,这个小小谷主令又算什么,收着,也许你还需要它。”陆玉庭没有收。   “那攸宜暂且收着,待有合适人选,再行传承。”   ……   “殿下!”   一声殿下打断攸宜的思绪,她回头,李玄仁不知从何处出现。   “你怎么在这里?”   “臣在这里等候公主鸾驾。”他已经留了书信给父亲母亲,想必他们能理解他。   攸宜看到李玄仁背上的包袱瞬间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赵攸宜拂袖,面容也冷了下来,因为发怒,发冠上的珠链晃动的厉害:“胡闹,镖骑将军如此是要本宫派人将你押回京吗?”   “臣只想和崔大人一般陪伴公主左右,绝无非分之想。”   “有没有非分之想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做出这一片情痴的模样是给谁看,置本宫于何地,又置李家于何地?”   “李玄仁,当你接下镖骑将军的重任,你这具身体便不只是你自己,你先是我大齐镖骑将军才是李玄仁,若再上前一步,本宫立刻以叛国之罪处决你,若你不怕连累你李家满门,尽可上前,甘棠,通知护城军大人。”   赵攸宜说完上车,一丝余地都不给李玄仁留。   李玄仁朝车子靠去,甘棠拔剑挡住他去路:“李将军,你打不过我,自行离去吧。”   车队继续前行,李玄仁杵在那,如同雕像,只是到底没有再朝前迈一步。   李老将军接到消息,策马急急赶来,看到儿子定定的站在那里。   本来一腔的怒气,可看到儿子这般,倒是不忍责怪了。   “玄儿,我们李家没有这个福分,忘了吧!”   ……   “殿下方才为何那般疾言厉色。”连叛国之罪,满门抄斩都说出来了。   “本宫不想辜负他的情意,更不想欠他。”   “那公主对他……”崔思如一直想问公主到底喜不喜欢李玄仁。   他们几个都是一同长大,李玄仁喜欢公主谁都知道。   可公主……公主的心思她看不破。   公主这些年刻意的和李玄仁保持距离,若真一点也不喜欢又何故如此。   赵攸宜笑了笑,看着官道两边有几簇菊花生的正好:“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黄巢虽最终兵败狼虎谷,但他这首诗本宫倒很是喜欢,也很应此刻之景。”   崔思如看向马车外:“是臣逾越了。”   崔思如也明白了殿下的心意,殿下也许喜欢过李玄仁,但他所占的位置太小了,小到无法和殿下心中的天下大业相比。   相见不如不见,何必为谁改变,天涯之渊,海角界线,亦是无缘。   “你呀,太小心了,思如,从今日起你我同舟共济,开辟我们自己的未来。”   “此情此景,臣也想起一句诗,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崔思如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同时回头。   再见是为了更好的征程。 第1090章 无情的很   赵承宣站在山腰,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眼前路过。   旁边的小和尚寂空道:“师兄,你确定不要下去吗?”   赵承宣没有开口,直到要离开时才道:“你的心不够静,回去多抄几卷经书!”   寂空:关他什么事,他就是陪他过来的。师父,他要找师父去。   赵承宣脚步不疾不徐,一步步往回走。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该挽留的也挽留不住,不如不见,这样就很好。   赵承宣回到山上时,东宫的内侍也在。   今日是重阳,他们是来送重阳糕的。   “府中可好?”赵承宣道。   “一切都好。”小内侍道。   以前偌大一个东宫也没半个主子,都是他们一群奴才大眼瞪小眼的也没意思。   如今良娣娘娘入府,虽殿下自成婚第二日离开便再未回府,但东宫好歹也算有个主子了。   苏良娣人很和气,有时还会做糕点给他们这些奴才们尝。大家都很喜欢苏良娣,连小公主都常常来东宫玩。   “殿下,苏良娣为您做了两身衣服,还有驱蚊的药草。”小内侍看着赵承宣的脸色说话。   毕竟,太子殿下的衣服都有专人服饰,里面的里衣也一样。   赵承宣脸上看不出喜怒,小内侍心里却是提心吊胆的。   听到太子说一起放下吧,这才放心。   小内侍有心为苏良娣说两句好话,但到底还是没那个胆子。   也是奇怪,太子殿下是出家人,也从未发过脾气,在东宫时也是极好伺候,可人人都怕他,不敢随意靠近。   小内侍走后,赵承宣打开包袱,里面放着两身浅灰色的僧袍,用料也是一般的用料。   这种普通的料子,且又是这般颜色,只怕宫中没有。   看来,她在东宫很得人心,竟能支使得了采买的内侍为她办事。   有两包草药,不过并未做成香囊,而是放了个小小的香炉。   山上这个季节的确还有蚊子,她倒是想的周到。   重阳糕做的很精致,想必也是她的手艺。   母后喜欢吃糍粑,宫中的御厨为了讨好,一般重阳糕也会做糍粑。   赵承宣留了两块,剩下的让寂空拿去分了。   寂空才十一岁,是方丈慧善(唐钰)在山上捡的孩子,自小在寺里长大。   若真论起来,寂空才是慧善的第一个徒弟,可慧善年纪小,再加上前面有个有佛缘的太子殿下,谁敢把他排在太子之前,命中只能做师弟了。   寂空刚才还有点埋怨师兄无情的很,这会儿得了糕点又满心欢喜了。   寂空没有忘记师父,特意留了两块给师父送去。   “师父,这是东宫送来的糕点,师兄分给我们了,师父尝尝?”   寂空虽然在寺中长大,但到底还是个孩子,盼着东宫的人能多来,因为每次都能送不少好东西。   但师兄是个不会享受的,大多都让他们分了。   今日这个重阳糕倒是和去年送来的不一样,不过味道很好。   “东宫来人了?”慧善道。   “是,不过已经走了。”   慧善点了点头:“叫你师兄来一趟,为师有事要交代他。”   “是!”   太子殿下便是出家多年也是个性子高冷的出家人。独独对慧善亲近些。   慧善猜,大抵是看到寂空便想到自己的弟弟妹妹。   所以,平日慧善有事情都派寂空通知。   不久,赵承宣便到了。   “师父!”赵承宣双手合十行礼。   “今日是重阳,寂静你可要下山一趟?”慧善道。   今日不止是重阳,还是长公主出嫁的日子,想必对宫中来说,不是个好日子。   “寂静是出家人,下山不利修行。”赵承宣平静道。   “既如此,也罢,为师今日之后要闭关,寺中一切事务便交由你打理了。”   “是,师父!”   ……   宫中气氛不大好,往年的重阳佳节都有宫宴,今年哪个还敢提。   凤阙殿里寂静一片,连秋霜这样资格老的姑姑也不敢乱说话。   帝后坐在殿内已经一个上午了,两人都不说话,谁也不敢上前打扰。   赵攸宁是和苏良娣一起到的,不过苏良娣并未进去,这个时候也只有攸宁公主敢上前了。   陆瑶看到攸宁想起了攸宜小时,也是这般大小,已经小大人似的坐在她身旁学着处理政务了。   后来,攸宁出生,便将一切政务都交给了她,那时她也才十岁,处理起政务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陆瑶想及此,又觉眼睛酸涩,可攸宁在呢,她这个做母后的自然不能哭。   “母后,攸宁陪着你。”赵攸宁抬头看着母后。   陆瑶将女儿搂进怀里:“攸宁乖,可用过午膳?”   “吃了重阳糕,攸宁想陪父皇母后一起用。”   “重阳糕?”糍粑难消化,这种东西攸宁是不能吃的,下人应该不会如此不懂事,让攸宁吃这些。   “不是糍粑,是苏姐姐和攸宁一起做的重阳糕,父皇母后可要尝尝?”赵攸宁一脸期待道。   “哦?攸宁会做糕点了?”陆瑶有些惊喜。   “是啊,母后要不要尝?”   攸宁没有告诉母后,其实今日她早早就起来了,还送了重阳糕给长姐。   她想长姐记得重阳糕的味道,记得她,记得父皇母后。   长姐说过,她会回来的。 第1091章 关系不大   而赵攸宜此刻正在吃攸宁做的重阳糕。   唇角着勾着一抹笑意,眼睛里满是温柔。   “味道还不错,没想到小殿下手艺如此好。不过和往年宫中做的不一样。”崔思如道。   崔家乃皇上宠臣,她母亲上官大人又得皇后娘娘重用,宫里的赏赐,崔家自然是不缺的。   赵攸宜又咬了一口,味道的确好,还知道她不喜过分甜腻之物,特地少放了糖,没有完全掩盖菊花本身的清苦味,吃完口齿留香。   攸宁年纪尚小,自不会记得她这些喜好,而且,这重阳糕也和往年有所不同,应是苏婉茵教她的。   “苏良娣也是有心了。”赵攸宜笑笑。   她不过在长公主府住了月余,竟连这些细节都注意到了,可见是个聪明人。   “苏良娣是个聪明人。”知道太子殿下不在宫中,长公主又远嫁,她要在宫中生存,的确要找个靠山。   东宫虽只有一个女子,但她并非太子妃,不算皇后娘娘的正经儿媳,若以儿媳之礼侍奉于理不合。   也唯有小公主了。   “聪明人才知道如何存活下去。”苏婉茵愿意宠着攸宁,或许有私心,但更多的大概是在攸宁身上能得到些许慰藉。   苏婉茵有个和攸宁差不多大的弟弟,远离亲人的滋味,她此刻明白。   “殿下说的是,若那苏良娣是块朽木,也不能入殿下法眼。”能在宫里活得好的,哪怕是个宫女都不能小觑。   “本宫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母后让本宫找的人找到了。”   人的眼睛骗不了人,那么有情有义的孩子,除非被欺负狠了,否则,永远是盈盈若水的。   她留了秦桑和绿枝做她的贴身女婢,她不懂的,她们会提点她。   ……   太子再回宫已经是元日家宴,仍旧是一身僧袍。   苏良娣坐在小公主旁边,赵攸宁现在十分黏着苏婉茵,做什么都要和她一起。   苏婉茵也十分有耐心,真心对攸宁好,陆瑶一开始还不大放心,如今也渐渐放心。   苏婉茵做的一手好菜,倒是能哄着攸宁多吃些,这一个冬日就生病了一次。   也是那次,苏婉茵和陆瑶一起衣不解带的照顾攸宁,陆瑶这才放下戒心。   对攸宁这么好,便是有些自己的私心又有何妨,陆瑶也愿意给她一份体面。   从那之后,苏婉茵倒是也常来凤阙殿走动,不过,很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每次来都不会待太久。   每个月东宫的内侍按例上山时,苏婉茵也都会准备些东西,或是鞋袜,或是棉衣,倒也不会刻意派人送,和东宫的东西一起送过去。   她入东宫到现在,这是苏婉茵第二次见赵承宣。   似乎比上次长高了些,上次送去鞋袜按的是以前的尺寸,也不知合不合脚。   “苏姐姐?”赵攸宁唤道。   苏婉茵这才回神:“公主!”   赵攸宁掩着嘴笑:“苏姐姐看我太子哥哥都看呆了。”   赵攸宁最近换齿,前面两颗门牙都掉了,她觉得样子丑,每次笑的时候都用手掩着。   童言无忌,可苏婉茵却顿时红了脸,幸好她声音不大,只她们两人听得到,否则真要闹笑话了。   苏婉茵有些紧张的朝太子方向看去,正好他的目光看过来,苏婉茵迅速的低下头,端起桌上的酒,一下子喝了。   酒有点辣,她喝的太急,差点呛到,只能低着头,拿着帕子掩着嘴,生怕失态。   赵承宣的目光极淡,他也看到了苏婉茵,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赵承宣虽然离还俗还有一年多时间,可因为他已纳良娣,关于太子妃人选朝堂上又议论起来。   东宫太子本就不在,偌大一个东宫不能被一个良娣做主。   苏婉茵虽然为人低调,但盯着太子妃位置的人太多。   再加上她出身低微,想踩着她上位的人太多了。   不过,苏婉茵并不想这些问题,她只是一个小小良娣,他们愿踩就踩呗,人家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是出身低微。   反正谁当太子妃都和她关系不大。 第1092章 一切都好   苏婉茵知道,自己的身份做良娣已经是高攀,人要知足常乐。   就现在的日子比在风城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不会快乐,也会让别人觉得为难。   今日的元日宫宴都是赵家人,气氛一片和谐。   苏婉茵第一次见皇上的几位兄弟,百姓口中高高在上,贵不可攀的人物,看起来都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赵攸宁在旁边给苏婉茵介绍,这个是六叔,那个是七叔,七叔不但是七叔,还是姨父。   就像舅舅不但是舅舅,还是姑父,总之呢,听着很复杂,其实很简单。   当别人看过来时,苏婉茵也会投以微笑,这些大多是长辈,便是不是长辈也出身高贵,她都得罪不起。   不过,苏婉茵也能感觉出来,这些人对她并无恶意,几位郡主看起来好像也和她一般大小。   她们的身份比风城的那些知州知府的女儿们身份不知高贵了多少,可是在她们身上,并没有那种看不起人的傲气。那种优雅尊贵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赵攸宁宴会到一半便被嬷嬷带走了,她本想陪着一起的,皇后娘娘让她留下。   意思很明显,太子难得回宫,让她多留一会儿。   皇后娘娘是好意,又是为她着想,苏婉茵自是感激的。   晚上,太子回了东宫,她看太子宴上并未吃多少东西,便去厨房下了碗素面让人送去。   赵承宣正在书法抄写经书,这是他每日要做的事,不能间断。   冒着热气的素面,上面放了青菜,看起来很是不错。   赵承宣今日宫宴的确吃的不多,这会儿也饿了,面条来得也是时候。   “搁着吧,孤一会儿吃。”赵承宣道。   他还有几行就写完了,不能停下。   “殿下,面条不能久放,会陀的。”小德子提醒道。   赵承宣未停下手上动作:“孤知道了。”   小德子立在一边不敢吭声了,只是不时的朝那碗面瞟一眼。   赵承宣写完这卷经书,这才停下笔,小德子赶紧呈上帕子,让他净手。   “这是厨房做的?”赵承宣吃了几口,突然问道。   小德子摇头,满脸的笑意:“是良娣娘娘亲手做的。”   苏良娣人好,平日对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好,他们都喜欢良娣娘娘,自然愿意替良娣说话。   若不是良娣娘娘交代,不许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起,他一进来的时候就说了。   赵承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面条味道不错。   很快,一碗面见底,连酸汤也喝了。顿时觉得身上暖暖的。   赵承宣到苏婉茵宫里的时候,苏婉茵已经打算就寝了,听到宫人报说太子殿下到了,苏婉茵愣了下,还是绿枝提醒,这才连忙到外面行礼。   房间里火龙烧的旺,苏婉茵穿的是单衣,骤然出来,风一吹,感觉冷透到骨子里。   赵承宣注意到她的衣衫,大概来的突然,宫人们都未想到,也来不及准备。   “进去吧,外面冷。”   “是!”   绿枝送了茶后很快退下,房间里就剩下他二人。   太子殿下捏起茶喝了一口:“在东宫可还适应?”   “劳殿下记挂,臣妾一切都好。”   赵承宣点了点头,又是一阵沉默:“你上次送的重阳糕不错。”   这算是对苏婉茵的肯定了。   “殿下若是喜欢,臣妾再做些。”   烛光的映衬下,赵承宣的面容越发俊朗,苏婉茵只悄悄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抬头。   “倒也不必麻烦,孤在寺里什么都不缺。”赵承宣对吃的没什么讲究,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   这点倒是和皇上一样。   平日里一家人吃饭,但凡母后和姐姐她们不吃的,总是他和父皇吃,久而久之便成习惯了。   “臣妾看殿下比上次回宫时长高了许多,宫里的那些尺寸都不合用了,臣妾能为殿下量一量尺寸吗?”苏婉茵道。   赵承宣愣了下,想告诉她说不必麻烦,可她已经说出口要量,他也不好拒绝。   便从椅子上起身,张开了手臂。   苏婉茵听宫人们说,太子殿下天生薄情,便是对皇上皇后也不大亲近,伺候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可她看,太子殿下只是性子沉默了些,也不难说话。   苏婉茵赶紧拿了软尺,一寸寸丈量起来,量的时候免不了身体接触。   苏婉茵嗅到太子殿下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很好闻,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大概是有些出神,身体几乎趴到他后背上也没有察觉。   赵承宣看她量了许久,便道:“好了吗?”   苏婉茵这才回神,脸噌的一下红了,连忙低头道:“好,好了。”   “时辰不早,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给父皇母后请安。”赵承宣并未察觉出苏婉茵的不妥。   她好像胆子小的很,他说句话就能吓到她,低垂着头,让他想起林间的小鹿。   “臣妾恭送殿下。”苏婉茵没想到赵承宣这么快走。   不过,也意料之中。   太子殿下新婚之夜也不过是略坐了会儿。   太子殿下还是出家人,自然,自然不能行周公之礼。   “你不必送了。”赵承宣道。   外面冷,她穿得太单薄了,人也更单薄。   她说在东宫一切都好,他瞧着,像是比上次瘦了不少。   其实苏婉茵也不是瘦了,而是她本就不胖,这半年一长高,看起来就越发的瘦了。   赵承宣走后,苏婉茵彻底睡不着了,脑子里都是他的面容,还有身上的檀香味。   她从不用香的,香料金贵不说,而且,她更喜欢果香,花香。   今日才知道,原来檀香竟如此好闻。   苏婉茵睡相不差,可今日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日刚好是春桃值夜,看到苏婉茵不睡,迷迷糊糊道:“娘娘,您这是烙饼子呢,翻来翻去的。”   苏婉茵知道春桃是个憨货,只怕是肚子又饿了:“不是烙饼子,是煎鱼,要不要吃?”   “娘娘又打趣,大半夜哪来的煎鱼。”春桃砸吧了下嘴,明日能不能让厨房的李婶做鱼啊。   她想吃煎鱼。   “睡觉吧!”苏婉茵也知时辰不早了,得赶紧睡觉。 第1093章 梅开有喜   第二日,苏婉茵早早便起了。   她习惯起早,不管前一日睡得多晚,第二日到了点便醒了。   她记着太子说今日要请安之事,为了不耽误时间,早些将自己收拾好。   虽是元日喜庆,但她是良娣,该守的分寸必须要守。   特意挑了杏红罗裙,她平日喜着素色,今日这样鲜亮的颜色,越发衬得肤白如玉。   绿枝为了衬今日的襦裙,特意在她额间画了梅花状的花钿。   赵承宣进来,看到她正站在梅花树下,华妍极盛,竟有种再无花可与她争色之感。   苏婉茵听到下人给赵承宣请安,这才发现太子殿下已经到了。   连忙福身请安:“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臣妾没想到昨日这梅花还未开,过了一夜竟开了,一时失神,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赵承宣道。   “多谢太子殿下。”   旁边绿枝道:“梅开有喜,娘娘是有喜事要发生了,奴婢等恭喜娘娘!”   宫里的小丫头多机灵啊,一听绿枝这样说,也连忙恭喜。   春桃懊恼,这么好的话她怎么就想不到呢,她竟然在想要吃煎鱼。   “既如此,又是过节,那便人人有赏,殿下觉得可妥当?”苏婉茵抬头笑着望向赵承宣。   赵承宣点头:“你决定便好。”   下人们又连忙道:“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娘娘。”   她们都是苏良娣的人,娘娘得宠,她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便是太子殿下如今未还俗,还不能圆房,可只要殿下心里有娘娘,那便是迟早的事。   ……   因为东宫只有一个良娣,赵承宣便带了苏婉茵一人去凤阙殿请安。   赵承宣一向惜字如金,便是面对父母也没有多少话说,重复的最多的便是,是,儿臣遵命诸如此类。   乃至陆瑶刚说完让他过了上元节再回寺里时,赵承仁已经模仿着太子的语气道:“是,母后,儿臣遵旨。”   赵承仁这话逗得攸宁笑得厉害,方承启也忍不住笑,二哥果不愧是替大家长了一张嘴。   这话大抵除了太子哥,所有人都喜欢吧。   毕竟,自大哥出家便极少在宫中待,今年又格外不同,长姐也不在。   只怕长姐此时还未到契丹,也不知在哪个驿站休息。   赵承宣放下筷子,正要推辞,只听赵承仁又道:“太子哥就多在宫中留几日吧,如今过年的人越来越少,越发不热闹了。”   以前多好啊,小舅舅带着他们一起放爆竹,长姐带着他们几个守岁。   如今,小舅舅不在了,长姐远嫁了。   赵承仁话一落,所有人都看向太子。   这所有人自然也包括苏婉茵。   自成婚到现在,她就见过太子殿下两次,一次是成婚那晚,一次是昨晚,哦,不对,算上现在的话是三次。   她私心自然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多在东宫待些时日。   可这话她不敢说。   如今有人替她说了,她心里自然高兴,盼着殿下能答应。   “是,儿臣遵旨。”   这便是应下了。   赵恒看向自家二傻子,觉得这孩子也不是完全傻啊,还是有些用处的。   都说谁带的像谁,老二平日里跟着他小舅舅最多,以前两个傻子在一起多快乐,跟对活宝似的。   如今……   赵恒又想起了自己那个短命的小舅子。   承仁说的没错,比起往年,今年的确是不热闹。   可怎么热闹得起来。   自小舅子没了,岳母便病倒在榻,太医去了几次,都说心病尚需心药医。   窈窈因为攸宜出嫁,母亲病倒,人也憔悴的瘦了不少。   今年这个新年啊,高兴不起来。   往年都是攸宜带着弟弟妹妹来请安的,那些祝福语说得叫一个好,让人听了心情就好。   今年是太子这个闷葫芦带着弟弟妹妹请安。   他不说阿弥陀佛就善哉善哉了,还指望他说别的不成?   苏婉茵照顾攸宁的确是用心,哪些是太油腻不利消化,哪些是太甜腻的不能多吃,她都记得。   这些陆瑶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今年冬日她有些忙,攸宁全靠她照顾的好,今年才能健健康康的。   人的感情都是慢慢相处起来的,她对这孩子也是感激的。   今年京中各府除了给东宫送年礼还有不少官员内眷给苏婉茵送了礼物。   送礼倒没什么不妥,但礼物本身超过了仪制那就不妥了。   尤其,苏婉茵在京中没有任何依仗,有些事对她来说是祸非福。   虽说东宫没有太子妃,但良娣只是良娣,不能越矩。   苏婉茵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却处理的极为妥当。   她让绿枝请来了东宫管事,说,想必是因为她是东宫唯一女眷,这些礼物便送错地方了。让管事暂且收入库房记录在册,请示太子如何回礼,这样待日后太子妃入主东宫,也能依此礼单回礼。   管事自是太子心腹,可再是心腹也是奴才,良娣虽是妾,却也是主子。   苏婉茵不卑不亢,既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份例推了出去,又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全了彼此的颜面。   她这些话自然不是说给管事听的,是让管事传话的。   该她的份例她收着,不该她的,她一分不拿。   当晚,绿枝便将此事告诉她了。   她当时告诉绿枝,以后好好伺候苏婉茵,她便是她的主子,不必事事向她汇报了。   而陆瑶也更高看苏婉茵一眼,愿意给她体面,这么聪明的孩子,福气在后头呢。 第1094章 一举一动   家宴后,三兄弟被皇上叫走了,因为太子走时没有留话,苏婉茵也不好直接走。   陆瑶自看出苏婉茵有些局促,若是攸宁在还好些,可这会儿攸宁午睡去了。   “婉茵!”陆瑶没有叫她苏良娣,而是叫她的名字。   “娘娘!”苏婉茵是妾,不能称皇后为母后,否则便是僭越。   “别拘束,坐下。”陆瑶十分和气。   “是!”   “今年是不是第一次在外过新年,可有想家?”陆瑶道。   苏婉茵犹豫了下,这才点了点头:“臣妾自幼丧母,家中还有个弟弟,爹爹事多,弟弟是由臣妾看着长大的,也不知他过的好不好?”   苏婉茵倒并没有隐瞒,如实说了。   不过,她说的并非想家,而是想念弟弟。   因为她入了东宫,东宫便是她的家了。   陆瑶反倒觉得这孩子坦诚,原来家中有弟弟,怪不得她能和攸宁相处的好。   “你弟弟多大了?”   “今年翻了年就十岁了。”弟弟比她小六岁。   母亲生弟弟那年难产,那年她也才刚六岁,弟弟像是有预感似的,每日到母亲去世那个时辰便哭啼不停,连乳母都没有办法。   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气息和娘相近,只要她靠近,弟弟就不哭了。   她还记得那时,弟弟睡在摇篮里,便是睡着了,也要捏着她的手指,生怕她离去。   她就是那样,一点一点的看着弟弟长大的。   从小到大,他们姐弟还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陆瑶点了点头:“那可想过将你弟弟接进京来?”   苏婉茵登时摇了摇头:“弟弟在风县长大,那里环境他更熟悉,父亲也能教导他,来了京城,反倒不适应。”   爹爹只是一个小小知县,并无太大建树,便是再升迁,也不会升到京城来。   廖大人虽是爹爹老师,但爹爹资质一般,也就是性子耿直得了廖大人青眼,廖大人向来清正,自不会徇私。   而且,以父亲的脾气,并不适合京城。   京城环境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被卷进漩涡,她宁愿爹爹和弟弟在风县平安度日。   陆瑶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小小年纪离开家乡也诸多不易。”   陆瑶对苏婉茵越发满意,难得是个脑子清楚的孩子。   将他父亲和弟弟调入京城不难,可进了京,日子便不能再像过去那般惬意了。   到时,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   他们做错一分,到她这里便成了十分。   就像她,陆家家世也算显赫,赵恒对她更是不必说,因为她破了不少规矩。   赵恒在朝堂上常常被那些老臣还有宗亲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名让他纳妃。   赵恒不以为意,常常怼回去,但多少还是要受些气。   而她也为此内疚,为了堵朝堂那些大臣的嘴,这才拼着性命生了这五个孩子。   怀着攸宁时,那年天灾不断,后来太子出家,事情一场接着一场。   每次看到攸宁,她都内疚,她一个自私的想法,倒连累这孩子自小受罪。   “臣妾虽想念他们,但知道他们过得好,臣妾便高兴了,娘娘放心,臣妾会好好伺候太子殿下。”苏婉茵道。   其实,不用皇后娘娘说她也明白,太子殿下高高在上,自不会时时处处和她交代,她只要遵从便是。   “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太子妃的人选虽还未定,这一切要看承宣的意思,反正离他还俗还有一年,慢慢看也不迟。 第1095章 野蛮生长   攸宜这孩子果然看人极准,她没看错苏婉茵。   陆瑶看着别人家乖巧懂事的女儿,想起了她的攸宜。   也不知她此刻在何处,这么冷的天气,可有人给她熬碗家乡的热汤。   陆瑶思及此处,又是一阵伤神。   赵恒将三个儿子叫到书房,主要还是让他们这几日都别再往外面野,消停些,留在宫中多陪陆瑶。   几个孩子,除了最小的攸宁,都是散养长大的,他一向不拘束他们,任他们野蛮生长,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不爱在宫里待的性子。   太子打小六亲不认,和谁都不大亲。二傻子之前成日和小舅舅厮混,老三是个机灵的,骗了方老爷子的家业,又拜了上官子瑞为师,沾上毛比猴子都精。   平日里让他们出去任性就算了,今年不同,事情太多了,窈窈平日里连个笑脸都没有。   ……   而此刻攸宜正在都护府落脚。   自二十年前,重开了西境之路,大齐沿路都设有都护府。   这些都护府知道是大齐公主,都十分激动。   毕竟,这些都护府是陆驸马多年前一手设立,这些年朝廷虽会派礼部大臣慰问,但和长公主亲临意义不同。   护府的将士为了大齐安定,远离家乡亲人,替大齐维护着和沿路各国的关系。   若是大齐和这些国家交好,他们自然平安,可若交恶,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   说句心里话,长公主下嫁契丹,意义远非和亲那般简单。   长公主下嫁让西境诸国,甚至都护府的人都吃了颗定心丸。他们看到的是大齐与邻交好的态度。   都护府的将士也因此对长公主奉若神明,这可是他们大齐最尊贵的长公主。   也不愧是他们大齐的长公主。   赵攸宜的美貌自是不必说,因为这位在龙椅上长大的公主,她身上君王之气,让人忽略了外在的东西,甚至有时会忽略她是个女子。   就如此刻,坐在主位上同都护府将士们共饮的她。   “这些年西境之路如此通畅,能贸易互通,少不了你们的功劳,父皇都记在心中,前辈的功劳,儿孙的福分,大齐不会忘了你们。”   一番话说的这些人又是热血沸腾,可不是吗,他们当年的确是怀着一腔热血走到这里,可若他们的辛苦不能惠及子孙,虽不敢说抱怨,但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但此刻长公主所言让他们热泪盈眶,原来皇上记得他们的功劳,会让他们的家人后代衣食无忧。   这就够了,为了这些,豁出命来,他们也无怨无悔。   将士们齐齐举杯,站起身道:“臣等多谢皇上,多谢长公主殿下。”   赵攸宜笑笑让他们免礼坐下:“你们的儿孙会以你们为荣,他们会因为你们的付出,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臣等绝不辜负皇上和长公主厚望。”众人再次齐声道。   上次他们这么豪情壮志好像还是许多年前,陆驸马设立都护府之时。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没有辜负驸马,没有辜负大齐。   长公主说的是,他们的儿孙后辈会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第1096章 孤陋寡闻   赵攸宜的一番话,燃起了他们的热血。   人的梦想总要现实的照耀才能走得更远,更长久。   若只是不切实际,画饼充饥,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   得让他们看到希望。   赵攸宜一行在都护府待了七日,圣元二十一年正月初七,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雪虽然停了,但路并不好走,所以一行极慢,一日只能走几十里路。   可这雪至少还要近两个月才能停,他们等不了。   “以前,我总觉得凤鸣山的雪景好看,如今方知孤陋寡闻,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世界果然很大。”赵攸宜感叹道。   崔思如附和:“臣亦未曾见过如此雪景,倒是不虚此行。”   甘棠接话道:“殿下这是苦中作乐,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走路都困难呢,臣真是没有发现哪里美。”   赵攸宜笑:“你倒是个实心眼。”   的确是苦中作乐,不然能怎么样,她若抱怨了,那旁人听了又会如何?   “殿下,雪地里最好抓兔子,不若臣先行,抓几只兔子为殿下解馋。”   “我看你是自己馋了,偏要拿殿下找借口。”崔思如打趣。   “崔大人怎么今日也变实心眼了。”   话一说完,惹来一阵笑。   在这风雪之地,需要一碗热汤取暖,亦需要勇气,胆气。   ……   赵承仁是在上元节那日找到小舅舅的,就在大街上。   他一开始发现小舅舅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再回过神,人已经不见了。   上元节人多,但他还算机灵,总算是找到了。   可小舅舅不认得他了,还躲在一个姑娘身后,也不想想他自己那么大个,一个小姑娘能挡得住吗?   还说他是坏人,言行状如‘傻子’。   父皇总说他和舅舅是大傻子和二傻子,如今舅舅竟真的傻了。   那姑娘也傻里傻气的:“你是谁?”   “他是我舅舅,我是他外甥啊,你是谁啊!”   那姑娘朝陆玉昇看了眼,又看了看赵承仁,好像是有点像。   “我是他姐姐。”卫陶陶道。   这是她在河边捡的,当时他快不行了,幸好她救了他,就把他带上了山。   醒来后,他就叫她姐姐。   自从师父去世,她一个人住在山里,正好有人作伴。   今日是上元节,街上热闹,她带他来看花灯的。   “姐姐?”赵承仁笑道:“你可别说是亲姐姐,我不信。”   “她就是我姐姐,我是她弟弟,她叫桃桃,我叫木木。”躲在卫陶陶身后的陆玉昇愤愤不平的出声道。   “木木?”   这名字一听就傻里傻气的。   “是,我是木木,没有外甥,只有姐姐,你是坏人。”陆玉昇哭闹道。   赵承仁:……   真的傻了?难不成是被父皇咒的?   卫陶陶转身拍拍陆玉昇的背:“别怕,别怕,姐姐保护你。”   卫陶陶当然希望能找到他家人,但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还不清楚,虽然长得有点像,但一上来就喊舅舅,瞧着脑子也不清楚。   “他真是我舅舅!”赵承仁着急了:“不信你问他们俩?”   这姑娘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赵承仁身后的两个小厮点头:“是啊,就是我们……公子的舅舅。”   “舅舅,您就赶紧和外甥回家吧,家里人都还以为你不在了,外祖母到现在都病着呢……”赵承仁要去拉陆玉昇。   可被陆玉昇一拳头挥过去,鼻子打出血了,趁乱,拉着卫陶陶跑了。   一边跑一边喊:“有坏人,快跑啊,有坏人,快跑啊。”   上元节本来人就多,这么一吆喝,全都乱了。   赵承仁反应过来,连忙叫两个小厮道:“快追啊,找不到拿你们是问。”   幸好这俩小厮会些功夫,赵承仁今日也带了暗卫,不然,还真找不到了。   赵承仁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真的是,差点煮熟的鸭子飞了。   “舅舅,你说你,你,跑什么跑啊?”赵承仁叉着腰,喘着气道:“我真是你外甥。”   “他真是你舅舅?”卫陶陶觉得这人可能说得是真的,不然也不至于追了这么久。   而且,看这人的衣着,还有护卫,应该是大户人家吧。   “当然了,你看看我们俩的脸,能作假吗,别人都说我们像亲兄弟。”赵承仁也顾不得差辈了。   若是平日这么说,肯定会被父皇打。   “那你还有别的什么证明吗?”卫陶陶谨慎道。   “别的?他脚底板有颗痣!”赵承仁确信无比道。   他给舅舅洗过脚,还用手摸过,错不了。 第1097章 一面之词   “有的,有的,你怎么知道啊!”陆玉昇点头,一脸好奇的表情越发像个……孩子。   赵承仁看着现在的舅舅,的确是有点不适应。   舅舅脸上竟然会出现这种傻表情。   不过,他是不会嫌弃的。   “因为你是我舅舅啊!”   卫陶陶心道,难道是真的?   可她在河边捡到他的时候,他头部受了伤,昏迷了好久。   就到现在,偶尔做梦的时候还会喊,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会改。   她就猜他是不是被仇家杀人灭口,丢进了河里,没想到命大,被她救了。   所以,一开始见到这个自称外甥的人时,她以为是他的仇家。   如今看着,好像不像是仇人。   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这位公子,你说是木木的外甥,但我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这样,不如我们到顺天府一趟,请官府做个见证,也好让他父母过来认领。”   卫陶陶觉得,他跟着自己的话,虽然有个人作伴,免于孤寂。   但自己不能太自私,若他能找到家人,和家人团聚总比这样糊糊涂涂的好。   她虽略懂些医术,但治不好他的傻病。   反正,这些年,她一个人也习惯了。   “顺天府?”   赵承仁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说报官,真是好笑,他爹就是大齐最大的官好不好?   “对,顺天府!”   “好,顺天府就顺天府,你快去将消息告知我祖父和大舅舅,让他们速到顺天府!”赵承仁快速交代道。   很快,二皇子殿下带着消失已久的侯府小公子来了顺天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孙弘文那里。   今日是上元节,衙门只有当值的几个衙役,一般的小案,顺天府尹肯定不用出马。   可这不是一般的案子。   那衙役说的格外绕口,说二皇子要带死而复生的舅舅,就是平宁侯的小公子回家,可那位姑娘不肯,一定要顺天府见证,确认无误才能带走。   今日街上人多,马车绕来绕去,可算到了顺天府。   “臣见过二殿下。”孙弘文行礼道。   赵承仁挥手:“孙叔,你快说,这是不是本王的小舅舅。”   赵承仁嘴甜,打小就跟着小舅舅到处混吃混喝。   这是小舅舅教他的,京城里都是拐着弯的亲戚,嘴甜些,能吃百家饭。   孙弘文也习惯二皇子这称呼了,二皇子和他长子同龄,两人关系也不错,时常到府上玩。   “真的是陆小公子,老天有眼,您还活着,太好了,赶紧通知老侯爷……”孙弘文道。   当初小公子失踪,官府也派了人去查,去找,可是线索就在玉佩那断了,没想到死而复生,真是老天有眼。   陆伯山一进门就听到孙弘文那句,上前一把抱住儿子:“昇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这次他再也不打他了。   陆玉昇一脸懵逼,看着抱着他的怪老头道:“爷爷,您谁啊?”   陆伯山:……   爷爷?   什么意思?   赵承仁派去的小厮没敢告诉老侯爷,说小公子脑子傻了,他怕老人家受不住,打算见面之后慢慢说。   谁知道,还没说,小公子就来了句爷爷,这给闹的,尴尬了!   陆玉昇看到一下子围了这么多人,抱着卫陶陶的手臂:“姐姐,怕怕!”   陆伯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玩意儿,这是他儿子?   卫陶陶连忙安慰:“不怕,不怕,姐姐在呢。”   然后才道:“木木他头部受了伤,醒来就这样了,您真是他爹爹?”   卫陶陶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虽然长得没有那个外甥那么相像,但也是像的。   最重要,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陆伯山点头,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表情:“是,我是他爹!”   “那我就把木木还给你们了,好好给他找个大夫看看,他的头伤,针灸应该可以。”只是她的针灸是半吊子,若是旁处还敢扎扎试试,可在头上,还是不敢贸然尝试。   她在山上抓过几只野兔试验,可那野兔被她扎过之后都死了,她就再不敢尝试了。   “多谢这位姑娘,敢问家住何处,陆某定亲自前往致谢。”陆伯山拱手朝卫陶陶作揖。   这是救了他儿子命的大恩人,当得起他一礼。   “不,不,不,老伯,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再说,她是举手之劳。   “不要,不要离开姐姐。”陆玉昇拉着卫陶陶的手不松开。   卫陶陶是他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又对他好,给他做好吃的,他不要姐姐走。 第1098章 脑子进水   陆玉昇脑子受伤,完全就是个孩子,这会儿拉着卫陶陶的手臂就差撒泼打滚了,说什么都不肯走。卫陶陶怎么劝都没有用。   陆伯山没办法,只能请卫陶陶一起回陆府,好在,卫陶陶并没有拒绝。   陆玉昇说傻了吧,可又不是全傻,像是生怕卫陶陶不要他似的,一路都紧紧抱着卫陶陶手臂,不肯松开。   陆夫人缠绵病榻许久都是心病,如今看到儿子,精神立马就好了不少。   大概是母子天性,陆玉昇倒不排斥陆夫人,只是一直叫婆婆。   陆夫人看儿子成了这般模样,心疼的不得了,哪里还管他叫什么。   陆伯山找到儿子虽说高兴,可成了这般模样,心里难受的很。   陆玉庭先为陆玉昇诊了脉,毕竟他失踪太久,发现并不是中毒这才放心,看来的确是头部受伤。   今日太晚,待明日一早他就去请文绪过来看看。   文绪现在年纪大了,一般人根本请不动,只怕他得亲自走一趟了。   赵承仁找到了小舅舅,当即就进宫献宝似的进宫冲去凤阙殿了。   这一番折腾的,都后半夜了,陆瑶睡下没多久就被儿子咋咋呼呼的吵醒了。   赵恒差点朝他丢鞋子,直到赵承仁道:“母后,儿子找到小舅舅了。”   赵恒手中的靴子吧嗒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儿子找到小舅舅了,已经送回陆府了,外祖和外祖母都高兴坏了。”赵承仁道。   “真的?你可莫要哄娘开心。”陆瑶不可置信道。   赵恒也在一边附和点头,要是敢说谎,看他不揍他。   “娘,儿子怎么会拿这事骗人,只是舅舅他如今伤了脑子,现在有点……傻!”赵承仁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词,还是用了傻形容舅舅。   虽然有点大不敬,但他不能撒谎啊。   “傻不是正常。”赵恒顺口道。   那小子向来傻乎乎的,也就那张脸好看。   赵恒刚说完,手臂就挨了一记。   自然是陆瑶打的,别人也不敢啊。   赵承仁忍着没笑,说句实话,父皇就是欠母后收拾,瞧他说这什么话,这不是找打吗?   他觉得他真是一点没冤枉父皇,舅舅就是被他给咒傻的。   他得告诉父皇,以后不能叫他二傻子了,不然哪天,他也傻了,那可怎么办。   “不是落水吗,怎么会伤了脑子?”陆瑶不解。   “不知道,那位救了舅舅的姑娘说他脑子受伤了,醒来就那样了。”   “说不定是进了水?”赵恒猜测道。   陆瑶立刻瞪了赵恒一眼,怒道:“你能不能闭嘴!”   赵承仁下意识的点头,看到父皇扫过来的视线立马立正站好。   父皇也就敢对他凶,小舅舅说的一点没错,父皇和外祖都是欺男怕女的很。   陆瑶看向赵承仁:“你继续说!”   大概因为着急,声调还延续了刚才凶赵恒的语气。   赵承仁吓得一个哆嗦,娘还没有这么吼过他呢,都怪父皇,他这是被连累了。   陆瑶意识到自己有点凶了:“娘不是说你,你继续说。”   “那位姑娘是在河边捡到了,听她说,当时舅舅身上有伤,那位姑娘略懂医术,但只治好了外伤,舅舅很信任她,不肯跟外祖走,外祖就只能请那位姑娘一起回了陆府……”   没了赵恒打扰,赵承仁总算把事情讲清楚了,脸上一副母后快夸我的表情。   知子莫若母,陆瑶自然看出来:“承仁这次做的不错,比你父皇强多了。”   赵承仁顿时笑了,他比父皇还强,那他得多了不起啊。   赵恒哼了一声:“这话你敢信?”   赵承仁立刻看向陆瑶:“不是让你闭嘴,今晚去你的华清殿住。”   赵恒:……   过了半晌才道:“闭嘴就闭嘴,这点小事我能做好!”   赵承仁也习惯了,父皇就是这般,又凶又怂的,也就敢在朝堂上和那帮老臣吵架时硬气。   陆瑶懒得理他,又问了些情况,若不是大半夜的,只怕当即就要回陆府了。   赵承仁立了功很是得意,看以后谁还敢小看他,不行,这么大的事,他得告诉三弟去,三弟还不知道舅舅活着这事呢。   赵承仁没回自己殿里,去了三皇子那儿,方承启已经睡下了,赵承仁直接钻到方承启床上去了。   外面冷飕飕的,床上暖和。   方承启也习惯了,把被子给他一角:“二哥这么晚怎么还未睡?”   “睡,我怎么睡得着,也就你,一天天的就知道赚钱。”赵承仁一副哥哥的语气。   “二哥闯祸了?”   “你这事什么话,我今日不但没闯祸,还立了大功。”   “大功?”二哥也能立大功了?   “我找到小舅舅了。”   方承启眼神还有些惺忪,这会儿一下子睁大:“二哥莫不是说梦话。”   他知道二哥和小舅舅感情最好。小舅舅的死,他也很难过。   毕竟,小舅舅也是极疼他的,常带着他玩。   说来,他能将生意做大,小舅舅也是帮了忙的。   小舅舅为人豪气,虽是有些纨绔之交,可也有不少江湖义气的朋友,帮了他不少忙。   “说什么梦话,我看你才傻。”赵承仁摇头,一副方承启没救了的表情。   “你说真的?”   “那当然,明早我就带你去看,见了你就知道了……”赵承仁把自己找到小舅舅的历程说的无比艰辛和传奇。   在陆瑶面前不敢吹,可到了弟弟面前,那就不同了,一定要让做弟弟的崇拜他这个二哥。   “也不知攸宁睡了没?”   “二哥莫要去吵妹妹了,万一她闹着要出宫,看你如何收拾?”方承启道。   攸宁因为小舅舅死的事哭了许久,到现在一提起小舅舅就是眼泪汪汪的,还没缓过去,这要是知道了,只怕半夜三更都要起来出宫去。   赵承仁点点头:“也是,那还是睡觉吧。”   赵承仁说睡觉还真是说睡就睡,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睡着了!   方承启睡到一半被吵醒,却睡不着了。   看着旁边熟睡的二哥,道了句果真傻人有傻福。   然后摇了摇头,拿枕边的铜钱夹在指间一丢,熄了灯烛。 第1099章 叹而观之   第二日一大早,文绪便被请去了陆家,文绪年纪大了之后脾气也见长。   若不是陆家,别人也请不去。   他对陆玉昇倒是熟,其实,也不是他熟,而是陆玉昇这孩子是自来熟的脾气,和谁都能说上几句。   他常常进出宫中,别说是太医署的御医,就连御膳房的小厨娘都和他熟得很。   当初得知他死讯还颇为惋惜,如今死而复生,也是陆家祖上积德。   文绪检查过后,发现头上确实曾受伤,去年夏日涨水,跌落水中,也许碰到河底石头,也未可知。   他现在傻了,说不清楚,外人也更不知道了。   头上的伤是最不好医治的,也许施以针灸能自行消散,也许一辈子都不能。   毕竟,不像一般外伤,头上的内伤肉眼看不到,所以,便是文绪也不能确保其痊愈。   陆伯山虽说遗憾,但至少儿子回来了,傻就傻吧,反正以前也没多聪明,凑合吧。   这针要连施七七四十九日,且要配合汤药,不过,看此情形,只怕有些难度。   他这才一针下去,这孩子就跟脱缰的小野马似的,跑了。   陆玉昇一边跑一边喊姐姐我们回家,不要在这里,都说坏人。   虽说文绪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这场面,还是让他叹而观止啊。   陆小公子不愧是陆小公子,不管傻没傻,闹腾的本事是一点没减。   文绪也不说话,虽说他也有些功夫傍身,但年纪大了,哪里能追得上身强力壮的大小伙,连陆侯爷刚才都没拦住。   陆玉昇撒丫子的往外跑,哪里顾得看路,险些撞到今日回府的陆瑶身上。   幸好赵恒挡住了,不然,这一下能把陆瑶撞飞出去。   陆家的下人一向是规矩懂事,这哪里来得……赵恒定睛一看,这不是他那个傻小舅子吗?   “小舅舅!”身后的方承启和赵承仁一同道。   “玉昇?”赵恒道。   陆玉昇被人挡了路正不高兴呢,顿时骂道:“坏人,坏人,都是坏人。”   刚才还好好的,给他好吃的,换好衣服的,给他梳头发,怎么一转眼就开始扎人了呢。   陆玉昇这句坏人可把大家吓坏了,敢骂皇上,便是陆家人再如何有面子那也是大不敬啊。   陆玉庭追出来拉住了陆玉昇,陆伯山到底年纪大了,根本追不上。   “皇上恕罪,玉昇脑子受伤了。”   陆玉庭虽知道赵恒不会计较。但当着这么多下人面,礼不可废。   否则传出去,便是陆家恃宠而骄了。   “无碍,朕知道。”正是因为知道陆玉昇没事,他这才特意陪窈窈回来一趟。   “昇儿!”陆瑶连忙上前,看到弟弟好好的,眼泪差点出来。   陆玉昇看到陆瑶情绪倒是没那么激动了,一脸懵懵的叫:“漂亮姐姐!”   连陆瑶都不认得了,看来是真傻了。   陆玉昇智力退化成孩子一般,自然承受能力也不行,忍不了疼,唯今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打晕,一个用麻沸散。   不过,今日他并未带麻沸散,一来一去又颇费时间,唯今之计,也只能是打晕了。   陆玉昇还未来得及躲,便倒在陆玉庭怀里,晕了过去。 第1100章 举手之劳   玉昇刚回来,伯父肯定舍不得亲自动手,至于师兄,有瑶儿在,他大概也是没那个胆量。   文绪把剩下的针施完,该说的刚才都已经说过,医者父母心,他自然是希望这孩子早点恢复的。   陆伯山道了谢,亲自送文绪出门,毕竟,这七七四十九日都要劳烦他来施针,自然不敢怠慢。   陆玉昇很快醒来,看到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又开始哭闹着要姐姐。   卫陶陶本来打算离开的,可眼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的是离开不了了。   陆瑶见到了弟弟,而陆夫人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陆瑶总算能放心。   大概是天性释然,陆玉昇和两位外甥很快熟悉起来。   赵承仁以前就是跟着陆玉昇混的,陆玉昇喜欢什么再没比他清楚的。   渐渐的,陆玉昇就放下防备,跟着赵承仁上外面去了。   赵承仁本就是个孩子,如今玉昇又这样,陆瑶还真有些不放心。   赵恒道:“也许做些喜欢的事,能让他更快记起以前的事。”   陆瑶点头,这倒是,比起了解玉昇谁也比不了承仁。   赵承仁带陆玉昇去他们以前常去的地方,饭馆,茶楼,甚至连赌坊都去了。   不过,这次是名正言顺去的,不用挨打。   还带陆玉昇见他以前那些朋友,陆玉昇虽不认得,但觉得这些人都挺好玩的,也能玩到一起。   卫陶陶再次提出告辞,既然他已经寻找到家人,且身份尊贵,非一般人可比,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夫人自是希望她留在府中,毕竟,儿子一醒来就吵着要姐姐。   可做人不能太自私,人家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救玉昇一命已经是极大的恩德,再让她留下照顾,就太过分了。   陆夫人让人准备了好些东西送她,卫陶陶都拒绝了。   “夫人,民女平日住在山上,以打猎和挖药为生,这些好东西都用不上,反倒糟蹋了,夫人留着吧,民女告辞了!”   卫陶陶自小长在乡野,虽不懂什么规矩,也没见过世面,但不是自己该得的绝不能拿,这是师父教她的。   而且,她救木木,不对,现在该叫他陆公子了,她救他,本是举手之劳,且,他还为她做了这么久的伴,若真要论起来,她也该谢谢他。   如今这样,扯平了。   “这位卫姑娘倒是位难得的洒脱人。”陆瑶赞道。   眼睛宛若森林小鹿,那么澄澈又明亮,好一双漂亮的眼睛。   “是啊,真是位好姑娘。”陆夫人也感叹道。   可惜呀,不能强留。   卫陶陶出了陆府,又回头看了眼,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师父在世时每年上元节都带她看花灯,所以,她才会想在上元节带木木来看花灯,没想到,这一看,倒让他找到家人。   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和他的姐弟缘分就这么短。   罢了罢了,从今日起,她又要过会一个人的日子了。   陆玉昇跟着赵承仁把好玩的东西玩了个遍,还买了个兔儿灯,是买给姐姐的。   回来遍寻不着姐姐,陆玉昇立刻不干了,又哭又闹的要找姐姐。   以前都是姐姐陪着他,他唱小曲,哄他睡觉的。   陆夫人只能哄他说,姐姐有事去忙了,只要他乖,过几天就会回来。 第1101章 脱缰野马   陆玉昇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且不说陆家是后族,就陆玉昇自己在外面的朋友,来探望的人是络绎不绝。   若是以前,陆伯山是见不得儿子这些个狐朋狗友的。   倒不是说这些孩子不是好孩子,而是他看不得一群纨绔子弟聚集到一起浪费大好青春。   他们虽没干什么坏事,但也绝对没干好事,整日的招猫逗狗的,大乱子没有,小乱子不断。   可如今,却是不得不忍着,一波一波的小兔崽子上门,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就希望他们哪天能比针灸还厉害,刺激一下儿子倒流的脑袋瓜子。   陆玉昇很快习惯了如今的生活,不过,每晚睡觉前总要提下姐姐怎么还不来看他。   过了上元节,日子撒丫子的跑,文绪每日都来府上针灸,一开始陆玉昇是不配合的。   自赵承仁哄他说,扎了针灸,他的病就好了,就可以骑马打猎,以前他们最爱玩的就是这个。   陆玉昇一听可以骑马,每日盼着文绪过来扎针,有时还要拉着文绪的手让他多扎几针。   好不容易扎够了七七四十九日,可陆玉昇仍没有想起以前的旧事。   文绪又换了个法子,药方也换了,若是还不见效,他也没法子了。   他早说过,这种脑子上的毛病,全靠运气。   赵承仁每日都往宫外跑,以前是小舅舅带着他玩,现在反过来了,体验了一把当老大掌控全局的感觉之后,赵承仁非常满意。   觉得这就是回报舅舅的时候,骑马打猎一时半会儿的安排不上,可去猎场骑马是可以做到的。   赵承仁亲自给陆玉昇牵着马,陆玉昇虽说记不得以前的事,可有些事像是已经成了习惯,比如读书认字,再比如骑马。   当他骑到马上,那种熟悉的感觉立马回来了,根本不用人教。   赵承仁看他没忘记,便也放心了,心里还颇为自豪,到底是将门虎子,不错不错。   陆玉昇性子本就野,这会儿自己骑着,有种飞一般的感觉,越骑越快。   “舅舅,你慢点,你别跑出马场啊!”赵承仁在后面追着。   可陆玉昇这会儿真成了脱缰的野马,拼命的往前跑。   “舅舅,前面有水,你小心些。”   这是陆家的私人马场,马场很大,过了前面树林是一个天然湖,虽然不大,但风景还算优美。   陆赵承仁便是在这湖里学的凫水,还是小舅舅教他的。他们还在湖里抓过鱼。   可自陆玉昇落水后他便极其怕水,连府中花园里的池塘都害怕。   所以,赵承仁才想着赶紧让他停下。   可还是晚了。   陆玉昇在马上视野开阔,一下就看到了那个湖,在周围苍翠的绿树映衬下,湖水泛着绿。   陆玉昇只觉得周围的绿都变成了滔天的巨浪像他冲来,脑子下意识的对这个景象抵触:“不要,不要!”   陆玉昇双手抱头,表情痛苦,可手松了马缰,马儿还在奔跑,这一下就把陆玉昇从马上甩了下来。   赵承仁眼看着舅舅从马上落下,着急的轻功飞起想要接着,可还是晚了一步。   陆玉昇身子重重落在地上,赵承仁一慌神,自己也险些跌下来,连忙抱住地上的陆玉昇:“舅舅,你没事吧,舅舅,你可别吓我。”   陆玉昇眼皮好似动了下,慢慢的睁开,看着面前一个虚影,迷迷糊糊道:“承仁……”   说完那两个字又晕了过去。   赵承仁似是听到舅舅叫自己名字了,可还来不及答应,他又没了反应:“小舅舅,我是承仁,你再叫我一声啊,舅舅……” 第1102章 为爱装傻   可不管赵承仁怎么叫,陆玉昇都没有反应。   赵承仁背着陆玉昇一边往回跑,一边哭,一路背回马场,小厮们也慌了,七手八脚的上前帮忙,总算将陆玉昇送回了陆府。   陆玉昇迟迟不醒,赵承仁心里内疚得很,觉得是自己把小舅舅带出去才让他受伤的。   陆玉昇这一晕,足足三天才醒来,当他睁开眼叫娘的时候,陆夫人喜极而泣,她的儿子总算好了。   陆伯山也直道老天有眼,没想到这一摔还因祸得福。   赵承仁看到小舅舅醒了,这下又得意起来了,反正人醒了,他怎么吹都好。   陆瑶听说弟弟醒了,也记起以前的事了,总算松了口气。   陆玉昇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向皇上皇后负荆请罪。   毕竟大风口决堤这事就是因为他当年多管闲事,识人不清造成的。   若是别的倒也罢了,那么多条人命,他这一辈子都不够还。   赵恒也没有怪他,毕竟这事已经过去,陆玉昇虽说不务正业,但本性是好的,经此挫折,对他也许是好事。   陆玉昇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当然,最大的一件就是攸宜下嫁契丹。   这可把陆玉昇气得差点就要骑马追去契丹了,可得知,攸宜已经走了大半年,估计已经快到了,他便是骑最快的马也追不上。   又知道,这些都是攸宜自愿的,这才放弃。   “我就知道攸宜是个有志气的,便是让她做皇帝,她也做得。”陆玉昇道。   赵承仁在一边点头附和,听到的人都恨不得自己聋了,哑了。   这甥舅俩是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接啊。   可很快,陆府又传出一个大消息,好不容易痊愈的陆小公子又失踪了。   赵承仁和他是焦不离孟,好的穿一条裤子,陆玉昇一失踪,他自然成为众人重点询问对象。   赵承仁无论别人怎么问都是一句话,真的不知道。   赵恒问了几次赵承仁都说不知道,他家这孩子吧,虽然傻点,但从不撒谎的,他说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又傻了?”赵恒的意思是,又变小傻子了,自己乱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陆瑶瞪了赵恒一眼:“你能不能不说话?”   “我这不是担心吗?”   “你的担心可以放在心里不用开口。”上次说玉昇脑子进了水,这次又说傻回去了,她看他就是成心的。   陆玉庭在旁边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也不说话,说句实话,师兄这些年每日在朝堂上和那班大臣唇枪舌战的,嘴是越来越欠了。   承仁的确是和玉昇长得像,但承仁那张嘴,他觉得倒是像他爹,都属于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的类型。   瑶儿说的一点没错,就该让他闭嘴,瞧瞧说的那些话,那是人话吗?   赵承仁知道舅舅要跑,但他真不知道舅舅去哪了,是真不知道。这会儿所有人都围着他,跟审犯人似的。   “好了,好了,都别为难孩子了,玉昇若是铁了心要跑怎么会告诉承仁。”陆玉庭老好人似的。   赵承仁拼命点头,还是舅舅疼他,父皇最坏了。   “饿了吧?”陆玉庭又道。   人饿的时候不能提饿,一提就更饿了。   赵承仁吃着东西,陆玉庭一边和他聊天,语气比起刚才赵恒的逼供,那是好多了。   大舅舅一向温柔,他不知道有多羡慕九思,偏九思见了自己亲爹怕得很,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也不知你小舅舅这会儿有没有吃东西,这大热的天在外面跑着可别再中了暑气。”   赵承仁吃着东西含糊不清道:“不会,小舅舅是去找卫姑娘,卫姑娘不会饿着舅舅的。”   众人:……   赵恒看着陆玉庭,果然还是你老奸巨猾,骗了他一辈子又来骗他儿子。   “玉昇去找卫姑娘了?”陆瑶道。   “我,我只知道这些,但我不知道卫姑娘家住哪。”所以,他是真不知道。   “好了,好了,舅舅知道你不知道,乖,慢慢吃,喝点水,别噎着。”   陆玉庭挥手,下面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干活,很快,传出一个更震惊的消息,小公子真的又傻了。   赵恒摊摊手,一副,你看,给我说对了吧的表情。   陆瑶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见他烦,乌鸦嘴。   怎么好好的又傻了呢。   赵承仁看娘担心,实在是不忍了:“娘,舅舅没傻,是怕卫姑娘不收留他,装傻子去了。”   赵恒:……   果然是傻子才能想出的办法。   “装傻子?这孩子真是……”连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娘放心,这可是儿子给舅舅想的主意,这叫为爱装傻。”   赵恒:……   二傻子!   他怎么生了个傻子! 第1103章   装傻子的陆玉昇很快被家人找回,不过,三不五时的陆小公子便要失踪几天。   后来,大家也习惯了,每每陆玉昇失踪,大家便知道,小公子又装傻子骗媳妇儿去了。   用陆玉昇的话说,没办法,自身条件不好,只能另辟蹊径了。   陆家人也懒得管了,那卫姑娘自己不愿下山,他们总不能以权压人,把人强回来。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解决不了,活该单身。   ……   赵攸宜到契丹的时候已经秋季了,她九月初九离开京城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一年了。   途中自然是经历了千辛万苦,不过,还好顺利到达。   契丹王呼延风正盼望已久,终于盼得他平安到达。   当年,陆玉庭扶持呼延部落为王,又说服少陵三居士为王子师。   可契丹八部勾心斗角争斗了数百年,哪能轻易改变着局面。   这些年呼延风正数次遭遇刺杀,伤得最重的就是上一次,他自知命不久矣,而各部落虎视眈眈,只怕他一死,草原就又要乱起来,这才求助大齐。   草原以最高礼仪接待大齐的送亲队伍,将大齐长公主奉若上神,定下将在三日后举行大婚仪式和新王继位仪式。   一路奔波,赵攸宜是真的累了,洗漱完之后早早就歇下了。   不过,她知道契丹八部内斗不断,这个夜注定不会平静。   她带来的这些护卫都是精挑细选以一挡百的好手,她一点都不介意给那些幕后叫嚣之人来个下马威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赵攸宜是真的放心大胆的睡了,倒不是她心大,而是她信得过她身边的人。   从他们走出京城那一刻,他们已经把彼此身家性命交付对方手中,未来几十年,他们不仅是主仆还是合作伙伴。   草原上的夜和京中不同,因为地方大而空旷,连风声都能清晰听到。   听说,偶尔还能听到狼群的叫声。   不过,攸宜并不怕狼。   因为自小昆仑便伴在她身边长大,对于攸宜而言,狼是世间最忠诚动物。   昆仑去世那年攸宜十三岁,其实,那一年里昆仑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太医说,昆仑的寿命在狼里已经是个奇迹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那日,昆仑像是知道自己要去了,一大早便去拜别赵恒。   昆仑是雪山狼王之子,在狼中血统高贵,十分有灵性,为了报答赵恒救命之恩,留在他身边。   那日它在赵恒面前前腿下跪,头贴着他的腿,起初他们还不知平日里傲娇的狼王殿下怎么突然变得娇嗔起来,后来攸宜才知那是告别。   那天晚上昆仑便去了,攸宜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去世多时了。   昆仑去世后宫里还有它的狼子狼孙,不过,因为血统不够纯正,和昆仑已经不大像了。   攸宜总能想起昆仑,有时在看到它那些狼子狼孙的时候,有时是在梦里。   攸宜好像又听到了昆仑的嚎叫声,好像不止昆仑,是许多嚎叫声。   “殿下!”秋岚进来道。   赵攸宜从梦中醒来:“出了何事?”   “殿下,我们被狼群围攻了。” 第1104章 操控人心   狼群常在夜间出没大家共处一片草原,但他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群,怎会突然包围她的帐篷?   她从不相信巧合之事,这些狼群必然是人为。   草原上住的是帐篷,但外围也会将几个帐篷围起来,免得晚上走错方向。   这里住的都是赵攸宜的人,本是要等那些刺客自投罗网,没想到等来一群狼,倒是让她意外,看来,对方还有些脑子。   赵攸宜披上披风要出去,秋岚忙拦住:“外面危险,殿下在里面等便可。”   甘棠等人也不赞同赵攸宜出去,附和道:“殿下在帐内便可,松鹤他们应付得来。”   赵攸宜眸光一冷:“本宫怕那些狼群吗,今夜便让那些人瞧瞧,什么叫天选之人,取本宫的萧来。”   众人知道赵攸宜的脾气,知道拦不住她,秋岚忙取了萧过来。   赵攸宜大步出了帐篷,虽然才九月,但草原的晚上已经冷得像中原的初冬。   帐篷外已经亮起了火把,头狼的嚎叫声引来了更多的狼群,围着她们的帐篷,但并没有靠近。   赵攸宜出去才知,她们帐篷周围有好几匹狼的尸体,还洒了不少狼血。   赵攸宜冷笑,这大概便是狼群围攻她们的原因。   护卫下意识的护在赵攸宜身前,虽然他们武功高强,但这些都是畜生,又数目众多,万一突然扑上来,不能让它们有任何机会伤着殿下。   赵攸宜却挥手让她们退下,拿出萧吹了起来,她的萧是父皇教的。   父皇的萧吹的极好,每次父皇惹了母后生气,若是哄不好,父皇就在凤阙殿外吹箫给母后听,然后母后气就消了。   夜晚的皇宫很安静,父皇吹箫,整个宫里都能听到,她们姐弟几个都会吹箫,都是和父皇学的。   父皇说她学的最好,可惜,以后没有机会吹给父皇母后听了。   赵攸宜吹萧时用了内力,在这黑夜里,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刚才还在愤怒嚎叫,朝她们龇牙的狼群突然安静下来,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它们不动了,可赵攸宜却在向前走,一步一步,步履坚定,箫声也未有丝毫停歇。   黑色的发丝发扬,在火光的映衬下,穿着银红披风的赵攸宜,宛如从暗夜而来的使者,带着肃杀之气,让人生畏。   因为昆仑的缘故,赵攸宜并不怕狼,相反觉得亲近,狼是有灵性的生物,也最是欺软怕硬,要让它畏惧,就必须要在气场上压倒它。   而让它们为她所用,还要靠这箫声。   这是她在鬼谷的秘籍上看到的一个曲谱,精于此术的人还可以以此操控人心。   当然,她还没有那个本事,也只能让这些狼群退下。   众人都担心不已,可赵攸宜不让她们上前,离狼群越来越近,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出事。   可就在那一刻,头狼仰头嘶鸣,然后突然后退,然后转身离开,接着越来越的狼跟着头狼而去。   一夕之间,刚才围着帐篷的狼群突然散了。   赵攸宜的箫声未停,直到将这一曲吹完。   “殿下!”甘棠紧张道。   “狼群都散了,你紧张什么。”   “殿下胆子也太大了,那些可都是些不通人性的畜生。”   “这世间还有比人心更可怕的?”说完又吩咐护卫:“将这些狼的尸体厚葬了,血清理干净。”   然后才回了帐篷,若无其事的将斗篷取下:“都下去好好休息吧,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1105章 鹤啸九天   话音刚落,外面又响起一阵吵嚷之声,正要让人去问的时候,甘棠进来了:“殿下,呼延王子求见。”   “告诉他,时辰不早,本宫休息了!”赵攸宜面容未有丝毫波澜,不假思索的拒绝。   这呼延王子来的可真是时候啊,可惜了,她从来不缺恭维。   赵攸宜的拒绝也在呼延朔意料之中,这位大齐公主果然有脾气的很。   他得知她的帐篷被狼群攻击便匆匆赶来,只是并没有现身。   他想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大齐公主到底有没有那般厉害。   当她吹着萧一步步走向狼群之时,呼延朔想起老师说过的一句话,有人生来就是一道光,受万人追崇膜拜。   他以前从不信有这样的人存在,可见到她的那一瞬,他相信了。   所以,才不顾不合时宜的求见。   想着,她或许看在他是她未来夫君的份上能见他。   然,还是拒之门外。   “有劳通禀,那明日本王再来拜访。”呼延朔并没有因为被拒恼羞成怒,反而一直十分有礼。   松鹤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子请!”   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呼延朔离开后护卫淳于道:“王子,这个大齐公主未免太不知好歹。”护卫淳于道。   王子马上要继承契丹王位,她便是大齐长公主又如何,日后还不是要服侍他们大王。   还有那些个护卫一个个都傲慢的很,比他们王子姿态还高。   “不可置喙!”呼延朔喝斥道。   淳于只得道是,又回头看了眼,那个把王子拦在外面的护卫还站在门口,站得笔直,像道旗帜。   心里却不大服气,同是护卫,怎么感觉自己的气势差了一大截呢。   松鹤看二人走远,这才进去回禀,不过,并未进去,只站在赵攸宜帐篷外:“公主,呼延王子已经走了。”   “知道了!”   “属下告退!”松鹤站在外面拱手道。   虽然赵攸宜看不到,可他还是规矩行礼,没有丝毫不耐烦。   松鹤本是皇室宗亲,乃清平郡王赵广的之孙,他母亲出身低微,是艺馆里的歌姬,入府没几年便去了。   他母亲生前曾和世子妃争宠,她死后,世子妃将仇报复到年幼的松鹤他身上,郡王世子姬妾无数,儿女成群,哪里会注意到他。   赵攸宜遇到他的时候他被打的奄奄一息,浑身是伤,是从郡王府逃出来的。   赵攸宜救了他,带回宫里,女儿身边的人,赵恒自然要调查身份。   松鹤本名赵鹤,他母亲对他寄予厚望,取自鹤啸九天之意,只是,她一死,这只鹤别说啸九天了,活着都是问题。   年幼的赵鹤听说自己要被送回去,立马跪下磕头,说愿留在公主身边伺候。   这倒是为难了,怎么说也是皇室子弟,郡王那边也不好说。毕竟是清平郡王府的骨血。   赵鹤求情,只要不让他回郡王府,便是为奴也心甘情愿。   赵鹤是皇家子嗣,赵恒自然不会让他为奴,看这孩子实在可怜,又加上攸宜求情。   正好,那时攸宜正在挑选护卫,便留他做了护卫。世子妃不同意,还好清平郡王还没有老糊涂,做主同意赵鹤进宫。 第1106章 多生事端   赵鹤因为之前一直被虐待,身体不好,和那些被选进来的护卫根本没法比,别说练武了,活着都是问题。   赵攸宜并没有放弃她,请了太医为他调理,说他命运多舛,只有一个鹤字只怕份量不够,便又加了个松字,意则先如松柏般坚韧不屈,再鹤啸九天。   从那之后,赵鹤的身体果真渐渐好了起来,这些年他勤加练武,拼尽全力也要留在长公主身边。   他的本名渐渐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松鹤。   他再不是当年人人可欺的九公子,而是长公主身边的护卫长松鹤。   长公主远嫁,他义无反顾跟随,京城已无牵挂,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保护长公主安好,而自己能为公主大业尽微薄之力。   他不觉得舍弃家族姓氏有什么遗憾,赵姓没有带给他任何荣誉,反倒尽是伤害,他喜欢松鹤这个名字,人一生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已经无憾。   松鹤看了眼一片黑暗的帐篷,这才离开。   赵攸宜这一觉睡得极好,因为一路劳累,晨起比平日晚了些。   草原的清晨和宫里的确不同。劲爽的风,一望无际的草原,一眼望去,天地似连接在一处。   比起宫中的精致,这里粗犷且贫瘠,她要征服这片土地,便要适应这里的生活,热爱这里。   赵攸宜正用着早膳,那个呼延朔又来了,送来了他们草原的奶酪。   “告诉他,我们大齐的习俗,婚嫁前新郎新娘不宜见面,否则不吉。”赵攸宜让人收了他送来的东西,仍拒绝他的求见。   崔思如听完便知如何处理,笑道:“后日便是大婚典礼,为了王子和殿下将来百年好合,还望王子暂且忍耐。”   呼延朔没想到赵攸宜还是不见自己,不过,这位崔女官的话倒是让人无法拒绝。   若是他硬要见面,便是不顾礼仪,无永以为好的诚意。   呼延朔只得再次退下,只请崔女官将东西带到公主殿下面前。   大齐公主殿下乃天女下凡,只身一人震慑狼群之事便在草原传开了。   草原百姓,尤其是妇孺,最怕遇到的便是狼,更别说狼群了。   便是草原最勇猛的武士,遇到狼群想全身而退也不易,可长公主殿下一介女子竟能震慑狼群,一定不是凡人,长公主果然是草原的福星。   赵攸宜用箫声退狼群,的确是想让幕后之人畏惧,不敢再轻举妄动,毕竟,她初到草原,对这里不甚了解,而且,马上便是大婚之日,不易多生事端,但没想到效果比她想象中更好。   她倒是忘了,比起刀光剑影,这些民间神乎其神的传言更容易让人相信。   总之,接下来的两日十分安稳,赵攸宜足不出户,只等大婚那日到来。   而呼延朔每天都会亲自送东西过来,只是,并没有要求再见公主。   呼延朔看到崔女官掀帘进去时,风将帘子吹起,他隐约看到一片红色衣角,那抹红像是印在他的心上,在他心口不停的翻飞。   圣元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三,呼延朔继任契丹王,娶大齐长公主为大阏氏。 第1107章 良辰美景   号角长鸣,百乐齐响。   这是百年来草原最盛大的婚礼。   赵攸宜的鸾驾从自己的帐篷驶出,有大婚使导路,随行提灯的、捧盂的、执杖的、撑伞的,手捧花盆的宫婢……一路浩浩荡荡地往大婚之地而行。   沿路皆挂彩带,红毯铺地,一切细节都彰显着呼延王室的诚意。   呼延朔早早在等着公主车驾到来,亲自扶她下车,赵攸宜戴着赤金红宝石凤冠,一袭大红色凤袍,长长拖曳在红毯上,衬的她本就绝色的容颜更加倾国倾城。   呼延朔看呆了。   他只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   他本以为那晚他见到的大齐公主已经惊为天人了,没想到今日的她更美。   赵攸宜十分淡定,似是对这样的失态已经习以为常,百姓欢呼声让呼延朔回过神来,牵着攸宜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大抵是草原风大,呼延朔发现她的手格外冰冷,他小心翼翼的松了松手掌,然后将她整个手都包裹在自己掌心。   攸宜自然感觉到他的动作,偏头朝他看去,呼延朔也正看着她,天地间万物都不及她一笑珍贵。   喜庆的号角响彻天地,他们携手一步步往王阶走去,一拜天地,二拜亲上,夫妻对拜……   契丹王将象征草原大王的王冠戴在儿子头上,他总算等到这一天了,草原有希望了。   “礼成。”大祭司宣布婚礼结束。   “从今日起,她便是我草原最尊贵的大阏支!”呼延朔高高举起赵攸宜的手臂。   百姓欢呼,齐齐跪拜,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响彻整个草原。   ……   攸宜坐在床上,手指交叉在一起,往日只有别人见到她紧张的份,没想到她竟然会有紧张的一日。   很快听到帐外传来了脚步声,攸宜知道,是呼延朔回来了。   呼延朔一身绛红色的冕服,草原男子并不束冠,两边编了几缕小辫,头上戴着王冠,比起其他草原人的粗犷多了几分儒雅。   大概因为他的母妃是汉人,而他自小受中原老师教导,举手投足间已经有汉人风范。   不过,对于在大齐生活了十八年的攸宜来说,还是能看出不同。   他身材比中原男子高大许多,眉宇间还是透着几分桀骜不驯的野性。   大概因为饮酒脸上而添了些许绯色,神色间带着一丝慵懒,唇角微微上翘,带着笑意走到攸宜跟前,身体投下的阴影让攸宜觉得眼前一暗。   “今日起公主便是本王的大阏支了。”恍若做梦一般,不过,今日是他最开心的一日,比做了这草原之主还要高兴。   攸宜抬头,迎着呼延朔的目光:“从今日起,大王也是本宫的驸马了。”   呼延朔大笑:“驸马?本王知道,在你们大齐,公主殿下的夫君称之驸马,对不对?”   “是!”攸宜笑道。   “不过称呼而已,本王不在乎,用你们中原的话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今日起本王和大阏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王立誓,绝不相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第1108章 你最尊贵   呼延朔说这几个字时声音轻轻向上抛起,贴在赵攸宜的耳边,像是小猫的尾巴轻轻的扫在她耳畔,赵攸宜的耳朵一下就红了。   呼延朔俊面掀唇扬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烛光下灼灼晶亮,清亮又赤诚。   此情此景,赵攸宜早心有准备,本以为草原的莽汉不懂风雅,举止粗鲁,定是牛嚼牡丹,毫无情趣。   甚至想好了应对之策,只要她生下长子,地位巩固,便给他纳许多小妾,省得他来烦自己。   可看到眼前人,她竟觉得,此人倒也不比中原男子差,日后慢慢调教,说不定有当痴情种的天赋。   甚至在这一刻,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些色令智昏,竟想起那诗中所写,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样的尤物在前,只需享受便是。   赵攸宜的年纪在京城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只是因为顾忌颇多,再加上心思都在朝中政事上,根本顾不上挑选驸马。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   甚至因为她小小年纪便能初入朝堂,站在权力的顶峰,乃至她心中有几分女权心态。   看待男人的眼光就像那些上位者看待女子一般,带着些欣赏猎物的心态。   就比如,此刻看着呼延朔。   呼延朔早被攸宜迷得七荤八素,还管她什么目光,只觉得她也是喜欢自己的。   两人虽然都没经验,但大婚之前该学的都学过,无非是没有实战过。   所以,是似懂非懂,全靠自己摸索。   好在两个人学习能力都比较强,很快,帐中便如火燎原。   ……   次日清晨,赵攸宜罕见的赖床了。   有些事还真是高估自己的能力,原来这世间有些事真的很难做到势均力敌,比如,体力。   呼延朔醒来后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赵攸宜那么警惕的人竟也毫无知觉,继续沉沉睡着。   昨晚红烛摇曳,秋岚等人自然也知发生什么,这会儿看不到攸宜起床,心里越发担心。   公主不起床便是,可大王也还未从帐中出来,是她们最担心的。   快午时,攸宜才从床上幽幽转醒,声音沙哑,语调萎靡:“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帐中陡然传出一道男声,攸宜这才反应过来,目光幽幽瞪向呼延朔:“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岂不误了请安。”   呼延朔倒是并不在乎,倒了热茶给她:“我们草原没那么些规矩,整个草原你最尊贵,往后只有别人向你请安的份。”   攸宜听到那句你最尊贵,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分娇嗔,但更多的是试探,毕竟尊贵的长公主殿下除了在父皇母后面前,是不会流露这种小儿女表情的。   “难不成我比大王还要尊贵?”   “当然,你的夫君是大王,你的儿子未来也是大王,你当然最尊贵。”呼延朔道。   “大王莫要哄我开心,我这个人实心眼,总容易把旁人的话当真。”   呼延朔大笑:“大阏支尽管当真,且往后看便是。”   秋岚等人听到里面动静才在门口道:“大王,公主,可要奴婢等进来伺候?”   赵攸宜习惯了人服侍道:“进来吧!”   呼延朔虽是草原王子,但并不习惯人服侍,看到他婢女进来,便先出去了。 第1109章 不乱于心   赵攸宜梳洗完,呼延朔陪她用了膳,下午又一道去了老契丹王那里。   新婚前三日,两人几乎腻在一起,这对之前日理万机的赵攸宜来说,着实是不务正业了。   直到第四日,老契丹王突然病情加重,呼延朔侍疾,赵攸宜才得空。   赵攸宜早上换衣的时候秋岚看到攸宜身上的伤着实心疼,又觉得公主殿下过于放纵。凤箫和甘棠也是一脸担心。   “殿下不好奇这两日外面都出了什么事?”甘棠道。   殿下在京中时可不是这般样子,每日都要派她们去打探消息,没有一日懈怠。   这几日赵攸宜没有出过自己帐篷,不是吃就是睡,自打记事,她的日子从未如此放纵过。   凤箫也是连连点头,虽然事情不算多大,但也不小,公主殿下怎么就沉醉在呼延朔的温柔乡里了呢。   赵攸宜打了个哈欠:“就先让他们自己闹一闹,本宫总不能什么都管,秋姑姑,收拾床铺,本宫想要再睡会儿。”   秋岚面色为难,这个点殿下要睡,晚上岂不又要闹腾。   崔思如轻笑:“殿下不过是有些乏,想午睡而已。”   有些时候,崔思如可能比赵攸宜自己更了解她。   崔思如自小在赵攸宜身边长大,又是她身边第一谋士,观察入微,自是更了解赵攸宜的心思。   “思如的意思是说你们家殿下我绝不会沉迷美色,做那等昏君才会做的事。”   “不,臣是说,殿下新婚燕尔足不出户还能有精力判断草原当下时局,可见这几日驸马伺候的还不算尽心。”崔思如半是打趣半是认同。   崔思如话落,屋里几个人都掩嘴忍笑,毕竟,这几日的荒唐大家都看在眼里,否则便不会有刚才的担忧了。   赵攸宜面颊微红,到底是公主,见过世面,表情仍是极其淡定:“本宫看是要给思如好好找个婆家了。”   赵攸宜话音落,几个丫头索性不再忍,笑出声来。   崔思如倒是大大方方道:“那殿下可要为臣挑选个俊俏的小郎君,臣在殿下身边待久了,眼光高,一般姿色的臣可看不上眼。”   她们自决定陪嫁便是福祸一体,一行人在路上行了快一年,经历种种磨难,说是君臣,在这异乡,更是亲人般的存在,说话自然就随意了些。   “本宫听说大王还有个弟弟,眉清目秀,极是可人,不然赐婚给你?”大抵是真的成了亲,再加上崔思如打趣,说话便越发没顾忌。   “臣听说小王子才十二岁,殿下是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君臣开起了玩笑,赵攸宜倒是困意消了不少:“老大王只怕时日无多,届时草原必是一场动乱,我们不入其局,方能不乱分寸,不受影响,看得更清。”   赵攸宜有自己的打算,她要做的是力挽狂澜,止契丹之乱,让草原人记得的是她赵攸宜,而非助呼延朔一臂之力的大阏支。   大局是大局,小情是小情。   呼延朔是她的夫君不假,但她还是那个赵攸宜。   所以,目前最好的掩饰便是沉迷帐中。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清醒的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第1110章 八部之乱   崔思如从不担心她的公主殿下会忘记自己的理想,她不信她的公主殿下跋涉千里会因为呼延朔的美色而搁浅。   大齐的美男如云,便是少年之时公主都未曾意气用事过,更何况现在。   再说,若单论容貌,呼延朔比李玄仁还是要差一些的。   公主说的没错,公主是要一统契丹八部,而非与他们一上来就交恶。   只有置身事外才能在呼延朔和他们撕破脸时力挽狂澜。   虽说听起来无情,连枕边之人都算计在内,但对于目前局势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呼延朔连这点都看不清楚,那他就不配做殿下的驸马,更不配做草原之主。   呼延朔晚膳时回来,进门前和进门后两个表情,很明显已经刻意调整过。   但瞒不过赵攸宜的眼睛,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老大王病了不是一日两日,最坏的结局呼延朔早就清楚。   只怕这次是真的无力回天,生离死别。   有些事不好开口问,问了便是在旁人伤口撒盐。   老契丹王没有撑过这个九月,在儿子顺利继承王位和成亲后终于毫无遗憾的走了。   他这一生虽没有彻底改变契丹八部的局势,但至少保了草原二十年太平。   他尽力了。   如今,未完之事交给了儿子,他一定会做的比他好。   老契丹王遗嘱,将尸身火化,骨灰撒在灵雾雪山之上。   灵雾雪山乃契丹最高之处,他想看到一统草原那日。   老契丹王去世,其余各部首领自然要来参加葬礼,不久前才参加完新王的登基典礼,那时他们便说过,不久之后会再见,果然应验了。   这个小子想子承父业?没那么容易,他们草原向来信奉强者为王。   就像他的父王当年取代拓跋王一般,如今这王位也该换他们来做了。   他们也不是不讲规矩,死者为大,老契丹王对草原是有功的,所以,他们等到他葬礼后才逼宫,这是对他的尊重。   这一日,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呼延朔被困在回望京的路上,四面皆是其他各部的首领,他们要逼他写下退位诏书,让有能者居之。   呼延朔早知他们会反,早有准备,其余七部也并非铁桶一片,这些首领中自然有呼延朔的人。   纵然有野心勃勃的人不假,可大王的位置只有一个,剩下的人也不过是继续称臣,和以前并无差别。   而草原得以平静这么多年是因为他的父王一直提倡八部先祖是一家,若真换人登上王位,草原未必能有现在的太平。   呼延朔以大阏支身体不适为由,让人提前送她回望京,她就知道他们要动手了。   “殿下,传来消息,耶律齐带着其余六部将大王困在狼牙坡了。”甘棠道。   “不着急,再等等。”赵攸宜并不着急。   “大王会不会有危险?”甘棠道。   她倒不是担心呼延朔,而是这时候若呼延朔死了,殿下未有子嗣,只怕不够名正言顺。   “呼延朔若真是个草包,他也活不到现在。”赵攸宜笑道。   耶律齐既然是联合六部逼宫,那自然得惺惺作态一番,怎会直接要呼延朔的命。 第1111章 人心各异   呼延朔既然早有准备,就不会被耶律齐轻易拿捏。   契丹八部固然斗了数百年,可如今的草原和过去不同了。百姓一旦尝到了生活的甜,谁还要受战祸的苦。   其实不论大齐百姓还是草原百姓,他们都不会去关心坐在王位上的人是谁,而是谁能给他们带来安定富足的生活。   父王在世时纵然没有彻底的一统八部,但他让草原太平了这么多年,草原的百姓都记得。   他们草原百姓和中原百姓最大的不同便是,百姓亦是雄兵。   耶律齐一个人想代表八部勇士,更确切的说是代表八部百姓挑起战乱,那他想的有点多。   各部首领来参加父王的葬礼,可各部勇士也来了不少,纵然耶律齐有自己的心腹,可剩下的人呢?   在耶律齐眼中呼延朔不过是毛头小子,刚刚登上王位,屁股还没坐热,人心更是不稳,觉得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殊不知,呼延朔等的也是这一日。   有时候好坏是需要比较的。   各部首领虽说人心各异,人云亦云,但关键时候他们晓得利害。   “呼延朔,你虽是老可汗之子,可你有汉人血统,如今又娶了大齐公主,我契丹数百年的基业,怎么能交到汉人手中。”耶律齐大声道。   在各部中,耶律齐是最仇视中原人的,因为之前的契丹是以他们部落为尊。   当年父王在师父支持下,兵不血刃,助他们部落坐上契丹王位。   当年他年纪虽小,可还记得师父的风姿卓然,他对师父佩服如高山仰止,终生难忘。   父王为了感谢师父恩德,父王取消可汗称呼,自称大王,虽未像其他小国一般成为大齐附属国,但隐隐有以大齐为尊之意。   父王都不在意这一称谓,百姓自然更不会在意,这些年,中原的布匹,农具,种子传入草原,百姓学习耕种纺织之术,他们已经习惯了安定的生活,怎么想回到过去。   不安分的只是一少部分人的野心罢了,却拿着草原百姓做借口。   “这世间本是一家,何来草原中原区分,只要百姓安定,安居乐业,谁来做草原之主有什么分别,若耶律叔叔要做大王,侄儿愿意让贤,只是,侄儿恳求叔叔,莫要再让我草原百姓过过去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了。”呼延朔一脸诚恳。   “哼,我草原骑兵雄霸天下,若不是你父王勾结汉人,算计自己人,我契丹岂会是今天苟延残喘仰人鼻息。”耶律齐绝不认同呼延朔的话。   什么安定,不过是像个缩头乌龟一般再不敢越界一步罢了。   “百姓安定,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这样的生活无忧有什么不好吗?”这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耶律齐大袖一挥:“本王懒得和你这个毛头小子说废话,既然你愿意交出王位,那本王便饶你族人性命。”   “若耶律叔叔能让我草原百姓过的更好,侄儿自然让贤,可耶律叔叔要给我草原带来灾祸,恕侄儿只能得罪了,本王在灵雾雪山上立下誓言,定要让我草原百姓过上好日子,八部一家,不分彼此,荣辱与共。”呼延朔自小学习中原文化,大老粗的耶律齐自然说不过他,不知不觉间就落了下风。 第1112章 一触即发   耶律齐闻此自然大怒,对他而言,只要不让出王位,所有话都是狗屁。   在他看来,这王位本就该是他耶律家族的,草原人自己的事情,却让大齐插手,这是草原的耻辱。   支持耶律齐的人也不少,毕竟有一部分是认同耶律齐的想法的。   这些年百姓的确是安定了,可草原贵族的地位却下降,互通贸易之后,草原涌起一批新贵,这些老牌贵族自然坐不住。   再这样下去,只怕草原贵族要重新洗牌。   其实,这是一旦安定所必须经历的新老贵族的矛盾,便是大齐也有。   只是,中原受儒家思想影响并不会表现的如此偏激。   而这时就需要有人从中调和,权衡。   耶律齐显然代表了老派的利益,而呼延朔则是新派。   即便呼延朔有所准备,但想兵不血刃的解决也并不容易。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战事一旦起,想要再恢复平静就难了。   ……   “殿下,木里部落临时倒戈,大王被困了。”甘棠接到送来的消息道。   “木里部落?”赵攸宜也十分吃惊。   木里部落的族长乃是老大王的结义兄弟,感情甚笃,谁都可能背叛呼延朔,但木里部落绝不可能。   木里一族反水,只怕呼延朔的算无遗漏便成了棋差一招。   一番呼延朔陷入弱势,那些支持他的部落势必跟着反水。   形式大大不利。   “是!”甘棠虽一时间不知道原因,但大王危在旦夕是真。   崔思如面上沉静,心里也有担忧,若呼延朔出事,草原势必乱起来。   他们不可能放过公主,这样一来,就不止是草原八部矛盾,而是契丹和大齐重新陷入二十多年前的困局。   “殿下,可要请都护府调兵。”崔思如道。   赵攸宜抬手阻止:“都护府调兵动静太大,说到底这是草原的事,若都护府干涉,反倒让草原百姓觉得我大齐干涉太多。”   “那大王那边?”刀剑无眼,若真出事,就晚了。   “救自然要救,甘棠,你速带人请诸位首领夫人小姐们到我帐中,就说本宫从大齐带了礼物请她们挑选,若有不从者……”赵攸宜抬眸看向甘棠:“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松鹤!”   “属下在!”   “点兵随本宫前往狼牙坡!”赵攸宜从座上起身。   “殿下,臣同殿下一同前往。”崔思如道。   “思如,你还要留下应酬那些夫人,记得派人送去那些夫人小姐的贴身物件,未必要最珍贵,一定要……”赵攸宜意味深长。   崔思如很快领悟:“殿下英明。”   “看来今日势必要见血了,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剑已出鞘,见血方回。   “殿下保重!”崔思如拱手行礼送别。   ……   赵攸宜很快到了狼牙坡,让人在帐外叫骂,赵攸宜带来的人都是文武全才。   口才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大骂耶律齐背信弃义,当年老大王饶他全族性命,他却恩将仇报。   两军对垒,攻心为上,只要耶律齐现身,他就输了。   “松鹤,你可有把握?”   “殿下放心!”他的方向是顺风,箭羽的速度再加上风速,这箭羽又是特制,他有十成把握。   当然,前提是耶律齐出现。   耶律齐听说赵攸宜带着人在外叫骂,一声冷笑,很好,她倒是自己找上门了,一并解决了最好。   反正和大齐迟早是要交恶的,今日就用他们二人的血祭旗。   “呼延朔,你的大阏支来陪你一起死了,想不到她对你倒是情真意切啊。”耶律齐说完放肆大笑朝外面走去。   “族长,大齐人惯来狡诈,你可不能上当。”谋士劝道。   “哼,一个黄毛丫头,能耐我何。”耶律齐压根不当回事。 第1113章 地位稳固   耶律齐走出队列,他后面是都是追随他的草原勇士:“大阏支来的正好,倒省得我派人去请了。”   “耶律族长以下犯上,可知罪?”赵攸宜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以下犯上?大阏支莫不是傻了,我不过是处罚草原的叛徒……”   狼牙坡这处地方真是极好,若是草原,倒是找不到如此合适的藏匿地了。   耶律齐的话未说完,一箭封喉,他身体倒下时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   甚至他身后的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人已经死了。   那些人大叫有刺客,有刺客,场面一下混乱了。   突如其来,且看不到的危险才更让人恐惧。   耶律齐固然有一批忠心的追随者,但更多的其实是随风摇摆的墙头草。   擒贼先擒王,耶律齐一死,自然就乱了套,成不了事。   至于剩余部落,若是迷途知返,那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若执迷不悟,那就得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了。   呼延朔本就有自救办法,如今赵攸宜的到来更让他行事锦上添花。   耶律齐的死的确让那些部落首领有些怕了,但其中不乏和耶律齐想法一样的。   赵攸宜也懒得和他们消磨时间,直接将崔思如刚刚送来的东西派人送去。   那些人看到自家女眷的这些物件,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好一招釜底抽薪,大齐人果然狡诈。   他们赌不起。   他们很快同意放人,不过要确定他们的家眷安全,并且要赵攸宜保证大齐不准参与此事。   他们很清楚,草原八部无论怎么闹,都是内部矛盾,草原还是他们八姓家族说了算,可一旦大齐介入,这便不同了。   赵攸宜知道他们的顾虑,很快派人送去书信,信上打消了他们疑虑,都护府并没有出兵,甚至望京百姓根本不知道这次动乱,一切如常。   只要大家以后摒弃前嫌,守望相助,草原仍是八部的草原。   草原的确是八部的草原,但八部不再是以前的八部了,只是这些,赵攸宜不会告诉他们。   一场动乱,悄无声息的结束。   那些首领的家眷还在赵攸宜的营帐挑选大齐宫中最好的丝绸首饰毫不知情。   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有能力和呼延朔一争了。   毕竟,各部族之内也不是铁桶一片,他们做下谋逆之事,且失败了,显然不再适合担任族长一职。这便是培养新势力的好时候了。   呼延朔本想留木里族长一命,可赵攸宜却不赞同,背叛兄弟,临阵倒戈,不管是何原因,都不知道原谅。   他死还能保全族人,否则,木里一族便要在八部除名。   她最容不得的便是背叛。   木里必须死,这便是敲山震虎,杀一儆百。   八部首领大换血,这是自二十年前以来草原最大的动荡。   可对草原百姓来说,毫无影响,甚至大阏支扶持新贵,反倒让普通百姓看到更多希望,越发受百姓爱戴。   呼延朔因赵攸宜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她对草原的贡献,对她越发尊重。   一年后,赵攸宜诞下嫡子,出生那日便被立为世子,地位越发稳固。   而京城,太子已满十八周岁,到了还俗之日。   太子还朝,拖延了许久的太子妃人选再次被提上日程,朝堂争吵不休,那叫一个热闹。   作为当事人的赵承宣却像是老僧入定似的,不发一言,由着他们争吵。   直到皇上开口:“太子,这是你的婚事,你是何意见?”   “儿臣的意见不重要,诸位大臣不是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儿臣只要执行便是。”   太子这话一出,刚才还在吵嚷的大臣们登时噤声,反应快的已经跪下了。   太子这话他们可担不起,安排太子?还让他执行?他们是嫌命太长吗?   “臣等不敢!”   “既然不敢,那便等孤有心仪之人再议。”赵承宣难得疾言厉色。   赵恒趁机道:“退朝!”   这些个老东西,以前逼着他纳妃,如今逼着儿子娶亲,真是吃饱撑着,该管的不管。 第1114章 庸人自扰   赵承宣知道父皇在位的二十多年给予世家和新贵极大的发展空间。世家和新贵之间的矛盾也得以平衡。   再加上他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储君有了人选,便断了朝中一些想通过站队来投机取巧大臣的出路。   是以,太子妃人选就成了关键。   如果选新贵之女,那些世家自不会甘心,反之亦然,到时后宫便成了宫斗场。   自古以来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前朝和后宫从来都是连着的,一荣俱荣。   “殿下,苏良娣过来了。”小太监回禀道。   赵承宣放下书卷:“让她进来。”   赵承宣回东宫快三个月了,可并未与苏婉茵圆房,苏婉茵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宫人已经在私下议论说,东宫只有她一人尚未机会获得太子殿下宠幸,若太子妃嫁入东宫就更没有机会了。   苏婉茵入东宫这些年,因为好相处倒是赢得了不少人心。   只是也难免被人说,之所以好脾气,连低等的奴才都要讨好只不过是因为出身卑贱罢了。   苏婉茵乖巧安静,不争不抢,像今日这般自己主动来赵承宣院里倒是第一次。   “殿下!”苏婉茵行礼。   “你来了!”赵承宣从椅子上起身。   苏婉茵将手中的食篮放下:“臣妾做了些点心,殿下尝尝。”   苏婉茵自入东宫,赵承宣的鞋袜衣服大多出自她手,而他回宫后她也每日都会派人送糕点之类过来,不过都没有亲自来过。   今日来,显然是有事。   赵承宣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她虽不多话,但善于察言观色,基本已经知道他的胃口,知道他不喜甜腻,所以送来的糕点都刻意少放了糖。   苏婉茵悄悄观察他的神色,想了会儿才开口:“殿下,晏小姐请臣妾这月十五一同到玉坛寺上香,臣妾想请太子殿下帮臣妾拿个主意。”   赵承宣看了苏婉茵一眼:“你若想去,同去便是。”   她入宫两年,还未出过宫门一步,大抵是想去的吧。   苏婉茵抬头,似是不可置信。   她和晏小姐在宫宴见过几次,其实,并不熟。   而晏小姐是何目的,她虽蠢笨,但也察觉一二。   她想告诉太子殿下的其实不是要不要上香,而是要不要同晏小姐同去。   若一同去,只怕旁人会误会。   苏婉茵微微滞了一瞬,然后屈身道:“多谢殿下,臣妾不打扰殿下了,臣妾告退。”   也许真的是她小人之心了,殿下其实并不在乎这些。   也是,他是太子殿下,将来要担这天下江山,这些在他看来都不是事,是她庸人自扰了。   苏婉茵出去后,赵承宣放下糕点,提笔在纸上写了个晏字。   晏家乃山东大儒,当年上官家入朝堂后,山东名门纷纷入仕,而晏家前些年势头曾越过上官家。   因为晏家曾出过一位不输儿郎的女相,晏家有如此优秀的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出嫁,而晏紫媛为了晏家亦是终身未嫁,甚至坐上晏家家主之位。   只可惜,天妒英才,晏紫媛英年早逝,晏家后辈再无能超越她之人。   倒是这些年皆传晏家大小姐晏碧茹颇有其姑母之风范,在各大宫宴频频露脸,甚至传出京城第一才女的好名声。   赵承宣放下笔,还是太心急了啊。 第1115章 此后一生   苏良娣要和晏大小姐去玉坛寺上香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很快,别说东宫了,京中有些颜面的人家都知道了。   宫中贵人们的行踪一向是隐秘的,可苏良娣小门小户的出身,驭下无方,这消息就是从她自己院里传出去的。   听说是苏良娣从风县带来的婢女春桃听说要出宫,一高兴就一不留神的说出来了。   春桃站在角落默默罚站,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才委屈哒哒道:“娘娘,奴婢真不记得奴婢什么时候说过了。”   她平日相熟的就是厨房的李婶,可李婶都是从别处听到的。   “你怎么还想这事,我都不在乎了。”苏婉茵手上还绣着帕子。   “绿枝姐姐今日罚了院里所有人三个月的月银,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怪奴婢多嘴。”春桃很是内疚。   毕竟在宫里当差还不都是为了那点月例银子,这下三个月没了,能不难过吗?   最关键,她们只怕也会认为是良娣无能,连累了她们。   “待这事过了,我替大家补上,你别难过了,不是一直说想出宫吗?这下有机会了。”春桃陪苏婉茵一同长大,情分自然不一样。   这两年在东宫,照顾她的人不少,可真正能说些知心话的只有春桃一个。   “奴婢不要!”春桃摇头:“奴婢只是觉得自己蠢,帮不了良娣就算了,还连累良娣。”   本来以为太子殿下还俗回宫良娣的日子会好过些,可这些日子下来,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更不好过了。   这次的事一出,大家都私下说良娣没有主子该有的威慑,偌大要给东宫,果不能没有正经主子云云。   只怕太子殿下知道了,更不会来看望良娣了。   “蠢丫头伺候蠢良娣岂不是绝配。”苏婉茵打趣。   “良娣,你还笑的出来。奴婢以前觉得宫里什么都好,如今有些想念风县了。”春桃叹了口气道。   “宫里的东西不好吃了?”   “良娣!”春桃这会儿像个二小姐般的撒娇,她都这般难过了,良娣还觉得她在玩笑。   苏婉茵放下手中的刺绣:“日子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咱们管旁人怎么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你若这样想,那旁人想什么说什么也不重要了,春桃,大概以后这一生,我都只有你陪着了。”   春桃跪在苏婉茵腿边:“奴婢不会离开良娣的,奴婢以后会好好跟着绿枝姐姐学,变得聪明些,不连累良娣。”   绿枝正巧送东西走到门口,正要开口时听到里面主仆的话,莫名一阵心酸。   其实苏良娣人挺好,只是这宫里就是如此,以后太子妃入主,一个个的妃嫔进来,只怕苏良娣的日子更不好过。   这件事她也觉得挺蹊跷的,春桃虽然单纯了些,可也不会傻到把主子的行踪往外透露,还这么快就传开了。   但总归消息是从她们院里出去的,她不能不罚,否则良娣更不好做。   在这宫里,大多数时候好说话就代表着软弱可欺,那些下人也会蹬鼻子上脸。   苏婉茵上香那日天气极好,也极热闹,偶遇了不少来上香的夫人小姐。 第1116章 一枝独秀   苏婉茵入宫两年,在宫宴上见过许多命妇小姐,毕竟京中能参加宫宴的权贵也就那些,是以,这些人,她也算是见过的。   当然,大多都没有讲过话。   她之所以和晏小姐一起约了上香,其实是因为上次她到皇后娘娘宫中请安碰到了晏小姐。   皇后娘娘说她们年龄相仿可多相处,晏小姐这两次进宫请安倒是来找过她几次,一来二去也算相熟了。   两人一路说话,倒是比和寻常贵女亲密了几分。   晏碧茹在贵女中颇负盛名,有喜欢她的,自然也有不喜欢她的。   这也不难理解,就算是银子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毕竟比起金元宝,银元宝就稍显逊色了。   不喜欢的自然嘲笑她堂堂晏家大小姐竟要去捧要给七品知县女儿的臭脚。   不过,大家也不可能让晏碧茹一枝独秀,毕竟,都是冲着一个目的去的。   这些贵女们自小便随大人参加各种宴会,自有一套应酬的本事。   苏婉茵刺绣技术极好,尤其是双面绣,她曾为长乐郡主(赵婉然)绣过一个双面绣的团扇作为生辰礼物,那扇子做工精美,长乐郡主前段时间赴宴总要带着。   这会儿众人看到苏婉茵的双面绣的帕子纷纷夸赞,苏婉茵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听到的夸赞还不及今日多。   她不善应酬,幸好有晏碧茹在一旁帮着她。其中一位贵女道:“臣女好生喜欢良娣这条帕子,可否劳驾良娣为臣女绣一条。”   苏婉茵正要应下,绿枝从她身后出来,盈盈一礼道:“曹小姐,我家良娣这几日着急为太子殿下赶制衣物,患了眼疾,太医说让她好好休息。”   绿枝在这一群人里不算生面孔,她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大长公主离京前将她赐给了苏良娣,她的话是有份量的。   大家明知道她的话不过是推辞,可她的面子谁也不敢不给。   而且,她说了,苏良娣为太子殿下赶制衣物,难不成曹小姐觉得自己的脸面比太子殿下还大?   苏婉茵习惯了不拒绝,这会儿绿枝的话倒是让她瞬间清醒了。   她现在不是苏婉茵,而是苏良娣,若答应了,今日为这个绣条帕子,为那个绣个扇面,那岂不成了绣娘。   苏婉茵不想以恶意揣度人心,可如今也不得不多想了。   这件事很快成了一个小插曲被揭过了,用过斋菜后晏碧茹亲自送了苏婉茵去厢房休息,然后才去了旁的房间。   “小姐,怎得今日来上香的人也太多了,这些人分明居心叵测。”晏碧茹的丫鬟气道。   明明是小姐先约的苏良娣,她们倒是会投机钻营。   “这也没什么不好,都出来了总比躲在暗处好。”今日来的这些贵女,目的自然不是苏良娣,而是东宫。   这些人面上说着恭维的话,可心里都看不起苏婉茵,可如今先入东宫却是她。   不管她有没有得太子殿下宠爱,她都是长公主挑选的人,将来后宫妃位也必有她一席之位。   英雄不问出处,苏婉茵能被大长公主挑选上,能让皇后娘娘满意,甚至,连太子殿下都没有反对,这就是她的本事。 第1117章 真是可笑   京中盯着东宫太子妃之位多了,把心思袒露到明处总比躲在暗处的强。   皇上和皇后娘娘虽然默许各家各凭本事,可他们容不得各家做出有损阴德之事。   到了这般时候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坦荡荡些,这也是为何今日格外热闹的原因。   如今京中最耀眼的家族除了陆家就是曾家和魏家,魏家的女儿太小,而曾家呢,就那么一个女儿,曾家夫妇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自然舍不得女儿进宫。   剩下的人家都存着心思,毕竟那个位置诱惑太大。   若是姑母还在世,晏家也是有把握的,可是如今,姑母不在,一切都不同了。   “今日那个曹小姐也太蠢了,竟然敢让苏良娣为她绣帕子,真是可笑。”   “少说是非。”隔墙有耳,若是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曹家这些年兴起是因为抱了曾家的大腿,曾大人舍不得自家女儿进宫这才便宜了曹家。   可惜呀,这位曹小姐漂亮是漂亮,却是位绣花枕头,太不中用,到底是新贵,家族浸淫不够,否则也不会这般无礼。   “是!”婢女道。   她们坐马车到山脚,上山的路却要自己走上来,苏婉茵本就不爱动,又爬了这么些山路,这会儿困极了,靠在床榻上就睡着了。   春桃坐在小凳上,手撑着床,也在一边儿打盹,不过,倒是还知道给自家主子盖着毯子。   苏婉茵眯了小半个时辰,自己醒了,说实话,寺里的床躺着硌的很,若不是太困,她也不会就这么睡着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如何在寺里住了这么些年。   正想着,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小僧寂空求见良娣娘娘。”   苏婉茵虽未见过寂空,却听上山送东西的小太监提过这位小师傅的名字。   寂空也是掌门的嫡传弟子,太子殿下的小师弟,太子殿下在玉坛寺时和他关系最好。   “快传!”寂空小师傅找她一定有要事,许是有什么东西让她帮忙带给太子殿下也说不准。   “小僧见过良娣娘娘。”寂空双手合十行礼道。   “小师傅有礼了。”苏婉茵也微微俯首道。   寂空看起来稚气未脱的样子,看起来比她离家时的弟弟年岁大些。   “寂静师兄在时,小僧因为和师兄关系走得近,没少吃娘娘送的糕点,今日这些是寺里的师兄们按娘娘给的方子做的,特让小僧送来请娘娘尝尝。”寂空这才将手里的糕点送上。   “有劳小师傅了。”   “娘娘客气,这是师父画的平安符,娘娘请收下。”   “替我多谢方丈师父。”苏婉茵双手接过,表情郑重。   方丈师父亲手画的平安符可是重金难求的,苏婉茵自然感恩。   “小僧会转告师父,小僧告退。”寂空行完礼后告退。   寂空出了苏婉茵暂时休息的厢房去了师父房间:“师父为何对苏良娣如此看重。”   慧善坐在蒲团上,半眯着眼,手里依旧拿着那串佛珠:“天机不可泄漏。”   “师父又卖关子。”   “你师兄做的没错,你就该多抄几卷经书好好静心。”   “师父,怎么倒霉的总是我。” 第1118章 自己留着   寂空很是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   慧善道:“你又犯了嗔戒,再多抄三遍吧!”   寂空:……   他就是个弱小无助的抄经书机器。   苏婉茵这边歇息了会儿,下午听大师诵经,玉坛寺如今是皇家寺院,想听大师诵经也是要靠机缘的。   但今日来的都是贵人,贵人的机缘当然比寻常人要多些。   苏婉茵想到太子殿下也曾在这里听过大师诵经,也许当时就坐在她附近的位置,就听的格外认真。   其实,这也是她答应晏小姐来玉坛寺上香的原因,她想看看他出家多年的寺庙到底是什么样子。   晏碧茹倒是有些意外苏婉茵竟听的如此认真,其实,大师讲的这些佛法是十分高深的。   因为太子殿下出家,京中贵族为迎合喜好,族中子弟都常读经书,一般人毫无根基,只怕未必听得懂。   不过,学这些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倒也难为她如此用心了。   晏碧茹之所以想和苏婉茵交好除了因为她是东宫良娣,还有她性子好,和她在一起不会有压力,让人觉得舒服。   苏婉茵回到宫时正是晚膳时分,有些累,草草用了几口,便早早休息了。   赵承宣到的时候,可把苏婉茵吓的,差点从床上跌下来,连忙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出去给太子殿下行礼。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苏婉茵内心十分忐忑,太子殿下自回宫,极少到她宫里来,更别说是晚上了。   今日真的是太突然了,她这衣衫不整的,这就是个失仪之罪。   赵承宣撩袍在椅子上坐下,绿枝已经上了茶,带着人退下。   “殿下……可是有事?”苏婉茵仔细想,今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应该不至于过问这些贵女之间的事。   而且,他想知道,完全不用问她。   “孤听说师父给了你一个平安符。”赵承宣喝了口茶道。   苏婉茵误以为太子殿下是来取那个平安符的,连忙从梳妆匣里取出来:“就是这个。”   其实,她本就是要给他的。   只是今日太困了,荷包还来不及做,这平安符没地方装,这才耽搁了。   “孤用不着,师父给了你,你便自己留着。”赵承宣顿了下:“你可知道师父为何亲自给你平安符?”   苏婉茵摇摇头:“臣妾不知。”   “师父在出家前曾任钦天监正。”赵承宣又道。   “臣妾愚钝,不懂殿下何意,还请殿下指点!”苏婉茵有些怕怕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不算太笨,可奈何入了宫,都是天下顶顶聪明的人,就显得她又蠢又笨又无趣。   “孤只是随口一问,时辰不早,你早些休息吧!”   苏婉茵愣了一瞬,才发现太子殿下已经起身了,连忙道:“臣妾恭送殿下。”   太子殿下的背影苏婉茵印象深刻,因为她看得最多的好像就是他的背影,也只有看他背影时才如此大胆。   苏婉茵很快连个背影都看不到了,默默转身,看到桌上那杯只喝了几口的茶,若不是这杯茶,她似乎连他来过的痕迹都寻不到。 第1119章 温良敦厚   苏婉茵本来困的厉害,可是被这么一打扰,困意顿消,睡不着了。   她没让人伺候,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脑子乱哄哄的,突然听砰的一声,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是爆灯花。   正要拿簪子去挑灯芯的时候又连着爆了两声,苏婉茵看灯芯太长了,便拿了剪子剪了一点,跳跃的火苗渐渐变小,溢出的蜡油滴落在灯盏里。   苏婉茵手托腮,看着烛火许久,只觉得眼睛盯得有些酸了,这才又回床上躺着。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谁让她不是个聪明人呢。   赵承宣从苏婉茵院里出来,直接出了东宫,去了凤阙殿。   听下人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似是了然。   “父皇,母后!”赵承宣行的是常礼。   “坐吧!”陆瑶道。   “父皇,母后,儿臣昨日去见了老师和舅舅。”赵承宣昨晚并未回宫,就在玉坛寺。   陆玉庭这些年一年有大半年是住在山上的,后来魏太傅因为是太子之师便也举家搬到山上。   一个太师,一个太傅,一个太子殿下,都是一个比一个任性。   前两个把朝堂当自家后花园,想上朝的时候上,不想上朝的时候别说出门了,便是有人拜访也不见。   后者则是不爱逛自家后花园,就喜欢念经。   太子如今回朝,可这两人像是习惯了山上的生活,并未一起下山。   别说太子殿下了,有时连皇上见他们二人也得上山,皇上也拿他们没办法,谁让他们都有人撑腰呢。   “你有话直说,什么时候和那老和尚学的神神叨叨的。”赵恒有点不耐烦了。   唐钰做钦天监的时候就不好相与,做了和尚更难相与,谱大的很,一言不合就是你与佛无缘,佛不渡无缘之人。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太子殿下,也没听他说过谁和佛有缘。   可人就是个贱脾气,越是高冷,越是把他捧上天了去,这些年唐钰被传的神乎其神。   唐钰做国子监监正的时候还十分畏惧皇上,可自从做了和尚,彻底的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美其名曰,众生平等。   当然,这众生也包括皇上。   唐钰让儿子做了这么多年和尚,赵恒自然心里不痛快,这会儿看太子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火了。   “是,儿臣遵命,儿臣此来是想和父皇母后商议太子妃人选。”赵承宣道。   “你不是已经有了主意?”陆瑶笑道。   关于太子妃的人选,他们从未干涉,虽然这一人选关乎国之大体,但婚姻是他自己的事。   而如今天下太平,虽新旧势力仍有争斗,但并不影响大局。   毕竟,朝堂最忌讳的便是一家之言。   是以,后宫如何,全在他自己一念之间。   “母后,曹小姐蛮横无礼,晏小姐善玩弄心机,曾小姐不肯入宫,上官家乃山东大儒之首,上官家的女儿倒是合适,只是上官小姐已经有了意中人,至于孙家和宋家,他们两家女儿还太小……”   “说重点。”赵恒年纪越大反倒越不喜忍脾气了。   “儿臣觉得苏良娣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可堪太子妃位。” 第1120章 严父慈儿   “说完了?”赵恒打了个哈欠。   年纪大了,容易犯困。   “是!”赵承宣道。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明日朝堂上你自己说吧。”赵恒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   反正又不是他娶太子妃,谁要娶谁上心呗。   当年他娶窈窈,凭得可是一己之力脱颖而出,最后抱得美人归。   他这个完全没什么难度好不好。   至少没有难缠的岳父和大舅子要对付。已经相当幸运了。   至于那些大臣,反正也没什么顾忌,该骂骂呗。   赵承宣想起舅舅和老师的话,舅舅说便是你娶个夜叉回去你父皇也不会说什么。老师说你父皇大抵不会理会这等事。   看来,还是他们了解父皇。   是他想多了。   “母后的意思是?”赵承宣问道。   “你都说她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母后能有什么意见,总之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是利是弊都得你自己承担。”   “是!”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赵恒这是赶人了。   这孩子做事磨磨唧唧的,害得他和窈窈等到现在,多大的事,熬到现在才说,不知道他们年纪大了吗?   “那……儿臣告退。”赵承宣拱手道。   赵恒挥挥手:“走吧,走吧!”   赵承宣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自承宣回宫,你就没给过他好脸色。”陆瑶忍不住摇头。   承宣这些年在玉坛寺,本就和他们不大亲近,再这样冷着脸,只怕关系越来越僵。   “这个你就不懂,这叫严父慈儿。”赵恒一副自己很懂的表情。   “也没见你对老二老三哪里严了。”陆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因材施教,谁让他是太子呢,家业都给他继承了,还不准骂两句。”想当年他在华清殿里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委屈,谁不是一步步的挨过来的。   再说,他只是严厉,从未动过手,适可而止这四个字他把握的还是很好的。   “你倒是有理了。”陆瑶笑道。   “那是自然。”都是岁月熬出来的:“再过两年,把这江山丢给他,我们就能歇歇了。”   子承父业嘛,有本事,他也生个儿子继承家业。   ……   赵承宣早上说要晋升苏良娣为太子妃时不出意外的引起了轩然大波。   两派显然没想到,他们争来斗去的这么些年被一个小小良娣捡漏了。   太子不愧是在玉坛寺修行多年的高僧,自有一种火烧眉毛心不惊,强敌压境情坦然的气度。   待他们争吵停歇之后才不紧不慢道:“孤的太子妃,难道孤没有权利选择。”   “臣等不是这个意思。”   “既如此,还有何争议。”   “殿下,太子妃一位事关社稷……”   “刘大人,难道孤还不如太子妃来得重要吗?还是刘大人觉得孤会被一个女子所惑?既如此,孤不如潜心佛法,修身养性的好。”赵承宣素来严肃,别说这些大臣,便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未见他笑过。   这会儿板起脸,那种出家人的淡然气质便尽数消失,冷厉的逼人。   刘大人连忙跪下,刚才吵吵嚷嚷的几个人也跟着跪下:“臣等不敢,臣等不敢。” 第1121章 不好多言   太子殿下这话可把大家吓的不轻,好不容易肯还俗继承家业了,这要是再回去做和尚,他们死在大殿上都不够,还得遗臭万年。   太子殿下啊可是天选之子,命定的未来国主,一代明君。   这要是回去做和尚了,大齐的江山谁能扛?   二皇子……别提了,那孩子吃喝玩乐还行,三皇子?那就更别提了,已经入了方家族谱,继承了方家的家业,大长公主又远嫁,就剩个病歪歪的小公主。   其实,不就是个太子妃吗,反正也没选对家,这一局虽然没有赢,但也没有输啊。   这样一想,大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稳住,还能赢,不要紧。   太子妃之位丢了不算什么,将来还有皇后,还有贵妃之位呢,稳住,稳住!   太子殿下很大度,让大臣们起身:“几位大人一直为孤亲事操心,着实辛苦,如今太子妃有了人选,几位大人当可放心。”   “殿下说的极是。”两派人装模做样道。   一片和谐中,散了早朝。   几位大人心情有些沉重啊,真不防备太子殿下来这招啊,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露。   据说,太子殿下和那位苏良娣还未圆房呢,这也,这也……   唉!   太子殿下比当年的皇上还任性呢,皇上至少知道选陆家,陆家对皇上的助力自不必说了吧,明眼人都看能看到。   可太子殿下竟然选了位七品县令的女儿做太子妃,这父子俩的眼光相差也太大了吧。女子光长得好看,没有家世才学有什么用。   曾江迈着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颇有几分他爹当年的神态。   “曾尚书,尚书留步。”   曾江听出是安怀嘉的声音,顿住脚步回头笑道:“安伯爷!”   兴平伯府这几年和山东各族走的都很近,兴平伯府不兴,安怀嘉当年是靠文才被皇上选中的。大抵文人惺惺相惜便走的近些。   所以,兴平伯府虽是旧勋贵却是属于新贵一派。   “曾尚书今日早朝怎么一言不发。”安怀嘉笑道。   曾江当年也是个激进的有为青年,这些年在朝堂上是越发沉默了,倒是将他父亲当年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十。   “今日说的都是家事,曾某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多言。”曾江一句外人堵了安怀嘉的话。   都是修行多年的老狐狸,自然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了的,安怀嘉笑了笑:“的确是家事,不过曾夫人一向和皇后娘娘关系密切,皇上也视曾大人为妹婿,不曾当外人对待。”   言则,皇上都拿你当家人了,你倒好,拿皇上当外人,这不是给脸不要脸吗?   曾江颇认同的点点头:“皇上的确待臣亲厚,但臣也不能借此蹬鼻子上脸,忘了自己臣子的身份。”   安怀嘉被堵了回去,心道,果然是宝刀未老啊,这嘴皮子还是厉害的很。   这京中都知道,皇后娘娘颇喜欢曾家女儿,他舍不得自己女儿嫁进宫里,便推了曹家,谁知那曹家女是个绣花枕头,搞不好这次太子妃一事就是坏在曹家女身上,倒是连累了他们。 第1122章 造谣生事   “曾大人果真是我等表率。”安怀嘉是来试探曾江口风,可并没有打算和曾江撕破脸。   “谬赞谬赞呐,安伯爷真是太客气了。”曾江嘴上这么说,可表情却是一副你夸的对的表情。   虽然年岁差不多,但他入仕比安怀嘉早,倒也能当得起他的前辈,也算是他表率吧。   “我听说曾大人已经为女儿定下亲事,恭喜恭喜啊。”   曾江听他提起女儿顿时脸一板:“安伯爷听谁说的,造谣生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安怀嘉:……   曾江的突然变脸简直在他的意料之外。   毕竟曾家大小姐已经到了说亲年龄,曾家不愿女儿入宫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再没有比已经定亲这样的说辞更好了。他这是在替他着想好不好。   “曾大人莫要动怒,男婚女嫁人之常理,没什么说不得的。”   曾江拂袖,丢下一句:“我女儿还小,不着急!”然后丢下安怀嘉怒气冲冲的走了。   曾江其实对于太子妃人选和皇上心思差不多,别人选老婆,一帮老不死的在那唧唧歪歪,搞得好像自己眼光多好似的。   这就算了,他也懒得理,可他们拿他女儿做筏子就不能忍。   那些谣言就算了,安怀嘉竟然敢在他面前提,若不是看皇上的面子,他一巴掌就糊过去了。   那个曹家也是蠢,要送女儿入宫,想富贵更进一层,这没错,可也没必要做的这么急赤白脸。   山东的这些牛鼻子大儒虽说是这些年兴起的新贵,可祖上都是出过封侯拜相的人物的,骨子里的傲慢是一身穷酸气也遮掩不住的。   曹家女儿放在这些家族的女儿面前不出丑才怪,好坏那都是比出来的。   安怀嘉在曾江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不过也看得出,对于太子选苏良娣为太子妃这事他们也不知情。   如此,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安怀嘉也拂袖离去。   宫门的侍卫们觉得今日这些大人们有些奇怪,怎么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要和谁干架似的,难道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了?   曾江回到府上时女儿正在房里喂最小的儿子喝粥,曾江脸一冷:“府上的奴才都死光了,这种事要小姐亲自动手?”   曾江鲜少发火,这会儿屋里的几个奴婢赶紧跪下请罪。   “爹爹,是我要喂弟弟的。”曾南嘉道。   “他多大了,自己没长手吗?”曾江连儿子也训斥上了。   魏荣掀帘进来正巧听到曾江训斥儿子不悦道:“你这是在哪受了气,倒是会拿我儿子撒气。”   曾江气焰消了一半:“都五岁了,吃饭还要姐姐喂,不像话。”   “爹爹四十多岁了,昨日吃饭不是也让娘亲喂了。”曾励安道。   昨日他来给父亲母亲请安,掀开帘子正巧看到娘亲喂爹爹吃东西。   爹爹那么大人还要人喂,姐姐喂他一下怎么了。   曾励安这话让曾江和魏荣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是魏荣最近在减肥,晚膳不吃东西,到了临睡时实在饿的不行了,就让厨房送了一小碗馄饨。 第1123章 换个爹爹   曾江闻到香味也馋了,主要是,魏荣自己不吃晚膳就算了,也不让他吃,说是她在减肥,而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吃东西太不公平,背着她吃更是道德沦丧,得陪着她一起挨饿才叫有难同当。   他也饿得很呐,就顺着魏荣的吃了一口,谁知正被这小子看到。   其实,夫妻间喂东西也没什么,但被孩子看到就有点……   曾江咳了一声:“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喂。”曾励安觉得父亲强词夺理。   曾江话锋一转:“励安年纪不小,该送书院了。”   魏荣挥手,让女儿先带儿子出去。   就曾江不甚宽广的心胸,被儿子揭了短,他也是会报复的。   励儿才多大,送去书院,疯了吧?   曾南嘉赶紧带着弟弟走了,出了院门,曾励安吐了吐舌头:“爹爹好凶啊,娘为什么要选爹爹做爹爹啊。”   他那日和公主姑母家的表姐玩,表姑丈脾气好好,说话可温柔了,表姐头发乱了,还帮表姐梳头发,他想要表姑丈那样的爹爹。   “励儿,不可以这么说爹爹,爹爹看着凶,其实很疼我们的,你忘了你那个小木马就是爹爹亲手做的。”   曾励安想了想,爹爹有时对他确实挺好,他记得有次晚上他迷迷糊糊醒来,爹爹还给他盖被子,亲他呢,可天一亮爹爹又变得凶凶的爹爹了。   “那我想让表姑丈做一天爹爹,就一天。”曾励安竖起一根小小手指。   他这个心愿不算过分吧?   曾南嘉连忙去捂弟弟的嘴:“励儿,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会被人笑话的。”   曾励安不懂事,可曾南嘉已经到说亲年纪自然是懂的,而且,表姑丈虽然成亲这么多年,可人气依旧高得很,还有小姑娘喜欢呢,据说上次表姑母就被一个上门要做妾的姑娘气得不轻。   她听闺中的姐妹说,表姑丈这样的容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励儿倒是会选,小小年纪,眼光倒是不错。   不过,不行。   只怕爹爹知道了,会打死他们的。   姐弟俩这段小插曲自然无人知道,曾南嘉也叮嘱弟弟莫要再说,否则会被爹爹打死。   曾励安忙捂嘴,点头答应,他不要被爹爹打死。   待孩子们出去,魏荣才道:“你又怎么了?”   “外面的流言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啊,那是阿瑶让我这么说的啊。”魏荣一副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   “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南嘉进宫和别的女人抢夫君啊。”若是阿瑶嫁的是寻常人家,儿子不用继承江山,那她自然是要和阿瑶结亲,可情况不同啊。   幸好她们都是想得开的人,儿女的婚事影响不到她们老姐妹的情意。   曾江被噎住:“这倒也是。”   “那告诉你做什么?”魏荣哼道。   阿瑶说了,太子妃人选她都不打算插手,太子有自己的主意。   曾家在这事上想置身事外,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总有人想试图撮合太子和南嘉。   不过那个曹家也真是糟心,她这边刚说曾家女儿不入宫,他们家就传出让曹小姐顶替南嘉进宫的消息。   真是笑死!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第1124章 看清人心   幸好阿瑶都知道,不然,只怕皇上真觉得曾家的女儿多尊贵连太子殿下都看不上,随便找了个人就敢往东宫塞。   便是她和阿瑶再好,有些事也不能做。   其实太子妃人选,那些大臣最先考虑的就是南嘉,曾家曾有女儿入过宫(淑妃),不争不抢,品性高洁,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这说明曾家女儿教养极好。   如今朝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陆玉庭,魏铭,曾江三人,而陆家和魏家女儿都太小,便只剩下曾家。   在世家来看,南嘉常常出入宫中,深得皇后娘娘喜欢,代表世家女入宫最适合不过。   有时候,当一个人被架到某个位置上,不是简单一句不想嫁便不嫁的。   其实最先开口的是阿瑶,说太子殿下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性子冷清,而南嘉娇生惯养,两个人都傲气,只怕不适合,若成了一对怨偶,大人们也跟着揪心。   魏荣常常进宫,见过苏婉茵那孩子,说实话,单论性子沉静,南嘉是不如苏婉茵的。   这样被冷落在东宫,换了任何一个贵女心里也不可能毫无怨言,可她的恬淡不是装出来的,一看就是个极好的孩子。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对南嘉的名声也不好。”被非议总归不是好事。   “非议什么?谁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她的嘴。”魏荣是个暴脾气。   有什么事若放到明面上和她说,那一切都好说,要是来阴损的什么招,那不好意思了,暴脾气忍不了。   再说,阿瑶的确想放出这个消息,让那些家族的人心思活跃起来,也好看清人心。   想必,昨日玉坛寺热闹的很吧。   也许太子妃人选很快就能定下了。   曾江:……   你厉害,你有人撑腰,想撕谁撕谁。   “我就觉得九思那孩子不错,模样也好,学问也好,行事也稳重,就你偏偏事多说不能嫁。”魏荣气闷道。   虽说她和赵绾年少时有些不对付,但早就是老黄历了,这些年也能坐在一处聊天吃饭,关系不错。   南嘉嫁给他多好,陆家的家风那是有目共睹的,陆家子弟就没有纳妾的。   而且,赵绾还是曾江表妹,这不是亲上加亲嘛。   “我不是说过了吗,子瑞说了,近亲结婚最要不得,将来生的孩子有可能会是傻子。”曾江苦口婆心道。   “他一个连亲都没成过的人懂什么?”魏荣不大喜欢上官子瑞的做派。   花花公子一个,风流的很,正经夫人没有一个,外面姘头倒是不少。幸好曾江没跟着他学坏。   “人家这叫单身贵族,他说了,以后的家业一半留给外甥女,一半留给三皇子,遗嘱都立好了。”生活作风问题不谈,上官子瑞在大多数方面活得比一般人都通透。   “呵,他倒是脸够大,敢让皇子给他养老送终,那他成什么了。”什么留给外甥女,崔思如随攸宜去了草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来呢。   魏荣想起攸宜又是一阵难过,也不知那孩子过的好不好。   “你这又说什么呢?”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怎么,还说不得了,他那么好,你们俩凑一起过日子得了。” 第1125章 太子正妃   魏荣最烦男子风流不忠,上官子瑞恰巧犯了她的忌讳。   就他的模样比陆玉庭差远了吧,可陆玉庭就娶了赵绾一个,都说长得好看的靠不住,可见此言差矣,越是长得不咋地的越是作妖。   “不是正说南嘉的婚事吗?”曾江岔开话题。   魏荣一开始对上官子瑞也没这么大意见,这事吧,说来话长,而且,这疙瘩解不开。   所以,他和上官子瑞交好这么些年,从不敢将他带家里,他怕他以后也回不了家。   “那不是你不同意吗?”   “怎么又绕回来了。”   “其实嫣姐姐家的老二也……”   “那也不行。”她和周嫣是表姐妹,也属于近亲范畴。   “那你说谁行,你倒是说一个。”   曾江:……   过了许久才道:“那再看看吧。”   京中这么多青年才俊,就不信不能给他女儿挑个如意郎君。   ……   苏婉茵刚用过早膳,传旨公公就到了,平日里逢年过节皇后娘娘也有赏赐,但远没有这么大阵仗。   再加上昨晚太子离去时怪怪的表情,苏婉茵心里有些忐忑。   “苏氏听旨。”传旨公公声音尖细。   苏婉茵连忙跪下,她身后的宫婢们也一同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宫良娣苏婉茵入宫两年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与皇后甚悦,特将汝升为太子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行册封礼。”   苏婉茵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圈来,太子正妃,那岂不是……太子妃。   怎么可能,她只是七品知县之女,怎么可能被册封为太子妃。   怎么可能?   那传旨太监念完之后已经换了副笑脸:“太子妃娘娘,快些接旨吧,一会儿还要去凤阙殿谢恩呢。”   “婉茵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多谢太子殿下。”苏婉茵脑子还在嗡嗡的响。   绿枝连忙去扶她起身,苏婉茵膝盖有些软,差点站不起来。   “春桃!”苏婉茵入宫两年也知道宫里的规矩。   像这样的事,接旨的人高兴,传旨的人也是有脸面的人,这位李公公可是大总管孙公公的徒弟,在宫里体面着呢,赏赐是必须的。   待李公公等人走了,伺候苏婉茵的宫人再次跪下:“奴婢等恭喜太子妃娘娘。”   苏婉茵笑着让大家起身,每人封赏半年的月银,让宫人出去后,独独留了绿枝。   “绿枝,这怎么像是做梦一样。”苏婉茵在绿枝面前也不避讳。   “娘娘娴淑,宫人皆知,这是娘娘的福气,奴婢恭喜娘娘。”   主仆两年多,苏婉茵性子又好,自然生出些情意来,绿枝本来还担心太子妃入主东宫后苏婉茵会受欺负。   如今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绿枝忽然想起当年,她禀告皇后娘娘苏良娣,哦不,是太子妃将京城各家送来的礼物让东宫管事列单放入库房之事。   那时皇后娘娘就说过一句,她的福气在后头,难不成那时……   绿枝虽不懂皇后娘娘深意,但她的职责是照顾好太子妃,日后要更加尽心伺候便是。 第1126章 家和国兴   苏婉茵还要去皇后宫中谢恩,绿枝正忙着给苏婉茵重新更衣,被册封太子妃是大喜,她今日这身太过素净了,不适合。   宫里的尚衣局每个月都会送新衣过来,这是份例,再加上苏婉茵和小公主关系好,像亲姐妹似的。   皇后娘娘给小公主裁衣时也会给苏婉茵做一套一样款式和颜色的,苏婉茵的衣服多的很,有不少都未穿过。   正梳妆的时候太子殿下到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苏婉茵正在重新绾发,才刚解开,太子殿下到了。   “臣妾参见殿下。”   “起来吧!”赵承宣负手而立,表情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他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其实,太子殿下从未发过脾气,可宫人们还是怕的很。便是一贯淡定的绿枝也有些紧张。   “多谢殿下!”   “等下一同去母后宫中谢恩。”赵承宣话不多,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他陪她一起去。   苏婉茵一喜,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几分笑意,露出浅浅的梨涡。   有太子殿下一同前去谢恩,自然是天大的体面,她想都不敢想的。   太子殿下回宫这么久,他们并未一同去过皇后娘娘宫中,今日是第一次。   今日的天气并不算好,没有出太阳,晚秋的天气,风是有些凉的。   苏婉茵却觉得今日的一切都是好的,劲爽的风让人更加清醒,晚秋花园里的花也只剩菊花傲然独立,其实香味并不明显,苏婉茵只觉得鼻息都是清甜。   她出身一般,大概除了容貌也没什么优点,而容貌对女子来说便如花园里的花,有盛开的时候也有花落的时候,届时会有更美的花朵出现。   苏婉茵深知这一点,她既然不够聪明,只有一时的容貌,便拿出自己的真心,真心真意的待人。   因为在聪明人面前耍小心思是愚蠢的。人可以不够聪明,但万万不能自作聪明。   她偷偷朝赵承宣看去,他在认真走路,背影挺拔,因为他还俗没有多久,头发还未长长,不能束冠,所以平日里都戴着帽子。   他皮肤很白,在黑色帽子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白皙,苏婉茵的一颗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很快便到了凤阙殿,今日谢恩,要行大礼:“婉茵多谢皇后娘娘垂怜,婉茵以后定不负娘娘信任。”   陆瑶笑道:“已经是太子妃了还叫本宫皇后娘娘?”   秋霜伸手扶起苏婉茵:“娘娘该唤母后。”   寻常东宫妃子是没有资格称皇后娘娘为母后,只有太子妃可以。   苏婉茵倒是没意识到,这会儿秋霜姑姑提醒,连忙乖巧道:“母后。”   陆瑶看她性子沉静又乖巧,十分喜爱,攸宁这两年得她照顾,身体好了不少,虽然比寻常孩子身体还是要更弱些,但更活泼了。   赵承宣站在旁边一声不响的,大家也都习惯他的沉默了,陆瑶看向赵承宣道:“太子,既然太子妃已定,以后你夫妻二人要相互扶持,互相信任,莫要生出嫌隙,夫妻同心,家和才能国兴。”   “谨遵母后教诲!”二人齐齐道。 第1127章 好不自在   “钦天监已经算好日期,下月初九便是极好的日子,礼部已经在准备了。”   陆瑶语速缓缓,让人倍觉亲近,她脾气本就好,如今经过岁月沉淀,越发气度雍容,让人臣服。   如今已经月底,下月初九,就剩下不到半个月时间了。   早些册封,也让那些存了不该存的心思之人早些死心。   东宫良娣被册封为太子妃的消息很快在京中传开,连在山上的陆玉庭都知道了。   他正和魏铭对弈喝茶,好不自在。   “太傅还不打算下山吗?”陆玉庭催道。   大齐可以没有他这个太师,但绝对不能没有太傅大人。   “舅兄仍在山上,铭不敢先行。”魏铭嘴上一副客气的样子却是不动声色的吃了陆玉庭一颗白子。   陆玉庭笑:“你也知道,我的身体一直不好。”   魏铭也不揭穿他:“陆四小姐两岁生辰快到吧?”   陆太师一直以身体不好为由常住山上,可这些年孩子可没少生。   两子四女,没个好身板还真不行。   陆玉庭像是没听出魏铭话里之意,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是阿,孩子还小,走不开。”   “瑾儿刚有身孕,我也走不开啊。”魏铭学着他的语气道。   “瑾儿有身孕了?”陆玉庭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   “是啊,才刚一个多月。”昨日他拉她手时不小心诊出来的。   这丫头到现在还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想起诊出喜脉的前一刻还在教儿子扎马步翻跟头,他就一阵后怕。   “那看来是下不了山了。”陆玉庭颇为遗憾的口气。   “你们两个再不下山,这玉坛寺马上要成娃娃团了。”赵恒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玉庭觉得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呢,再一看,可不就是他那个师兄吗?   两人从椅子上起身:“皇上!”   赵恒哼了一声:“都起来吧。”   这些年,他们两个在山上,说是陪太子,可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凑起来,能赶上蹴鞠队了。   “今日什么风,竟把皇上吹来了。”这话也只有陆玉庭敢说。   魏铭虽说是妹婿又是倚重之臣,但关系到底不能和二人比。   “西北风!”赵恒的语气不好。   陆玉庭一听他这语气便知道怎么回事了:“皇上可是为草原之事担忧?”   “不然呢。”他的女儿嫁去了草原,他这个当爹的不担心谁担心:“你那个徒弟怎么没得你半点真传。”   “事情已经过去多久了,还发这么大火。”这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当初让人瞒着他,就是怕他那个急脾气,一着急,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过去多久那也是发生过的。”那个呼延朔就是个废物。   “你急什么,最新送过来的消息,攸宜当母亲了。”他本打算今晚入宫亲自告诉他的,没想到他倒是来的是时候。   “什么,我,我,我当外祖了?我当外祖了?”赵恒从椅子上起来,激动的像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别说,现在的表情和二皇子真像。   亲父子,妥妥的,谁说像舅舅来着。   “别激动,坐下,坐下,没人和你抢。”陆玉庭让他坐下。   “你知道了不早点告诉我!”赵恒一脸埋怨。   “是,是,是,是我的错。”陆玉庭道。   算算时间,只怕孩子已经出生了,攸宜在给宫里的信中没有提及,大概也是不想大家担心。 第1128章 干得漂亮   “不是你的错,还是我的,你倒是会躲清闲。”赵恒很有意见。   当年,不是他一个劲的忽悠,他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一坐就是二十多年。   攸宜那孩子惯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每次写信都是一切都好,连沿途都护府送来的邸报也是对攸宜一通夸赞,一群糊涂鬼,谁知道刚到草原就经历了八部之乱。   他知道消息,想带军马荡平草原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这才压住了火气。   事情已经过去这许久。   如今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是父亲,可不能拿着别人父亲、儿子的性命去赌。   能做得,便是做女儿最后的退路,不论她能否实现抱负,她都是他的女儿,若她要回大齐,他亲自接她回来。   “我这不是……陪太子吗?”身体不好那个理由被魏铭说的不好意思再用了。   “太子已经回宫了。”   赵恒说这话时朝二人看去,意思很是明白了,你们还不回朝,这是等着剃度出家呢?   陆玉庭知道会被催回宫,太子殿下那日上山他就猜到了,没想到这么快。   “我知道,九思不是已经下山了吗?”   “你把什么都交给孩子,你还是人吗?”赵恒都看不下去了。   有这样当爹的吗,把孩子当什么了?意外吗?   魏铭也下意识点了点头,这爹当得确实不像话了,九思那孩子比太子殿下年岁还小呢,从他到山上,没见那孩子闲下来过,大事小事的都是他跑前跑后,没见过这么懒的爹。   陆玉庭朝魏铭看去,魏铭连忙偏头,假装看风景,他是不是应该告退,给他们师兄弟留足够的空间,他怕一会儿打起来,他也劝不住,更拦不住,他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皇上自然不懂。”陆玉庭十分惋惜的摇着头。   魏铭吸口气,没错,比起皇家江山万里,他们都是穷人,替人打工卖命的穷人。   “明天早朝我要看到你们两个,否则,我带人拆了这道观。”赵恒说完,丢下两个人自己进去了。   他进去看看几个孩子,想想,把他家老几带进宫呢,得给攸宁找个小伙伴。   陆玉庭看魏铭时发现他也看着他,然后无奈道:“别看我,欺师灭祖的事他干得出来。”   当年抹黑师父他老人家的事,他还干得少吗?   “这棋还下吗?”回了京城可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光了。   陆玉庭想了想道:“下吧,最后一盘了!”这几日准备准备就该下山了。   棋还没下完呢,小厮来道:“侯爷,皇上带二小姐下山了,让小的来告诉您一声,让你别担心。”   陆玉庭哼笑一声:“我说什么来着,你回去看看你家孩子吧。”   陆玉庭话音一落,魏铭噌的起身,一向淡定的文曲星君大人少见的步伐凌乱,袍子都带飞了。   果然,才刚到门口就听瑾儿道:“姐姐怎么会让姐夫亲自来接蕊儿进宫,这点小事至于吗?”   “蕊儿呢?”   “刚跟姐夫走了啊,说是姐姐想蕊儿了。”   魏铭一扶额,很好,干得漂亮。 第1129章 年纪大了   “收拾行李吧!”   “去哪?”   “回京!”   “你不是说等孩子出生再回京吗?”说什么山上空气好,没烦恼,安静,适合养胎,还有人作伴。   “计划赶不上变化。”哪家丢了孩子能不着急。   “你现在也真是,一会儿一个变化,年纪大了吗?”陆瑾耸肩叹了口气。   说完转身让下人收拾行礼去了,她说者无心,魏铭却是跟定在原地似的。   他年纪很大了吗?也才,也才四十出头吧?不是刚有了身孕吗?   ……   赵恒带着两家的孩子回了宫,直接送去了凤阙殿,两个孩子笑着扑过去一个叫姑母,一个叫姨母。   “明赫,蕊儿,你们两个怎么来了?”陆瑶惊喜道。   “姑丈说姑母想明赫了,明赫也想姑母了。”   “蕊儿也想姨母!”   俩孩子都和攸宁差不多年纪,最能玩到一处,前几日攸宁还念叨呢。   “好孩子,快让厨房准备她们爱吃的,去把攸宁接过来。”陆瑶吩咐道。   赵恒收到消息,陆瑶那边很是高兴,还接了攸宁过去,这才去了凤阙殿。   “窈窈,我打算册封蕊儿和明赫为郡主,以后让她们常常到宫里来玩,也能多陪陪你和攸宁。”赵恒说话时下意识的去看陆瑶脸色。   陆瑶表情没什么变化:“皇上这是闹哪出呢?”   忽然无功封郡主,也没这个规矩啊。   “这话说的,我一向拿她们当自己孩子的,不是想着老二老三一天到晚人影都不见,她们有了郡主身份,出入宫方便。”   “她们什么时候入宫不方便了?”谁还敢拦着不成。   “就是封郡主,多大事,我这个做长辈的能有什么坏心思。”赵恒赔着笑脸,给陆瑶剥了个橘子,今年新上贡的,甜着呢。   “是吗?”   “自然。”他才不会告诉陆瑶,这俩孩子是他从山上偷来的。   若那两人不下山,孩子他是不会送回去的。   想必,他们也是舍不得的。   陆瑶很快便知道了消息,他们君臣之间的事她也懒得理会,一个个都是越活越回去了。   果然啊,男人至死是少年。   连这馊主意都能想出来。   第二日早朝,大臣们看到许久未出现在朝堂的太师大人和太傅大人都格外吃惊。   这朝中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啊,不过就是册封了一位太子妃,不至于闹的这么大啊。   赵恒今日心情格外好,终于不是他一个人背负这所有了,感恩有你们。   本来斗得你死我活的新旧势力,因为太师和太傅的出现,暂时平息刀戈,和平相处。   毕竟,论世家之首,越不过后族陆家,论学问之首,谁也无法和太傅大人比肩啊。   在他们面前卖弄,那不是班门弄斧?   赵绾看女儿在宫里已经连着住了好几日了,虽说知道陆瑶定会尽心照顾,但到底是自己孩子,不在眼皮子底下日日看着总是不放心。   “你什么时候进宫接女儿?”   “不着急,他不是刚封了郡主吗,有本事封公主。”他还不信了,孩子在宫里住几日还能姓他赵不行?   偷孩子这事干得太不是人了。   赵绾嗔了陆玉庭一眼,公主是随随便便能册封的? 第1130章 王者霸气   这些年他们虽住在山上,但府里的院子都有人打扫,不用怎么收拾,也就归置些平日惯用的东西。   当年老侯爷把二房的院子拨给了他们,住着倒也够宽敞,所以,赵绾并没有搬回公主府。   大抵是年纪越大,越喜欢被亲情环绕的感觉。   喜欢看孩子们在她身边没有戒心,无需讨好,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几日看不到女儿,她是真想念,便盼着女儿回来。   “过几日册封太子妃,待那日进宫再接明赫回来。”陆玉庭不紧不慢道。   “这么快就册封?”赵绾不理朝事,有些事陆玉庭也少对她提,所以,她只知道晋升苏良娣为太子妃并不知何时册封。   “总有人不死心。尝过了权力的好,有几个人能做到坦然放下呢。”   多少人就是打着兴盛家族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欲,结果亲手将家族推向万劫不复呢。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出山呢。”不是说了,国无大事,天下太平,要在山上做神仙眷侣吗?   “你以为承仁为何迟迟不在朝中领职位?”那孩子看着没心没肺,整日的傻乐呵,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清楚着呢。   太子不苟言笑,冷清淡漠,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王者霸气似是天生的。   可承仁恰恰相反,人缘极好,除了小舅舅玉昇,和九思,顾凯游,曾淮安,京中的世家子弟关系都不错。   人缘好是好事,可要看怎么看,虽然太子早早已立,可在有心人眼里,这便成了可乘之机。   承仁大概是听说了什么,就他的性子,竟然在山上陪他住了大半个月。   他年纪还小,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烦恼都挂脸上了,便是他没提,整日丧眉耷脸的他也猜中几分。   “承仁性子跳脱,哪里坐的住,自从玉昇成亲,没空理会他,他倒是会给自己找乐子。”前几年闹着要去寻找仙人为妹妹求药。   上了大当之后,这几年倒是不闹着找仙人了,又从哪里找什么修仙之法,说要长生不老,前段时间不是还在山上住了许久。   “不过,”赵绾话锋一转:“朝堂上的争斗是永远不可能停歇的。”   她又怎么会不懂,有人的地方就有比较,有比较便有高下之争。   尤其,他们本就生在暴风眼之中,又如何能挣脱。   陆玉庭点头:“朝堂各抒己见自然是好,可故意挑起矛盾,浑水摸鱼那可不行。”   “你想做便去做,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既然拦不住就不拦,何必徒增烦恼。   那一趟西境之行,她是彻底想开了,陆玉庭不是谁能左右得了的,陆家人都这样,主意大的很,嘴甜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而已。   赵承仁在陆玉庭和魏铭回京的三天后终于回宫了,悄悄的去了华清殿,赵恒正在批阅奏折,看到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影就猜出是谁。   朝着人影的方向笑道:“还不滚出来。”   赵承仁先探出个脑袋,然后才笑嘻嘻的走出来:“孩儿见过父皇!”   “野哪了?” 第1131章 长长见识   “父皇,孩儿可都按你交代的做了,从山上下来后不着急回宫,找个地方猫几日。”没想到舅舅和姨丈倒是沉得住气,他这一躲,躲了小半个月。   “我让你躲一躲,没让你失去联系。”赵恒白了他一眼。   幸好窈窈不知道,只以为老二性子野,疯出去玩了,不然他可遭了。   “我不是怕被舅舅发现,舅舅多精呐,不过还是比不过父皇您,您不愧是皇上,一代明君。”赵承仁拍马屁道。   “少拍马屁!”赵恒虽是这样说,倒也没真生气。   “孩儿说的是实话,我们是上阵父子兵,所向披靡嘛。”赵承仁凑上来给赵恒又是捶肩又是捏背的。   “说吧,怎么了?”嘴这么甜,肯定有事。   “父皇,我想出趟京。”   “去哪?”过了今年生辰也十六岁了,是该出去闯闯。   赵恒倒是没有拦着的意思,不过,第一次出门,可别一撒丫子千里之外,到时连人影都找不到。   “我想去……幽州。”赵承仁说完巴巴的抬头看着父皇。   赵恒倒是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有立刻答应:“怎么想去幽州了?”   “武库司的人在幽州发现一座铁矿,说这个铁矿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含铁极高,提纯之后用在火炮上,杀伤力更强,孩儿也想跟着林墨叔叔一块去。”   林墨作为墨家传人,本来是奔着大义而来,为朝廷效力几年然后继续退隐的,可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么多年过去,是想走都走不了。   林墨的武库司早就从兵部独立出去,如今官职仅在尚书之下,是大齐最有底气的衙门。   赵恒沉默了会儿,这孩子虽然心不灵,但手巧,也不知像谁,从小做什么像什么,他扎的风筝就是飞的最高。   后来不知怎么自己就认识了林墨,林墨见他有天赋,倒也教些他简单机关术。   凤阙殿里就有他做的不少玩意,诸如会自己跑的木马,会自己飞的小鸟,还有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敲钟的小木人……   倒是难得有他喜欢的,只要他再不去寻找什么仙人,求什么仙丹,干点正经事也好。   “父皇,您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听林叔的话,绝对不惹事,我就想去长长见识。”赵承仁看赵恒还不答应,有点着急了。   “这事父皇一人做不了主,你也知道……”   “只要父皇答应,母后那里儿子自己想办法。”赵承仁拍着胸口保证道。   “去多久?”   “林叔说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七八个月,要在那边先实验,若是成了,就先定下,让那边铁矿紧着武库司这边。”赵承仁这两日在林墨家里软磨硬泡的,好不容易才答应带他的。   他多机灵啊,大不了,给他当小厮使唤。   当然,这话是不能告诉父皇的,告诉他,他又得翻脸。   父皇大概年纪大了,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很快。   “你自己去和你母后说吧,上山的事不许提。”赵恒交代道。   “父皇放心,孩儿做事,稳妥着呢。”   赵恒挥挥手:“去吧!”   赵承仁一蹦老高的出了华清殿,出门的时候和孙不二碰了个正着:“哎呦,二皇子,您慢着点。”   “孙公公,你今日怎么也急吼吼的,出了什么事吗?”孙不二如今是大总管了,体面着呢。   “荆州来了急报,成王薨了。” 第1132章 口无遮拦   “大堂哥怎么会薨了,会不会弄错了?”前年大堂哥入京还好好的啊,怎么会薨了呢。   “这老奴可不知道,老奴得赶紧向皇上禀报。”这可是荆州急报,耽误不得。   赵恒听到成王薨也是忍不住难过,煦儿今年才三十二岁。   煦儿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大好了,前年是他主动上折子来京的,没想到那竟是他们叔侄最后一面。   礼部在着手太子妃册封一事,本就时间有些紧,自然无法再调去荆州,而且,剩余官职太低的官员也不适合。   赵恒想来想去,也只有让玉庭和老七走一趟荆州,于公于私都是他们两个都最合适。   赵煊和陆玉庭匆匆被召进宫,陆玉庭没想到自己刚回京,这事情一场接着一场,没个消停。   成王也是他们看着长大,如今英年早逝,难免叫人唏嘘。   “七弟,此去除了代表朝廷吊唁,还要查清煦儿的死因,他虽体弱,可有太医调理,不至如此。”赵恒担心煦儿的死另有隐情。   “臣弟领旨。”赵煊在查案这方面自然没话说。   “成王府的家事最好让他们自己拿主意,若需要帮忙,朝廷自然是鼎力相助,世子还小,玉庭,还要劳你多安慰。”赵恒道。   “是,臣领旨。”私下是师兄弟,殿堂上是君臣,陆玉庭态度恭敬的很。   这消息突然,即刻便要出发。   赵煊着急忙慌的回了王府,虽然一把年纪了,还是搁不住事的个性:“凝霜,快收拾行李,出大事了,我得马上出京。”   赵煊这样说可把沈凝霜吓了一大跳,难不成王爷这是犯了什么事不成。   他向来咋咋呼呼,口无遮拦的,的确是得罪人都不知道,不行,她得进宫求皇后娘娘。   “你先别急,哪都别去,在府里老老实实待着,我这就进宫。”沈凝霜稳住心神道。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   “这个时候你还进什么宫,别添乱了,一刻都耽误不得,不然来不及了,一会儿皇上派的御林军就来了。”   沈凝霜听他说皇上派了御林军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你没事吧?”赵煊扶住沈凝霜。   她最近是不是操持王府太累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长胖过。   “王爷到底做了何事,怎得这样严重。”沈凝霜扶着椅子扶手。   “不是我做了什么,不过是挺严重的,先别说了,你赶紧收拾,我先走,你在府里好好照顾孩子们,不用担心。”   “赵煊!”沈凝霜发怒叫他名字。   赵煊听到沈凝霜这样叫他名字,腿一软:“娘子这是怎么了?”   “着急也在府里等着,哪里都不准去。”沈凝霜拦住他的路:“皇上是明君,皇后娘娘也通情达理,这事一定有误会,我去向他们解释。”沈凝霜这些年常常进宫和皇后娘娘关系不错,看在往昔情分上,皇后娘娘应该会见她一面的。   “这种事有什么好解释的,不用问了,是真的,煦儿没了,你说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七叔的能不去吗?” 第1133章 总要长大   “你说什么?”沈凝霜心里着急上火的,赵煊这话就像事兹拉浇了盆水上去,冒起一层白烟,云里雾里的。   “煦儿没了!”赵煊挺难过的。   虽然是叔侄,但这也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自五哥当了皇上,兄弟几个这些年相处和睦,有时他竟有种回到太子哥还在时的错觉。   太子哥生前,对他们几个兄弟都很好,可惜,好人不长命,没想到煦儿竟也是如此。   当年太子哥去后,因为他那时依附三哥,自己尚且没有能力自保,更何况护着煦儿了。   只能在暗处偷偷照看,可惜那次煦儿还是中毒了,他就晚了一步。   说起这事,他一直很内疚。   幸好后来五哥回京,不然,只怕崔家不会放过煦儿。   “是,是,是这事?”沈凝霜清醒没那么紧张了。   瞧他这咋咋呼呼的脾气,成王薨不过一句话的事,偏她不说清楚,害得她以为他犯了什么事,吓得她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   成王的死她虽然难过,但她与成王没见过几面,也没那么深厚的感情,虽会惋惜年纪轻轻就没了,但也不至于心痛难受。   “不然呢,快些收拾,我这次要与那陆三一同前往荆州,不能被他比下去了。”肃王在顾昭华那里没少听他抱怨陆玉庭,所以,对陆玉庭这个又好看又狡诈的着实没什么好感。   最主要,这么多年过去,京中依然没有人能超越他的人气,真的是,好气。   沈凝霜一边收拾一边摇头,什么叫这次不能被比下去,自家王爷什么时候也没有比过人家好不好。   京中能和陆侯爷比的只怕也只有太子之师,当朝太傅大人了。   沈凝霜很快收拾好衣物,还给他包了些糕点留着路上吃,这个季节也不容易坏。   “娘子,府里有劳你了,只怕我这次前往荆州,最快也要年底才能回京了。”赵煊临走前握着沈凝霜的手交代道。   沈凝霜的笑容有种镇定人心的功效:“王爷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等你回来的。”   赵煊点头,然后转身,身影快速的消失在府门口。   陆玉庭也已经收拾好东西,一行人简装上路,用最快速度赶往荆州。   成王离京多年,早已跳出权力中心的圈子,所以在朝堂上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赵承仁以自己溜须拍马的功夫,征得了陆瑶同意,离京和林墨前往幽州。   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都要离开父母身边去闯荡,经历了攸宜远嫁,赵承仁暂时离京也不算什么,他们总是要成长的。   攸宁越发羡慕哥哥姐姐们,可惜,她还不满十一岁。   很快,很快她也要长大了。   十月初九,已经有初冬的寒冷了,虽然有太阳,但并不算暖和。   赵攸宁还没有等到自己的十一岁生辰,先等到了太子妃册封礼,以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叫苏婉茵嫂嫂了,不用怕不合仪制,说实话,苏良娣,着实有些拗口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太子妃冕服,苏婉茵并不觉得冷,反倒有些热。   大概是房间里太暖,亦或是太紧张,她手心冒了一层的汗。 第1134章 册封典礼   苏婉茵清楚,比起京城的这些贵女们,她着实算是出身乡野了,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生平第一次的大场面竟然自己是主角,苏婉茵还是很紧张,虽然今日的流程她早已熟记于心。   她觉得她被纳为良娣那日已经是够热闹了,没想到这个场面比那个要大百倍。   连京中的命妇和贵女们都要入宫观礼,今日已过,她便是这宫中第二尊贵的女人了。   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便越显眼,细微的错误也会被放大看到,皇后娘娘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做好一个太子妃并不容易,但她相信她可以。   要上台阶时,苏婉茵看到太子殿下伸过来的手,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宽大,将她整只手都包裹其中,拇指和食指处有一层薄茧,大抵是经常写字的缘故,   苏婉茵今日的冕服裙摆长,走台阶容易踩到自己,的确不好走。   长长的台阶,二人携手一步步往上。   苏婉茵悄悄去看太子,他头冠上的珠帘挡着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轮廓清晰的下颔,原来长得好看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好看的。   终于,站在高台之上,这是她第一次与他比肩而立,苏婉茵一直知道他很高,她给他做过衣服,可今日这般站到一起,她才发现他比她高了近一个头。   天坛的风有些大,她的裙摆和他的袍角随风纠缠翻飞,苏婉茵微微失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感觉手被捏了下,苏婉茵下意识抬头看向赵承宣,只听他只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专心些。”   苏婉茵低低的哦了一声,现在是礼部的官员在念宣册,念完之后有女官接过宣册和宝玺,双手跪呈于太子妃。   礼毕后,接受命妇等拜贺,仪式算不上繁复,但因为要持续快两个时辰,还需要有好的体力。   接受拜贺时,苏婉茵才有种从梦境中清醒的感觉,那一瞬,她才切实觉得自己是太子妃了。   未来的路还很长,她还要踏踏实实的走下去。   授完册,最后一步是到凤阙殿谢恩。   凤阙殿内的都是宗亲,睿王妃,淮王妃,肃王妃,还有长公主殿下等。   这些人苏婉茵都是见过的,毕竟比起旁的命妇,她们入宫比较多,尤其是淮王妃和长公主。   她们一个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一个是嫂嫂,关系颇好。   苏婉茵叩拜的是皇后娘娘,王妃和长公主等人虽是长辈,但论品阶,太子妃在她们之上。   所以,苏婉茵只能行平礼,她们回以平礼。   这一天下来,苏婉茵是又累又饿,待回到东宫时她只想在床上躺着,原来贵人真的不是好当的。   按例,太子殿下今日是要宿在她殿里的,不过,她入东宫两年多二人都未圆房,苏婉茵觉得太子殿下今日也未必会来。   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睡到半夜有些口渴,要起来喝水,手撑着床要起来时发现摸到一个人。   苏婉茵很确信是人,因为是有温度的。   吓的一个激灵从床上起来,抓起枕头就朝旁边砸去,声音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颤抖:“谁,是,是谁?”   黑暗中,传来低沉又清晰的一个字:“孤!” 第1135章 越来越渴   “殿,殿下?”苏婉茵的神识恢复了清明。   赵承宣将身上的枕头丢开:“是孤!”   苏婉茵想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跪下:“臣妾不知是太子殿下,臣妾死罪。”   殴打太子,一个死罪都算是轻的了。   “你以为是谁?”这东宫之中,还有旁人敢上她的床榻?   “臣妾以为,以为是……坏人。”苏婉茵坏人那两个字说的极轻。   绿枝晚上才说过,她日后一言一行需谨慎,除了身边人,任何人都不可信任,陌生人的话更不可信,就算她做了太子妃,这京中还有许多人不甘心。   毕竟,做了太子妃,日后未必就是皇后,这其中的变数大着呢。   一个太子妃若没有被册封皇后,那多半不是死,也是在冷宫之中了此残生。   “坏人?”赵承宣不知是不是该说她……幼稚:“你当东宫是什么地方?”   若坏人真的能进来,他这个太子殿下脑袋早已不保。   不过,也不怪她,她突然被立为太子妃,大概也是听了不少人心如何诡诈之言,害怕也是难免。   “臣妾错了。”真真是大错特错了,大半夜如此淡定躺在她床畔之上的除了太子殿下还能是谁?   苏婉茵恨不得拍自己的脑袋,她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睡吧!”   苏婉茵哦了一声,抱着枕头重新躺下,一动也不敢动。   可无论怎么都睡不着,而且,越来越渴。   其实,她刚才就是被渴醒的。   苏婉茵悄悄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可喉咙干涩的很,越睡不着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渴。   苏婉茵等了许久,感觉太子殿下应该睡着了,这才悄悄起身。   虽然没有掌灯,但房间她是熟悉的,应该不会吵醒太子殿下。   可她刚一起身,就听赵承宣道:“又怎么了?”   “臣妾口渴,想喝水。”苏婉茵只得实话实话。   反正,她是装不下去了。   若是不喝水,她这一晚上估计睡不着了。   赵承宣从床上起来,要下床时,苏婉茵连忙道:“不劳烦太子殿下,臣妾自己来便好。”   她路熟,知道茶水放在哪。   苏婉茵绕过赵承宣,顺利从床上下来,正要凭借自己熟悉的环境走到茶水处时,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火折子的光亮虽不算亮,但对处于黑暗中的人来说,足够了。   苏婉茵下意识转身,赵承宣已经点燃了灯烛,身上一身宽松睡袍站在床边,胸口处露了一块皮肤,在烛光下像是会发光似的。   苏婉茵连忙回头,觉得更热,嗓子更干了。   她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凉茶,咕咚咕咚全喝了。   仍觉意犹未尽,再要倒时,赵承宣开口了:“少喝些冷的。”   苏婉茵知道女子要少食生冷,尤其大半夜的喝冷茶的确不好,便挽尊道:“殿下要喝吗?”   赵承宣本不渴,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似乎也有些口渴了,他低头嗯了一声。   苏婉茵立马倒了半杯,送到他手边,赵承宣并没有立刻接杯子,苏婉茵不解其意便道:“殿下?”   赵承宣看到她殷切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下,接过苏婉茵手中的茶,吃了大半。   直到苏婉茵将杯子放回时,她才意识到,她方才竟给太子殿下用她用过的杯子。 第1136章 早些休息   “殿下,臣妾不是故意的。”   “孤知道。”   两个人一个未说何事不是故意,一个人问也不问边便说知道,但对方的话一说出口,皆领悟到话里的意思。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面对面的站着,气氛逼仄。   还是赵承宣打破了沉默道:“早些休息吧。”   苏婉茵哦了一声,连忙朝床畔走去,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不知道,不过,现在是清醒的,灯又亮着,什么都看得清楚。   这才发现,刚才他们睡的是一床被子。   苏婉茵很自觉的睡到靠里侧的位置,就敢盖一点点被子,她哪里敢和太子殿下抢被子,太子妃不想干了吗?   赵承宣看了眼恨不得把自己贴墙上的苏婉茵,也没说什么,灭了灯烛,在外侧躺下。   可被子就这么大,两个人中间跟隔了长江黄河似的,被子肯定不够盖。   赵承宣倒不觉得冷,可穿了件单衣,盖了一小角被子的苏婉茵瑟瑟发抖冷。   “我让琥珀再拿条被子吧!”苏婉茵小声道。   赵承宣在玉坛寺多年,不喜人伺候,也不喜这个时候打扰便道:“不必!”   沉默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朝里挪了挪,顺手将被子往苏婉茵那里扯了扯:“睡吧。”   大概是靠得紧,亦或是有被子盖了,苏婉茵顿觉温暖,睡意也渐渐来袭,很快睡着了。   赵承宣念了几遍清心咒,压下身体的不适,很快也睡着了。   苏婉茵向来早起,而赵承宣这些年在玉坛寺,每日清早都要念经打坐,无论寒暑,是以,也起的十分早。   苏婉茵睁开眼睛速度很快,脑子也很清明,很快发现,自己枕在太子殿下手臂上,脸正贴着他的胸口。   正要悄悄撤离时发现太子也醒了,苏婉茵强自镇定:“早,早啊。”   赵承宣回了她一个字:“早!”   客套完之后,各自起身穿各自的衣服,房间悉悉簌簌的穿衣声清晰。   早膳十分简单,和平日差不多,赵承宣还俗不久,仍旧不喜食荤腥,所以,早膳都是素的。   平日里苏婉茵总是早晚一盏牛乳,绿枝说牛乳好,养人,对女子身体好。   苏婉茵这两年坚持下来,的确是白净中透着水灵,嫩得能掐出水来。   身量也长高了许多,玲珑有致,肉肉都长在合适的地方。   可今日赵承宣在,怕他闻不得牛乳的腥膻味,便让人撤了下去。   用完早膳,赵承宣还有事务要处理,并没有多留,苏婉茵送太子殿下到门口,目送太子殿下离去,这才回屋。   绿枝趁房内无人,悄悄问道:“娘娘还未和殿下圆房吗?”   苏婉茵有些害羞,低头不语。   绿枝一下便明白了:“此事是奴婢疏忽,娘娘宫里是该添几位老嬷嬷了。”   她之前是伺候公主殿下的,这种事她也不懂,可她知道宫中有专门教习房事的嬷嬷。   苏婉茵当初做良娣时太子殿下还未还俗,自然没有教习嬷嬷教她这个。   而她又是从良娣晋升为太子妃,这段时间忙着搬迁宫殿,忙着学习礼仪,大家竟都疏忽了这件事。 第1137章 不可侵犯   “不用麻烦了,宫里的人够多了。”苏婉茵道。   她知道宫中不喜铺张,连皇后娘娘宫中也并没有多少人伺候,她自然不能越了界去。   “娘娘恕罪,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娘娘如今虽是太子妃,可娘娘母族远在千里,娘娘没有助力,唯有自助,要先诞下子嗣才能稳住娘娘地位,也堵了那些觊觎娘娘位置人的嘴。”绿枝忽然下跪道。   长公主既然让她留下辅佐娘娘,她便要尽心尽力,日后,她们是一荣俱荣,娘娘好,她才能好。   “你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跪,我一直拿绿枝姐姐当亲姐姐。”苏婉茵伸手去扶。   苏婉茵这样一说,要起身的绿枝摇头又跪下了:“娘娘,奴婢便是奴婢,您如今最紧要的便是时时刻刻都要牢记自己是东宫之主,东宫除了太子殿下所有人都是奴婢,任您差遣,也万不可称呼奴婢姐姐。”   苏婉茵沉默了一瞬,她知道绿枝说的对,也是为她好,只是一时间还难以习惯,就比如,自称本宫。   可再不习惯也得慢慢去适应,她已经是太子妃了,她的不习惯会连累许多人。   “多谢你了,本宫知道了。”   绿枝这才笑着起身:“奴婢知道娘娘其实很聪慧,只是太过谨慎了。”   “多亏有你,以后还要劳你时时提点本宫。”若是没有绿枝在她身边,有时她被欺负了也未能察觉。   就像上次曹小姐让她绣帕子的事,若不是绿枝,她当时便打算应下了。   “这都是奴婢的本分,只是有些事还需娘娘主动些。”绿枝自己也是个姑娘,说起这些话题自然有些害羞,但身为奴婢,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苏婉茵点了点头,自是听进去了。   其实,有些事她还是懵懵懂懂知道些的。   只是,太子殿下一直潜心修行,便是如今还俗,也像是可远观不可触摸的高岭之花。她觉得那种事简直是对他的亵渎。   在她心中,太子殿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苏婉茵以前是没有资格到皇后宫中请安,大多数时候去也是和攸宁一起,如今不同,她是太子妃,是皇后娘娘的正经儿媳,自然要请安的。   苏婉茵到皇后宫中时攸宁也在,看到苏婉茵进来,脸上露出更深的笑意,接着俯身请安道:“攸宁见过嫂嫂。”   苏婉茵如今是攸宁嫡亲的嫂嫂,她是妹妹,自然要行礼。   “公主快坐着。”   “嫂嫂也唤我宁儿吧。”   苏婉茵笑着点头,很配合道:“宁儿妹妹。”   苏婉茵是赵攸宜带回宫中的,陆瑶对她总有种特殊感情,向来是和蔼的,便是以前是良娣之时,也从未觉得她位份低,不让她和攸宁来往。   之前她只是良娣,她不能亲自教导她,因为有时候可能无意识的举动就会助长人的野心。对她适可而止的好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既然做了太子妃,以后要做一国之母,要学的事情就多了,陆瑶也观察了她许久,识大体,聪明,若说唯一缺点,便是因为出身不高,少了些底气。   可如今既是太子妃了,那皇家便是她的底气。 第1138章 指点一二   陆瑶愿意帮她一把,最重要,苏婉茵也看出了皇后娘娘的用心,愿意去学。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触类旁通,苏婉茵也很聪明,一点就通,陆瑶也很喜欢这样的学生。   聪明的适合而至,恰如其分。   也是巧了,早上绿枝刚提过说宫里该添两个嬷嬷,皇后娘娘今日就赐了她两个嬷嬷,两个女官。   这两个嬷嬷都是宫里的老嬷嬷,其中一个略通医术,精于女子保养之道,另一个则通晓宫中礼仪。   至于女官则是帮苏婉茵处理东宫庶务,这些她都要慢慢的学习起来,非一日两日可成。   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本就冷的天气更冷了,晚膳时分,太子殿下依旧没有过来,苏婉茵想,下着雨,太子殿下大概今日是不会来了吧。   太子忙于政务,她也不好前去打扰,便让人摆膳,大抵是天气冷了,御膳房今日竟已经备了锅子。   热气腾腾的,冒着白气,看着都有食欲,苏婉茵也是真的饿了,正要动筷的时候太子的随从春生过来了,先给苏婉茵行了礼:“娘娘,殿下今日在您宫里用膳。”   苏婉茵看着桌上荤菜居多,连忙让人撤了,重新准备素的。   赵承宣到的时候刚好厨房那边也弄好了,时间卡的刚刚好。   赵承宣如今已经还俗,倒不是不能食荤腥,只是万事都有个过程,一时还不适应罢了。   看到一桌子素菜时便知她是刻意准备:“以后不必如此,我也不是半点荤腥沾不得。”   其实,这段时间他也在吃些锅边素,回到宫中,让旁人处处迁就自己到底多有不便。   苏婉茵点头,笑着应下:“臣妾知道了。”   赵承宣也不再多说,低头吃饭。   苏婉茵想到今日嬷嬷教她的那些,说有时未必要刻意逢迎,润物细无声的关心才恰到好处,有你在的时候不曾察觉,可一旦你不在,那便想起你的好,别人都替代不了。   嬷嬷还夸她之前已经做的很好,只是需再识情知趣,她是太子妃,要做的是太子的贤内助,不用学狐媚逢迎的功夫,心正,情真,太子殿下自然感受得道。   “殿下用些汤,润肺的。”苏婉茵盛了一碗汤放到赵承宣旁边。   这汤是梨和川贝炖的,最适合这个季节。   赵承宣一向少言寡语,苏婉茵每次开口也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聒噪,也不会气氛太过沉闷让人压抑。   苏婉茵本以为赵承宣用完膳后会离开,没想到他并没有走,宿在这里的意思明显了。   绿枝等人自然欣喜,娘娘刚晋升太子妃,太子殿下就连着两日宿在娘娘殿里,以示东宫女主人地位稳固。   “臣妾听闻殿下棋艺精湛,可否指点臣妾一二。”苏婉茵言辞恳切,黑白分明的眸子期待的看着赵承宣。   时辰还早,总不能这样干巴巴的坐着大眼瞪小眼,苏婉茵听攸宁说,太子殿下棋艺精湛,十二岁时便和舅舅不分伯仲。   苏婉茵只是会下棋,但奈何天赋有限,棋技一般,但总比干坐着来得好。 第1139章 白子先行   赵承宣放下茶盏,竟不忍心拒绝:“正好有空,那便手谈一局。”   “多谢殿下。”苏婉茵赶紧让春桃去拿棋盘。   赵承宣只觉得这棋盘有些眼熟,像是他用过的,果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宣字,若是不仔细,还真发现不了。   这棋盘是父皇在他六岁时赐给他的,因为那日他替父皇赢了六叔。六叔辞官的要求被父皇驳回了。   父皇高兴,便送了他这副棋盘,棋盘是紫檀木的,异常珍贵。   后来有次回宫,攸宁到他宫里来玩,他教她下棋,后来走时把棋盘也带走了,说太子哥的棋盘好,下棋一定厉害。   想来,这棋盘是攸宁送给她的。   没想到辗转,他少时用过的棋盘又回到了东宫。   “殿下执黑子还是白子。”   “那便黑子吧。”白子先行,让她先下吧。   苏婉茵拿了棋子,慎而重之的选了个位置。   她的水平也就陪着攸宁打发时间,可这会儿是她提出和太子殿下下棋,自然要用心对待,不然,大概以后太子殿下都不会想和她下棋了。   苏婉茵棋技一般,但棋品倒是很好,不悔棋,不废话,不拖泥带水的。   这点比父皇要好很多,父皇下棋全凭一股子胡搅蛮缠劲,一般是自己赢不了,别人也头疼,而且,这几年还悔棋。   现在连母后都不想和他一起下棋,苏婉茵棋品倒是很好。   她的棋技也不算太差,就是太过中规中矩,直线思维,大抵是没有名师指点,自己也不曾研究过棋谱,大众水平。   就算是赵承宣刻意相让,可苏婉茵的水平还是撑不了多久:“殿下棋艺精湛,臣妾又输了。”   输是正常,苏婉茵倒没有不高兴,就是怕扫了赵承宣的兴。   赵承宣指了指棋盘上的一个位置道:“你方在该下这里,你看,若是下这里,你便能诱孤黑子入局……”   苏婉茵恍然大悟:“这一招真妙,臣妾怎么就想不到呢,殿下果然厉害。”   赵承宣笑了笑:“论下棋,最厉害的要数孤的老师,魏太傅。”   “魏太傅是不是就是传说的文曲星君大人?”苏婉茵道。   赵承宣点头:“你也知道他?”   苏婉茵一边整理棋子一边道:“臣妾入京之前就听说过魏太傅,弟弟启蒙之时还拜过魏太傅的画像呢,魏太傅在民间读书人中声望很高。”   “原来如此。”其实太傅的影响力他在山上时便见过。   每逢科举之时,寺里的香客都格外多,尤其是年轻的学子,便是见不到太傅,能隔着山门拜一拜也是欢天喜地。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排了老长的队,要等好久,还有的学子大半夜的裹着被子在等。   “殿下是他的学生,怪不得如此厉害,那殿下闲暇之时可否教教臣妾?”苏婉茵也想找个共同爱好,也好拉近彼此距离。   嬷嬷说不能太过谄媚,又不能太过端着,她觉得下棋就很不错。   “下棋最是要耐得住性子。”一般人未必有那个耐性。 第1140章 不近女色   赵承宣闲暇时间并不固定,未必能每日腾出时间教她,可她已经开口,若不答应,以她谨慎的性子,只怕以后不敢再开口。   “臣妾一定好好跟殿下学。”   “那孤便收下你这个徒弟了。”大概是气氛到了,赵承宣看她巴巴的恳求,跟孩子似的,难得说句俏皮话。   苏婉茵看小炉上温着的茶,连忙倒了一杯:“那这一杯便是臣妾的敬师茶了。”   赵承宣笑了笑,接过茶饮了一口:“好了,这下可安心了?”   “臣妾多谢殿下。”   连着三日太子殿下都宿在苏婉茵殿里,不过,什么也没发生。   苏婉茵倒是不着急,不过近身的奴婢们早上收拾床铺,又有些担忧了。   太子殿下晋升了良娣为太子妃,那应该是喜欢的,可喜欢怎么能……   难道,太子殿下真的是潜心佛法,不近女色吗?   两个小丫头收拾床畔后私下小声议论,被绿枝训斥了一顿,倒是老实了,不敢再乱说。   皇后娘娘既然已经赐了嬷嬷教导娘娘,想必娘娘心中自有成算。有些话说多了便是逾矩,在这宫中主子便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陆瑶免了苏婉茵的日日请安,下雪路滑不好走,若是摔了,那可就不好了。   冬至这日,苏婉茵亲自下厨做了饺子,在她的家乡,冬至这日要吃饺子。   给凤阙殿和小公主的,她已经让春桃送过去了,皇后娘娘想吃,御膳房自然会准备,但这是她的心意。   这小厮说太子殿下要到了,这才让厨房的人下锅煮了,赵承宣一落座,热气腾腾的饺子便端上来了。   “殿下能喝酒吗?”苏婉茵问道。   太子殿下已经慢慢能食些荤腥,想必酒也是能喝的。   苏婉茵知道,皇后娘娘酒量极好,有几次一起用膳,发现酒量比寻常人都好些。   太子殿下是她的儿子,想必也是能喝的。   赵承宣点点头:“满上吧!”   “这是母后宫中的私藏,母后见臣妾喜欢便着人送了两坛过来,今日正好尝尝。”苏婉茵真给赵承宣倒了一杯。   待赵承宣满饮之后,她满眼期待道:“殿下喜欢吗?”   赵承宣出家时尚且年少并不曾饮酒,在寺中要守戒律,更不曾饮,是以,从真正意义上说,今日是他第一次饮酒。   这酒有丝冷梅香,余味微甜,倒是清冽好喝。   赵承宣点了点头:“甚好。”   “殿下可还要?”   见赵承宣点头后,苏婉茵便又倒了一杯。   然后低头把自己杯中的酒也喝了,其实,在家乡的时候她也酿过酒,有两坛埋在她院里的石榴树下,也不知爹爹有没有挖出来喝掉。   “殿下吃饺子,冷了就不好吃了。”饺子面皮是她和的,馅儿也是她调的。   爹爹和弟弟以前最爱吃她做的饺子,说和娘做的一个味道。   娘去世后,爹爹郁郁寡欢好久,如今,连她也见不到了。   苏婉茵嘴上不说,但心里着实是有些想家了。   “可是想家了?”赵承宣问道。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团圆的日子,她想家也是正常。 第1141章 不胜酒力   “臣妾只是有些想念臣妾的父亲和弟弟,臣妾前几日收到家中来信,说他们一切都好,臣妾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苏婉茵看太子殿下杯子空了,便又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   “你可想把他们接入京来?”赵承宣问道。   她入宫以来,他的常服鞋袜基本都是她亲手做的,而他也并未为她做过什么。   调入京中,领个闲职,虽不能经常见面,但比现在要好的多。   苏婉茵连忙起身告罪:“殿下恕罪,臣妾并没有让父亲入京的意思,父亲在风县多年,已经适应那里的一切,他的亲人朋友也都在风县,京城对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未必能适应,还是让他留在风县,颐养天年的好。”   父亲性子耿直,又没有太大的才干,京中人才济济,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地,倒不如在风县平安度日的好。   若是父亲的性子适合京中,只怕廖先生也会想办法,毕竟,父亲也是廖先生的学生。   其实,只要爹爹和弟弟过得好,见不见面的也无所谓。   “你坐下,是孤考虑不周。”赵承宣示意她坐下。   “殿下都是为臣妾着想,臣妾知道的。”苏婉茵从来不在聪明人面前藏小心思,反正也瞒不过,索性不瞒。   苏婉茵如此说,赵承宣倒是不好意思,其实,他也只是想为她做件事而已。   可惜,并未投其所好。   “你也多用些。”赵承宣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便给苏婉茵夹了一个饺子。   大抵是许久未吃,他觉得今日的饺子味道着实不错,比他在寺里吃过的素馅饺子好吃多了。   赵承宣不胜酒力,虽说这梅花酿不易醉,可那要看喝的是谁。   苏婉茵看太子殿下脸已经红了,甚至连筷子都有些不稳,这才发现太子殿下竟是个不能喝的,才喝了三杯竟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会喝酒的父母也不一定生的孩子就天生酒量。   “殿下莫要再喝了。”苏婉茵看赵承宣还要再喝连忙阻拦。   “无碍,孤没事。”赵承宣已经有醉意了,挥了挥手让苏婉茵莫要阻拦,自己要去倒酒。   苏婉茵拿着酒壶道:“还是臣妾来。”   苏婉茵只倒了半杯,可太子殿下不乐意了:“给孤满上。”   “殿下明日还要早朝……”   “明日休沐,无碍。”冬至有三天假期,无需早朝。   “殿下……”苏婉茵觉得自己今日大概闯祸了,没事让殿下喝什么酒,这下好了,摊上事了。   “聒噪!”赵承宣蹙眉,有些不悦。   伸手拿过苏婉茵手中的酒壶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当然,也不忘给苏婉茵斟满:“太子妃也满饮此杯。”   苏婉茵:……   她别说满饮此杯,便是满饮一壶也没问题,可关键是太子殿下,只怕是不能再喝了。   太子殿下喝了杯中酒,要再倒,发现酒壶里没酒了,抬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盯着苏婉茵:“没酒了?”   “臣妾这就去倒。”苏婉茵笑道。   赵承宣倒是没有闹腾,极其安静的点了点头,乖萌的很:“甚好!” 第1142章 此碗甚好   赵承宣说甚好两个字时头也跟着有节奏的点着,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本正经的。   苏婉茵没想到冷清肃漠的太子殿下醉了竟是这般模样,有些想笑,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苏婉茵赶紧吩咐绿枝让厨房去熬醒酒汤,然后趁空把兑了蜂蜜的茶水倒进了酒壶。   “怎么去了这么久?”赵承宣坐的端端正正的,若不是脸有些红,眼神有些涣散,还真看不出他喝醉了。   “酒有些冷,臣妾就先温了下。”   赵承宣又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苏婉茵忍着笑,给他斟满了一杯酒,赵承宣很满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又道甚好甚好,满上满上,竟有些憨态可掬。   很快,醒酒汤便来了。   “殿下,杯子太小,不若用碗喝方便些。”   赵承宣盯着苏婉茵手中的碗,看了会儿才道:“此碗甚好!”   “殿下觉得好就好。”   “孤想赋诗一首。”赵承宣单手端起碗,一饮而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殿下,这里坐着不舒服,不如,我们到那边喝,可好?”苏婉茵想劝赵承宣早些睡觉,时辰不早了。   以后可要记得了,不能让太子殿下喝酒。   苏婉茵生怕殿下不同意,倒没想到他挺好哄,伸出一只手臂让他扶他:“扶着孤。”   苏婉茵忍着笑,他刚才起了两下没起来的样子就好像她弟弟当年学走路,没走两步,摔了,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让她扶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苏婉茵扶着他。   太子殿下身量高,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苏婉茵身上,苏婉茵走的踉踉跄跄的,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了床上。   苏婉茵让人端了热水进来,赵承宣指着盆道:“怎么,这次要用盆喝吗?”   春桃笑出声来:“殿下,这是洗脸的。”   太子殿下平日多严肃,没想到喝醉酒竟是这般样子,可真是好笑。   “酒怎么能用来洗脸,胡闹,给孤端过来。”赵承宣坐在床畔上,一本正经的教训人。   春桃看赵承宣虎着脸,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立刻害怕了,求救似的看向苏婉茵。   苏婉茵无奈,接过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殿下,这个的确是水,臣妾让人再去拿酒来。”   “还是太子妃懂孤。”   春桃赶紧退下,幸好有娘娘在,若是刚才真把洗脸水端给太子殿下喝了,那明日等太子殿下酒醒了,记起来这一切,她这小命可不保了。   苏婉茵先用热帕子给赵承宣擦了脸,要给他脱靴子时,赵承宣不让了:“小心些,不要弄坏了孤的靴子,这是太子妃新做的。”   苏婉茵没想到太子殿下喝醉了竟还会记得她做的靴子:“臣妾会小心些。”   “一定要小心。”赵承宣又交代了一遍。   “是!”   擦了脚,帮他脱衣服时又不乐意了,推开苏婉茵的手:“不要对孤动手动脚。” 第1143章 替孤更衣   “臣妾是帮殿下更衣!”   “不需要!”赵承宣站了起来,身子晃了两下,又坐下了。   不过还是逞强道:“孤自己来,你,退下。”   苏婉茵不敢和醉鬼计较,尤其这醉鬼是太子殿下。   赵承宣解了半天也没把领口的扣子解开:“让太子妃过来替孤更衣。”   “殿下,臣妾就是!”   “你是,太子妃?”赵承宣瞪大眼睛凑近了仔细瞧了半天,点了点头:“没错,你就是孤的太子妃。”   “臣妾不敢欺瞒殿下。”   “那你来,替孤更衣!”   苏婉茵帮他解了扣子,又帮他解腰带,太子今日系的玉带,不好解,苏婉茵只得靠得更近一些。   赵承宣喝了酒,身上没什么力气,苏婉茵帮他解玉带时,他头就枕在苏婉茵肩膀上,还嗅了两下:“是,你是太子妃,你和她一样香。”   苏婉茵脸一烫,幸好解开了,也幸好太子殿下喝了酒,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好不容易将他劝到了床上躺下,太子殿下又不乐意了:“孤得酒呢。”   “殿下先闭上眼睛!”   “不行!”   “闭眼,臣妾不会骗您。”   “好,孤信你!”赵承宣说完,乖乖闭上眼睛。   苏婉茵把被子给他盖好:“殿下,臣妾现在给您倒酒,还喝刚才的梅花酿好不好?”   “甚好!”   “好喝吗?”   “甚好!”   “那臣妾再给殿下倒一杯……”   “甚好!”   ……   “殿下,殿下……”苏婉茵试着叫了两声,赵承宣没有再回应她。   睡吧,睡着了梦里啥酒都有!   苏婉茵终于松了口气,太子殿下酒品倒是真好,喝醉了又乖又萌的,也很好哄,稍微哄几句就睡着了。   若是酒品不好,发起酒疯,被下人看到,那可不得了。   太子殿下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躺着一动不动的,眼睛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帘下留了一排的倒影。   鼻梁高而挺,唇瓣很薄,微微抿着,整个面容英俊的无可挑剔。   苏婉茵想,便是他不是大齐的太子殿下,就这样的长相,应该也有许多姑娘想要嫁给他。   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福气。   万事有得便有失,虽然现在的生活不自由,处处规矩,处处小心,但她觉得,值得。   看着看着,竟是鬼使神差的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下,亲完之后像是被什么扎到似的,一下子离得老远。   她双手捂着脸颊,心里慌得不行,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趁着太子殿下喝醉了就趁人之危,占他便宜,简直太羞耻了。   苏婉茵嘴里碎碎念,不可以,不可以……到最后,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了。   总之,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赵承宣醒来的和苏婉茵差不多,他有点想不起来昨晚的事了,完全没印象了。   只记得,喝了酒。   头有些疼,想来是喝了不少,还喝醉了。   “孤……昨晚醉了?”   “是臣妾不好,不知殿下不胜酒力。”   “不怪你,是孤自己喝的。”这点,赵承宣还是记得的。   赵承宣没有喝醉过,确切的说是没有喝过酒,他自懂事起,一日未敢松懈,生怕让大家失望。 第1144章 年纪轻轻   他昨日看太子妃备了酒,也以为喝两杯没事,没成想自己酒量竟然差的离谱。   昨日那个白玉酒壶,统共也装不了几杯酒,更何况,太子妃也一同喝了。   赵承宣只能记起自己喝第三杯酒的情形了,之后的,都记不起了。   “臣妾为殿下更衣。”   “……先沐浴吧。”赵承宣素来爱洁,昨日宿醉,身上的衣服都带着酒气,不知人事也就罢了,如今醒了,自是不能忍受。   赵承宣低头看苏婉茵,也不知她昨日是如何忍受一个醉鬼在旁边睡了一夜。   赵承宣走出去时步履很急,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苏婉茵想起太子殿下醉酒的模样,忍不住弯唇,实在是很好笑。   用早膳时华清殿的小太监过来了,说皇上请太子殿下去华清殿议事。   ……   父皇这般着急派人过来,定是有要事商议,赵承宣连忙跟着小太监去了。   赵承宣到华清殿的时候陆玉庭也在,冬至前两日他和肃王已从荆州赶回。   成王的死并无阴谋,两年前入京,他已知道命不久矣,这两年虽然有御医悉心照料,但奈何病已入骨,难以医治。   “父皇,舅舅!”赵承宣行礼道。   “坐吧!”赵恒道。   “怎么瞧着殿下今日气色不大好。”陆玉庭笑道。   赵承宣不好说自己昨日宿醉之事,只道:“大抵是没有休息好。”   陆玉庭挑眉笑:“殿下年纪轻轻,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赵承宣恭敬应下:“是!”   赵恒瞪了陆玉庭一眼,为老不尊,在小辈面前也敢胡说八道,没个正行,他自己倒是有脸说这话。   陆玉庭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是好心好不好?   “晋阳煤矿塌方,伤了不少百姓,年关将至,百姓情绪激动,此事需得慎重处理,承宣,你回去收拾下亲自去一趟,明日出京。”赵恒道。   太子殿下来之前,赵恒已经和陆玉庭商量好,太子已经十八岁了,这些年不是在宫中便是在寺里,不知人间冷暖,是该有个机会让他去锻炼锻炼了。   赵家是从晋阳发的家,根基在晋阳,那塌方之地和赵家先祖陵墓不远。   塌方之后若处理不当,还会引发周围二次塌方,赵承宣此去一则安抚百姓,另一则便是看祖陵有无受损,可否需要修缮。   “是,儿臣遵旨。”   “明日九思会同你一起去,你们二人可商量行事。”   九思那孩子是被陆玉庭打小使唤到大的,年纪虽不大,但行走江湖经验丰富,此行会给他助力良多的。   “是!”   赵承宣直接回了东宫,有些事情,还要和东宫的属官商议,这一忙便到了天黑。   赵承宣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苏婉茵宫里,因为昨夜醉酒的事,赵承宣有些不好意思。   春生道:“殿下要进去吗?”   太子殿下都快在这里站半炷香时间了。   “算……”   春桃正好从外面回来,她刚去给攸宁公主送点心了,才进来就看到太子殿下站在门口。   “奴婢见过殿下。”春桃因为昨晚的事还有些怕。   确切的说是一直很怕,其实不止她,整个霞光殿的宫婢们都怕太子殿下,就连绿枝姑姑都怕呢。 第1145章 不是故意   “免礼!”赵承宣认得她。   是太子妃从风县带来的婢女。   春桃行了礼,一溜小跑的进去了,她得赶紧禀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已经被宫人碰到了,赵承宣这次是不进去也不行了。   “孤明日要出京一趟。”赵承宣喝了口茶道。   “殿下要去多久?”太子殿下今日早膳时匆匆走了,她就猜到可能出了什么事。   不过,这是朝事,太子殿下不主动说,她便不能问。   “年底应该赶得回。”晋阳离京城不远,快马三五日路程便可到。   苏婉茵专门列了张单子,生怕遗漏了。除了平日换洗的衣物,还有太医署配置的风寒药丸,便于随身携带。   冬日衣物厚重,稍微几件衣服就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再加上鞋袜什么的,苏婉茵收拾了三大包行礼。   “不用带这么多。”   “只怕这些还不大够呢。”冬日里天气冷,外面可不像宫里,有专门的宫人将衣服用香料熏干。   “够了的。”男人出门,没有带这么多行李的。   在寺里,他的衣物也是自己洗的,带两件够换洗就行了。   苏婉茵哦了一声,又挑挑拣拣,放出来,又拿回去的,最后发现也不过是拿出来了两双袜子。   赵承宣也看到了,走过去自己检查行李,这才发现,的确不算多,光是两件斗篷都占满了一个包袱,冬天衣服确实占地方。   赵承宣把那两双袜子也放了进去道:“那都带着吧。”   苏婉茵笑着应下,赵承宣坐在那里看到苏婉茵忙忙碌碌的给他收拾行李,还对着单子又核对了一遍。   心中突然就升起些许不一样的情愫,对他好的人很多,可苏婉茵给他的感觉却是不同的。   并无特别,可却无人能替代。   苏婉茵这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将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榻上。   明日她再早起做些糕点,方便殿下路上吃,反正这个季节也不会坏掉。   苏婉茵沐浴完回来,赵承宣正靠在床畔看书,新长出的头发已经快遮住耳朵了,这样的发型若是换了别人,那一定丑得不忍直视。   可苏婉茵却觉得太子殿下便是这个发型也好看的很,看着十分清爽。   苏婉茵沐浴过后,头发好不容易才弄干,这会儿倒是有些羡慕赵承宣的短发了,若是夏日,一定凉快。   往床上爬的时候,自己压到了自己头发,整个人跌在赵承宣怀里。   赵承宣只觉得,一夕之间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馨香,这次尤其浓烈。   苏婉茵跌倒时慌乱之中抱住了赵承宣做支撑,所以,这才将他手中的书砸掉。   苏婉茵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赵承宣身上,自己也吓坏了,要起身时,手又不小心压住了头发,她再一起身,头发跟被用力揪了一把似的,又倒下了,额头磕在赵承宣的下巴上。   苏婉茵自己也感觉到了,额头是硬的碰到人很疼:“臣妾不是故意的。”   “孤知道。”   “殿下没事吧?”   赵承宣吸了口气:“无碍。”   “都红了!臣妾帮殿下呼呼。”她小时摔了娘就是这样帮她呼一下就不痛了。   很管用的。 第1146章 七情六欲   赵承宣还没明白苏婉茵口中的呼呼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凑上前轻轻的呼了一下。   她明明是对着他的下巴呼的,可赵承宣却觉得那一下像是呼在自己心口上似的,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有些麻。   苏婉茵要呼第二下时,赵承宣伸手挡在了她唇瓣上。   苏婉茵不解的看着赵承宣,怎么了这是,还很痛,还是不管用?   她以前也给弟弟呼过,弟弟也是立刻都不疼了的。   “殿下……”赵承宣的手并未用力,所以,苏婉茵还是可以说话的,不解他这是为何。   赵承宣迅速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又捡起被苏婉茵砸掉的书,心里默念清心咒,让自己平静下来。   “殿下还疼吗?”   “有些麻。”赵承宣一不小心将实话说出来了。   苏婉茵这才发现,自己还压在赵承宣身上呢,大抵是身体被她压麻了。   苏婉茵哦了一声,这次吸取了教训,起身的时候特意先把头发拨开,这才往旁边爬去。   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同一个原因,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三次了。   幸好,太子殿下看着不好说话,实则还是蛮好相处的。   苏婉茵也有些摸到他的脾气了。   赵承宣却觉得身子陡然一空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身体更难受了。苏婉茵钻在被子里有些不好意思,暗自反省自己,她是不是最近吃的有点多,变重了,不然怎么能把太子殿下给压麻呢。   明日开始,她是不是要少吃些?   苏婉茵想到这里悄悄朝太子看了一眼,太子殿下闭着眼睛,手里捏着经书,嘴里不知念着什么,难不成是在念经?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和尚,大抵念经就和寻常人的吃饭睡觉一般,一时间难以戒掉。   苏婉茵本想等他念完再开口的,可是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他还未睁开眼睛。   苏婉茵等的都困了,他这经没把他自己念睡着,倒是快把她弄睡着了,嘴唇一动一动的,真的很催眠。   他明日就走了,要到元日时才能回来,还是和他多说几句话吧,不然没机会了。   “殿下。”   苏婉茵一出声,赵承宣的眼睛睁开了,看她一眼,又迅速移开。   苏婉茵是面向他侧躺着的,领口正好开了个角度,赵承宣觉得自己这么半天的清心咒白念了。   “何事?”   “臣妾是不是太重了?”苏婉茵很是诚恳。   赵承宣皱眉,不解其意,就她还算重?他单手都能把她抱起来。   “臣妾刚才把殿下都压麻了,想来是入冬以来进食太多的缘故。”   赵承宣听她说压麻了,立刻会意,连忙道:“不是!”   “那殿下怎么会麻?”   赵承宣捏着经书的手紧了紧,有些无所适从,然后看向苏婉茵道:“是孤……心乱了。”   苏婉茵有点方,也登时明白自己会错意了,她也真是蠢,竟然还一直追问。   害得太子殿下都不好意思了。   太子殿下他还是个才还俗不久,不知七情六欲为何物的,她怎么能如此……   苏婉茵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罪过,大大的罪过。 第1147章 周公之礼   赵承宣一句心乱了,两个人的心都乱了起来。   七上八下,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在心里蹦来跳去。   苏婉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她本来就不大聪明,如今更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像这种情况,该怎么缓解尴尬,求教!   赵承宣将手上的经书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然,我们试试?”   苏婉茵下意识问:“试什么?”   “周公之礼!”   四个字出口,两人同时看向对方,一平静,一慌乱。   “现在吗?”   苏婉茵觉得自己今晚是不是犯了错,不过,太子殿下如今还俗了,不是和尚,这也不算是犯色戒吧?   “不然呢?”   赵承宣自控能力极强,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和她同榻而眠,虽然偶有失控,但念几遍清心咒便能控制,可今日……   既已入红尘,便不必再守清规戒律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又同时看向对方,都很默契的躺平了。   “殿下可否先熄了灯烛?”   赵承宣抬手一挥,一股真气向烛火扑去,接着,房间陷入了黑暗。   苏婉茵吸了口气,伸手朝赵承宣胸口过去,摸了半天,总算摸到了扣子处。   赵承宣握住她的手:“孤自己来。”   苏婉茵也默默的解开了自己扣子,心一横,贴进了太子殿下怀里。   ……   苏婉茵第二日清晨起的比赵承宣还晚,他用过早膳便要出发,肯定是来不及做糕点了。   苏婉茵有些懊恼,都怪自己贪睡,她平日心里只要记着第二日要做的事,到了点,自己就醒了,可今日倒好,睡过头了。   两人用膳时比平日还要安静,没有一句话,主子不敢说话,奴婢们也不敢开口。   苏婉茵只送赵承宣到东宫门口,再往前,便是越矩了。   太子殿下有正事要忙,身为后妃是不得纠缠的,否则便是祸水,史官是要弹劾的。   “天气冷,殿下出门记得添衣,莫要冻着。”苏婉茵其实有些舍不得,自她被册封为太子妃,太子殿下几乎都会来她殿中,她已经习惯常常见到太子殿下了。   这会儿有宫人在,苏婉茵也不敢太过靠近,只帮他系紧了大氅的带子。   “孤知道。”   冬至后,天气越来越冷,大风刮的苏婉茵头上步摇的流苏来回晃动,快要把步摇晃掉似的。   赵承宣不自觉的伸手,将她头上的步摇插紧了些:“回去吧,风大。”   “殿下早些办完事,臣妾今年想同殿下一起守岁。”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元日了。   “好,孤答应你,若能赶回来,便一同守岁,快回去吧。”   “殿下先走,臣妾一会儿进去。”   赵承宣是有要事在身的,不敢耽误,转身离去,转身那一刻,风卷起他的大氅,迎风展开,像是一道旗子。   直到赵承宣背影消失,苏婉茵才道:“进去吧!”   “娘娘手都冻凉了,快用汤婆子捂捂吧。”春桃把一个汤婆子递给苏婉茵。   苏婉茵却不大提得起精神:“本宫不过略站了会儿便冻得如此,殿下还要在外赶路,只怕更冷。”   “娘娘放心,底下做事的人不会冻着太子殿下的。” 第1148章 策马闯荡   陆九思在城门外和太子殿下集合,太子到的时候陆九思已经差不多等了两柱香的时间了。   他们这一拨人里,要说谁最辛苦,自然是陆九思了,他还未出生呢就被无良爹答应了以后要陪太子出家。   当初太子出家后,陆玉庭也要让方丈替儿子剃度,幸好,方丈不忍,免了陆九思的剃度,已经收了太子做关门弟子了,若是再收鬼谷谷主儿子做二徒弟,他怕他福气不够,有一日遭天打雷劈。   是以,陆九思便只做了俗家子弟。   后来,太子殿下适应寺里生活,不忍自己的小表弟陪自己苦修,他是天命如此,无可拒绝,可九思不同,他该有自己的人生,便做主还了他自由身。   本以为能让九思像二弟那般自由自在的,可惜,他失算了。   因为自此,陆九思背负的更多了。   陆玉庭上山教导太子,陆家便少了个掌事的,陆家小公子自己惹事便罢了,还有个二皇子呢,他们舅甥俩在一起发挥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功力,陆府经常是鸡飞狗跳的。   陆九思自小便替小叔叔和二皇子表哥收拾烂摊子,这么多年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当然,这期间还有读书习武,替父亲大人跑个腿,办个事什么的。   总之,陆小世子是真的忙。   堂堂世家子弟比那些寒门还要拼,学习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有时赵承宣也佩服自己这个表弟,每日要做这么多事,他是如何安排好时间的。   这不,到年底了,又被父亲派出来陪太子殿下去晋阳,陆九思自是丝毫不敢埋怨的。   爹说过,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背负的比别人多,有无上的荣耀,也要有超越寻常人的责任,否则,便是德不配位。   “殿下!”   赵承宣点点头:“不必拘礼,唤我表哥便是。”   这里也不是朝堂,不用守君臣之礼。   “是,表哥,我们今晚要在永安镇落脚,恐怕得快些了。”   “出发吧!”   ……   “这么大的事,让两个孩子去处理,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处理好。”陆瑶有些担心。   太子殿下这些年毕竟在玉坛寺修行,说句不知事故也不过,九思再稳妥,可也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总要让他们历练一下,不然,我怎么把江山交给他们。”他年纪也不小了,为大齐贡献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   “虽是这么说,可孩子们一下都出了京,倒是我不适应起来。”   太子去了晋阳,老二去了幽州,老三今年刚过了中秋便跟着上官子瑞出京了,上封信说会在年底赶回来。   “不是还有攸宁,这几个臭小子,就让他们自己出去闯闯。”赵恒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他是不会告诉陆瑶,他暗中派了暗卫保护,太子那边刚出京还没有消息。   老二老三在外面简直是如鱼得水,潇洒的连家门在哪都忘了。   不过,年轻的时候不多出闯闯,难道等一把老骨头的时候才策马走天涯吗?   他当年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跟着师父还有师弟在外面游离闯荡吗? 第1149章 说来话长   读书重要,但行万里路也很重要。   书上的道理总要自己去实践了才会真的明白。   有的人,一辈子都困于一方,没有这个机会,在没有被困住之前,他希望他的孩子们出去闯闯。   现在唯一的遗憾便是他的攸宜闯的有点远,也不知这辈子还会不会再回京。   大概是心有灵犀,陆瑶也想到了攸宜。   太子也好,老二老三也好,都有归期,可她的攸宜,出京生离的那一刻也许就是永别。   “窈窈,许久未下棋,不如下盘棋吧。”赵恒见陆瑶沉默许久,神情黯然,猜到她也是想到了攸宜。   说实话,宫中打发时间的消遣的确是不多,也只能下下棋,难不成还想听戏?   自他登基后,便遣散了大半的歌姬舞姬,朝廷也不富裕,养不了那么多闲人。   宫中若有宫宴也会请一些名伶到宫中演出,可自从……唉,说来话长。   父皇去世后,宫中这些太妃更没了指望,念她们还年轻,赵恒便允她们不必殉葬,留在宫中养老。   毕竟,也没有儿子替老子遣散妃子的。   这些太妃们倒是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以柔太妃和淑太妃为首的太妃们便常常请外面的戏班子来演出,毕竟,每个月都有太妃们生辰之类。   可不知何时柔太妃娘娘看上了个唱戏的老白脸,一来二去的就生出了感情。   他能怎么办呢,他的确是想棒打鸳鸯。   可老六哭哭啼啼的求到他这里了,陆玥也求到了窈窈那儿。   大齐的确没有妃子再嫁的,可西凉有啊,柔太妃是西凉人,生前也没有多得宠,好不容易遇到第二春。   最后,没办法,只能宣布柔太妃薨世。   自柔太妃和那老白脸双宿双飞之后呢,宫中就再没请过戏班子了。   心里怪怕怕的。   因为窈窈也挺爱听戏的,之前太妃们请了戏班子时,她也听过几次。   听说,那个老白脸如今不登台唱戏了,只唱给柔太妃一个人听,出京躲了几年风头,柔太妃想念儿子便回了京城,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陆瑶也是无聊,虽然赵恒臭棋篓子一个,但还是勉强将就吧。   赵恒之前棋品也没这么差,这些年也不知怎么回事,棋品是越来越差了,也就她愿意陪他下几盘。   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的听说皇上要和他下棋都跑得比兔子还快。   之前玉昇闯了祸来宫里住几日,最后都是哭着喊着要出宫的,宁愿挨打也不和他下棋。   才刚下了不到五子呢赵恒又想反悔,被陆瑶狠狠打了下手,这才老实了,挽尊道:“我是看棋子歪了,放正。”   陆瑶给了他一个鬼才信你的眼神,一盘棋下了大半个时辰,陆瑶盯得眼睛都疼了,他的手还停在棋盘上方,左晃右晃,想着棋子放哪呢。   陆瑶懒得理他了,旁边喝茶去了,盯得眼睛疼。   喝了一盏茶过来,他倒是下对地方了,可棋盘和刚才完全不同了,陆瑶一生气,掀了棋盘:“你再这样,我立马请个戏班子住宫里,再也不和你下棋。” 第1150章 再说一遍   戏班子的故事,当年的知情人都知道,赵恒最怕的就是什么戏班子了。   那些个年轻大小伙子干点什么不好,一个个描眉画眼,油头粉面,在台上扭腰拧胯,捏着嗓子的演女人,简直伤风败俗。   赵恒着急了:“我这不是不小心碰了棋盘,记岔了吗,至于这么大火气,下次我小心些还不成?”   “你还想有下次?”   赵恒摇头:“没有了!”   “早些睡吧,一天天的看见你就烦。”   “我也是!”   “你敢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我也敢,我也是,最近看见自己就烦,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自己两巴掌。”   陆瑶:……   你可以!   最近天气冷,大家都不爱出门子,宫里一下子安静了,感觉日子都慢了下来,每天的日子就是盼天黑,天黑以后再盼天明。   一场大雪,又休朝三日,天已经亮了,陆玉庭躺在床上,压根没起来的意思。   “你是不打算起床了吗?”   “身体不大舒服,再歇会儿吧。”反正不用早朝,起那么早干嘛呢,又不用读书奋斗的,一把年纪了,拼什么呢,都是那帮孙子的。   赵绾一个白眼横过去:“昨晚生龙活虎的,今日就病了,陆太师,你可病的真够及时的。”   “总得养精蓄锐不是,不然哪有力气。”陆玉庭拉紧了被子,生怕赵绾下一瞬过来把被子掀了。   大抵是年纪大了,以娴雅端方高贵无双闻名的六公主如今也……   “放下,放下……”赵绾手中的鸡毛掸子已经举起来了,陆玉庭急了。   你看,就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公主风范,鸡毛掸子公主吧。   “起来!”她起床后见不得床上有人,心烦。   “起,起还不行吗?公主殿下如此,臣今晚怕是有心无力了,到时你可莫要哭哭啼啼。”   “陆玉庭,要点脸吧!”被他忽悠了二十多年,下次让徐璐开剂药,把他毒哑了,让他再胡说八道。   赵绾鸡毛掸子还没抽下去呢,就听到一道稚嫩的童声:“爹爹,娘亲,英英(呦呦)进来喽。”   赵绾连忙收起了鸡毛掸子,被孩子看到她不端庄的样子不好。   陆玉庭舒展了表情,果然,女儿就是爹爹的小棉袄,来得可真及时。   “爹爹,快陪我们去堆雪人,好大的雪呢。”   两个孩子穿得圆滚滚的。又是棉袄,又是斗篷的,一大早就醒来了,乳娘也不知道老爷夫人有没有起床,不敢去打扰,可孩子拦不住啊,就把两位小姐穿得厚厚的,这才敢放出屋去。   陆英英和陆呦呦冲过去时,像两个毛茸茸的小熊,直接就把刚起床的陆玉庭又撞倒床上了。   当然,也有演的成分。   不过此举倒是逗得两个孩子笑得更乐了,摇着爹爹的手臂:“爹爹快穿衣服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赵绾笑眼看着:是呀,咱们呦呦都起床了,爹爹怎么能不起来呢?快起来陪我们呦呦玩儿。”   语气那叫一个温柔,陆呦呦看向娘亲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娘亲说的是。”   娘亲最好了,总是帮她们说话。   陆英英也觉得娘亲又温柔又漂亮,都没有凶过她们,她要向娘亲学习。 第1151章 只手遮天   赵绾很满意女儿们的表情,挑衅的看了陆玉庭一眼,怎么样?一物降一物吧?   陆玉庭起床洗漱时,两个孩子就在旁边催快些,快些,她们俩倒是用过早膳了,可怜陆玉庭就只来得及吃一块糕,就开始顶风冒雪的堆雪人了。   赵绾悠闲的吃着燕窝,顶级的血燕,最是滋补,也难怪公主殿下生了六个孩子,还貌美得像二八少女似的。   用了早膳,又补了补精致的妆,挑了和女儿颜色一般的斗篷,这才从屋里出去。   公主殿下手上抱着汤婆子,还有人给她撑着伞,陆玉庭看了眼高贵无比的老婆,心里感慨道,别人花钱娶一个老婆,而他相当于娶了两个,一个高贵端方,一个武功高强。   这样算的话,是他赚了。   当然,公主殿下也只打得过他。毕竟,他是不敢还手的。   陆英英今年才刚六岁,陆呦呦三岁,最是爱玩闹的时候,也幸好陆玉庭体力好,不然还真扛不住。   不过,体力倒是行,可扛不住饿。   还是年纪大了啊。   “可否劳烦公主殿下给臣倒杯茶,拿块糕点。”陆玉庭回头道。   陆呦呦跟着爹爹起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陆英英也笑着看着娘亲:“娘亲,英英也要。”   赵绾嗔了陆玉庭一眼,这才带着丫头去拿糕点,其实她早就备好了,给两个孩子温着牛乳,还有她们喜欢的玫瑰糕,也给陆玉庭泡了他爱喝的茶,他自是个爱挑食的,比皇上喝茶还挑。   “劳烦公主殿下喂臣吃,臣手脏了。”陆玉庭摊摊手道。   赵绾倒是笑着喂了,不过另一只手却是趁孩子们不注意狠狠的掐了陆玉庭一下。   陆玉庭却还得忍着,毕竟这是……老年人的情趣嘛,不疼,一点都不疼。   带着孩子们总算把雪人堆好了,陆英英最先发现了:“爹爹,这是娘亲。”   陆呦呦也发现了,怪不得刚才看着有点眼熟的,原来真是娘亲。   “娘亲好漂亮!”   “娘亲最漂亮!”   “爹爹,这里还要堆一个英英。”   “还有呦呦。”   “还有大哥二哥。”   “还有大姐二姐。”   “还有爹爹!”   陆玉庭:……   这么多人堆到天黑也堆不完吧。   赵绾很满意陆玉庭现在的表情,谁让他骗着她生这么多孩子,想到当年他骗她的话,哼,男人!   ……   苏婉茵问道:“春桃,殿下走了几日。”   “娘娘今日都问了三遍了,太子殿下走了五日,要年关才回宫呢。   苏婉茵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又拿起自己的绣绷绣了起来,也不知晋阳那边有没有下雪,天气冷不冷。   赵承宣和陆九思连日赶路,两日前到的晋阳,也怪不得皇上让太子殿下亲自走这一趟。   这次煤矿塌方的矿主也姓赵,换句话说,大家都同一个祖宗,宗谱上都是有姓有名的。   只是当年赵家先祖起事后,一部分进了京城,一部分留守大后方。   而这些就是当年留下来看守赵家祖陵的,这些年虽说比不得京中的赵氏子弟尊贵,可在晋阳也算得上是土皇帝了。说是只手遮天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毕竟,他们的祖上也是为家族牺牲了,这么多年祖上的老基业,老根基都是他们看守的啊。 第1152章 投个好胎   这种家族内部的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内部解决,若是放到朝堂上,只怕炸开了锅,能被那群老不死的御史喷的赵家祖宗地下都不能安枕。   毕竟,之前也有矿场塌方的事,抄家流放的一个个的。   所以,这趟晋阳之行,没有比赵承宣这个未来皇帝处理更合适了。   毕竟,他的态度决定了以后这些宗亲到底有没有好果子吃。   赵恒继位后没少折腾京城的宗亲,本来大家都投了个好胎,虽不是嫡系,但不用拿命拼,保住了小命,守着祖产,还有银子花。   可躺赢的人生被打破了,别说那些个郡王了,连逍遥了一辈子的亲叔叔都被他封了钦差,派出京了。   说白了,想白拿朝廷钱,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所以,在晋阳的宗亲第一次觉得他们的祖先当时决定留守晋阳的决定多么明智。   可没想到一次煤矿塌方,把前途塌进去了。   都说太子殿下六亲不认,如今真是见识到了,和他那个爹一样。   念了这么多年的经,慈悲心肠都去哪了?他这是要踩着自己的族人上位吗?   要赔偿那么多银子给家属,这不是抢吗?那些穷鬼的命有多金贵?三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可赵承宣也是狠的,以私有矿产违反大齐律法,违者,查抄家产,流放千里。   “这是要断我们的后路,太狠了,他不怕赵家祖先的棺材压不住吗?”老祖先可就葬在边边上呢,怎么着,让祖先死不瞑目啊?   那人拍着桌子,气得骂人。   “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事情一日不解决,太子殿下就一日不走。”   “是呀,而且,他这两日带人去了祖陵,说是祖陵受塌方影响,有地方需要修缮,还要将附近矿场都封了。”   ……   “封了矿场?他敢,到时我拼了老命也要进宫见皇上。”他们这些人守着晋阳一百多年了。   当年,若没有祖上倾家族之力,冒着杀头的危险支持,他们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吗?   那可是掉脑袋的,翻脸就不认人了。   “坤老弟啊,如今不比从前,若是太上皇在兴许还能卖卖我们的老脸,皇上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是难!”   太子殿下这六亲不认的风格真是像极了他爹,据说,老太上皇就是被皇上气死的。   “那我们一群老家伙就任由那毛头小子宰割?派了两个毛头小子过来谈事,他们能懂什么。”   “那可是太子殿下,未来皇上,要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赔银子,至少能保住矿场。”说句不好听的,晋阳的宗亲早就出了五服了,也就是沾了姓氏的便宜。   人家认呢,叫一声叔伯,若不认,请问你是谁?同样是赵姓后人,到现在也有在泥坑里刨食的,该知足些。   “那么多银子谁出?我就不信他能待在晋阳一辈子。”赵坤不愿出银子。   堂堂大齐太子,没别的事可干了吗?   “有银子一起赚,如今自然一起出,就按当初的分红来,分红多的就多出些,分得少的就少出些,如何?”这个法子最公平,先保住矿场是最要紧的。   赵坤还是不同意,当初他拿的分红是最多的,如今要吐出来,谁愿意。   “不好了,太子殿下带人封了矿山!”有小厮匆匆进来道。 第1153章 宴无好宴   “什么?”赵坤从椅子上弹起来。   “我们的人拦不住也不敢拦。”这要是动手了,那可是灭族的罪。   众人也是脸色一变,这是要出大事啊,太子殿下还真敢,时限一到,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说封矿就封矿。   众人匆匆往矿场赶去,赵坤下了马车,人还没冲进去就被拦在外面了。   “我等奉旨办差,还请各位老爷们见谅。”把他们拦住的正是知府大人。   平日一起喝酒,称兄道弟的,这会儿叫什么?老爷们?呵,变脸可真够快的。   “方大人,这可是我的矿场,怎么能说封就封,当初……”   赵坤说到当初,话头就被拦下了:“赵老爷,本官是奉旨办差,毕竟不止牵扯一百多条人命,还有赵家的祖陵呢。”   言则,你们赵家的老祖宗的陵墓都要塌了,你还关心自己的矿场,这不是大不孝吗?   “哪里就有那么严重。”   “这下官说了可不算。”方大人打着哈哈。   太平的时候一切都好说,可如今太子殿下都来了,兜不住了,谁说也没用啊。   谁让这次他们把人逼狠了呢,你说这巧不巧,这出事的人里有个亲戚在陆家军中是个卫长。   卫长的确不算什么,可人家能见到能通天的人物,这不,皇上就知道了吗?   这谁能拦住,他头上这顶乌纱还要不要了?   “我要见太子殿下!”赵坤恨恨道。   “太子殿下不在这儿,刚走!”方大人笑道。   他以后的业绩啊还要靠这些人呢,该说的说到,但该守的分寸还是要守。   “你耍我!”   “这可不敢,赵老爷,本官看在过去的情谊呢也给你透个底,这事,不出点血,只怕是不能了,那个陆小世子是个好说话的。”方大人凑近了瞧瞧在赵坤耳边意味深长道。   太子殿下第一次出京办差,又是第一份差事,若是办得不好,皇上那边且不说,那满朝文武怎么看呢?   陆世子就不同了,年纪尚小,好糊弄,只要哄着太子殿下回了京一切都好说。   “多谢方大人提点!”看来之前花的那些个银子也没有白花。   怎么把那个陆小世子给忘了。他可是陆家人,这次的事也是陆家捅到皇上面前的,若是把这位世子爷哄好了,由他帮着说话,这事情就好解决了。   赵坤进不去,只能折回,又和族人商量,最后由赵坤出面请陆九思。   ……   “只怕接下来他们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赵承宣刚从外面回来,和陆九思围着炉子喝着茶道。   陆九思笑了笑:“看来今夜有酒席吃了。”   自从到了晋阳,还没安安生生的吃过一顿好吃的呢,他还正长身体呢,辛苦点就算了,吃不好真的是很郁闷的事。   赵承宣知道表弟的本事,可那么一群老头子,都能做爷爷的年纪,只怕九思一人也不好对付。   “宴无好宴!”   “九思就是去吃饭,剩下的大事还是表哥亲自来的好。”越俎代庖的事他可不能干。   他是陪太子殿下出来历练的,不是他来历练的,此事若处理得当,功在殿下,若不当,他出来背锅即可,没那么多事。 第1154章 早去早回   赵承宣笑:“既如此,那你自己小心些。”   “表哥放心,危险的事情我向来不做。”   九思年纪不大却自来通透,他如此说,定是有了应对之法。   他和九思虽没有师兄弟名分,但他启蒙之师乃是舅舅,后又得太傅教导,而九思乃舅舅嫡长子也曾跟太傅学习,是以,他们两个也算同一师门了。   九思的通透是他自小从为人处事中实践出来的,他自九岁便代表陆家处理各种事务,不管是外祖还是舅舅,从不把九思当一个孩子看。   京中熟悉他的人也都知道,他虽年少,心里却犹如住着一位老者,把他当不懂世故的孩子看,那些人有得亏吃。   “怕是晚上还要下雪,早去早回。”赵承宣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气。   陆九思手中的茶喝完便出了赵承宣房间,出去转转吧,总得给对方制造点机会不是?   赵承宣似是百无聊赖的将手放在煮着茶的小炭炉上方,升腾的热气带来湿儒的暖意。   赵承宣突然就想起一个人,苏婉茵就常常坐在放了茶炉的小几旁绣花,茶炉雾气氤氲,似是时间都停驻一般。   赵承宣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茗,大抵是第一次离京的缘故吧。   赵坤本以为将陆九思请出来会费些事,没想到老天帮他,竟然偶遇了。   你说这真是……想睡觉碰到了送枕头的,可不是要助他度难关吗?   “赵世伯!”陆九思笑着拱手行礼。   赵坤嘴上说着不敢不敢,可却没有还礼之意。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晋阳还是他这个赵字吃得开。   “你说巧不巧,我正要去找世子。”赵坤直奔主题。   “找我?世伯找晚辈何事?”   赵坤上前道:“这一两句也说不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   “只怕是不行了,你也知道,我这离不开啊,太子殿下一会儿说不定传召呢。”陆九思皱着眉,一副无奈的样子。   赵坤连连道:“世子,耽误不了你一会儿功夫,就在驿站不远,若是太子爷有事,左不过一炷香就能回来。”   “世伯有事不如在这里说,太子殿下正要这会儿也有空,正好一起。”陆九思一副愿意带他去找太子殿下的表情。   “那倒不了,世子,老朽这次的事只有世子爷能帮上忙,若事情成了,绝不会少了世子爷的好。”赵坤这话意味深长。   陆九思眉梢一挑,凝眉一副沉思的模样,没有答应,可也没有再拒绝。   赵坤觉得有戏,毕竟白花花的银子,谁也不会嫌咬手不是?这银子落到谁口袋便是谁的。   虽说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可一个姓赵,一个姓陆,总归不是一个窝里的。   “世子,这么大冷的天,这会儿又到了用膳的时候,太子殿下就算要你办差,那也得让你吃口饭不是?”   陆九思做出认同的模样,点了点头;“世伯说的极是,来晋阳的这几日还没好好吃过一顿热乎的呢。”   “那走着,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了。” 第1155章 公子哥儿   果真约的地方就在不远,而且,也不止赵坤一人,总之一句话,该来的,都来了。   晋阳富庶,果真不假,瞧这一桌子的佳肴,便是比起宫宴也不逞多让啊。   皇上继位后一向崇尚节俭,姑母虽然对饮食讲究,但她老人家也是从不浪费。   便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可这般不知收敛,也怪不得皇上打算出手了。   陆九思面上不显,笑着落座,赵坤一脸得意的向大家介绍,当然,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介绍陆九思身份,而是炫耀自己有面子。   陆九思故作不知,似是不经意的说起自己最近吃了不少苦头,晋阳太冷,才来了几日,因为都在外面奔波,脚上生了冻疮云云。   这些人一听,心里有了底儿,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哪受过什么苦啊,只怕心里盼着回京呢。   赵坤老狐狸似的和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俩人会意一笑,一副事情已经成了模样。   赵坤等人连忙给陆九思夹菜:“世子真是受苦了,晋阳这穷乡僻壤的,哪里能和京城比啊。”   “可不是吗,马上就是年关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早些回京的意思,陆九思很配合的点头:“可不是吗,马上就是年关了,也不知能不能回京过年。”   这话可说到在座各位的心坎里去了,想回京还不容易,他们愿意赞助经费啊。   “世子这是第一次离京吧,想必侯爷和长公主殿下也惦记的很吧?”   陆九思喝了杯酒:“可不是吗,母亲本是不愿意我来的,但我与太子殿下自幼交好,他第一次出京办差,身边总得有自己人,毕竟朝中大臣这都盯着呢。”   众人跟着附和点头:“是啊,是啊,唉说起此事啊,我们真的是……这煤矿是祖上传下的,若是在我们手中丢了,将来无颜见赵家先祖。”   众人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这个时候也不忘扯什么赵家先祖。   “守着祖产这么多年也着实是不易啊,其实交还给朝廷经营也是一样,毕竟都是一家人。”陆九思一派纯真的孩子模样。   他这句一家人可把大家震惊到了,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得多天真才能说出这种话。   这能是一家人吗?   此赵非彼赵,银子放到别人口袋那还是自己的吗?   就跟陆家的东西能白给赵家吗?不能够啊!   “世子有所不知啊,晋阳这一大家子就指望这煤矿了,当年先祖放弃京中富贵生活,留在晋阳,守着祖业,毕竟人不能忘本啊,这些年便是日子过得再苦,我们也不曾上京向皇上讨过封赏,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赵坤把自己描述的像个为了家族忍辱负重的大家长。   “原来竟是如此……世伯果真是高风亮节!”这些话他差点就信了呢。   赵坤摇摇头:“这不敢当,毕竟,总要有人来承担,太子那里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所以,煤矿这件事,我们只能舔着脸求世子了。”   “世伯,这件事不是我不帮,实在是伤了那么条性命,太子殿下若不如此,也没有办法回朝交代啊。”   赵坤点头:“是,是是,这次的确是我们有错,但,我们也有难处啊,那么大一笔银子一时间实在是拿不出啊,再说煤矿查封,我们失去生计,这是在逼我们去死啊……”   赵坤说着,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世子,我知道你也为难,但绝对不会让你白出力的、” 第1156章 两成利润   陆九思夹菜正要往口中送,却因为这句话,动作顿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确切的说停留在他筷子上。   陆世子自进来就一直吃,桌上的人除了他,没人动筷,便是动了筷也是给他夹菜。   大家都在等着看他这口菜到底是吃还是不吃,若吃了,那一切好谈,可若不吃,那就有点难度了。   令他们失望的是,陆九思放下了筷子,还拿了帕子擦了擦手。   这群人急了:“可是这些菜不合世子胃口?”   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菜很好,不过,你们这趟浑水呢,我可是不敢掺和,你们知道朝中闹得多大吗?再说,我们陆家不差钱,我这次来就是凑数的。”陆九思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陆家不差钱整个大齐都知道,而且,这位小爷母亲可是长公主殿下。   陆九思起身要走,被赵坤拦住了:“世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万事好商量,我们知道世子不差钱,可从家里拿钱哪有在自己兜里方便不是?”   陆九思愣了下,一副被他戳中心事的样子,赵坤笑了起来:“世子爷,这老话说的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陆家的可未必都是世子爷您一个人的啊。”   “是啊,世子,拿在自己手里的最实惠。”另一个道。   这些人都是商场里摸爬滚打的,书没读多少,可商人的市侩之气却是十足十,而且是奸商那种。   陆九思缓缓的转过身子:“世伯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赵坤松了口气:“说句不中听,世子到底还是年轻,我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世子,咱们坐下谈,如何?”   陆九思看了旁边人巴巴的目光,这才在众望所归的目光下再次在位置上坐下。   赵坤连忙叫了小二,将桌上冷掉的菜撤了,重新上菜。   “世子,您和太子殿下可是嫡亲的表兄弟,又是一起长大,您的话太子殿下一定肯听的。”   “表哥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啊。”陆九思叹了口气。   赵坤使出杀手锏了,将准备好的一叠银票塞进了陆九思手中:“世子,这五万两你收着,待事成之后,自不会忘了世子的好。”   陆九思目光迅速从手上掠过,没有收下,可也没有推回去,淡淡道:“五万两银子就让本世子冒这么大的险,这煤矿可是钱生钱的聚宝盆,若是本世子……”   “若世子能保住矿场,以后每年都会分一成的红利。”赵坤慷慨道。   因为他怕陆九思将这矿场归到他的名下,皇上宠爱皇后,后宫虚设,若陆九思开口要,皇后娘娘肯定会给。   陆九思挑眉:“一成?赵世伯不愧是买卖人,世伯可知多年前也曾有过一起矿场塌方,皇上震怒,当时可是抄家问斩,世伯可听说过?”   赵坤脸色一阵青白,这事当时十分轰动,他倒是听说一些,不过并不清楚。   但他好歹是赵氏子孙,皇上若真抄家问斩,那岂不是残害同族。   “世伯,既然我也要担风险,那我便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两成纯利润,若世伯答应,我们现在便签字画押,我自全力说服太子,若世伯不答应,就当我没说过。”陆九思一副爽朗的样子。 第1157章 命也没了   赵坤这心疼啊,两成利润,这倒霉孩子,他知道两成的纯利润有多少吗?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心太黑了。   小小年纪就如此黑心,长大了那还了得。   “那世伯慢慢想吧,我先回了,万一表哥找不到我那可就不好了,不过,悄悄告诉各位世伯,表哥今日已经去信向张将军借兵,各位应该知道借兵是为何!”陆九思说完,半点余地不留的往外走。   就在他的脚步快要跨出去时,赵坤出声了:“留步,请留步,世子请留步。”   便是分两成,那也比查抄矿场来的好,更何况,还要赔偿那群穷鬼那么多银子。   “世子,两成的利润我答应了,只是那些矿工的赔偿金,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自古以来他也没那个价啊!”   就那些穷鬼,他们也配?   “这个嘛,好商量。”   赵坤笑了:“果然呀,没有陆世子办不了的事。”   “口说无凭,那便立下字据吧?”陆九思道。   “世子爷爽快!”这字据一立,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谁也跑不了。   赵坤让小二送了笔墨,正好他身上带着私印,这事儿就算成了。   大家伙都松了口气,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吃吃喝喝,就等着陆九思的好消息了。   陆九思最后是被醉醺醺的送回去的,赵坤掀开马车帘子,将那字据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得意道,这小子还是嫩了点啊,这东西可是他日后的把柄。   陆九思回了房间眼神便恢复了清明,待确定送他回来的小厮走了,这才去了太子殿下房间。   赵承宣看了那字据便知道陆九思用意何在了,他这是以身为饵,要助他速战速决。也是怪这些人太小看九思了。   若九思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舅舅怎么会放心将陆家的事交给他。   赵坤这一夜睡了个安稳觉,自从太子殿下来了晋阳,他是吃不好睡不好,这下好了,擎等着好消息吧。   赵坤正吃着饭呢,有人跑了进来:“大哥,不好了!”   “一大早吵吵嚷嚷的,说什么晦气话呢!”赵坤很是不满。   “大哥,你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说什么乱七八糟呢,什么出大事了。”赵坤一拍桌子,满脸的怒气。   “那个陆世子因为受贿被太子爷治罪,如今正开堂审理,今日便要押送回京呢。”   “什么?”赵坤一下从椅子上起来,动作太大,把凳子都带翻了。   赵坤正要去打听情况时,一群官兵进来,将赵坤团团围住:“赵坤,你涉嫌收买朝廷钦差,随我们走一趟吧。”   收买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比矿场的罪大多了。   赵坤连忙道:“这,这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那你自去向太子殿下解释吧!”说完也不理会,押着赵坤就走了。   赵坤被官差带走的消息一下就传开了,这些人一个个提心吊胆,毕竟赵坤行贿之时他们都在,而且,那张纸上也有他们的手印。   这下完了,全完了。   矿场没了,命也没了。 第1158章 好好打扮   赵坤哪里见过这阵仗,经不得吓唬,什么都招了。案子很顺利,案犯人员认罪,证据确凿。   矿场塌方人命案,再加上贿赂钦差,罪行大了,一句话,人财两失。   剩下的人,没了赵坤也失去了主心骨,该签字签字,该画押画押,总之担下了该承担的责任。   死者家属虽然伤心,但拿到了比预期多许多的银子,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毕竟活着的人总要把日子过下去。   陆九思这次可是遭了不少的罪,虽然是做戏,但总得把戏做全了不是?   “这次辛苦你了!”赵承宣亲自给陆九思倒了茶。   “还是殿下料事如神,料定那方大人是个谁都不想得罪的。”陆九思笑着接过茶道。   方大人好不容易才做上了晋阳的知府,他不想得罪太子殿下这个真龙,也不想得罪赵坤这个地头蛇,只能是两边说好话。   也幸好,他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及时敲打一下便可。晋阳商人众多,若出手太过,只怕人心惶惶,反倒引起反噬。   赵承宣到底看在同是赵氏宗亲的份上,只是收回矿场,罚了银子,并没有抄家。   赵承宣收回矿场后并不是将其收归朝廷所有,而是以官府的名义拍卖给当地晋阳商户。   当然,并不是价高者得,而是要遵守个人和官府立下的约定,在经营期间,须得承担相应的安全责任。   矿场三年进行一次拍卖,若经营者能遵守约定,享有优先合作权。   这次矿场坍塌就是因为矿场防护不到位,塌方之后又没有及时施救,这才出事。   是以,这次这些安全隐患一并立在了合同里,赵承宣还要负责修缮祖陵,剩余的时间正好主持了这次矿场的拍卖。   赵恒在京中也收到了消息,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虽然年轻不知险恶,但事情办的倒是漂亮。   尤其,将矿场收回在当地重新拍卖,这个想法着实令人惊喜。   年轻人就是要敢想,敢做,毕竟这天下是要交给他们这群年轻人的。   陆玉庭也很是欣慰,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是自己儿子,很不错啊,比他们当年好多了。   赵恒心中已经有了退位的想法,不过,太子才回朝不久,他这些年都在寺里,还有许多事要适应,再多给他两年时间吧。   待朝局稳定,他就退位,他已经尽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再没什么可为朝廷做的。   赵承宣回京那日正好腊月三十,倒是不算食言,赶上了除夕夜。   “娘娘,殿下回宫了。”小太监兴冲冲的跑过来。   “真的?”苏婉茵神情毫不掩饰的喜悦。   太子殿下出京一个多月,一封信也没有回过宫里,苏婉茵怕打扰他做事,也不敢写信过去。   “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华清殿和皇上谈事,应该一会儿就回东宫了,晚上有宫宴,娘娘也早些准备吧。”   是,苏婉茵差点忘记,今日有宫宴,也是她被册立太子妃之后的第一次宫宴,自是不能出错的。   “奴婢为娘娘梳妆。”绿枝连忙道。   娘娘和殿下一个多月未见,定要好好打扮才行。 第1159章 无理取闹   赵恒有许多话要和儿子说,毕竟,这么久没见到孩子了。   这三个孩子都是不孝子,放出去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   当赵承宣第三次朝殿外看去时,赵恒不说话了,闷头来了句:“退下吧!”   赵承宣一愣,也不知说话说的好好的父皇为何要让他退下了,但还是起身,恭敬行完礼之后这才退下。   赵恒一脸郁闷,怎么孩子养大了都成别人家的了,瞧和他说话心不在焉的模样。   一肚子火气。   赵恒回到凤阙殿时,黑着脸,这表情,谁敢在屋里待,都识相的出去了。   “这是又怎么了?拉着脸给谁看呢?”陆瑶嗔了赵恒一眼。   他现在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喜怒不定了,在朝堂上也一样,说发火就发火,谁得面子也不给。   自从三哥和太傅大人回朝后,他是更加有恃无恐。   在朝堂上扯着嗓子和御史吵架的皇帝,他大概是头一个了,要不是身后护卫拦得及时,说不就冲下去动手了。   不过,这届大臣也是厉害,就算赵恒再生气,人家照参不误,甚至有一届比一届强的架势,动不动来个万言书什么的,把赵恒也气的是真不轻,每天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赵恒当初大力发展教育,减免一半束脩,只要过了乡试,朝廷便会为学生发放补贴,还会挑选佼佼者到国子监免费就读,这二十多年才能有这么多寒门学子到朝中为官。   这些学子深知自己走出头的不易,所以,分外珍惜机会,所以,无论是大事小事,在他们眼中都是大事。   大臣太积极了,当皇上的也头疼。   不会那几个个大臣又上万言书了吧?   “别提了,都是白眼狼。”   “好了,他们也都是为了大齐,至于生气吗?”这么多年了,还以为他已经习惯了。   “我说的是太子。”   “承宣怎么了?你不是对他这次晋阳之行挺满意的。”太子那个脾气根本不可能顶嘴,便是和他吵架也吵不起,完全和赵恒两种性格。   陆瑶倒是担心有一天太子继位,会不会斗不过那些战斗力强悍嘴皮子利索的大臣,被气都再次剃度出家。   “他变了,哪里像是做过和尚的人吗?”   “这话何意?”   “东宫那个小太监往门口一站,他的心就乱了!”赵恒一副生了个没出息儿子的表情。   “也不知是谁当年一日三次的往陆家跑,赶都赶不走。”陆瑶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太子回宫后不回东宫,在华清殿和他一个半老头除了国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恒一噎:“我这情况能一样吗,那不一样!”   当年他是过了多少艰难险阻,若再不脸皮厚点,陆家的大门他都别想进,更别说有他们几个了。   现在好了,翅膀硬了,嫌弃他了是吧?   “怎么不一样,我们终归不能陪他一辈子。”自攸宜离开,陆瑶便释然了,有些事不是你阻拦就不会发生的。   再说,太子和太子妃和和睦睦的这才是好事。   “罢了罢了,是我无理取闹,行了?”   “好了,一会儿宫宴,别再拉着脸不高兴, 第1160章 风尘仆仆   “每年宫宴都差不多,着实没什么意思。”大抵真的是年纪大了,对过年完全没有一点期待。   “不是你不让宫里请戏班子的?”这个时候若有个戏班子,大家一起听听戏也好。   “想都别想!”这是他的底线。   “宫里排练歌舞你又说那是消磨意志,请个戏班子也不让,又嫌弃没意思,你倒是说个有意思的?”陆瑶无奈道。   “那可多了,比如骑马……”   “我知道了!”陆瑶点头,让他不必往下再说了。   幸好太子的性子没有随了他,否则,这阖宫上下难不成都要念经书不成?   宫里这些年很少举行宫宴,没有歌也没有舞,一群人干巴巴的坐着干瞪眼,赵恒干脆令这些筹办宫宴的费用折成银子随俸禄发放。   甚至因为皇上不喜歌舞,京中的贵女也偏爱蹴鞠,赛马这样的危险指数高的游戏。   如今每年的娱乐活动都是蹴鞠,赛马,狩猎,连好些个文官都练得一手好骑射功夫。   是以朝堂上常常发生大臣们一言不合就爱动手的,十分热闹,知道的知道是朝堂,不知道的以为是练武场呢。   这么些年,大家也都习惯了,有的前几日还在朝堂上要死要活的干架呢,过几日还能有说有笑的在一个桌上用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恒说这才是最好的同僚关系,朝堂上是政敌,下了朝堂是惺惺相惜的对手,政见不和的事在朝堂上解决,不影响个人感情。   陆瑶也认可他的说法,但还是让护卫拦着不让他下场动手,毕竟,赵恒的动手能力太强,没几个人能扛得住他打。   ……   赵承宣还未到东宫便看到了站在路口的苏婉茵,风卷起她的衣角,翻飞如蝶。   太子出行那日,送行的人很多,都是朝中大臣,她不能上前,可今日,他回京,她想过来接他。   东宫的路自然是他更熟悉,可她想他能看到她。   “臣妾恭迎殿下。”苏婉茵行礼。   赵承宣抬手扶住她,苏婉茵顺势拉着他的手,赵承宣身体僵了一瞬,并没有松开她的手。   可感觉自己的心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乱了!   “等,等了很久?”大概是天气冷的缘故,赵承宣感觉自己的唇瓣被冻住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没有很久,臣妾也是刚到的。”其实,她在这里等了小半时辰了。   赵承宣偏头看了她一眼,并未揭穿她撒谎,手掌将她整个手包裹在自己手心,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苏婉茵悄悄看了下长长袖子下的手,唇角微微挽起愉悦的弧度。   一会儿便要参加宫宴,赵承宣这一路风尘仆仆自是要先沐浴更衣的。   赵承宣出来时身上的里衣已经换好,头发也已经擦得半干,苏婉茵忙将准备好的衣服帮他换上。   赵承宣的头发长得很快,已经没过耳朵,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梳发髻。   苏婉茵用干的帕子细细擦干,然后才将头发梳理好,戴上了帽子。   “殿下唇瓣有些干裂,要不要用些口脂?”大抵是连日赶路,天气又冷,赵承宣的唇瓣确实是起了一道口子。   不过,听她说用口脂,顿时皱眉:“不必!”   苏婉茵笑:“殿下误会了,臣妾的这个口脂是没有颜色的,殿下试试就知道了。” 第1161章 年轻真好   赵承宣不大懂这些,但觉得这是女人用的东西,男人用未免矫情。不过就是嘴裂了口子,过两天自己就长好了。   苏婉茵已经拿了一个小巧的盒子出来,特意拧开让赵承宣看:“殿下看,真的没有颜色的。”   赵承宣看她好意,也不好拒绝,沉默便是默认了。   苏婉茵特意拿帕子净了手,拿了小瓷勺挑了一点放在指尖上,然后轻轻的涂到赵承宣唇上。   手指才刚触到他唇瓣上,赵承宣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朝后退了一步。   苏婉茵的手指落在空中:“可是臣妾力气太大了?”   苏婉茵觉得还好吧,她已经很轻了。   赵承宣袖子下的手握了握,凝神道:“不是!”   只是眼神却看向旁边,不敢直视苏婉茵的眼睛。   “臣妾再小心些,不然,待口子彻底裂开就更疼了,殿下涂了这个,晚上睡觉前再涂一次,明日便能愈合了。”苏婉茵以为赵承宣还是觉得这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赵承宣嗯了一声,苏婉茵又抬起手,轻轻将口脂点在赵承宣的唇上。   赵承宣只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又麻又痒,几乎是无意识的抿了下唇瓣。   苏婉茵点头笑:“殿下真聪明,就是要这样抿一下才最好。”   赵承宣:……   赵承宣迅速的转过身去:“时,时辰不早了,该去宫宴了。”   苏婉茵从丫鬟手中接过赵承宣的大氅,亲自将他披上,系好了带子,这才出发。   今日的宫宴其实也是家宴,都是宗亲,当然,皇上也会给得脸的大臣们辞几道御膳房的菜,以示皇恩。   这样的宫宴苏婉茵自入宫后参加的不少,可第一次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席。   以前她只是个良娣,虽然大家并没有不放在眼里的意思,可的确和一个良娣也没什么话说。   今日就不同了,不是夸她气色又好了,就是夸她今日的发簪好看,就像是……许久未见的亲人。   这样的人生百态,苏婉茵在父亲出事时便已真切的体会过,这世间,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   所以,对此苏婉茵很看得开。   越是喧闹,越是众星捧月,越是要保持清醒。   以前她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也没有想争取的,所以自能坦然,可如今……   人总是很贪心的,得到过便不想再放弃。   她有太子妃的身份才能靠近他,换句话说,太子殿下给她的所有体面都是给东宫太子妃的。   就像今日。   他牵着她的手出现在众人前。   她不再是默默无名的苏良娣,而是太子妃,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了。   苏婉茵看了眼人群中的赵承宣,便是站在这么多人里,他依旧是最耀眼的。   有的人的光芒万丈是天生的,而她只需追着便是。   陆瑶和赵绾,魏荣坐在一起说着体己话,魏荣感叹道:“年轻真是好啊,我就喜欢小年轻眉目传情的样子,真甜。”   赵绾打趣笑道:“还能甜得过你和表哥?”   “阿瑶你看,她可是堂堂长公主殿下,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什么话都敢说。” 第1162章 生命传承   赵绾叹口气道:“你听听,我可真是冤呐,这是连实话都说不得了,这京中谁不知道表哥宠妻如命,多少人都羡慕呢。”   “是呀,我也羡慕啊,羡慕能有位举世无双,前无古人,风流倜傥,便是年过四十,也有小姑娘爱慕的夫君。”魏荣意有所指道。   前些日子,南嘉约几个闺中小姐妹到府中玩,她给她们送糕点时就听几个小丫头在神神秘秘的讨论京中的小郎君们。   她也想知道女儿的心仪之人是哪家的小郎君,没想到,竟听到其中一个小丫头说,她偷偷相看了几个,没一个满意的。京中的这些小郎君功夫不怎么样,书读的也一般,还自以为天下无双,风流俏才郎,哪来的自信啊。   另一个道,何止是不满意啊,要是陆侯爷那样的,就是不要聘礼也要嫁。   接着便有人附和,说起陆玉庭年轻时的风流史,也不知这些小姑娘打哪听来的,连她都未曾听说过。   赵绾看了眼远处谈笑风生的陆玉庭,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这个呀,没办法,命好!”   “阿瑶,你看这口气得瑟的,怎么那么招人恨呢。”魏荣虽是这样说,可脸上却是笑容满面。   二十多年前的魏荣大抵想不到,她和赵绾也有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成为好姐妹的时候。   时间啊真是好,它虽带走了青春年少,却带给了你更好,更值得的东西。   她们经常会聊起以前的事,但都不想再回到过去,未来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呢,总盯着过去做什么,人生要往前看。   “绾绾说的没错呀,谁让我三哥招人喜欢呢。”   陆瑶话落,三人都笑了起来。   “九思身体怎么样了?”陆瑶问道。   若不是演了一出假戏真做的苦肉计,只怕这次的事情没那么快解决。   九思有一点最像三哥,那便是从不向别人诉苦,再苦再难都自己扛着,没有丝毫怨言。   “这孩子皮实着呢,早养好了。”皮实是真,养好了也是真,可哪有当娘的不心疼儿子的呢。   夫君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她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拦着他们,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要说她心态好,还真多亏了她自小长在宫中,知道荣耀和责任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谁让他爹是皇上的好师弟,谁让她是大齐公主呢?比起攸宜,她这个公主做得太容易了。   “天气冷,又连日奔波,还是要多上心些,别落下病了。”陆瑶心疼道。   “放心,他自己都是半个大夫,他对自己的身体上心着呢。”   ……   宫宴没了歌舞,成了聊家常的地方,今晚的焦点是苏婉茵,如今的她也不是刚入宫时那个处处谨慎,畏手畏脚的小丫头了,她能独挡一面,应付这些命妇。   赵恒说,再等两年,等承宣在朝堂上树立威信,他便退位,把这万里江山交给他。   她一开始还担心,但看如今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生命是传承,但人生的主赛道始终该是年轻人的,无论后宫也好,朝堂也好,都一样。 第1163章 众生庇佑   太子这些年虽不在京中,但对世家子弟还是熟悉的,毕竟,不少都曾上山做过玉坛寺的俗家弟子,为得便是和未来的皇上搞好关系。   太子习惯安静,并不喜应酬,但作为未来帝王,且是被寄予厚望的帝王,这是他所必须具备的。   他自幼被太师和太傅教导,又熟读经书,其实发现,很多都是一通百通的。   佛法曰心中有佛,所见皆佛,是以,心系天下众生,自得众生庇佑。   京中世家以前都觉得,太子修习佛法,吃斋念佛多年,必是位慈悲心肠,可晋阳的事情之后才知道太子殿下慈悲心肠,霹雳手段,也是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还是莫要犯了他的逆鳞,只怕到时没好果子吃。   还有陆家那位,那可真真是位笑面佛,嘴上叔伯那叫的一个好听,手段是一点不输他爹啊。   怎么这么好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呢?   曾江倒是一点都不惊奇,怎么都那么幼稚呢,佛家可不是只能修得慈悲心肠,还有金刚不坏之身呢?那便是让无敌的更无敌。   赵家可没什么好人呢?当然,这话他心里知道就行了,说是不好说出来的。   还有九思,陆玉庭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看他爹是谁就知道了。   也就阿荣不知人心,整日想着把南嘉嫁给九思,就南嘉的性子,只怕被九思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九思是他的好外甥不假,他也喜欢这孩子,谁让这孩子嘴巴甜,做事稳,但凡你交代的事都能给你做的漂漂亮亮挑不出毛病。   可这样的好孩子做女婿还是免了,除了上官子瑞说的那个原因,他还怕他心脏受不了,老了,不抗压。   太子是魏铭的学生,自然是觉得什么都好,毕竟能做到学生遍天下容易,可有个悟性极高的弟子却是不容易。   更何况,他不止是太子的老师,还是他姨父。朝堂上自然不能让那些老臣欺他年少。   魏铭酒量也是这些年练出来的,陆家人个个好酒量,他这不就被练出来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诀窍,多喝几次,多醉几次就好了,万事都有适应期,至于他的心得,已经写了煮酒论的手札,上面详细记录了。   这些年在山上闲来无事倒是写了不少书册,没想到流传度颇高。   后来,被书局刊印成册,随手之作竟能赚钱,至于赚了多少他就不知了,这事是瑾儿和九思负责的。   他和九思虽未师徒名分,但他自小陪在太子身边,也是他教习。这孩子头脑聪明又难得的通透,许多事比年长者都看得长远,是个极好的孩子。   以后肯定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辅佐他成就一番伟业。   魏铭年少成名,先帝钦赐文曲星君,骨子里也是心高气傲,让他佩服的人不多。   可他对赵恒和陆玉庭这对师兄弟是由衷的佩服,当今二十多年前在祖宗陵为云家和顾家平反的魄力不是谁都能有这个魄力。   他那时已经是大齐储君了,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是被废黜永无翻身之人,还要成为不敬祖宗的罪人,被皇家除名。 第1164章 鞠躬尽瘁   为了一段被遗忘的旧案,为了几名和自己不相干的臣子,贵为储君,拿自己前途命运去赌一个未知。   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这样的君王,怎能不让大臣们去追随,为之鞠躬尽瘁?   虽然当时他不在京城,但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果真是那句话,心怀正气则无敌。   这些年,皇上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心怀正气,看如今的朝堂便能瞧出端倪。   虽有党派之争,利益之争,却不像过去那般以置对方于死地为目的。   皇上眼中揉不得沙子,看不得不干净的东西。   想必祖父他老人家在世,看到今日的太平盛世也不会后悔当时的决定吧。   至于他这位舅兄大人,那就更不消他多说了,这么多年相处,他绝对当得起一句真乃神人是也。   顾郡王,不对,他早被皇上封了亲王,接过父亲的兵马大元帅一职,掌天下兵马。   如今谁见了不称一声顾大将军,也不能怪皇上对他偏爱,毕竟那功劳也是自己实打实挣来的。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起异心的地方节度使,十多年前的蜀地之乱,顾将军一战成名,从此再无人敢小瞧这位年轻的大将军了。   皇上对顾将军的偏爱有恃无恐,顾将军对太子的宠爱更是实打实的,也的亏当年顾夫人生的是位姑娘,否则,只怕一出生就要被抱去做小和尚。   太子府的护卫可都是顾将军精挑细选,一个个手把手传授功夫,生怕他们不能护得太子周全。   “承宣,不是你顾叔说你,你这酒量该练练了,将来君臣痛饮,滴酒不沾就煞风景了。”男人嘛,酒该喝还是要喝的。   这种话也只有大大咧咧的顾将军敢说,而且,他说的是将来君臣痛饮,如今的君王可就在上面坐着呢,这种话多少是有点犯忌讳的。   “顾叔说的是。”赵承宣笑着应下。   说起酒量,好像的确是差了些,那日……不提也罢。   “就是嘛,你母后宫里有不少好酒,你去拿些尝尝,好东西可别忘了你顾叔。”   赵承宣笑意更染了几分:“是,明日我便派人送去。”   母后爱酒,父皇从各处搜罗了美酒给她,旁人是碰都不让碰的,连顾叔都不行。   其实,那些酒也不见得比顾叔府上的好,只是,大概是那句,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就像六叔府上的好酒也常常被惦记,据他所知,曾大人这么些年,没少到六叔府上喝酒。   “还是承宣对顾叔好,不像玄仁那臭小子。”顾昭华笑道。   李玄仁是顾昭华的嫡亲外甥,对他也是极其疼爱,可这两年因为长公主远嫁,没少醉生梦死,前些日子他才痛揍了他一顿,不打不行了,干的都是什么事。   赵承宣听到顾昭华提起李玄仁微微失神,也不知长姐在草原过得如何,她性子要强,是半点不会向人诉苦的。   “李世子近日可好?”   “别提这个臭小子,吵着要去戍边,他爹到底还是同意了,开了春就走。”顾昭华叹气道。 第1165章 这是玩呢   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姐夫也是拗不过他,这是个死心眼的孩子。   攸宜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当然知道攸宜那孩子好,可这俩孩子没有缘分。   攸宜心有宏愿,志在千里,不是个心里只想着小情小爱的孩子,说到底,还是玄仁配不上她。   “李世子有建功立业之心,倒是极好!”赵承宣自然是熟悉李玄仁的。   幼时,李玄仁作为大哥哥还带他一起玩过。   确切的说是李玄仁自小就喜欢围在长姐身边玩,他跟着沾了光。   顾昭华苦笑着点头,好是好,就怕是动机不纯啊。   不过,这话题到此为止,两人都没有再说下去,徒增忧伤而已。   宫宴结束时,大家都有些醉意,赵承宣吸取上次喝醉的教训,滴酒未沾,送各位长辈离开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明感。   赵恒带着陆瑶先回了凤阙殿,年纪大了,这些迎来送往的事就让太子去应酬。   赵承宣虽是太子,但今日来的都是长辈,又是私宴,他在这些人面前还不敢摆太子的谱。   苏婉茵陪在赵承宣身边,笑着和女眷告别,宛如璧人这样的话今晚她听了不少,可她不敢真把这话放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   太子是从小作为大齐未来的皇上培养,而她不同,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虽不必妄自菲薄,如履薄冰,但她要学的还很多,她想做最好的自己,配得上他,也不辜负自己。   寒冬的风很冷,墨灰的天空,看不到月亮,星星也躲了起来,看样子,明日不是个好天气。   苏婉茵走得很慢,赵承宣配合她的步伐也不紧不慢的走着,宫人们提着灯笼不远不近的跟着。   赵承宣素来沉默,苏婉茵也不是话多之人,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并不尴尬。   进了东宫后不久,一条是去苏婉茵宫里的路,另一条是回赵承宣书寝宫的。   赵承宣到路口时步子明显犹豫了下,他离京一个多月,压下了不少宫事,可……   苏婉茵袖子下的手紧了紧,终是鼓足勇气开口:“殿下,殿下可要同臣妾一起守夜?”   今日是除夕,晚辈是要替长辈守夜的。   最关键,这是她入宫后第一次和赵承宣过除夕夜。   “你先回去,孤一会儿过去。”   苏婉茵的笑容有些僵硬,殿下这是委婉拒绝了。   不过,苏婉茵倒没有失态,躬身道:“是,那臣妾不打扰殿下了。”   是她逾越了,怎么能擅自打扰太子殿下。   赵承宣看了眼苏婉茵消失的方向,没什么表情,旁边的春生有些着急了,这大晚上的太子殿下还要处理公务吗?今日可是除夕啊,是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不解风情的太子殿下面色淡如,缓缓道:“走吧!”   春生提着灯,不敢耽搁,小碎步快走着为太子开路,赵承宣回了自己院子倒没有去书房而是道:“孤今日让你带回来的东西你放在何处?”   “就在殿下寝宫里。”   赵承宣迈步进去,果然看到了榻上他的包袱,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小盒子。   赵承宣打开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这才微微勾了勾唇,将盒子收好,往外走:“去春华殿。”   春生愣了下,刚才太子妃娘娘请他不去,这会儿自己巴巴的过去,这是……玩呢? 第1166章 没事就好   不过,整个东宫都是太子殿下的,这个时候别说要去太子妃娘娘的春华殿,就是要爬房顶他们都得乖乖的搬梯子。   凉风刺骨,尤其是入了夜那就更冷了,赵承宣走的很快,到门口时宫人本要禀报的被他拦住了。   进去的时候苏婉茵正拿着针在挑灯芯,看到赵承宣进来,先愣了一瞬,接着才想起来要行礼。   着急惶惶的从椅子上起来,手却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小心!”赵承宣眼疾手快的抬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烛台从桌上滚下,蜡油倒是没烫到苏婉茵,不过滴了几滴在她裙摆上。   苏婉茵被赵承宣扯在怀里,两人除了那次从没有靠得这么近过,苏婉茵紧张不已,悄悄抬头看他:“臣妾失态了。”   赵承宣脸一热,松开手臂,微咳了一声:“你没事就好!”   房间里的宫人也被这吓了一跳,不过,这情形她们也该知道怎么做。   捡起了地上的灯烛,匆匆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苏婉茵想缓解刚才的尴尬,便开口道:“殿下怎么又来了?”   却不想这句话出口,场面更尴尬了。   苏婉茵也意识到不妥了,连忙道:“臣妾又失言了。”   赵承宣沉默了一瞬道:“孤近日不在宫中,也不知你的棋艺可有长进?”   苏婉茵啊了一声,连忙道:“臣妾最近每日都有抽空练习。”   “那孤便考考你。”   “臣妾这就去拿棋盘!”   赵承宣看着苏婉茵的背影,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苏婉茵倒是兴冲冲的摆好了棋盘:“殿下,摆好了。”   赵承宣倒是没那般热情,走了过去,在苏婉茵对面坐下。   “殿下?”苏婉茵提醒道。   她这一子都落下半天了,殿下还没有动静,就她目前的棋技,应该不至于难倒殿下吧。   赵承宣有些心不在焉的随意落了一子,苏婉茵盯着那颗黑子看了半天,怎么觉得殿下是故意输给她呢。   “殿下不必让着臣妾。”苏婉茵道。   赵承宣一愣,这才发觉刚才那一子明显落的不对。   “你不困吗?”   苏婉茵摇摇头:“不困!”   今日要守夜,此刻还未到子时呢。   赵承宣将手中棋子一丢:“孤困了。”   苏婉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赵承宣是什么意思,刚说要考考她棋技的是他吧?   这才下了多久又说困了,可是她棋技太烂让殿下觉得无聊了?   “那……臣妾伺候殿下更衣!”苏婉茵虽然还想再下一局,可赵承宣看起来颇不耐烦,她也不敢提这个要求。   赵承宣抬起手臂让苏婉茵为自己宽衣,解开外衫时,发现有个盒子,幸好苏婉茵接的及时,这才没把盒子摔了。   苏婉茵要将盒子放桌上时,赵承宣忽然开口:“那个我留着没用,你收着吧!”   苏婉茵拿着盒子的手一顿:“殿下是说这个吗?”   赵承宣点点头,然后自己抬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将外衣脱掉,仿若无事的在床畔坐下。   苏婉茵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支发簪,用木头雕刻的,虽没有金银名贵,但十分精致小巧。 第1167章 满室春光   苏婉茵看出来了,是一朵莲花。   莲花花瓣众多,绣起来都格外繁琐,雕刻就更费功夫,难得这朵莲花雕刻的栩栩如生。   “这是……殿下刻的?”苏婉茵脸上带着笑,难掩的欣喜。   赵承宣握着的手,拇指在食指上磋了下:“孤闲来无事,顺手刻的。”   赵承宣有些不自在,不敢去看苏婉茵的眼睛。   他当时也没想到他竟然熬了一晚上没睡做出这么个东西来。   当发现自己做了支发簪时自己都不可置信了许久,将这东西藏在怀里许久,生怕被人发现了,只敢在晚上拿出来看看。   后来想,太子妃为他做了那么多的衣服鞋袜,他这个发簪就算是谢礼吧。   正好新年了,这个时候送给她也不算突兀。   赵承宣面上一副淡定持重的样子,但他自己能感觉到心跳的厉害。   苏婉茵走过去行礼:“臣妾很喜欢,多谢殿下!”   “你喜欢就好!”赵承宣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似的。   “殿下能为臣妾簪上吗?”苏婉茵捏着发簪的一端,低头看着赵承宣,脸上带着小女儿的娇羞。   她入宫这么久,皇后赏赐了不少东西,每年生辰也有收到礼物,但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送她礼物,她很是欢喜。   赵承宣倒没想到苏婉茵会让他簪,接过她递过来的发簪愣了许久。   这发簪他雕好后又悉心打磨,每一根毛刺都磨的光溜溜的,每日都带在身上,那日上街市,看到路边小摊上有卖盒子,他觉得用来装簪子正合适,便买了下来。   赵承宣起身,抬手将发簪斜插在苏婉茵发间。   “好看吗?”苏婉茵一脸期待的看着赵承宣。   今日是阴天,看不到星星,赵承宣却觉得此刻苏婉茵眼中的光亮胜过他所见过的无数星空。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刻骨铭心。   后来,这片星空就亮在他的心里,睁开眼睛是它,闭上眼睛也是它。   “好看!”赵承宣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的,这两个字费了极大力气才说出口。   苏婉茵大抵是太感动了,胆子也大了起来,顺势靠在赵承宣怀里:“殿下能记得臣妾,臣妾真的很开心。”   赵承宣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鼻息间都是她身体传来的馨香,他想屏住呼吸,可越是想控制,越是克制不住,那馨香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般游走在他身体各处,那股子躁动,再也压制不住。   “太子妃!”赵承宣语气一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早些歇息吧!”   赵承宣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跟平时不大一样,苏婉茵听出来了,正想要问要不要给他倒茶,太子殿下进来许久她竟然忘记给他奉茶。   可她还未开口,只觉身体一轻,人已经被赵承宣抱起。   苏婉茵身体陡然失重,手臂下意识的勾住他的脖颈,惊慌中透着几分娇羞:“殿下!”   赵承宣将言未言,有些话说不出口,但动作已经说明一切,他轻轻将苏婉茵放在床上,接着烟霞色的纱帐缓缓落下,挡住了满室的春光。 第1168章 动静大了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苏婉茵就醒了,今日是新年第一天除了要去凤阙殿请安,还要拜祭先祖。   她心里记着事儿,早上便醒得早,发现太子还在熟睡,不敢吵醒他,轻轻往里挪了挪才敢慢慢起身。   好不容易挪出了被窝,要爬过去的时候,赵承宣突然曲起了腿,苏婉茵只得继续往床尾爬。   待她爬到床尾,赵承宣又侧起了身子。   苏婉茵:……   一边装睡的赵承宣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太子殿下给人的印象就是严肃端正,苏婉茵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故意的。   苏婉茵生怕自己动静大了吵醒他,慢慢的起身,可还未站起来呢,赵承宣突然转了个身子,把苏婉茵吓的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床上了。   这动静,大了。   赵承宣缓缓的睁开眼皮,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脸淡漠,苏婉茵连忙道:“殿下要起吗,臣妾替殿下更衣?”   赵承宣换了个姿势,手放在脑后,半靠在床上,没有说话,也没有起床的意思。   苏婉茵一时不明白他这什么意思?   起床气?   太子殿下应该不是她吵醒的吧?肯定不是!   苏婉茵又往里挪了挪:“殿下可是……太累了?”   虽然太子殿下极少宿在她宫里,但好像是没有起床气这种坏毛病的。   而且,起的都比她早。   苏婉茵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赵承宣这才懒洋洋的朝苏婉茵看去,低低的说了两个字:“过来!”   苏婉茵哪敢不应啊,连忙挪过去,拉住了赵承宣伸过来的手。   赵承宣微微用力苏婉茵身子直接跌到他怀里。   他不说话,苏婉茵也大抵察出他的心思,柔顺的靠着,一脸的娇羞。   “孤今日会很忙,可能会有些晚。”赵承宣道。   “臣妾知道,殿下要陪皇上宴请大臣,臣妾等着殿下。”苏婉茵一贯是懂事的。   其实新年的第一天和往后的每一天也没什么区别,昨晚殿下能……陪她守夜,她已经很开心了。   二人同去凤阙殿请安时陆瑶看到了苏婉茵头上的簪子,显然不是宫里的物件儿,可又能入了太子妃眼,且敢公然佩戴,也只有是太子送的了。   太子性子自小沉稳,雕刻的手艺是傅行之亲自教的,这簪子应该是太子亲手做的。   看来,太子对太子妃还是有情的,否则,也不会花这样的心思。   陆瑶笑着目光从苏婉茵发簪上掠过,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孩子们的事她也不能事事盯着,人生该走的路,那条也少不了。   时间一晃便到了上元节,过了上元节,假期结束,百官便要上朝,衙门也要步入正轨。   这段时间虽然没上朝,可太子殿下却是一点都不轻松,每日不是陪皇上接见官员,便是和东宫的属官议事。   今晚皇上和皇后在城楼接受百姓朝拜,还会撒福(撒铜板)以示与民同乐,来年天赐祥瑞,风调雨顺。   赵承宣和苏婉茵作为未来的帝后,自然要参加的,太子殿下三日前就已经送来了今日的冕服,华贵无比。 第1169章 脱胎换骨   苏婉茵站在赵承宣身旁,看着城楼下的百姓朝这个方向奔涌而来,满怀欣喜,高呼万岁。   这是她第一次切身感觉到身为皇室的荣耀,当然,不止荣耀,更多的是责任。   无论站得多高,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供养他们的百姓,她来自民间,更有体会。   听说太子殿下出生之时钦天监便算出他乃千古一帝,会造福百姓,那她更要做好这个太子妃,不能拖他后腿。   其实,她没什么心愿,但她的努力能让他更好的完成心愿,她是最乐意的。   苏婉茵心思有些飘远。   她感觉自己手被捏了下,连忙偏头朝太子看去:“殿下?”   “烟花!”   今日这烟花是武库司和礼部特制的,待到空中时会出现五谷丰登,万民安泰几个字。   随着烟花的绽放,百姓的欢呼声更大了,万岁声不断,皇上和皇后撒福之后便是赵承宣和苏婉茵。   赵承宣和苏婉茵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从侍卫抬着的筐里抓起一把撒向人群。   那是第一次,苏婉茵感觉到,她和赵承宣在做共同的一件事,有共同的目标。   很多年后,苏婉茵才明白她之所以变得更好,并不是她真的好,而是改变她的那个人。   带她进京的是长公主,让她脱胎换骨的是他。   大齐在一片祥和中迎来了圣元二十三年的春天。   边疆安定,四方和乐,百姓安居乐业,草原也传来好消息,长公主平安诞下长子,已被册封为世子。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东宫传来了好消息,苏婉茵有了身孕。   只是月份尚浅,并没有公布,也只有宫中极少人知道。   人到了某个位置,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自己提,甚至连想都不用想便有人安排。   就像,风县的知府知道了苏婉茵堂妹要进京探望堂姐的消息,亲自派人一路护送到京师,驿站的人听说是太子妃的妹妹,自然不敢怠慢,这一路极其顺畅。   驿站官员来报说太子妃堂妹入京,很快陆瑶便收到了消息,想着苏婉茵有了身孕,有个亲人陪伴在侧自是好的,便派人将她接入了宫中。   和苏婉莹一起入宫的还有苏婉茵的伯娘吴氏,她以为在风县的时候已经是极好极风光了,没想到这宫里更好,她们还见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人又贵气,说话又和蔼,吴氏觉得婉茵真是极好的福气,不但入了宫,还当上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啊。   苏婉茵对伯娘还是感激的,她母亲病逝后伯娘没少照顾她和弟弟。尤其,又三年多未见。   吴氏主动提起当年之事,连连道歉,说自己当时着急救人,这才猪油蒙心,想出了那个蠢办法。   到底是相处了许多年的亲人,苏婉茵见到她们还是很高兴,但发生过的事总会在心中留下痕迹,伯娘当时权衡利弊她能理解。   所以,她心有计较也是应该,经那一事,让她更能看清人心。   得知父亲和弟弟都好,苏婉茵心里也高兴。   虽然见不到他们,但能听到他们安好的消息,也是极好。 第1170章 不大安分   赵承宣出了一趟京,知道消息的时候,苏婉莹和吴氏已经在东宫好几日了。   太子殿下年轻有为国人皆知,可太子殿下如此年轻英俊却是她们如何也想不到的。   赵承宣倒没有多热情,他对亲近之人尚且如此,对这些陌生人就更没什么话说。只是略问了两句便没有再开口。   就这已经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毕竟是太子妃的娘家人,他也不好一句不问。   苏婉莹越发觉得太子殿下高高在上,这样高贵的人,她之前从未见过,堂姐可真有福气。   苏婉莹的眼神像是黏在太子身上似的,苏婉茵也发现了,只是,太子殿下在,有些话不好说。   绿枝笑着带了二人出去,待到了殿外才不疾不徐道:“殿下和娘娘独处时向来不喜外人打扰,苏夫人和苏小姐还请早些休息,明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苏婉莹不满:“你这话什么意思,太子殿下是我姐夫,我娘是太子妃伯娘,也就是太子的伯娘,怎么就是外人了。”   吴氏连忙呵斥:“还不住口,太子殿下高高在上,岂是我们能高攀,绿枝姑娘莫见怪,这丫头没见过世面。”   吴氏连忙塞了荷包到绿枝手中,绿枝倒是没拒绝,笑着道:“苏夫人既如此客气,那奴婢便多托大多说两句,这宫里规矩大,便是皇后娘娘的父亲,老侯爷大人见了太子殿下也只敢称老臣……”   吴氏的脸色更加尴尬了,笑容僵在脸上,知道女儿这是惹祸了。   “多谢姑娘指教。”   “指教不敢当,奴婢只是尽自己该尽之责,还有,苏小姐虽是娘娘嫡亲的堂妹,但礼不可废,该称殿下为太子殿下而非姐夫,这里是皇宫,不是寻常人家,娘娘怀的是龙嗣,皇后娘娘和太子极其看重,若是娘娘心情不畅,或者被什么事忧心,动了胎气,那便是诛九族的死罪。”   吴氏吓的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了,苏婉莹也是脸色惨白。   绿枝笑着扶起吴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奴婢可受不了您这一礼。”   待绿枝离开,苏婉莹才开口:“娘,这个绿枝只怕是吓唬我们呢。”   “莹莹,你还是别像家里那般任性,你别忘了,我们进京城的目的是求你堂姐为你指门好亲事,别惹事,好好哄着你堂姐。”   “我不要嫁人。”苏婉莹拒绝。   “你这丫头,又任性了,我们来京城就是为了你的亲事,怎么又不要嫁了。”   “反正我不要嫁。”苏婉莹说完进了自己房间,啪的将门关上了。   凭什么苏婉茵能嫁给太子将来做皇后,而她的亲事还要她做主?凭什么?   那个绿枝敢对她如此还不是受了苏婉茵的指示,仗着自己是太子妃才敢如此。   赵承宣刚回宫,陪苏婉茵坐了会儿,还要回书房议事,苏婉茵早习惯太子这样忙碌,自不觉得有什么。   绿枝扶苏婉茵回房后才道:“娘娘,苏小姐似是有些不大安分。”   “绿枝姐姐这话说的可是太含蓄了,何止不大安分,以前在苏府时她就爱抢娘娘的东西。”春桃气愤道。 第1171章 宽宏大度   她是娘娘的贴身女婢,是伺候娘娘的,可这几日倒好,苏婉莹简直把自己当主子,对她颐指气使的。   哼,好歹她也是入宫三年的人了,连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公公都要叫她春桃姐姐呢。   更可恨的是,瞧她那双眼睛,恨不得扑到太子殿下身上,太子殿下眼睛又不瞎,才不会看上她那样的。   苏婉茵在太妃椅上坐下,只略略笑了笑,一点都不担心。   “娘娘怎么还笑?”春桃着急了。   娘娘如今有孕,最容易被小人趁虚而入了。   绿枝也觉得太子妃这心有点大了,苏婉莹和太子妃是堂姐妹,长相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太子妃眉眼温柔,清澈如水,让娇美的五官增色许多,可苏小姐太过争强好胜,眉目间都是算计,便多了几分刻薄,登时便高低立见了。   “本宫信得过殿下。”苏婉茵笃定。   殿下身为东宫太子,京中世家小姐,什么样的没见过,又什么样的不能得到。   苏婉莹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只怕,连她长什么样太子都未曾注意到。   到底同床共枕,这点苏婉茵还是十分确信的。   其实,自她有身孕便想过太子殿下可能会纳妃,但这个人肯定不会是苏婉莹。   绿枝笑着附和:“娘娘说的是。”   只是,她身为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有些事该做的还得她去做,比如今日。   太子殿下洁身自好,娘娘宽宏大度,可若有的人自甘下贱,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要为主子分忧。   “让厨房备些宵夜,只怕殿下今日会有些晚。”苏婉茵道。   殿下刚回京,必然有好些事要处理,肯定又会到很晚。   “是,奴婢这就去。”春桃最喜欢去厨房了。   厨房的李婶人最好了,每次做了好吃的,都给她留着,当真是人美心又善。   所以,春桃除了伺候苏婉茵,最常去的便是厨房了。   待春桃欢欢喜喜离开,苏婉茵才又开口:“绿枝,本宫知道你大概已经提点过伯娘,只是本宫这个堂妹向来自视甚高,自小就爱和本宫争,本宫虽然信得过殿下,但若她做出过分之事,传出去丢的是本宫和太子的颜面,这些日子还要你多看着她些。”   苏婉茵故意把春桃支开,那丫头虽说进宫长进不少,但这种事她处理起来不如绿枝。   只怕一个不好,春桃会和苏婉莹打起来都说不准。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苏婉茵点头,怪不得当初长公主留了她在她身边,果然得力。   赵承宣果然回来的很晚,看苏婉茵还在榻上看书,便道:“不是让你早些休息,不必等孤。”   苏婉茵放下书笑道:“臣妾听说有身孕时多读些书,孩子将来才会聪明。”   赵承宣笑着在苏婉茵身畔坐下:“哪里听来得,孤竟不知还有这个说法?”   “反正就是这么说的。”苏婉茵娇嗔道。   她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凤阙殿听皇后娘娘和淑太妃聊天听来的。   赵承宣看她脸都红了,也不好再问,只道:“罢了罢了,孤不问了,孤是怕你伤了眼睛。” 第1172章 拒人千里   在火烛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苏婉茵抬头眨了眨眼睛:“臣妾眼睛极好的。”   赵承宣看着她盈盈水眸,能倒映出跳动的火烛,便也附和点头:“是极好!”   只是,两人说的极好不是同一个意思。   厨房的宵夜已经备好了,春桃送了宵夜赶紧就退下了,说实话,虽然太子殿下没发过脾气,但她还是怕。   拒人千里,没个有笑脸的时候。   春桃觉得,也就她们娘娘脾气好,不然早被冻成冰疙瘩了。   “你不用?”赵承宣发现,宵夜只备了一份。   “臣妾吃什么都难受,也不太吃得下。”苏婉茵妊娠反应有些大。   尤其这几日,吃什么吐什么,她也越发没胃口了。   “不吃怎么能行。”其实赵承宣这次回来就发觉苏婉茵瘦了。   他之前也见过有孕的妇人,都是圆乎乎的,可苏婉茵却是比之前还要瘦些。   这倒是不能怪苏婉茵,她本就身量娇小,又是那种瘦了先瘦脸的体质,所以,稍微瘦一点别人都能感觉到。   “臣妾真的吃不下!”苏婉茵摇头。   “孤喂你!”赵承宣这三个字说的倒没有那种柔情蜜意的感觉,而是极其坚定,让人无法拒绝。   太子殿下亲自喂,大抵,没有多少人有这个荣幸。   再说,这可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喂她吃东西,毒药也要吃下去。   赵承宣的勺子已经送到苏婉茵唇边了,一脸的认真。   苏婉茵只得张口,本来以为只是吃一勺便罢,可赵承宣很快送来了第二勺。   苏婉茵倒是想拒绝,可哪里敢啊。   胃里翻腾的感觉终是难以忍受,连忙跑出去,刚吃的东西全吐进了痰盂。   赵承宣一脸懵,他听说过有孕吐这种情况,可还是第一次见,懵了一瞬才快步走过去扶着苏婉茵:“很难受吗?”   他也没怀过,不过看太子妃样子,是挺难受的,感觉眼睛都红了。   连忙叫了人进来,苏婉茵吐过之后,脸色惨白,感觉更无力了,春桃伺候她漱口净手后坐回榻上。   赵承宣没想到竟然这样厉害,心里有些内疚。   “臣妾失仪了!”   “是孤不好,不该逼你!”   “不怪殿下,殿下也是为臣妾好。”苏婉茵身体本就有些弱,这会儿看着更加弱不禁风。   “这些撤下去,日后不用给孤准备宵夜。”赵承宣道。   太子妃现在这情况,他怎么能安心吃得下去。   “殿下!”   “无碍,以后孤有空便陪你一同用膳。”赵承宣道。   如今父皇渐渐将朝事交给他,前段时间又出京一趟,连陪她用膳的功夫都没有。   凤阙殿里,陆瑶和赵恒也在说同一件事:“太子妃刚有身孕,正需要陪伴,你把朝事都交给太子,他哪有时间陪太子妃。”   “你这是什么话,谁年轻时不是这样,我当年比太子辛苦多了。”赵恒一脸幽怨。   他如今的日子都是熬出来的好不好,太子现在年纪轻轻的,功未建,业未立,还没到享受的时候呢,先熬个二十来年再说吧。 第1173章 谋朝篡位   “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倒是会当甩手掌柜。”陆瑶就看不惯赵恒日日无事在她眼前晃悠。   做什么没半点耐性,做什么都做不了一会儿就开始叫她陪着,任性的很。   “他不服可以谋朝篡位啊。”只要他敢,他立马让贤。   陆瑶:……   这天没法聊了。   赵承宣除了处理朝事,还要想办法平衡新老世家的关系,没办法,这是一个周期。   总有新的世家冒头,往大了说,抢你的圣宠,抢你的人脉,抢你的官职,往小了说抢你儿子女儿的心上人。   总之一句话就是,生生不息,斗争不止。   平衡世家也是一门学问,因为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一次,光靠压制是不行的。   赵承宣立苏婉茵为太子妃后不能说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但让大家很恐慌啊。   毕竟,历代先皇对世家的打压还让人心有余悸啊。   好不容易和解了,太子娶了不是出身世家的太子妃。   大家心里都提着呢,看不清太子下一步要干什么。   毕竟,皇上就是个爱给大臣们制造惊喜的。   赵家的那几位王爷也都护着皇上,真是活久见,兄友弟恭竟然出现在皇家了。   赵承宣刚从宫外回来,他去了一趟老师府上,听小姨说孕妇最喜酸,他便买了酸的果脯带给太子妃。   “小女见过殿下!”   赵承宣听到一道女声,像太子妃的声音,带又不大像。   赵承宣抬头,看到了一抹绿裙的苏婉莹。   “何事?”赵承宣声音一贯的淡漠。   “殿下,小女亲手为殿下做的点心……”   “不必!”苏婉莹话未说完便被赵承宣打断了,抬腿要走。   “殿下,小女做了一个下午,殿下可是不喜?那殿下喜欢什么,小女下次做?”苏婉莹拦住太子。   赵承宣的眉头蹙起:“东宫有厨娘,大可不必!”   “殿下……”   “不要再跟着孤,不合礼数!”赵承宣拂袖离开。   苏婉莹望着赵承宣的背影,捏着手里的食盒,气的差点将手中食盒摔了。   她好心好意做了一个下午,他竟连看都不看一眼。   “殿下这果脯是哪里买的,味道倒是极好!”苏婉茵连着吃了好几个。   “就……恰好路过,看到便买了,你若喜欢,下次出宫,孤再买些便是。”赵承宣说的轻描淡写。   压根没有告诉苏婉茵,这家果脯店因为味道好,又是老店,位置便有些偏僻,不能行马车,他是步行过去的。   “臣妾多谢殿下。”   “过几日要去皇家围场狩猎,你也一同去吧。”赵承宣道。   他要去好几日,接下来又是春闱,只怕没多少时间陪她。她不会狩猎,出宫走走,透透气也好。   “臣妾可以去吗?”狩猎的事好几日前她就听说了。   她也想去,只是,如今怀着身孕,这若是普通人家,别说走动了,好多农妇还下地干活呢。   可这孩子是皇家的孩子,比她金贵,她决定不了,自然不敢提这个要求。   “为什么不可以?”赵承宣笑道。 第1174章 好好把握   因为苏婉茵孕吐严重,他最近在抽空看了不少医书,倒是有些收获。   孕妇不是病人,并不需要一直静养,没听说过好好的人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兴许,出去透透气,心情好了,孕吐就好了呢。   “臣妾多谢殿下!”苏婉茵欣喜道。   要去狩猎的事苏婉莹也知道了,吴氏倒并不想去,荒山野岭的,没事去受那个罪做什么。   可苏婉莹想去,这可是一次近距离接触太子的好机会。   “娘不是说要为女儿终身大事考虑,女儿听说能去这次狩猎的都是京中权贵子弟,这正是个好机会啊。”苏婉莹这话倒是不假,不过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吴氏一想,的确如此啊。   她们自从进了宫,就一直在这东宫,也没遇到什么合适的人,婉茵又有身孕,若是这次莹莹能遇到心意之人,那这一趟宫也不算白来。   吴氏晚膳的时候带着女儿去了苏婉茵宫里,提起了狩猎之事。   “茵茵,伯娘年纪大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凑这个热闹,免得拖累你们,不如就让莹莹跟着,也能照顾你,伯娘也能放心。”   春桃撇嘴,就她还照顾娘娘?就那个谱摆得比谁都大,谁敢让她照顾。   “莹莹想去吗?”苏婉茵不紧不慢道。   “堂姐,我还没参加过狩猎呢,你就让我去长长见识吧。”苏婉莹摇着苏婉茵的手臂撒娇道。   她自小如此,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都要得到,这次让他死心也好。   她那日拦着太子说话之事她已经知道了,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但如今看来,是不会了。   “那便一同去吧,只是这次能去的都是京中有些脸面的人家,你莫要冲撞了。”苏婉茵好心提点道。   苏婉莹笑着应下,心里却是不屑一顾,什么京中世家,等到她入了东宫,这些人还不都是一群狗奴才,见了她要下跪行礼。   苏婉莹很是看不惯苏婉茵这样的做派,已经是太子妃了,还是畏畏缩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多谢堂姐,那妹妹先回去收拾了。”苏婉莹假惺惺道。   待母女俩离开,春桃才道:“娘娘为什么要答应,就她这样的,反倒给娘娘丢脸。”   春桃真不知苏婉莹有什么好得瑟的,丑人多作怪。   “若不答应,只怕她会做出更离谱的事,这样至少能在眼皮底下。”伯娘这些日子一直提起她的婚事,很明显是希望她能嫁京城高门。   但,苏婉莹的野心显然不止如此。   “那娘娘便由着她放肆吗?”   “放心,她放肆不起来。”苏婉茵很是笃定。   苏婉莹回到自己房里便开始收拾,这些衣服都是她入宫后新做的,还有首饰。   这些料子都是极好,苏婉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较,苏婉茵送她这些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个大肚婆,穿也穿不了,施舍她的罢了。   别指望她会领情。   苏婉莹换了身衣衫,这次去了太子殿下的院子。   太子殿下忙于公务,苏婉茵也是块石头,连宵夜也不知道送,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第1175章 眼花缭乱   苏婉莹毫不意外的被拦下了,太子殿下的院子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至于宵夜,也不会让送进去。   来历不明的东西是不能过太子殿下口的。   苏婉莹被一个侍卫拦在外面,连人都没见到。   苏婉莹在外面不敢发作,回到房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敢为难她。   她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更是咽不下这口气,下决心一定要把握好这次狩猎。   转眼便到了狩猎,每年狩猎都是最热闹的,如今不止是皇上喜欢,京中权贵也喜欢。   每年狩猎最多的家族和个人,都能得到皇上的嘉奖,东西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荣誉。   春日狩猎,赵恒今年倒是没有再下场,而是安分的待在帐中和陆玉庭下棋。   “师兄怎么也不去一起狩猎?”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老了。”赵恒喝着茶,一脸悠哉。   在宫里闷太久了,出来散散心也好。   陆玉庭点头,也没戳破他,是老了啊,老不正经。   在朝堂上拍桌子瞪眼,在凤阙殿被赶出来时可没觉得自己老了。   陆玉庭看着师兄的棋局,忍不住扶额,怪不得连瑶儿都忍不了他。   赵恒却是没有这个自觉,自我感觉很良好,他觉得今日发挥的不错,已经把陆玉庭下的一筹莫展,开始绞尽脑汁了。   “我输了。”陆玉庭实在下不下去了,主动认输。   赵恒得意的接过孙不二送来的茶:“你这棋艺退步了啊。”   “没办法,老了,脑子不中用了。”陆玉庭最近都不想下棋了。   挥手示意让孙不二把棋盘撤下,孙不二领悟的也很快,撤了棋盘,上了几盘小菜。   皇上下棋,他也跟着揪心,皇上的棋子不落下,他的心得提着,就是落下了,那也未必能落下,因为皇上还可能重新拿起来,再挑选一个好位置。   不下了好,大家都歇歇,一上午眼花缭乱的。   “这是时令的野菜,皇后娘娘和公主亲自摘的。”孙不二笑道。   论说话艺术的重要性啊,不动声色的就把皇上的注意力转移了,还特意说是皇后娘娘摘的,怕是毒药,赵恒也得吃了。   果然,赵恒拿起了筷子,点头道:“不错,不错。”   “师兄这是心情好,吃什么都好。”   赵恒放下筷子感叹道:“若说心情好,倒的确是,明年,我便正式退位了。”   这几次派给太子的差事他都做的很好,赵恒已经慢慢将朝政交给他处置,甚至有时早朝也会让太子代为主持。   太子如今马上要当爹的人了,为了孩子,更应当有所承担,给孩子做个榜样。   “师兄决定了?”   赵恒点头:“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是无能为力,既不能更进一步,便该退位让贤。”   赵恒很清楚,他的性子不适合当皇上,更不是一位明君,不过是赶上了好时候,有一帮贤臣辅佐,如今的太平盛世并不是他的功劳。   “师兄退位后有何打算?”以他的性子只怕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其实,陆玉庭最清楚师兄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实非他所愿,这个担子他担了二十多年,也的确该卸下来了。 第1176章 满头珠翠   的确,他大概是大齐建国最任性的皇帝,空置后宫,重用武将,提拔文臣,真正做到了武将定乾坤,文臣安天下。   他没少在朝堂上和大臣们吵,但也不是听不进大臣们的进谏,正是因为他从不将朝堂上的情绪带到朝下,不会用些阴私手段对付那些在朝堂上和他对着干的人,大臣们才敢畅所欲言,才敢不要命的和皇上据理力争。   而如今的大齐文臣武将百花齐放,赵恒已经为太子打下坚实的根基,千古一帝也需要前人成全。   “还没想好,不着急,先得把那两个臭小子婚事安排妥了,反正以后有时间慢慢想。”赵恒道。   “这倒是,二皇子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下了。”陆玉庭仿若无意道。   赵恒看了陆玉庭一眼,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那小子惹什么祸了?”   老二这两年倒是长进不少,这次从幽州回来便进了武库司,也算谋了个正经差事。   “你这当爹的不够关心儿子啊。”陆玉庭放下茶盏睨了赵恒一眼。   “什么?”   “承仁看上别人家的小白菜!”   “他?”赵恒不置可否,压根不信:“那小子是个不开窍的,睨说承启有心仪的女子我或许会信。”   “你自己问他吧!”陆玉庭也不和他说了。   “他自己的婚事自己想办法,别想我替他操心。”看上哪家的姑娘抢,咳,娶回来便是了。   等回宫了,问问这臭小子到底什么打算,连他和窈窈都瞒着,这不是欠收拾吗?   今日的猎场很是热闹,女子都能入朝为官了,更别说狩猎,京中的贵女不少从小也是当男儿一般养着,精通骑射,一身轻便棋装,英姿飒爽,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苏婉莹是存着艳压群芳的心思的,身上都是绫罗华服,满头珠翠,格格不入不说,自己走路都困难,更别说狩猎了。   最关键,她不会骑马,还得人牵着马才行。   这样自然跑不起来,那些贵女们倒没人笑她,说句实话,都不是一个圈的,连被她们嘲笑的资格都没有。   苏婉莹自己气了个半死,觉得丢脸丢到家,气冲冲的回去了。   “堂姐为何不早告诉我,害得我在大家面前丢脸。”苏婉莹实在忍不住冲着苏婉茵发火。   绿枝刚要开口,被苏婉茵拦住了。   “骑马装我派人送去了,是你自己不穿的。”   “可你没说一定要穿。”   “是,我是没说,但你做事不动脑子吗?没穿骑马装的贵女也不少,可人家知道自己骑射不精,不会去自取其辱,你当这是春游吗?”   “你就是故意的。”   “就算是又怎样,你当你的心思本宫看不出来?”苏婉茵少见的动了怒,声音都抬高了几分。   “你……”苏婉莹有些恼羞成怒了,她素来爱抢苏婉茵的东西,早已经习惯了。   “本宫纵容你,是因为你姓苏,若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春猎之后你自请回家,还能保留一丝颜面,京中不适合你,若你再闹腾,休怪本宫不念同宗之情。”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做太子妃,我就要回乡嫁个普通人。” 第1177章 心比天高   苏婉莹几乎要崩溃了,凭什么?从小到大,她哪里比她差,可她就处处压她一头。   在风县时,大家提起苏家女就只有她苏婉茵,如今做了太子妃,更是不得了。   连那些苏家多年不来往的亲戚,甚至有些都没有见过她,都在外面吹嘘,太子妃自小便不凡,一出生就能看出来是当娘娘的命如何如何。   都是苏家的女儿,为什么被忽视的总是她。   “凭什么?”苏婉茵没有客气,很直接道:“自然是凭本宫比你命好,如果当年长公主没有带本宫进宫,本宫也不会有今日的造化,可本宫既然做了这个太子妃便要坐得稳,守得住。”   “所以我就是不服,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如果当初长公主带入京的是我,那如今的太子妃便是我!”京中这些贵女除了出身好些,也没有比她好。   苏婉茵可以凭美貌做太子妃,她苏婉莹也可以。   苏婉茵冷笑:“所以本宫说这是命,人斗不过命,本宫知你心比天高,可过分要强并没有什么好处,人有时候就得认命,苏婉莹,你不是想入东宫,不是想嫁给太子,你只是不甘心比本宫比你强。”   苏婉莹歇斯底里:“我当然不甘心,因为让我不开心的一直是你,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我讨厌你,我恨你!”   因为她一直活在她的光环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苏婉茵摇了摇头:“苏婉莹,本宫不知是该可怜你还是同情你,你把自己禁锢在我的世界里,一辈子都会不开心,你讨厌本宫,你恨本宫,折磨的都是你自己,本宫依旧是太子妃,凭你,不会撼动本宫地位分毫,也不会对本宫有任何损失,你知道那些贵女为什么看到你戴着最昂贵的首饰,穿着最华丽的衣裙她们也不嫉妒,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吗?”   “因为她们的对手从来不是你,你也走不进她们的世界,就像现在,你虽住在宫里,可这个皇宫依旧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一般,人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我在走我的路,你呢?就非要踩着我的脚印过你的一生吗?”   苏婉莹一下子哭了起来,哭的很大声,从小到大,她或有失态的时候,但都不会允许自己在苏婉茵面前失态。   这是第一次。   是,没错,虽然太子很英俊,地位很高,但她也并没有多喜欢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比苏婉茵更好。   房间里都是苏婉莹的哭声,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劝她,直到她哭的累了,春桃才送她回了自己房间。   “二小姐,娘娘说了,你若想通了,她就送你回宫,待春猎之后就送你回丰县,若二小姐非要掐尖好胜留在,她可以向太子开口,只是结果如何,就未可知,从此以后是好是坏都是你自己的路,和她无关。”   春桃说完离开了。   苏婉莹呆呆的愣在那里,她向太子开口?   哈哈!   苏婉茵,你好狠!   难道她不知道嫁给自己姐夫,姐妹同侍一夫很羞耻吗? 第1178章 王者之气   其实这么做对她半点好处也无,到时大家也只会骂她不知羞耻,趁着姐姐怀孕,趁虚而入。   而且,太子根本连看她一眼都不看。   她到底在争什么,抢什么。   从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从来没有。   苏婉茵这边的事,自然是瞒不过陆瑶的,她早看出苏婉莹是个不安分的。   可苏婉茵于亲,是她的儿媳,于公,是大气的太子妃,若这等家事还要她出手,那她这个太子妃也别做了,以后要过的沟沟坎坎多着呢。一个苏婉莹算不得什么。   而且,这事闹开了,对太子的脸面也不好看。   毕竟在外人看来,那都是丑闻。   苏婉茵倒是沉得住气,一直到今日才爆发,偏在苏婉莹以为最风光的时候,眼看着她跌下高台。   不过,出这点丑倒真不算什么。   顶多显得小家子气,与大家格格不入。   可这也足够苏婉莹看出她和这些人的差距。   苏婉茵也不是顺顺当当的当上太子妃的,她做了两年多的良娣,不争不抢,留心观察,默默付出,不该自己冒头的时候绝不掐尖逞强的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被当作箭靶子。   京中世家,哪个也不会想到,最后坐上太子妃的会是一个没有根基,不得宠幸的小小良娣。   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   她知道这个宫里从不缺聪明人,所以就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眼里,心里只有太子,所求也只有太子。   太子的心是被苏婉茵一点一点捂热的,她能让承宣排除众议立她为太子妃,靠得不是家世,也不是容貌,是她的一颗真心。   这是她最珍贵之处,无可替代。   “这孩子很有股子韧劲,说实话,我倒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太子。”魏荣道。   老话说的水滴石穿,以柔克刚便是这个道理。   “是啊,如今朝堂的情形,不管是世家还是新贵,立哪派的贵女为后,这平衡便打破了,攸宜只怕当时已经看出来了,这才带苏婉茵入京,她这个安排是极好。”陆瑶又想起了自己女儿。   每次看到苏婉茵,陆瑶总能想起攸宜,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就咱们攸宜,要聪明有聪明,要美貌有美貌,到哪都能活成一道光,这孩子的王者之气就是天生的。”   若攸宜是男子,大概也不会有承宣什么事了。   可命运有时就是这么让人琢磨不透,给了她不输男儿的手段,给了她高贵的身份,偏偏就差一步。   她不能和自己的亲弟弟争,这其实对她最好。   “那倒是真。”陆瑶提起攸宜从来都是一脸自豪:“我听说,你们家曾大人已经跃跃欲试,要在今年春闱榜下捉婿呢?”   “那他说了可不算,得南嘉自己喜欢,否则,他自个去嫁。”魏荣道。   陆瑶笑:“你呀,不过倒是这个理,但该偷偷打听的还是得打听,可别跟我们家承仁似的,头疼。”   “承仁怎么了,前些日子还去我府上呢,那孩子多好!”她就喜欢这种没心没肺的孩子,快活。   “你猜他看上了谁家的女儿?”陆瑶扶额。   三哥告诉她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 第1179章 夹着尾巴   “管她是谁家女儿,难不成还敢不嫁不成?”魏荣笑着打趣。   陆瑶表情倒是不容乐观:“只怕他父皇不肯同意!”   “你越说我越好奇了,到底哪家女儿?”   “郑家的!”   “郑家?哪个郑家?”魏荣一时未反应过来。   “还能是哪个郑家宁康侯府。”   “什么?”魏荣眼睛陡然睁大。   这可真是冤家。   皇上的性子不算好,但也是个不记仇的,不管在朝堂上怎么和大臣们冲突,但绝没有借着个人感情携私以报的。   可郑家是个例外。   宁康侯府的郑家,在这一任家主之前其实是宁康国公府,先太后娘娘的母族,曾经也是京中极为风光的。   但当年因为先太后逼迫家族中郑二小姐为良娣之事,闹的着实是大了。   结果那郑二小姐和人暗中勾结,珠胎暗结不说,还死了,郑家以太子妃逼死了女儿为由闹到了朝堂上。   当时的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那些想往东宫塞人的家族恨不得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好渔翁得利,气的皇上当时差点要不做太子。   而阿瑶也被人说善妒之类,总之,说起这个郑家,那绝对是在皇上心上扎钉子。   所以,皇上上位后,郑家几次上书立世子,皇上都以德行不佳驳回。   最后郑家算是得了高人指点,自请降爵,从国公府降为侯府,赵恒才勉强同意。   不过,郑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弟入仕。   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去进谏皇上。   毕竟,当初皇上被逼得有多惨,大家都知道。   而郑家也自知理亏,自己为新皇不喜,自先太后薨后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虽然不得圣眷,但到底是浸淫已久的世家,日子也过得去,比起一般百姓,那也是风光至极。   只是,在世家这个圈里已经消失许久。   朝中一些新贵,未必知道这个家族。   “就是那个郑家。”陆瑶叹了口气。   “那皇上还不得气炸了。”魏荣和陆瑶关系好,又是私下里,自然没什么忌讳。   “所以,谁也不敢和他提这事,若不是三哥暗示,我也想不到承仁会认识郑家的女儿。”陆瑶一脸的无奈。   “那现在怎么办?”   “等我先打听打听这个郑小姐人品秉性如何?不过是个孩子,当年的事和她也没关系。”大抵郑夫人也不会想让女儿嫁。   当年还是郑少夫人的郑夫人陪着婆婆跪在王府外,或许是动了胎气,又或许是旁的,听说没多久就小产了。那个孩子估计也是郑少夫人一生的痛。   “虽是这么说,但到底如鲠在喉。”魏荣道。   反正她觉得自己是受不了的,天天那个人在眼前晃悠着,提醒着自己当年她的祖先是如何作死,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一个巴掌飞上去。   “怪不得承仁这些日子总不来见我,大概是心虚。他倒是知道让他舅舅过来说情,看来是很喜欢那孩子了。”当娘的总是疼自己孩子的。   如果承仁喜欢,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总归是郑家当年没有如愿。 第1180章 强扭的瓜   “承仁这孩子竟有喜欢的人了,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魏荣笑道。   其实,她也起过让南嘉嫁给承仁的心思,可看到承仁和南嘉这俩孩子处得跟哥们似的,俩人在一起压根没有两小无猜的感觉,强扭的瓜不甜,说不定还坏了一起长大的情分,这念头刚一起便作罢了。   大抵,她和阿瑶是没有做亲家的缘分了。   不过,这一世能做好姐妹已经很好了,孩子们的事随他们去吧。   “总觉得我们还年轻,他们还小,一转眼,马上我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陆瑶的笑容带着年轻时所没有的心境平和与淡然。   人生的气质在经历过岁月的浸染后会绽放出另一种不同的美,淡定从容,历久弥新。   苏婉莹第二日没有出现在狩猎场,她哭了好久,也想了一夜,是呀,她的大好青春没必要和苏婉茵耗一辈子。   大抵,她真的就差了天命。   太子,东宫,甚至京城都不是她该留之地,她不属于这里。   她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如何与别人争,别人斗。   她们的人生是她高不可攀的,而她是她们不屑一顾的。   她想通了,认命了。   其实,她从起点就已经输了。   现在退场,就不用输的太难看。   苏婉茵派人送了苏婉莹回宫,没有人留意苏婉莹的去留,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她的存在一般。   陆瑶知道苏婉莹走了,笑了笑,虽然不大聪明,但也不算太蠢,也不算太坏,知道及时止损。   苏婉茵做的很好,不动声色,杀伐决断。   未来的中宫皇后不能是心思歹毒之人,可也不能是优柔寡断没有手段之人。   今年春猎猎的最多竟是陆玉昇,别说赵恒了,连陆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孩子不就成个亲,跟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整个人那股傻里傻气的劲儿都消失了。倒是有几分老侯爷当年的风范了。   赵恒看着意气风发的陆玉昇,突然想到一个事儿,也许,他家二傻子成了亲也不傻了呢?   外甥像舅啊!   赵恒忽然对赵承仁充满了希望,没错,就是这样,这孩子看上一位姑娘,看上就看上吧,也不挑三拣四了,孩子也不容易。   苏婉茵出宫一趟或许是真的如赵承宣所言,心情好了,孕吐症状消失了,胃口也开了,虽然吃的依旧少,但总比前些日子吃什么吐什么好了。   东宫一切都好,皇上把今年春闱之事交给了太子负责,毕竟,这是给他以后挑选官员呢,他自己得上点心,不然,到时候一个也看不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恒很想得开,不该自己操的心,多一分都不干。   凤阙殿   “啪!”凤阙殿里传来瓷器摔地的声音。   “我是绝不会同意的,谁家的姑娘都行,郑家的不许。”赵恒吼道。   本来回宫之后心情,打算问了老二到底什么情况之后就给二人赐婚,让礼部着手准备的。   可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看中谁不好,偏看中了郑家的姑娘。   就郑家的人有一个说一个,那有好东西吗?歹竹能出好笋? 第1181章 乱马狂奔   赵恒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以前虽然也有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但摔东西是绝对不会的。   今日砸的这个茶盏可不便宜。   当然,人在盛怒之下也顾不得这些了。   赵恒对郑家人不能说是深恶痛绝,但也是非常讨厌了。   如今儿子看上郑家女儿,这简直是在他心上乱马狂奔般的撒野。   赵承仁毫不意外的被赶了出去,那表情别提多可怜了。   陆瑶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再不走,只怕今日少不得一顿打。   “什么温柔娴淑,本性纯良,就郑家那一窝子豺狼虎豹,能生出一只小绵羊,以郑家人的本性,只怕早知道承仁的身份,做了一个套,也就能骗他这个二傻子!”赵恒气道。   “我们并未见过那姑娘,作为长辈,如此评价一个晚辈,未免有失偏颇。”陆瑶倒没有偏袒儿子的意思。   但作为母亲而言,她并不想如此片面的否定一个孩子,纵然,她也并不赞成。   “以郑家的人品,为了名利,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找他们麻烦已经是大度了。”   “我也不喜郑家人品,可到底是承仁喜欢的,承仁虽然爱玩,但他这些年结交的朋友,虽然出身不同,但也没有为恶之辈,便是不相信郑家,也该相信承仁。”陆瑶劝道。   当年太后因为那郑二小姐之死跌了好大一个面子,后来故意拿郑勋之死为难长姐。   毕竟,在郑勋死前,已经和长姐和离。   太后以此为由,说长姐不适合抚养郑家的孩子,长姐自然不肯,她把两个孩子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   太后说,若不然就要将她的两个孩子在郑家族谱除名。   族谱除名是大事,这会是一辈子的污点,大齐律法有规定,被宗族除名之人不可参加科举,不可入试,这便是断了他以后的出路了。   他们两家虽然早已分家,但是同宗,郑家不敢报复陆瑶,就将怨气撒到陆璐身上。   上纲上线的拿大齐律法说事,甚至将孩子抢了去。   两个孩子本就年幼,被如此惊吓,高烧不退,险些要了命。   那时她正怀着身孕,三哥和爹爹都不在京中,最后是陆瑶母亲知晓,带着陆家护卫冲进了郑家,把两个孩子带了回来。   这事闹的很大,太后以此为要挟,甚至搬出太上皇来,险些逼得长姐自刎在太后宫中。   梁子是越结越大。   陆瑶也很看不惯郑家所为,幸好太后薨世后,郑家这任家主上任,行事低调了许多。   赵恒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显然也是听进去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点好,虽然是嘴上不饶人的,但心里是能听进去别人意见的,否则,那些大臣也不敢谏言了。   陆瑶这边先安抚了赵恒,打算出宫一趟,找个机会看看那个郑家女儿的秉性。   若是个好孩子,那也未尝不可,身为母亲,自然是希望儿子能顺心顺意的。   太子自回宫之后就在忙春闱之事,已经好几日没来过苏婉茵宫里了,有时候回宫太晚,怕吵了她休息,她怀着身孕,若是休息不好,对胎儿成长也不利。   苏婉莹自春猎回来,整个人一下安静了,那种掐尖要强的气质都跟着淡了不少。   今日,她是和吴氏一起来的,是来辞行的。   吴氏痛心,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京城,本是希望女儿能在京城嫁个好人家的,这可倒好,又回去了,指不定被人如何看笑话呢。   吴氏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擦着眼泪,这孩子真是要气死她,说要回风县就要回,一刻也不停,这才来了多久就走,还不够路上折腾的。   “娘,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苏婉莹说这话时也不看苏婉茵。   她心里到底是有不甘,但这一趟也让她意识到,她这一辈子都比不过她。   可也不会说软话,从她嘴里也说不出个求字。   就这被宠坏了的性子,也不适合嫁入高门。   “莹莹既然想回去,那便回去,我会派人送你们。”   “不必!”苏婉莹拒绝。   苏婉茵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和她计较。   吴氏生怕苏婉莹得罪苏婉茵,赔着笑脸,虽然她不知道春猎到底出了何事,但一定是闹得不愉快了。   自己的孩子什么性子自己清楚,只怕是莹莹惹了苏婉茵不痛快。   “婉茵,莹莹就是这个倔脾气,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伯娘给你赔不是。”吴氏连忙道。   “伯娘这是什么话,自家姐妹,有什么好计较的,我正好准备了些礼物给家里人,还是有护卫相送安全些。”苏婉茵笑道。   吴氏看此事难以挽回,便只能应下,心里却暗骂女儿烂泥扶不上墙。   皇后娘娘听说苏婉莹要回乡,下了道懿旨,说苏婉莹陪伴太子妃有功,封她为长乐县主。   别说苏婉莹了,连苏婉茵都吃惊了,这简直是莫大的恩赐,比在京中嫁个好人家更实在。   毕竟,有县主的食邑,便是这辈子不嫁人,也能过得潇洒快乐,毕竟这些实在的东西可比男人靠谱多了。   苏婉茵带着苏婉莹去谢恩,这对苏婉莹来说是意外之喜了,有了这个身份,她也不算是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不过,她知道,这都是沾了苏婉茵的光。   她的命可真好。   这一次,不是嫉妒,是羡慕。   大抵真的如她所言,这是命,强求不来。   苏婉莹离京的前一夜,苏婉茵过来了,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堂姐。”苏婉莹站起来,有些拘谨。   自那日二人彻底撕破脸之后,苏婉莹就躲着苏婉茵,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感觉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压根没人在乎。   “明日便要离京了,我来看看你,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苏婉茵虽是笑着,但挺伤感的。   她虽风光,可也有不足为人道也之苦。   她其实挺高兴见到她们的,虽然不是最亲的人,但至少是亲人。   “你大概也不会再想见我。”苏婉莹这张嘴一贯尖酸,是个不会说好话的。   这话一出口,自己也知道不好,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了。 第1182章 迟早完蛋   “大概,以后想见一面也难。”苏婉茵勾唇笑了笑,目光复杂。   苏婉莹这次倒没有再呛声,沉默许久,就此别过。   苏婉茵说的对,这个京城她再不想来,她也不想再见苏婉茵。   她说得对,她不能再活在她的阴影下,她要过自己的日子。   她还是不喜欢苏婉茵,但她不嫉妒她了。   临走时,苏婉茵拔下头上的簪子簪在苏婉莹头上:“你好好保重。”   “保重!”苏婉莹说完,转身离开。   可不知为何,转身的那一瞬,她居然流泪了。   兴许是,兴许是,风大了吧。   “总算是走了,不然娘娘总是为她们操心、”春桃道。   就苏婉莹那性子,到处得罪人,还不都得娘娘替她收拾烂摊子。   苏婉茵笑了笑:“终究是日后不会再见了。”   今日一别,只怕是永别了。   “不见也好,娘娘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个白眼狼。   皇后娘娘封她为县主还不是看在娘娘面上,竟连道谢都没有。   太子今日倒是回来的早,苏婉茵提了句伯娘和堂妹离开的事,赵承宣没有开口,他不太擅长劝人,心里有了打算,等过些年,就把她弟弟接到京中读书,这样他们姐弟也能偶尔见一面。   不过,他暂时不打算说,总得先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若她弟弟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这京城还真来不得。   这日子一晃,便是端午前夕,这日陆瑶乔装出了宫,赵绾和魏荣在一旁陪着。   街上很是热闹,陆瑶虽不至于没有出宫,但这些年出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身为皇后,自然还是要在意那些言官的谏言的,否则都不遵守宫规,那这礼法便等同虚设了。   “你确定那个郑小姐今日会出府?”陆瑶道。   “放心好了,这种事我还办不妥吗?”魏荣打包票道。   赵绾道:“是啊,堂堂吏部尚书夫人,这点事还不容易。”   “什么吏部尚书夫人,说得我好像靠他一样。”这次她可是完完全全靠的是自己的聪明智慧。   “是,是,是,阿荣足智多谋,还可?”   “可!”   话一落,三人都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果然,郑云涔没多久便出现在茶楼。   魏荣示意:“那个就是郑云涔!”   陆瑶顺着魏荣的视线看去,虽然是男装打扮,但倒是娇美可人,一看就是个极其标志的人儿。   也怪不得承仁能看上,的确是好面相。   拨云见日,清水涔涔,倒是个极好的名字。   郑云涔是出来听说书先生说书的,特意换了男装,方便。   她今日就带了自己的丫鬟春颖,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叫了壶茶,两碟糕点。   茶和糕点都是店里比较便宜的,郑家再不济,几代浸淫,银钱是不缺的,看来,是位节俭的。   “我也打听了一番,这丫头呢在郑府行五,府中都称五小姐。十分得脸……怎么说呢,是个精明伶俐的,不过,郑家那个情形,若是不机灵,只怕活不下来。”   郑云涔并不是正室所出,姨娘是被卖到郑府的,虽不得宠,倒是个能生的,除了郑云涔,还有个弟弟叫熙辰。   郑云涔的姨娘生下弟弟没几年就没了,郑云涔那时还是个孩子,两个半大的孩子,姨娘不得宠,也没留下啥好东西,日子有多艰难也可想而知。   后来,郑云涔为了姐弟俩能活下去,在郑夫人面前卖好,甘为马前卒,手段厉害的很,替郑夫人处理过不少后宅之事,郑夫人很信任她。   郑家那么多的庶子庶女,数她和她弟弟的日子最好过,他弟弟还被送去书院读书,虽比不过国子监,但也是极不错的。   她和二皇子是在集市上认识的,至于怎么认识的那就查不出了,一开始并不知道承仁的身份,后来应该是知道了。   只怕是使了些手段,赵承仁便对她更死心塌地的。   “工于算计倒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仰人鼻息的日子不好过,她做那些事都是为了活命,也算情有可原。”赵绾觉得只要心不歪,也不算是没得救。   她在宫中长大,什么丑陋没见过,再加上,自己的相公就是个顶顶爱算计的。   这种事,习惯就好,就看你的心理够不够强大了。   “可承仁那孩子单纯,只怕日后吃亏。”魏荣不能说不赞同,担忧是有的。   她了解一番后发现这小丫头实在是太有手段了,她自己是个没什么手段的,那些个后宅之事幸好她没遇到,不然,只怕被吃的渣渣都不剩,可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却是游刃有余,细思极恐。   陆瑶倒是一直沉默,没有搭腔,承仁的确是单纯,但也不是傻,人对他是好是坏总是分得清的。   女孩子想嫁得好也无可厚非,有些手段也不是不可,只是,她需得真心喜欢承仁。   她活了两世,知道一段真心互托终身的感情有多么重要。   婚姻不止对女人重要,对男人也一样。   如今,她尚不能确定她喜欢的是承仁还是皇子的身份,不做任何决定。   就凭这一会儿功夫也看不清人的内心,须得慢慢了解,反正不着急。   她不着急否定这个孩子,但更不着急定下,承仁今年不过十六岁,他自己也是个玩心大的,再看看吧。   她也没什么门第观念,只要二人脾性相投,嫡女,庶女也不那么重要。   换句话说,只要人好。   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过去和出身去否定她的将来。   不止陆瑶派人调查郑云涔,赵恒也派了人调查,有些事,总得亲自做才放心。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郑家这么多年的污糟事,他听着都觉得上头,郑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种家族,迟早得完蛋。   而那个郑云涔,小小年纪手段就十分狠辣,连父亲的后宅污糟事她都敢插手。   就这样城府如此之深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承仁,将来还知如何算计呢。   果然,歹竹出不了好笋。   不行,他不同意。   承仁要敢再提,他就打断他的腿,送他去做和尚。 第1183章 从未见过   赵承仁倒没有因为这个事闹,因为他很清楚,胳膊拗不过大腿,他也不想惹父皇母后难过。   最关键,母后说了,她不是不同意,只是还要再等等。   没关系,他可以等,反正,他这辈子定是要娶她的。   这一等就从暮春等到了中秋,苏婉茵腹中胎儿如今六个多月了。   她身形纤瘦,虽六个多月,但并不算臃肿,行走间也没有那些贵妇有孕般浮夸。   秋日海棠开的正好,因为皇后娘娘喜海棠,御花园里种不少的海棠花。   太医说,胎儿如今已经稳固,每日要多走走将来有助于生产,所以,苏婉茵最近常常带着宫女到御花园散步。   “嫂嫂。”苏婉茵听到背后两道声音传来。   苏婉茵听出来是攸宁和明赫,攸宁这两年身体好了许多,但皇上皇后还是不敢让她出宫,便找了和她年龄相仿的明赫进宫作伴。   陆明赫是平宁侯的嫡女,去年先是封了永赫郡主,又在今年生辰时被封了公主,论爵位,更是在她父亲之上,异姓被封公主的,在大齐可是罕见。   据太子说,皇上看不惯自己的师弟处处和他作对,于是就升了他女儿的位份,让他在家不止有一位公主在份位上压着他。   还听说,若是皇上哪天心情不好,还会升明赫的两个妹妹为公主,好气死他。   活了这么多年,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还能这样报复人的。   “两位公主!”   “嫂嫂可是在赏花?”明赫牵着攸宁的手,很是有做姐姐的派头。   “是呢,你们两个怎么也过来了。”她们这些日子都在和上官大人学功课,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散学。   “母后叫了上官大人叙话,我们便有空了。”攸宁笑道。   陆明赫在一旁点头:“妹妹说她要为我画一副肖像,我们便来御花园选个好地方,嫂嫂同我们一起吧。”   攸宁也跟着点头:“攸宁给嫂嫂和姐姐一起画,还有嫂嫂腹中的小侄子。”   苏婉茵不好拂了二人的热情,便应了下来。   陆明赫看苏婉茵身子重,不大方便,忙叫了宫女悄声道:“快去帮太子妃搬把椅子。”   没过一会儿,婢女让小太监抬着一把椅子过来,苏婉茵顿时知道,原来陆明赫刚才吩咐宫婢是去搬椅子。   春桃再次察觉自己的蠢笨,看来不管在宫里待多少年,她这眼力劲就是不行,怪不得人家能被封公主,果然厉害。   因为陆明赫常在宫中,苏婉茵和她也熟,她和攸宁,一个明艳大气,一个娇美婉约,都是极聪明的孩子,只是一个外露,一个内向。   明赫就是那种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孩子,这点倒是像她父亲,自带光芒,让人无法忽略。   攸宁因为身体不好,总是安安静静的,可自有一股风流,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两个女孩子,各有各的特点,又都是心思坦荡之人,每日同吃同宿,比亲姐妹还要亲。   “嫂嫂笑起来好看!”攸宁在画架前,一边画一边道。   明赫站在苏婉茵身后,身子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格外的亲昵。   “你看什么?”明赫发现攸宁愣神了。   攸宁回神:“那位公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明赫笑着回头,正看到一位黑色锦袍的公子从御花园走过,别说攸宁了,连她都从未见过。 第1184章 耀眼的光   那黑色锦袍男子像是发现了有人看他似的,偏头向这边望过来,正对上明赫灿烂的笑颜。   不过,很快收回视线,跟随带路的小太监继续往前走。   陆明赫刚才和那个男子对视一眼,那个眼神不是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眼神,有些冷,阴恻恻的,明赫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种人,最好敬而远之。   一个小插曲并不影响接下来的愉快,攸宁画技很好,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太子妃喜欢得不得了。   陆明赫笑道:“嫂嫂定要把这画裱好了,放在寝殿中,这样未来的小侄子便能日日看到我,日后一见到我这个姑姑才肯亲近。”   陆明赫明明是看出太子妃喜欢,把画让给了太子妃,却说得好像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太子妃都不好再推辞了。   也怪不得皇后娘娘最疼这个侄女,就这股机灵劲就让人喜欢。   攸宁自然也看出来了,回去的路上拉着陆明赫的手道:“明赫姐姐,一会儿攸宁再为你单独画一副可好?”   本来今日是要为明赫姐姐画像的,结果碰到嫂嫂,画也送出去了。   “今日就罢了,改日呀,我得好好打扮一番,今日的裙子没选好,再戴上姑母赏我的簪子才好。”明赫笑道。   攸宁身体不好,在御花园里画了那么久的画,是极其伤神的,还是莫要再让她辛苦。   “明赫姐姐便是不打扮也是极美的。”   “那没办法呀,谁让我们陆家人天生丽质呢?”陆明赫笑道。   攸宁被她逗得直乐,点头附和:“明赫姐姐说的极是。”   “不过呀,我还是喜欢我们小攸宁,粉粉嫩嫩的像小仙女,人见人爱,谁都比不了。”   其实明赫姐姐就比她大了半岁,可她却像个大姐姐一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迁就她。   如果,太子妃嫂嫂是一缕春风,让人舒服,那明赫姐姐便是耀眼的光,人的生命中怎么能没有光呢。   “明赫姐姐又取笑我,不理你了。”   “罢了罢了,攸宁小公主生气不理我了,看来,今年中秋是不能陪我一起赏灯了。”陆明赫一副可惜了的模样。   “明赫姐姐说什么?赏灯?”   “不是不理我了吗,那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好姐姐,我错了不成吗?理你,理你,当然理你了,姐姐快带我去。”攸宁还没有出过宫,当然兴奋。   “瞧你这没出息模样,堂堂大齐公主,这就乐得什么都不顾了?”陆明赫捏了捏攸宁的鼻子。   “明赫姐姐!”攸宁撒娇道。   “是姑母许我带你出宫的,到时会派护卫保护我们,不过,只有一个时辰,若是你乖乖听话,说不定姑母下次还让我们出宫。”   赵攸宁拼命点头:“都听姐姐的。”   “那现在回去,先休息一会儿,保存体力,黄昏时便能出发了。”   攸宁又点头:“明赫姐姐真好。”   “是姑母心疼你。”   “母后也好,还有父皇,舅舅,他们都好……”   “我以为你要碎碎念的把你宫里的宫婢名字都要感谢一遍呢……” 第1185章 月兰王子   华清殿   “月兰七王子沐坤临拜见大齐国王陛下!”少年俯身向赵恒行礼道。   “王子免礼!”赵恒笑道,让人上茶。   “陛下,坤临这次来大齐乃是奉了父王之命,来国子监拜师学习的,这是父王让坤临带给陛下的礼物。”沐坤临恭敬将礼物呈上。   “你父王有心了,他在信中都和朕说了,你千里迢迢而来,路途辛苦,朕已让孙公公给你安排寝殿,先休息几日,稍后便让崔祭酒亲自安排你入学。”   “多谢国王陛下。”沐坤临又是一礼。   这才随孙不二退下,沐坤临是月兰国王子,要在宫中暂住,宫殿就同皇子们的在一处。   一路上孙不二给沐坤临介绍宫中地形,又安排了两个小太监和几个宫婢伺候。   “王子莫要拘束,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这些奴婢便是。”   “多谢孙公公。”沐坤临年纪虽小,倒是懂规矩,看了身旁护卫一眼,那人立刻掏出金珠打赏。   孙不二笑着接下,谢了打赏,这才离去。   孙不二回到华清殿时,陆侯爷也在,连忙行礼,起来后回话道:“皇上,奴才已经将月兰王子带回住处,安排妥帖,王子谦和大方,还赏了奴才一袋金珠子呢。”   孙不二笑着将金珠拿了出来笑呵呵道。   孙不二如今也是成精了,把他师父的那一套学得是青出于蓝。   赵恒看了眼笑得欠欠的孙不二:“自己拿着喝茶吧!”   孙不二赶紧谢恩:“奴才谢皇上。”   说完,带着小太监们退下。   “这月兰国王倒是会自己躲清闲。”赵恒道。   这是把大齐当作避难所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这一路到大齐也不容易。”陆玉庭道。   谁能想胆小懦弱,像个小绵羊一样的阿丽纱生了个暴戾阴狠的儿子,看到自己的父王宠爱幼子,几次三番的想弄死亲弟弟。   看来,有些封印在骨子里的东西,还真难改变。   沐坤临现在还是个少年,尚无能力和世子抗争,不过,这兄弟俩迟早有一场较量。   “你要插手?”   “我像那么多管闲事的?不过,沐霖笙能当这个世子的确有我的愿意,若月兰国内乱牵连西境就不好了。”   “他要有那个本事。”赵恒哼了一声道。   “总是膈应!”好不容易太平了二十多年,若乱起来,对大齐不利。   赵恒点点头:“我会亲自写信,让都护府注意月兰国皇室动向,若那个沐霖笙不想做这个世子,我倒是不介意换一个。”   陆玉庭笑笑:“此事师兄决断就好。”   “你又有什么话,赶紧说,不说滚蛋。”赵恒不耐烦道。   “你们家二皇子还要是不要?”赵承仁今日又是来给外甥当说客的。   二皇子在他府上一连住了几日了,说实话,吵得他头疼,他年纪大了,就想赖个床,这孩子每日请早安可真是及时啊。   “帮着养几天怎么了,我可没亏待你闺女。”赵恒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   反正,他也不敢不认他这个爹。   “你倒是心大,那郑家的姑娘可真要把你儿子拐跑了。”陆玉庭道。 第1186章 不好忽悠   “我让你劝他,你倒是好,撮合上了?”做人还能不能将心比心了?   “师兄,你这话可得讲良心啊,你当初为了娶阿瑶连上门女婿都肯做,谁能拦住?”   当初太上皇气的跑到陆府大闹了一通,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有用吗?   赵恒被揭短,倒也不恼:“郑家和陆家能一样吗?”   陆玉庭:……   这倒是,师兄一到关键时候脑子就特别灵光,不好忽悠。   “自然是不同的。”陆玉庭点了点头:“可是,长在背阴处的花难道就没有向阳的资格了吗?人这一生最不能决定的便是出身,若是能选择,师兄可愿意生在皇家?”   ……   攸宁第一次出宫,掀开马车帘子,吸了口气:“明赫姐姐,你觉不觉得这外面的味道都比宫里好闻。”   “是,你现在闻到的是新鲜马粪的味道。”   “明赫姐姐!”赵攸宁又被她调侃。   “其实宫里宫外没什么不同,同一方土地,同一片天空,只是,人总是惦记得不到的。”陆明赫道。   “得不到的?”   “是啊,我小时候有个布娃娃,我娘给我缝的,我时时刻刻都带着,后来我上街,那个布娃娃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伤心了好久,娘给我缝了个一模一样的,我还是觉得那个丢了的好……”   “后来呢?”   “后来,爹爹不知用什么办法,帮我找了回来。”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   “是啊,可我也发现了,那个找回的布娃娃因为时间久了,又经常被我抱着玩,已经很旧了,其实并没有新做的好看。”明赫笑道:“所以呀,人有时候就是自己为难自己。”   赵攸宁:……   “我不懂!”   “不懂也好,有时候懂的代价,我们付不起。这是我爹爹说的,爹爹说,小孩子不用懂太多,等长大了,被人欺负几次,吃了亏,就什么都懂了。”   “舅舅说的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不过,我父皇也说开心最好。”   “皇上说的也对,开心最重要,所以今日我们出宫了。”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聊天,陪同的嬷嬷也不打断。   宫里派了暗卫不远不近的跟着,嬷嬷也并没有靠得很近,攸宁虽然看什么都喜欢,但也记得母后交代的话,不能乱跑,日后出宫的机会更多,否则以后可就再不能出宫了。   除了暗卫之外,方承启也陪着她们一起,毕竟是攸宁第一次出宫,明赫也是个女孩子,皇后娘娘便让他陪着。   “明赫姐姐,三哥,你看那有面具!”攸宁指了指街边的面具。   “等着,三哥去买。”   “谢谢三哥。”二人齐声道。   方承启今晚就是不停的买,攸宁还给方承启也挑了凶神恶煞的鬼面面具,龇着牙,凶得很。   可今日是中秋,街上人太多了,方承启去买东西,半天都未归来,攸宁等得有些着急:“明赫姐姐,三哥不会走丢了吧?”   “放心,三哥别说在京城走不丢,你便是把他丢出大齐,他也自己回得来。”   “那就好!”赵攸宁点点头,松了口气。   攸宁一回头,惊喜的指着正朝她走过来的人:“是三哥!”   那个面具是她给三哥挑的,她认得。   攸宁兴奋的冲上去,伸手揭开面具:“三哥……” 第1187章 信她才怪   “你不是……”攸宁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不是三哥。   他是今日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个人。   “攸宁……”陆明赫已经快跑了过来,挡在攸宁身前:“我妹妹认错人了,抱歉!”   沐坤临认出了陆明赫,她是今日在御花园冲他笑的那个女孩,还有这个摘她面具的,是那个作画的小姑娘,她们是……公主?   “无妨!”沐坤临淡声道。   沐坤临看她们穿着寻常,应该是不希望被认出身份,而且,街上人多,乱哄哄的,若是直言她们身份,只怕引起骚动,便不点破。   “告辞!”陆明赫微微点头,牵着攸宁的手离开,要离开时攸宁突然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沐坤临点头微笑:“没事!”   方承启提着两盏漂亮的灯笼出现:“喜欢吗?”   这两盏灯是今晚的灯王和灯后,他猜了好些谜底才赢回来的。   “喜欢,谢谢三哥。”二人齐声道。   “走吧,前面有表演带你们去看。”方承启道。   攸宁离开时悄悄的转身,已经看不到刚才那个少年,微微有些失落,不过转瞬即逝。   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虽然未能尽兴,但攸宁依然觉得很开心,外面的世界的确很好,是她从未见过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街道,各式各样的好玩的,她竟不知原来京城这样繁华,这些都是父皇的功劳,父皇真厉害。   攸宁第一次玩的这么开心,自然累的很,回去洗漱完,一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凤阙殿   “承仁的婚事……定下吧!”赵恒突然道。   陆瑶笑:“怎么突然同意了?”   “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我能有什么办法。”赵恒嘴硬道。   陆瑶也不揭穿,定是三哥说服了他,赵恒这个人啊,最听三哥的劝,最怕她生气。   但在承仁的婚事上,她不想耍脾气让他妥协,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郑家之前屡屡触到赵恒逆麟,说实话,郑家是真的不怎么样,她也是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接受的。   郑云涔那孩子在污泥中长大,长成那样,已经算好的了。   嫁做皇家做媳,没有几分手段也不行。   “是,等明日就让承仁好好给你请罪受罚,最好打到他成亲才能好那种,你看这样可解气?”陆瑶调侃。   赵恒给自己灌了口茶:“你就会气我。”   “我可不敢,承仁的婚事我可是一个字没提,一切都是都听你的,你说定下便定下的。”   赵恒:……   信她才怪!   第二日早朝,皇上宣布二皇子婚事,可把大家惊着了,郑家?   天哪,真是风水轮流转,皇上当年可是差点被逼着纳郑家女为良娣,如今儿子要娶郑家女为正妃,还是个庶女。真当京中名门贵女都死绝了?   不过,转瞬一想,太子妃的出身就不高,若是皇子妃身份压过太子妃,这又要起岔子了,这样一想,倒也……凑合。   做臣子的,有时候就得学会自我安慰,不然迟早被气死。 第1188章 一样好看   过了中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冬月二十八那日,下了今冬的第三场雪。   太子妃用午膳时便觉不适,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这几日就要生了,东宫里稳婆,御医都在候着,陆瑶也在大厅里喝了好几盏茶了,感觉比自己当年生孩子还紧张。   同为女人,自然是最能了解这辛苦,女人生孩子,那是在鬼门关转了一遭。   这个时候心理是最脆弱的,苏婉茵娘家人又不在京中,没有母亲在旁陪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从中午到晚上,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却还不见动静,陆瑶也开始着急了。   太子在那里坐了好几个时辰,看似是最淡定的,但陆瑶知道,他的拳头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快到亥时才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里面嬷嬷出来:“恭喜娘娘,恭喜殿下,太子妃娘娘生了,是位小郡主。”   很快,另一位嬷嬷将小郡主抱了出来,陆瑶微微有些失神,接着笑了笑:“这孩子生得真好。”   “娘娘,”秋霜扶着陆瑶。   别人不知,但她见到小郡主便看出来了,小郡主生的和长公主七八分相似,娘娘是想起长公主了。   “进去看看太子妃。”陆瑶拍拍秋霜的手。   太子妃刚生完,身子虚的很,陆瑶交代嬷嬷好好照顾便回凤阙殿了。   赵承宣也发觉女儿和长姐肖似,母后刚才是想起长姐了吧?   “殿下……”苏婉茵想说什么,终是咬了咬唇,没有说出口。   其实嬷嬷说了,若她这胎是小世子,那才算坐稳了太子妃之位,否则……   “孤很喜欢,这孩子长得肖似长姐,母后和父皇也很喜欢,谢谢你。”赵承宣道。   “真的?”苏婉茵眼中总算透出一抹喜悦。   “当然,父皇说,小郡主的名字让孤取,孤给她取名清一,你觉得可好?”赵承宣执着苏婉茵的手。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臣妾很喜欢。”苏婉茵捏住太子的拇指,但没有更多力气了,也只是微微动了动。   “喜欢便好,你休息会儿,孤在这儿陪着你。”赵承宣低头,另一只手覆在她手上:“快睡吧,清一有嬷嬷看着,你且安心。”   苏婉茵点头,缓缓闭上眼睛,她好累啊,她本来很怕的,怕太子殿下不喜欢她的孩子,是她想多了,太子殿下喜欢的很,清一,赵清一,她喜欢这个名字。   苏婉茵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自有了身孕,她好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过了。   她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听声音像是攸宁和明赫:“太子哥,我要当姑姑了,以后在这宫里,我再也不是最小的了。”   赵承宣笑着点头,攸宁偏头看着太子:“攸宁觉得太子哥好像变了,变得……爱笑了。”   “嗯?”赵承宣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是啊,太子哥哥爱笑了,我以前一直觉得太子哥长得和二哥,三哥不像,如今看,太子哥哥笑起来和二哥一样好看。” 第1189章 皆是过往   攸宁出生时赵承宣已经出家,在赵承宣回宫之前,兄妹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有血缘亲情在,但比起和二皇子、三皇子的感情还是差一些的。   再加上,赵承宣自小就被立为太子,寄予厚望,他为人也不苟言笑,虽觉亲近,但并不敢放肆。   “太子哥哥当了爹爹当然爱笑了,小叔做了爹爹之后,见谁都笑呢。”陆明赫道。   她口中的小叔自然是陆玉昇,陆玉昇几个月前刚做了爹爹,小妹妹出生后被他整日抱着到处显摆。   害得刚出生不久的妹妹晒的脸都红了,被大祖父气得追了半条街打。   赵承宣想起每日在他面前显摆的小舅舅,唇角的笑容忍不住又深了几分。   如今,他也有女儿了。   攸宁和明赫又进去看了苏婉茵,没有打扰太久,怕吵着她休息,只略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小郡主满月宴那日是腊月二十八,还有两日便是新年,其实是最忙的时候。   不过,小郡主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女,谁也不敢不给这个面子。这可是个绝好的和未来皇上搞好关系的机会。   小郡主是孙子辈的第一人,不止东宫,整个皇宫都一派热闹,喜气洋洋。   赵恒心情很好,他如今也是做祖父的人了,是该好好享享清福了。   等翻了年,就准备让太子继位吧,都当爹了,该承担的得承担起来。   这往小了说是子承父业,家族营生,往大了说江山社稷,千斤重担,他年纪大了,扛不动了。   因为郑云涔和二皇子已经定亲的缘故,郑云涔也来了。   郑家这些年在京中很受排挤,郑云涔自然不被贵女们喜欢,可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未来的二皇子妃,便是大家心里再瞧不上,面子上还要说过去。   二皇子和太子那是嫡亲的兄弟,今日皇后娘娘和皇上也在呢,又是小郡主的满月宴,闹出笑话大家都没脸。   能来参加今日满月宴的,都是权贵之家,像这种权衡利弊的事,那都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的本事。   郑云涔态度倒是不卑不亢的,没有因为自己是庶女而自卑,也没有因为订了亲而沾沾自喜。   无论风雨,皆是过往,无论好坏,都是自己。   没错,这场婚事,她的确耍了心眼。   但她也是真心喜欢赵承仁的,她活的不算久,可见过的人不少,她第一次遇到像他如此心思坦荡又纯净之人。   一开始,她的确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他他衣着讲究,举止高贵,就猜他一定是个教养极好的世家子弟。   一番接触,没想到他心性单纯,人又善良热心,最关键,他很容易就相信别人。有种让龌龊的心思在他面前羞于见光的耻辱感。   她很羡慕这样的单纯,他的家族对他有多纵容,才能养成他这样天真洒脱,不知人心险恶的性子。   她为了能和弟弟活下去,每一日都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不止要算计,还要防着有人来害她。   她的每一日都提心吊胆,可和他在一起,她才知道,原来人和人之间可以这样简单。   若可以选择,她也想选择这样简单的生活。 第1190章 相亲相爱   她猜到他出身一定不凡,但没想到他竟是皇子。   因为她听到他唤陆家公子小舅舅,京中没多少人不认识陆小公子的,皇后娘娘嫡亲的弟弟,为人义气,豪爽大方,四海之内皆兄弟,每日追捧他的人不晓得有多少。   她的婚事捏在嫡母手中,自己做不得数,除非对方的身份高到郑家无法拒绝,否则,她八成要嫁给嫡母那个不成器的外甥的。   虽然郑家有不少庶女,但,嫁谁过去,只是嫡母一句话的事。   那时她便突然燃起了一个念头,若是她能嫁给他,那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了。   “云涔……”   郑云涔回头,正是小跑着朝她过来的赵承仁。   “殿下跑这么快做什么?”郑云涔拿出帕子递给他,示意他擦头上的汗。   这么冷的天,跑了一头的汗,倒是少见。   赵承仁俯下身子,仰头看着郑云涔,撒娇道:“你来!”   郑云涔接过帕子趁着无人注意这边情况之时,轻轻替他沾了沾头上的汗。   瞧瞧,多大人了还撒娇,一看就是在宠爱里长大的孩子。   “二哥哥好羞羞啊。”赵攸宁和陆明赫转过走廊便看到郑云涔给赵承仁擦汗。   郑云涔连忙行礼:“见过二位公主。”   “郑姐姐太客气了。”陆明赫伸手扶了扶郑云涔。   攸宁没有出过宫,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郑云涔,可陆明赫却是见过郑云涔的。   她之前陪长姐去笔墨铺子买纸笔,遇到过郑云涔姐弟,她要帮弟弟买最好的纸砚,弟弟却不肯,说要留着银子给姐姐存嫁妆。   她和长姐是不小心走到那儿刚好听到的,郑云涔当时猜到她们听到,表情还有些局促。   不过,因为郑云涔坚持,还是给弟弟买了最好的纸砚。   那时,她并不知道她是郑家小姐,只觉得这对姐弟相亲相爱的很。   后来再见到便是听说二皇子哥哥有了中意的姑娘,她好奇,便求着母亲,母亲和姑母悄悄相看郑小姐时让她也跟着。   那日,她一眼便认出了郑云涔。   后来,姑母问她,她便说起了在笔墨斋遇到她的事,姑母当时笑着点头,想来是满意的。   郑云涔也认出了陆明赫,原来是她。   看来,这京城是个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了。   “你们两个小孩子懂什么。”赵承仁伸手捏两个妹妹的脸蛋,不过,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他常常看到父皇练完剑,母后帮父皇擦汗的,就是这个样子。   “二哥哥说的是,二哥哥订了亲一下就变大人了,都不陪我们玩了。”陆明赫打趣道。   “是啊,上次好不容易出宫看花灯,二哥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攸宁也跟着道。   上次说好了二哥哥三哥哥一起陪着的,结果,二哥哥提前跑了。   郑云涔听到看花灯的事一愣,那日,二皇子送了她好漂亮一盏灯,是自己亲手做的。   原来……   怪不得他说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宫里溜出来,若是被人发现偷溜了,可是要挨打的。   那时他们尚未定亲,她还以为他是怕被皇上皇后知道,原来如此。 第1191章 月满西楼   那时他们尚未定亲,她还以为他是怕被皇上皇后知道,原来如此。   其实,现在想想,也是她自己想多了。   赵承仁之前从未瞒过她,告诉过她皇上和皇后不同意他娶她,让她给他些时间。   而等待的那段时间里,她和赵承仁也时常见面,皇上皇后并没有派人阻拦或者从中作梗,反对他们来往。   其实,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真使些手段,她未必有信心,更确切的说是能力去抗衡。   因为让她这样身份的人消失、亦或是妥协,真的太容易了。   反之,郑家对她的态度倒让她更加心寒。   “我给你补上还不成?等过几日上元节,二哥给你们一人做一盏最漂亮的花灯如何?”   “二哥哥可要说话算话。”赵攸宁声音娇娇软软,笑起来一对梨涡,像是能溢出蜜来。   赵承仁拍着胸口道:“放心,这次二哥保证忘不了。”   陆明赫看二人眉目传情,便知其中有内情,拉了攸宁的手:“我们不打扰二哥哥了,我们去看小清一,二哥哥回见,郑姐姐回见!”   郑云涔看着二人的背影,一个明艳大气,一个娇美可人,但那一双眼睛都是坦坦荡荡的,真好。   将来她的孩子也会像她们这般吧?   “云涔,待会宴席散了,我带你去拜见母后,你别怕,母后人很和善的。”赵承仁俯着身子和郑云涔说话。   个子太高,麻烦啊。他现在已经比太子哥还高了,而且,最近又长高了。   父皇好不容易不叫他二傻子了,如今又叫他傻大个了,他倒是也想矮点。   说实话,低头和人说话久了,脖子疼。   不管郑家人如何说郑云涔心思歹毒,但在赵承仁的认知里,郑云涔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子。   他只相信眼睛看到的,郑云涔没有伤害过他,没有让他难过,她很聪明,像是没什么事情能难到她。那么艰难的日子,她一个小女子竟挺过来了。   换做是他,他是一个时辰也熬不下去的,别说这么多年了。   母后说,人要相信自己的心,虽然有的时候做不到公平,但这种不公平就叫做偏爱,这种偏爱只要不伤害到别人,未尝不可。   赵承仁想,也许,郑云涔就是他的偏爱。   就像母后之于父皇。   偏爱是独一无二,无需理由的。   郑云涔点头,她远远见过皇后娘娘,笑起来很美,尊贵无比却又平易近人,两种气质在她身上似是毫不违和。   她的人生真的要改变了呢,不再只看到沟渠中的月亮,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它月满西楼,光华流泻。   ……   圣元二十四年春,正月十九早朝,圣元帝发布了开年第一道旨意,宣布自己将于四月初八退位,太子四月初九举行继位大典。   皇上这一决策也都在大家意料之中,过去的大半年里,皇上已经将朝政交给太子处理,都是在朝堂浸淫了半辈子的老狐狸,皇上的心思也差不多猜到了。   今年可真是把礼部忙翻天了,三月二皇子大婚,四月新皇登基,新皇登基后还要安排封后、祭祖、祭天等等事宜,礼部尚书忙的已经大半个月没回过府了,生怕出了岔子。 第1192章 万万百姓   赵承宣对自己要继位这件事谈不上喜悦,因为一年前父皇便对他提起过。   父皇对他说,三个儿子里,他最看重的就是他,对他非常满意。   抛开星宿预言,他当初一眼就看出他将来是个做皇子的好苗子,所以,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   他对此充满怀疑,他想问父皇如何看出一个奶娃子是个做皇帝的好苗子的?   开天眼吗?   他猜,父皇当时的心情大抵是,老子终于有儿子继承家业了,等他长大老子就不干了。   但,赵承宣并未开口,他知道,问了也没结果,说不准还会像二弟那般遭到父皇白眼,被骂傻子。   所以,父皇说是就是吧。   父皇说,他出身鬼谷,一入鬼谷门,终生鬼谷人,他这些年忙于政务,导致师门凋零,愧对师门,所以,以后的日子要将师门发扬光大,这样才能对得起他的师父清虚道长。   他生得晚,没有机会目睹清虚道长真容,但常在父皇和舅舅口中听过他的师祖爷。   其实,他知道,父皇不是真的为了修道退位,发扬师门,就是想带着母后逍遥快活。   最可笑的是,父皇还给把自己从前的道号翻了出来,叫子恒真人,说是他师父取的,不能忘本。   其实,父皇不必用准备这些话安慰他,他都知道。   从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储君,他记事早,小时的事情都记得。   他记得皇祖父让他每日五更起床,读书习武,无论寒暑从不间断。   有时母后心疼,毕竟他那时才两岁多,可皇祖父很坚持,母后也没办法。   其实,他心里也是羡慕两个弟弟的。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做他们想做的事。   但,他不行!   他是太子,是储君,还是钦天监预言能给大齐带来福祉的千古一帝。他要更努力,才能配得上这预言。   皇祖父当年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太子,你一定要勤勉,你的父皇随时可能会带着你母后跑路的,大齐得靠你撑着,万不能丢了我赵家祖宗基业。   终于,祖父的预言成真了,父皇真的要带着母后跑路了。   不过,已经很好了。   至少等到了他弱冠之年。   其实,父皇为大齐牺牲了很多,他总说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皇帝,不适合坐皇上,但其实   父皇躬勤政事,知人善用。   他整军制,改吏治,在他的治理下,如今天下太平,国库充盈。   父皇在位的这二十四年,开创了许多历史先河,开通西境贸易,设都护府,万国来朝,他开创了一个国力空前鼎盛的太平盛世。   预言说,他会是千古一帝。   其实,他不过是站在父皇的肩膀上,生在一个好时候罢了。   父皇在朝堂早就开始布局,让舅舅和老师提前回朝,让他主持去年科举,给他留下的都是效忠他,且能做事的大臣。   父皇能为他做的都做了,作为一个君王,他将作用发挥到极致,为下一任国君铺平了一条康庄大道。   作为一个父亲,他尽其所能,把最好的都留给儿子,他亦是个绝好的父亲。   未来的路很长,担子很重,他会扛起来。因为,他接过的不止是万里江山,还有万万百姓之未来。   过去之于他是起点,未来之于他是责任。 第1193章 圣泰盛世   圣元二十四年四月,新帝继位,改国号泰康,史称泰康帝。   后人将他与其父圣元帝合称圣泰二帝,便是大齐乃至整个历史长河中最为耀眼的圣泰盛世,达到了古代人类文明的巅峰。   赵恒退位第二日便带着陆瑶离京了,说是他当年答应他们母后一件事,一直未能兑现。毕竟年纪大了,怕哪天不小心死了,此生岂不是要背着不守信的骂名。   为了大齐的江山,他已经牺牲很多,对不起很多人了,余生就是用来还债的。   赵承宣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赵承仁向来没心没肺,若不是赵恒差点揍他,他是想带着郑云涔一起陪着他们的。   当然,被郑云涔劝住了。   难道,他还没有看出来,太上皇只想带着太后娘娘吗,连最疼爱的小公主都没带呢。   至于方承启,有着商人的圆滑,还问父皇母后,出行路线有没有计划好,若是有困难,他有朋友可以帮忙。   知道了出行路线,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碰上了,他是商人,到哪都是做生意啊。   赵恒的脑子,关键时候一般是最好用的,谁想套路他都没用,这些小崽子他一个都不想带。   这么多年和他抢人抢的还不够吗?   最难过的是攸宁。   不过,最后还是想明白了,父皇说的对,她现在还小,身体又不好,跟着父皇母后的话,母后会一直担心她,母后吃不好,睡不好,又要操心,对身体不好。   等她长大了,可以让喜欢的人带她游山玩水,风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才美丽。   喜欢的人?   攸宁想到喜欢的人,脑海里浮出一个人的模样来,不过,她谁都没有告诉,连母后和明赫姐姐都没有。   “父皇,母后要早些回来,要常常给攸宁写信,把你们看到的都讲给攸宁听。”   “好,母后答应你。”陆瑶摸着女儿的头,怜爱道。   陆瑶最放心不下的也是攸宁,她才刚过了十二岁生辰,若不是怕她经不起长途跋涉,她是想带着她的。   可是,她不敢拿攸宁的身体冒险。   而且,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西北,而是要去契丹草原看攸宜。   四年了,那孩子也不知到底过的如何,他们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虽然说赵恒已经退位,但此行路途遥远,变数太大,还是莫要暴露行踪的好。   “父皇,母后放心,儿臣会照顾好弟弟妹妹。”赵承宣开了口。   赵恒点了点头,拍了拍比他还要高些的赵承宣道:“记住父皇的话,有事和你舅舅、老师商量,你才刚上任,不要太激进。”   “儿臣知道。”   “好了,都回去吧,莫要误了我们出城的吉时。”赵恒略略有些不耐烦了。   为了这次出行,他准备了好久的,说完,将陆瑶扶进马车,自己也进去,青鸾驾着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承仁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嘀咕道:“父皇可真无情,明明就是怕我们和他抢母后,说不准早就想跑了。”   众人:……   二哥哥这张嘴,总是能把他们想说不敢说的话说出来。   可惜,父皇还是带着母后跑了。   郑云涔掐了下赵承仁的手臂,赵承仁叹气:“我说的是实话,小时我们要是敢和母后睡,一定会被他从榻上丢出来的。”   郑云涔:……   二皇子殿下是真的单纯的很呐。   赵承宣接过皇后手中的清一抱在怀里,一手执住了苏婉茵的手,突然对苏婉茵道:“清一是不是太孤单了?”   是不是考虑给她生个弟弟,一定是个天生做皇帝的好苗子。   苏婉茵:……   太子,不对,皇上这话怎么有些……她不太明白。   赵承仁牵着郑云涔也走了,攸宁和明赫手拉着手,亲昵无比。   方承启摊开双手,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也叹了口气,算了,他还是好好赚钱吧,不要胡思乱想。   人生哪里还有比赚钱更快乐的事,赚钱让我快乐,我爱赚钱。 第1194章 不见成效   赵承宣正在房里批阅奏章,春生匆匆走了进来,道:“皇上,贺兰府出事了。”   赵承宣放下手中的朱笔,道:“何事?”   春生压低了声音道:“兴平伯的侄子安皓言提亲求娶贺兰静笙小姐不成,夜闯贺兰府,跑到了静笙小姐的院子,欲将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被发现了,静笙小姐一着急拿了剪刀,刺伤了安公子,安家与贺兰家撕破脸了,吵得不休,要告御状呢。”   赵承宣知道贺兰府,贺兰府乃是皇祖父生母的母族。   贺兰府是靠着族中女子入宫为妃维系家族荣耀,族中子弟多不成器,虽然自上一代起便努力读书,但并不见成效。   而上一代,贺兰家本想送女儿入宫,不想被景王利用,贺兰家险些犯了大错。   不过,贺兰家人有一点好,那便是重情意,当年七公主犯下大错,被皇祖父禁足,贺兰勋作为贺兰家最优秀的儿郎娶了失宠的七公主,等于失宠于新皇。   七公主当时的行为为父皇母后不容,连六姑姑也得罪个彻底。贺兰家娶七公主绝对是需要勇气的。   七公主虽然受了教训,可始终觉得贺兰勋配不上自己。   在她眼里,贺兰勋虽然是贺兰家最出息的孩子,可和曾家还是没办法比。   七公主觉得曾江娶了哪里都不如自己的魏荣,心里意难平。   同样是公主,她比不过赵绾,甚至连四公主都比不过,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   婚后多年才有身孕,在生女儿时难产,丢了性命。   只留下一个女儿,便是这个贺兰静笙。   春生见赵承宣不说话,知道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便接着道:“安大人这个侄子口风极差,跑到人家里去了,分明是意图不轨,可安家却咬死说是贺兰小姐主动约安公子到府中去的……”   赵承宣不以为意地挑了一下眉,道:“安皓言可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倒是无,不过,瞎了一只眼睛。”   赵承宣听完,这才不急不缓道:“既然告状那便到大理寺去,让九思按大齐律法照办便是。”   春生赶紧道:“是!”   春生一直是伺候赵承宣的,皇上的意思他知道了。   这案子交给大理寺,虽不能说是偏袒贺兰家,但态度已经摆明了。   小陆大人不止是大理寺少卿,也是贺兰小姐的表兄呢,这事,真较起真来,安家不占理。   之所以闹到御前,一则是吓唬贺兰家,毕竟贺兰小姐的母亲为宫中不喜,再则,也有避过大理寺的意思。   皇上每日忙于政事,这种对他们来说的大事,哪里能和军国大事比,也真是给他们脸了。   春生传了皇上的旨意,在宫门口候着的安家人有些傻眼,皇上这是不管的意思吗?   贺兰勋谢了春生公公,拂袖离去,贺兰家是不济,可再不济,自己的女儿也要护得住,这事他安家凭什么不依,他还不依呢。   七公主虽性子骄纵,可静笙和她母亲性子截然不同,是个极其安静又胆小的孩子,遇到这事,早就吓破了胆,哭的不成样子。   她当时吓坏了,便顺手拿起做绣活的剪刀,是那安皓言非要去夺,自己被桌腿绊倒,还带着静笙一起跌倒,谁知那剪刀不偏不倚的扎到了安皓言的眼睛。 第1195章 热闹场面   说句实话,要他说,那安皓言就是活该,谁让他欺负他女儿,今日就是拼着这张老脸和老命,也要护住静笙。   便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嫁给这种混蛋。   方承启难得回一次宫,没想到还没进宫就碰上这热闹场面。   那安二爷和夫人骂骂咧咧,声音又大,说话极其不好听,方承启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方承启对安伯爷倒是熟悉,但对他这个弟弟就不大了解。   至于那个安皓言倒是听说过,是个出了名的纨绔。   安皓言之前和小舅舅挺不对付的,前些年还打过一架,将那安皓言的腿打断了,害得小舅舅被外祖好好收拾了一顿。   不过,安皓言从那以后见了小舅舅都是绕着走的。   贺兰勋虽说极力维护女儿,但嘴皮子不及安二爷和夫人厉害,这就落了下风,说来说去也只有那句你这是诬陷,荒谬无耻。   比起安二爷那些绘声绘色,仿若自己当时便在场的描述,实在是差了太多。   但,这种事,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为人父母的,将儿子骄纵成这样,也是少有。   “王爷!”吵嚷不休的一行人总算发现自己挡了三王爷的道。   方承启不涉朝堂之事,但自小就生在皇城根里,这些人自然是认识的。   尤其,贺兰勋也是他的长辈。   方承启是生意人,只有结缘的,没有跟人结仇的,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扬:“姑丈。”   “王爷!”贺兰勋连忙拱手回礼。   这个姑丈,他真的是当不起。   方承启出生那会儿,七公主还未去世,他满月宴时,贺兰勋也陪同去了的。   那时,圣元帝那日宣布三皇子入方家族谱,为方家延续香火。   当时,这事当时闹的挺大。   赵家的宗亲不同意,连御史也文诛笔伐,觉得圣元帝此举滑天下之大稽,从未听说过皇子不姓本家姓氏,为平民承继香火的。   赵娴面上不敢说,私下里没少念叨说自从父皇不在之后皇上行事越发乖张,好好一个儿子便宜了别人。   那会儿赵娴一直未曾有身孕,嘴上虽然说讨厌孩子如何,但心里是喜欢的。   他还记得当时她看三皇子的眼神,是极其羡慕的。   她平日从来不抱别人家孩子的,说受不了身上那股子奶腥味。   可那日,她抱了三皇子。   是皇后娘娘见她喜欢,主动将孩子抱给她看的。   后来,回去没两个月便有了身孕,赵娴便有了身孕,私下里总说三皇子是个有福气的,她那日不过推脱不过抱了抱他,竟沾了好运。   其实,有了身孕后,她脾气好了很多,以后也会是位好母亲。   没想到,生孩子时难产。   她去时,握着他的手说,她一生娇纵任性,做了不少错事,若不是贺兰家接受她,娶了她,说不定早自己作死了。   她说她是该死,可孩子无辜,希望他好好照顾孩子。   他答应过她的。   好好照顾静笙,可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   安二爷看到三皇子停下来和贺兰勋说话,眼珠子转了转,这是……什么意思?   方承启看了安二爷一眼:“安老爷还有事?” 第1196章 爱管闲事   方承启虽未明言不喜,但脸上的情绪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安二老爷还算有眼力劲,谄媚的寒暄了几句,退下了。   安二夫人一脸担忧道:“你说,三皇子会不会干涉此事?”   安二老爷一脸不屑道:“怎么可能?三皇子向来不问朝事,再说,那贺兰家什么东西,不过靠女人发家的,这些年已经没落的不像样子了。”   “可是我瞧着三皇子似乎很关心贺兰勋。”女人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敏感的。   “皇家最重颜面,贺兰勋虽不成器,却也勉强算得是皇亲。”   “反正这次贺兰家不把女儿嫁给言儿,跟他们没完,等嫁了过来,再好好收拾她,小贱蹄子,敢伤了我们言儿,我想起言儿的眼睛,我就恨不得那个小贱人给我儿子偿命……”   “好了,好了,莫要再哭哭啼啼,言儿死活要娶她,能有什么办法,先去大理寺,你放心,有大哥替安儿撑腰,这件事不可能不了了之,会给言儿一个公道的。”   ……   “殿下可是要进宫,草民不打扰殿下了。”贺兰勋是个十分识趣的人。   他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尴尬,赵娴逝去多年,他又续弦再娶,早就不是驸马了,人家叫一声姑丈是客气,他可不能当了真。   方承启笑笑:“是,本王找皇兄有些事情。”   “草民告退!”贺兰勋拱了拱手。   贺兰勋其实哪有这个胆子告御状,被安家逼的没办法,又不能认输,这才到宫门前跪着的。   出门匆忙,并没有小厮跟着,只有贺兰家的车夫老马。   “姑丈若去大理寺,本王让元宝跟着,也好帮姑丈跑个腿儿。”   元宝机灵,立马笑道:“驸马爷,小的伺候你上车。”   贺兰勋不好拒绝,否则便成不识抬举了。   方承启让元宝跟着,身边只剩下双福,双福道:“爷,您不是一向不爱管这些闲事?”   “安二爷虽不成器,但安伯爷是个有本事的,安家敢将这样小事捅到皇兄面前也是料定了皇兄刚继位,还需仰仗伯爷,不好得罪安家,说不定还会顺水推舟成全了这门亲事。但皇兄明察秋毫,压根不予理会,将此事交给大理寺便是要表哥秉公处置,官司肯定安家输,可安二老爷的嘴多厉害你也看到了,只怕贺兰家就是赢了,贺兰小姐也名声尽毁,有元宝在,也好帮衬一二。”   双福点头:“原来如此,爷可真是聪明,若要是入朝为官,一定是最厉害的。”   方承启笑:“累死累活的又没几个银子,爷又不傻。”   双福抓抓脑袋:“这倒也是。”   方承启进去华清殿时,赵承宣正批完奏折,休憩喝茶,看到方承启进来,放下茶盏道:“二弟也倒罢了,如今见你一面也是不容易。”   “皇兄如今也会打趣我了。”方承启无奈道。   “我听二弟说你又要出京?”   “是,有件事需要弟弟亲自跑一趟。”   “你那件事先缓一缓,这次叫你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赵承宣将地方呈上的文书递给方承启。 第1197章 栩栩如生   方承启是知道皇兄的性子的,他说要紧,那就一定是顶顶要紧,否则,不会特意让他进宫一趟。   方承启从椅子上起来双手接过,看完之后皱眉道:“按说不该亏空至此,衙门每年都要清算,三年前的账目到现在才发现错误,要么是人为,要么本来就是一笔烂帐。”   “那如何判定是人为,还是烂账?”   “只需看一看账本,最好有三年前的,若没有,近两年的账本看一眼,也能推测出几分。”他看账本无数,精确数字未必推测的出,但八九不离十,能确定在一个范围之内。   “所以此事还需你亲自跑一趟。”能如此瞒天过海,蒙骗朝廷,朝中定是有高人指点。   若是派户部官员,只怕人还未动身,那边便收到消息。   三弟非朝中人,又常在行走在外,不会惹人怀疑,而且这种账目之事又是他最擅长。   他的这些本事都是外曾祖亲手所教,又得上官子瑞指点,再复杂的账目,只需一眼便能看出破绽。   论起算术只怕户部官员加起来都未必有他算得快。   “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方承启拱手道。   他虽未入仕,不问朝事,但该承担的也不会推脱。   “我会派暗卫暗中保护,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赵承宣交代道。   此行毕竟不是在京中,任何情况都是未可知的。   “皇兄放心。”方承启道。   他的功夫不说上阵杀敌,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吧。   方承启今日进了宫,自然要去看攸宁的,攸宁自从有明赫一起陪着,性子开朗不少,前几日才刚从陆府回宫。   回宫后他一直未得机会进宫,好几日没见到她了。   攸宁正在画画,她的画技可是师承魏夫人,又经六叔指点,虽然年幼,但在丹青上少有人及。   “三哥哥快看,这是我给小清一做的画册,都是用三哥哥送的笔画的,你看这样翻动,人像是在动一样。”攸宁将自己画好的一册,在手中翻动,果然那小人儿像是一会儿在爬,一会儿在走,像皮影一般。   “画的真好,改日可要给三哥画一本一样的。”   “我怎么会忘了三哥哥。”攸宁进去拿了另一本册子出来:“这笔用着可真是方便,三哥那里还有吗?”   上官师父说有一种笔,可以随时随地作画,比毛笔方便,做出的画,称之为素描。   他找了好久,总算寻到这种材质,做了几支给她试用。   “放心,要多少有多少,一会儿便派人给你送来。”方承启应承道。   方承启接过攸宁的画册,每一幅图片都栩栩如生,是他练剑的时候,一幅幅连起来翻动,像是真的飞起来一般。   “三哥哥可喜欢?”   “喜欢,攸宁画的,三哥自然喜欢。”方承启捏了捏妹妹的脸:“只是画画费神,不要总是画。”   “知道了,三哥总是这样啰嗦。”攸宁面上不满,心里却知道三哥是关心她的。   “在外祖家住的可好?若下次还想出宫,三哥送你去。” 第1198章 独一无二   父皇母后出京云游四海,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前段时间,攸宁觉得宫里太闷,他那段时间忙着生意,抽不开身陪她,便把她送到外祖家里。舅舅家里孩子多,热热闹闹的,她也喜欢。   “好是好啊,不过,外祖和舅舅他们就把我当像清一那般不会走的小娃娃似的,生怕我受生病了,受伤了,我看他们那么紧张,就觉得……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的好。”攸宁表情有些小小沮丧。   “你是我们的小公主,我们不紧张你紧张谁,你若像清一那般小,估计大家还得把你抱在怀里连睡觉都不撒手。”   “是这样吗?”   “你看谁家的珍珠不是放在手心里捧着含着,而是放在地上踩的?”   “三哥哥说我是那珍珠?”   “比珍珠还要珍贵,我们的攸宁是独一无二。”   “真的?”   “那是当然。”   “三哥哥,你说,我以后每日都吃双倍的药,听许姨的话,是不是病就好了?”攸宁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方承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自出生,还没开始吃饭就开始吃药,三岁之前别说出去了,便是房间都很少出,都是在榻上躺着。   她看到的天空是隔着窗户的,闻到的花香是长姐帮她摘的。   后来,她慢慢长大,倒是能出房间了,可还是不能出宫。   如今倒是能出宫了,可她看到大家为她担惊受怕,生怕一眨眼她就会出事了,她心里挺内疚的。   “当然会,攸宁不是已经比小时好多了?以后会更好。”   “三哥哥,我想和大家都一样,能跑能跳,不用被人照顾,也不用承旁人那么多的情,玄参哥哥入太医院做太医了,”攸宁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这恩情太重了。”   玄参哥哥是许姨和顾叔的幼子,自小便入了药王谷,一直跟着文圣手学医,玄参哥哥在医道上极有天赋,是药王谷这代弟子中最优秀的。   他本是要继承大医圣衣钵,成为下一任药王谷谷主的,可却入宫做了一个小小的太医。   方承启将妹妹轻轻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脊背:“不要多想,不论是恩情还是人情,都有哥哥还,你莫要胡思乱想,安心养着身体便是。”   攸宁仰起小脸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兄长,即使双眸盈盈湿润,脸上却仍挂着笑:“三哥哥放心,攸宁会好好听嬷嬷的话,好好吃药的。”   “乖!”   方承启离开了攸宁宫里,没有出宫,转而去了太医院,果然,看到伏案翻阅书籍的顾玄参。   “殿下!”众人看到方承启纷纷行礼。   顾玄参这才注意到方承启来了太医院,连忙起身行礼。   “什么时候回京的?”方承启笑着朝顾玄参走去。   “回殿下,才回京不久。”顾玄参十分恭敬。   “不过几年不见,怎么变得如此客气,仍叫我三哥便是,可有空,一起喝一杯!”方承启拍拍顾玄参肩膀。   上次见是还是少年模样,如今竟和他差不多高了。   “荣幸之至。”顾玄参拱手笑道。 第1199章 磊落端方   顾玄参一身太医院的官服,因为身材修长,同样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如茂林修竹,比别人好看许多。   两人去了一家茶楼,这会儿还没到茶楼热闹的时候,大堂里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客人,不过,方承启还是上了二楼的包厢。   “几年未见,玄参可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了。”方承启笑着给顾玄参倒茶。   顾玄参双手接过:“三哥就别取笑我,不过是承了师门荣耀。”   “这话不对,我听顾叔说,你如今的医术可已经不输圣手文太医。”   “三哥还不知道我爹爹,他的话可最不能听。”顾玄参笑。   “我可是会告诉顾叔的。”方承启混迹商场,走四方路,赚八方财,来往应酬这一套是最会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便是不善言辞的顾玄参这会儿也活泼起来。   “进宫做太医可没有宫外自在,你这真放着药王谷谷主不做了?”   药王谷仙药千金难求,文绪是因为要替师父医圣钟斓还人情,这才入宫做了太医。   后来,回归药王谷,带走了还年幼的的顾玄参,这便是嫡传弟子,承继一门的意思了。   顾玄参捏着茶盏的手顿了下,抿了抿唇:“京城是我家,总是要回来的。”   “是吗?”   “是!”   方承启挑起眉梢:“你刚才看的是攸宁的病录。”   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顾玄参紧张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的茶水都洒了。   方承启仿若没见到顾玄参的失态,笑了笑:“快坐下,你这是做什么?”   “三哥,我是宫中太医,日后负责照顾公主身体,自然是要看的。”   “你回京是为了攸宁吧?”   方承启直言不讳。   顾玄参一个醉心医学的大夫,心眼哪能和方承启比。听了方承启的话更不敢坐下了。   “三哥……我是大夫,一视同仁。”   “玄参,当年母后和许姨可是说过等攸宁长大便嫁给你的。”   “不过是太后娘娘和家母玩笑之言,做不得数的,婚姻乃大事,又关乎公主闺誉,三哥莫要再提。”顾玄参紧张的出了一头的细汗,不过,举止倒是磊落端方。   方承启看了他一眼:“坐下,坐下,我不过随口一句,你看你紧张的,再说攸宁的婚事我这个做哥哥的说了可不算,得她自己喜欢。”   的确是当年母后和许姨的玩笑话,但当时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但婚姻这件事上父皇母后素来是让他们自己做主,看太子哥和二哥的婚事便知道。   皇家选儿媳尚且不看出身,尊重自己,更何况是捧在手心的攸宁。   倒不是他小人之心,玄参的牺牲他的确是感激,但这感激不应该用婚姻来报答。   攸宁欠了人情,他这个做哥哥的还。   攸宁还小,哪知什么男女之情,未来的路还长呢。   “三哥……”顾玄参仍不敢坐下。   “坐下,坐下!”方承启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   顾玄参这才坐下,捏着杯子,抿了口已经冷掉的茶。   “我呀,最近要出京一趟,攸宁的身体我可就交给你了。” 第1200章 职责所在   “三哥放心,我是宫中太医,此乃职责所在。”顾玄参道。   “皇兄事务繁忙,攸宁又多思,她的身体状况你直接和我说,若是缺什么药材,我来想办法。”   “是!”顾玄参恭敬道。   顾玄参在茶楼门口和方承启分别,顾玄参目送方承启上了马车,这才步行回府。   “三王爷实在是客气,少爷进宫本就是给公主调理身体,便是不交代,少爷也会尽心尽力的。”松果笑道。   怪不得都说三王爷最是平易近人的,通情达理,今日见到,果然如此。   顾玄参低头勾了勾唇角,没有反驳松果的话。   比起沉默清冷的皇上,活泼跳脱的赵承仁,方承启的确是平易近人又行事稳妥,虽未入仕,但在世家中口碑极好。   京中世家的开销若只指着朝廷俸禄,那可撑不起那么大家族的开销。   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生意,自然和方承启有生意上的往来。   如此,虽未入仕,却和世家密不可分。   可他却将生意和朝堂之间的界限划分的清清楚楚,这就是本事了。   方承启看似最好说话,最是妥帖,但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不多。他如此护着妹妹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兄弟三人各有所长,否则太上皇也不会那么放心出京。   他今日请他喝茶不是客气,而是在告诉他,他入宫为太医这份情,他这个做哥哥的还。   其实,在他决定入宫就已经想的清楚,更从未想过让攸宁还他的情。   医者仁心,他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无悔,亦不求回报。   方承启从茶楼离开没有回府,而是去了陆府,反正他本就打算出京,行李都是收拾好的,不用怎么收拾。   陆府的下人对赵承仁和方承启都是熟悉的,他们二人从小待在陆府的时间不比在宫里少,陆府还专门给他们备有院子,方便出宫时住。   “舅舅!”方承启是来找陆玉庭的。   他把皇兄让他出京的事说了,找舅舅拿个主意。   账目是没问题,但账目背后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牵扯到户部。   户部一动,可就牵扯众多了。   皇兄的意思是秉公办理。   “的确是牵扯颇多,可一旦揭开了口子,不管是从哪开的口,便能一层层剥下去。”   他不在朝中反倒不用受朝廷规矩掣肘,再加上他对账目天生敏感,的确最为合适。   方承启一下懂了。   如今,户部尚书是安伯爷。   眼下,安伯爷的侄子又牵扯进是非,不如将事情闹大,趁安伯爷无暇顾及抽丝剥茧的查下去。   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否和安伯爷有关,但无论有无关系,他身为户部尚书,总是个失察之罪。   陆玉庭笑了笑:“你尽管放手做,大理寺有九思在,他知道如何做。”   “多谢舅舅。”   “谢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老三身上这股子聪明油滑是最像瑶儿的。   “承启还有一事要求舅舅。”   “你这孩子,今日怎得如此客气。”陆玉庭放下茶盏。   “承启知道舅舅精于毒术,此乃鬼谷不传之绝学,承启今日是想替人求此秘诀。” 第1201章 心事重重   “替人?”陆玉庭挑眉。   承启行商,走南闯北,虽说为人爽利,朋友不少,但商人逐利是天生的,承启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能让他张口求人,掰着指头数也就那几个,倒是也不难猜。   “不瞒舅舅,承启是替玄参求此书,玄参精通医术,而医毒向来不分家,若能这本毒经能让他在医术上更有成就,也是一件好事。”方承启道。   陆玉庭点了点头:“玄参这孩子在医术上的确有天赋。”   玄参的母亲许璐是陆家的表亲,又是伯父义女,说起来,也是要叫他一声舅舅的。   虽不常在京中,但顾家的孩子,他是信得过的。   但承启可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毕竟,这孩子……也不是大善人。   若他猜的没错,只怕和玄参入太医院有关。   他年纪大了,孩子们的事他也懒得去管,这本毒经是鬼谷的秘籍,可如今留在他手中已经没什么用处,若能帮到玄参,也能发挥它的作用。   “玄参一颗仁心,悬壶济世,他绝不会做危害苍生的事。”攸宁的婚事他不能替她决定,但顾玄参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   顾家门风清正,不管是儿郎还是女子皆是铮铮铁骨,为国为民,绝不会做危害百姓之事。   “你随我来!”陆玉庭起身道。   这话便是同意了的意思,方承启大喜,立刻跟着陆玉庭进了书房。   陆玉庭除了将毒经给了方承启,还有一本关于南疆蛊毒的秘笈。   “这本是南疆王室独门的蛊毒秘术,蛊毒因为其邪性狠辣一直被人说是邪术,其实,蛊毒和毒一样,若擅加利用,也可以救人。”陆玉庭将蛊毒秘术也给了方承启。   自攸宜去了契丹,剩下的几个孩子对此都没有什么兴趣,倒不如交给有天赋的人去学。   “多谢舅舅。”   “和舅舅客气什么。”   方承启离开后,赵绾才进了书房:“我瞧着这孩子怎么心事重重的。”   “等明赫回来,还是让她进宫陪着攸宁。”陆玉庭道。   母亲的兄长病逝,明赫陪着母亲去了宋家吊唁,因着路途远,来来回回的差不多要快一个月时间,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攸宁怎么了?”赵绾一阵紧张。   前几日那孩子说要回宫,她就觉得挺突然的,担心她在府中住的不习惯。   “若我猜的没错,承启今日做这些都是因为攸宁,皇上政务繁忙,承仁是个心大的,纵是爱护妹妹,也考虑不到一些细节。”   “攸宁和玄参,难不成他们……”赵绾瞬间想到了当年阿瑶开玩笑说要将攸宁嫁给玄参的事。   陆玉庭摇了摇头:“攸宁这孩子天性敏感单纯,有些话不好直说,不过婚姻这种事最怕一方当真。”   “莫不是玄参入宫做太医是为了攸宁?”赵绾恍然道。   “不好说啊,孩子们的事,我们也不好太过干涉,顺其自然吧,反正攸宁还小,承启如此未雨绸缪大抵也是不想让攸宁有什么负担,省得那孩子诸多忧思。”   有明赫在攸宁身边陪着,他也好放心,毕竟师兄和瑶儿都不在宫中。 第1202章 朝来寒雨   赵攸宁坐在亭子里看外面的雨,水烟氤氲,沉甸甸又轻飘飘。   偶有雨丝顺着风飘进来,潮湿湿的,赵攸宁也不躲开。   这雨下了快大半个月了,听说好几个地方百姓都遭了灾,皇兄忙的好几日都不曾合眼了,连二哥哥都出京赈灾了。   三哥哥还未归,二哥哥又出了京,明赫姐姐也被大雨拦着回不了京,攸宁觉得这日子沉闷又无趣。   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沉闷无趣,打扰了别人。   刚才雨停了一阵,她想到花园里走走,可不想才刚停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又下起来了,且越下越大。   虽然带有伞,宫人可不敢让公主冒雨回去,便在这亭子里等一等,若是一会儿雨还不停,便回宫里请软轿过来接。   赵攸宁却觉得在亭子里看雨也挺有趣的,原来诗中写的繁红一夜经风雨,是空枝便是这样的场景。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赵攸宁轻声念道。   “公主说什么?”旁边的丫鬟问道。   赵攸宁摇头:“没什么,这雨下的真大。”   “那奴婢让春熙回宫派了软轿来接公主。”   赵攸宁点头,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若在外面吹风久了,生了病,便又要给人添乱了。   春熙拿着伞,小跑着回宫了,也顾不得雨水湿了鞋袜,生怕耽误久了。   赵攸宁正看着雨,发现一道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的走过,他走的很快,并未带伞,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   隔着茫茫雨幕,一开始攸宁还看不清楚是谁,只待走近些才发现,不是宫中侍卫。   是他,沐坤临。   攸宁的眼神那一瞬亮起了一抹光亮,冲破这灰茫茫的天空,灿若星眸。   “芙蓉,去把本宫的伞给他。”   “这……”   “一会儿有人来接本宫,本宫也用不着,他是月兰国王子,总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大齐怠慢了他。”   芙蓉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芙蓉将伞送给沐坤临:“沐王子,今日雨大,这是我们公主让奴婢送来给沐王子遮雨的。”   沐坤临也看到亭中的攸宁,那一抹浅色身影和这苍茫天地融为一体,好似一幅江南烟雨的画卷。   沐坤临接过伞,站在亭外行礼:“多谢公主殿下。”   赵攸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春熙也恰带着人抬了软轿过来接她。   沐坤临让出一条路,让抬轿的宫人进了亭子,又看着人扶了赵攸宁上轿。   轿子在经过沐坤临身边时,他听到一道柔柔的声音:“王子快将伞撑起,莫要淋坏了。”   轿子从沐坤临身边快速经过,没有丝毫的停留,那声柔柔的叮嘱,像是一阵吹过就跑的风。   但沐坤临确定,他听到了。   他看了眼远去的轿子,大齐的小公主可真是尊贵无比啊,这么点路还要用软轿抬着,就像是这园子里的花,经不起一点的风吹雨打。   沐坤临看着手边那朵含苞欲放,被雨水打的左右摇摆的海棠,伸手折了捏在手中,这花便是不摘,也绽放不到明天了。 第1203章 高烧不退   赵攸宁晚膳后便起了烧,来势汹汹的,把房里人都吓坏了。   这阵子小公主身体挺好的,今日也只是出去走走,并没有淋雨啊,怎么突然就起了烧。   之前小公主生病时的情形大家都知道,虽不能说每次都是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但也差不多是那样的了。   小公主身体羸弱,发烧这种事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倒也没什么,可小公主不同,任何头疼脑热放在小公主身上都是大事。   宫里的人不敢耽搁,马上去太医院叫顾太医,又派了人去华清殿禀告皇上。   赵承宣还在和大臣们议事,最近好多地方灾情严重,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赵承宣看到攸宁宫里来人便觉不好。攸宁向来乖巧,若无重要事,不会大半夜的差人到华清殿的。   “出了何事?”   小宫女噗通一声跪下了:“皇上,公主不好了。”   赵承宣听到那句不好,整个人从椅子上起来,丢下一干老臣在殿内,着急慌忙的朝外走。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言,小公主身体不好大家都知道,全靠上好的药材养着,也就是生在皇家,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只怕小命早没了。   赵承宣匆匆赶到攸宁宫中时苏婉茵已经在了,大概是走的太急,她的裙裾上沾了不少泥水。   “皇上!”苏婉茵要行礼被赵承宣拦住。   “如何?”赵承宣问道。   “高烧不退,顾太医已经去熬药了。”苏婉茵道。   赵承宣在床榻坐下,攸宁烧得昏昏沉沉,面颊似火,额上搭着一块折叠后的帕子降温。   旁边小丫鬟跪在那,隔一会儿便换一块帕子。   赵承宣接过小丫鬟手里的帕子,放在攸宁额上,将另一块取下。   攸宁烧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赵承宣,低声叫了声皇兄。   “攸宁别怕,皇兄在呢。”赵承宣握着妹妹的手,低声安慰道。   赵承宣以前是不会安慰人的,自从做了父亲,倒是开窍了许多。   “攸宁不怕,我好好吃药,会好起来的。”攸宁人都烧的有些糊涂,这会儿还不忘安慰别人。   刚才春熙还听到公主嘴里念着父皇母后呢。   “攸宁说的是,没事的。”   顾玄参很快熬了药来,浓郁的苦味顿时弥漫在房间里,黑乎乎的浓稠汤汁,一看就难以下咽。   赵承宣接过,拿了小勺子喂攸宁,但他到底是男子,又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喂的药洒了不少。   苏婉茵细声道:“皇上,让臣妾喂吧。”   赵承宣倒也没有拒绝,照顾人方面,苏婉茵的确是更擅长。   一碗汤药,赵攸宁面不改色的喝完,喝完之后苏婉茵拿了蜜饯给她甜嘴儿。   攸宁摇了摇头,喝了一碗药,她实在是吃不下东西了,她怕不小心把药吐出来,那便白费功夫了,大家又得忙活。   更何况,她喝药从来不要蜜饯的,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   攸宁想忍着不吐,可最后还是吐了,本就烧的通红的脸,因为呕吐,涨得更红,那口气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提不上来似的。   到最后,整个人不省人事,彻底的晕了过去。 第1204章 娇媚脆弱   过了一日,赵攸宁烧退了,但人却依旧没有醒来,皇上熬了一夜,还要早朝,被同样熬了一夜的皇后娘娘伺候着换了朝服,上朝去了。   赵攸宁宫中的嬷嬷劝皇后回去休息,待公主醒了,立马通知。   苏婉茵却不敢走,太后娘娘才刚离宫不久,攸宁就病成这样,苏婉茵哪里还敢离开视线,无论如何都要等她醒了再走。   同样,一直未曾离开的还有顾玄参,这一夜换了三次方子,每次的药都是他亲自熬,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   到了下午,好不容易退了的烧又烧了起来,还没敢松下的那口气这会儿又提到嗓子眼。   赵攸宁身体弱,经不起虎狼之药,只能徐徐图之,可她烧的厉害,又不能放任一直烧下去,顾玄参只能不断的调整方子。   直到第三日,赵攸宁才悠悠转醒,人看着苍白消瘦许多。   平日里本就瘦弱,这一病,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皇后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攸宁三日,攸宁醒来后,顾玄参说已经稳定,这才放心离开。   “玄参哥哥,让你费心了。”攸宁看顾玄参端着药过来,嘴边起了一圈乌青的胡茬,穿着官服却没有戴官帽,头发也有些乱,便知道他这几日十分操劳。   “这些都是身为太医的本分,换了谁都一样。”   当然,她最不一样。   “玄参哥哥又救了我一次,我都记得的。”攸宁努力的勾出一抹笑容,只是她大病未愈,笑容有些惨淡,像是风雨过后的海棠花,娇美却脆弱,碰一下就能折断似的。   “那次不过是误打误撞,攸宁妹妹莫要取笑我了。”   攸宁说的是她六岁那年,而那年,他跟在师父身边做药童,师父有时进宫,他也常跟着进宫。   他得了空便去看望攸宁,小舅舅(陆玉昇)从宫外带了糕点,攸宁就尝了一口便呼吸困难,脸色青白。   那时他们都还是孩子,可把大家吓坏了,连忙去叫太医。   他怕来不及,便将随身携带的解毒丸给攸宁喂了一颗,因为当时的症状的确像是中毒。   后来师父赶到,说不是中毒,是对糕点里的一种食物过敏,不过,他的解毒丸虽不算对症,但也能缓解。   事情过去许多年,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   攸宁出生时他已经三岁多了,母亲是用药方教他识字的,他虽学的快,但孩子贪玩是天性,他学的并不认真,父母也没有强求。   尤其父亲,父亲常说顾家的男儿都是要习武上战场上,并不赞成他学医术。   尤其后来,他跟着师父学习。   攸宁身体自出生便不好,小病不断,三岁那年险些救不过来。   攸宁病的最重时,连娘都说只能听天由命了,太后娘娘险些晕过去。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攸宁,向太后娘娘立誓说要习得天下最厉害的医术,只要他在,一定要让攸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那年,他六岁,倒是认了许多药名,但也仅此而已。   太后娘娘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好,她相信他能做到。 第1205章 从不认命   从那时起,他便立志要好好学习医术,是他主动要拜师父为师的。   师父是他的师父,也是娘的师父,娘说她的医术都是师父教的,他那时就想,娘的医术就如此厉害,那娘的师父一定厉害,便拜了娘的师父为师。   不过,父亲总说他的师门不严谨,乱了辈分,这样的师门不能进。   起初他也不懂这些师门辈分的规矩,后来才知,他拜了娘的师父为师,娘便成了他的师姐,的确乱了辈分。   不过师父说,娘虽拜了他为师,但并未入师门宗谱,算起来,算不得他的关门弟子,更不算是药王谷的人,不算乱辈分。   再说,江湖人不讲究这些,父子叔侄拜同一个师父的也不是没有。   他在师父身边做了五年的药童,后来师父离开京城回药王谷,他又跟师父回了药王谷,一待便是五年。   再回京,便入了太医院。   “玄参哥哥太谦虚了。”说完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我自己喝吧。”   一口一口喂着太麻烦了,这些年她喝过的药,不比喝过的茶少多少,也习惯了,总是要喝的,不如一口气喝了省事。   赵攸宁一口气喝了药,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神色淡淡的拿了帕子沾了沾唇角,像喝了一碗甜汤一般。   娘说,攸宁身体虽羸弱,骨子里是倔的,这点最像太后娘娘,陆家人都是硬骨头,骨子里都是不服输,不认命。   其实,这些年,但凡攸宁自己先认命了,不拼了命的想活着,谁也救不了她。   赵攸宁身体还未康复,顾玄参也不敢和她说太久话让她耗神。   刚喝的药里有安神的药,赵攸宁很快又睡过去,她的病就是要多休息,最忌讳忧思过重。   攸宁醒来这日,京城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随后各地也陆续传来消息说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   攸宁这一病便是七八日,陆家人听说攸宁生病,陆老夫人直接住进了宫里。   陆玉昇这几日是天天进宫,他最疼外甥女,见不得她生病难受。   少年时为了能治好攸宁的病,没少因为要寻找名医,做出啼笑皆非的事来,这才被老侯爷骂做二傻子。   陆玉昇成亲后稳重不少,可这会儿看着攸宁病的神情恹恹,又犯二了,恨不得把外面的好东西都搬进宫来哄攸宁开心。   最后还是陆老夫人说他在这里会吵着攸宁养病,这才回去。   回去之后也没闲着,听说攸宁吃不下东西,快把京城的好东西翻出来都送到宫里了。   病来如山倒,病回如抽丝,攸宁已经快一个月没出过房间了。   福安公主生病的消息宫里传遍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跟着心情不好,下人们做事格外小心,生怕做错事触怒龙颜。   沐坤临今日是来还雨伞的,顺便看望攸宁,他也是打听到攸宁好些才敢过来探望。   宫殿的门禁闭着,才走到门外便闻到浓浓的药味,看来小公主这一病还真是严重。   沐坤临想着,都已经过来了,还是进去探望一番吧。   沐坤临叩门后,朱红的大门从里面打开:“我是月兰国王子沐坤临,是来探望公主殿下的。” 第1206章 借花献佛   攸宁听说沐坤临来探望,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告诉宫人请他进来。   “芙蓉,本宫是不是很憔悴?”攸宁突然开口道。   芙蓉笑道:“怎么会憔悴,公主便是在病中,那也是美人,如今大好了,简直比园中的花还要美。”   “你们呀,就会夸我。”攸宁摇了摇头。   说话间,沐坤临已经走了进来:“沐坤临拜见公主殿下。”   “王子不必多礼。”攸宁的声音不大,明显的中气不足,这是体弱的表现。   “小王听说公主病愈,特来探望,顺便感谢公主那日借伞之恩,来时看到园子里的花开的正好,便斗胆采了几枝,借花献佛,送给公主。”沐坤临拿出藏在雨伞里的花。   这花大多都是将开未开的花苞,看着就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   攸宁许久未出过房间,看到这束花倒是喜欢的很。   “本宫很喜欢,多谢沐王子。我那日不过举手之劳,王子无需挂怀。”攸宁浅浅的笑了笑。   “公主举手之劳,却免小王雨淋之苦,小王铭记于心。”   正好宫人送茶过来,沐坤临接过宫人的茶,朝攸宁敬了下。   “本宫听说沐王子独创了一种颜料,做出的画颜色逼真持久,不易脱落,本宫冒昧,不知可向王子讨些?”攸宁爱画如痴。   她也是听宫中的画师说起才知道世间竟有这种颜料。   “公主客气了,若是公主喜欢,小王一会儿就派人送来,或者把配方告诉公主,公主自己就可以调制。”   他幼时调皮,经常破坏东西,他也是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的。   攸宁大喜:“那便多谢沐王子了。”   “公主客气了,小王打扰许久,这就告退了,稍后便派人送来。”沐坤临毕竟是外男,在公主宫中呆久了恏,便起身告辞。   攸宁让宫人送了他到门口,果然不多时,沐坤临便派小太监送来了颜料,还有制作颜料的配方。   “这位沐王子倒是守信。”芙蓉道。   公主爱画如痴,看到这些颜料高兴,那便是这些颜料的福气。   自打公主生病,公主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芙蓉,快把本宫的画架取来,本宫要作画。”这画架是三哥绘制,二哥亲手给她做的,用起来可方便了,她现在作画可离不了它。   “公主大病初愈,万不可太过劳神。”公主一作画就是大半天,如今的身子可经不起。   “本宫今日不画那么久,就画……那束花好不好?”   芙蓉仍不敢应声,抬头去看秋霜姑姑,攸宁也朝秋霜看去,撒娇道:“姑姑,我只画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秋霜无奈,只得同意:“不许超过半个时辰。”   “姑姑真好,攸宁一定听姑姑的话。”攸宁看秋霜答应,笑的眼睛弯弯,越发像个孩子。   攸宁作画的时候很安静,宫人也不打扰她,顾玄参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丝丝缕缕的照了进来,温暖又不刺眼。   作画的人不知,她自己就安静美丽的像一副画卷。 第1207章 太过热烈   顾玄参端着药,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幸好被宫人发现了。   “玄参哥哥。”攸宁听到宫人喊顾太医,一转过头便看到了逆着光站在那里的顾玄参。   “可是打扰了攸宁妹妹?”   看到他手中托盘上的药,攸宁便知他是来送药的。   攸宁笑了笑道:“正好作完了,玄参哥哥快来看看。”   所有人都希望被得到认可,攸宁也不例外,尤其是作画。   顾玄参走过去,站在画架旁。   攸宁接过宫人端过来的药,一口气喝了,笑容不减分毫。   “攸宁妹妹画的极好,这花像从纸上开出来似的。”   “真的吗?这要多亏沐王子的颜料,作出的画颜色果真漂亮。”   “沐王子?”   “就是月兰国的小王子,来大齐求学的。”   顾玄参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攸宁和他关系很好?”   赵攸宁抿了抿唇:“倒也算不上关系好,见过几面罢了。”   只是,这几面,印象都比较深刻。   顾玄参的目光又落在画上,颜色的确好看,绚烂多彩,但这样的颜色太过热烈,似乎不大适合攸宁。   陆明赫回京的时候已经是中秋了,她回到府上听说攸宁病了一场,来不及收拾,匆匆忙忙就进宫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越来越招人怜了。”陆明赫心疼道。   她不过比攸宁大了半岁,可在攸宁面前俨然一副大姐姐的语气。   “是呀,明赫姐姐不在宫中,我日思夜想可不就病了吗?”   “你什么时候也学的如此促狭了,快看,这是我从江北给你带的礼物。”陆明赫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陶偶。   陶偶不算什么多珍贵的东西,但对攸宁来说却是欢喜的。   她出宫少,对宫里的金银玉器早就习惯了,倒是宫外的东西更让她欢喜。   “你看他们,圆滚滚的,真可爱。”攸宁果然喜欢的爱不释手。   “是呀,所以,以后我们攸宁也要好好吃饭,圆滚滚的,那才可爱呢,这个就是圆滚滚的攸宁,另一个就是圆滚滚的妹婿了。”陆明赫打趣道。   “明赫姐姐好讨厌,不理你了。”攸宁顿时脸红了起来。   宫人看到两个小姐妹打趣,也掩着嘴巴笑,公主马上要过十三岁生辰,倒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明赫公主进宫就好了,有她每日陪着公主,公主心情好,身体也会越来越好的。   攸宁虽是这样说,目光却落在另一个玩偶上,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来。   她伸手摸了摸玩偶头上的帽子,这是大齐新郎官戴的帽子,二哥哥成亲的时候她见过。   有了陆明赫的陪伴,攸宁笑声不断,身体也渐渐好起来。   不过,宫人们是越发上心。   可不能再出半点岔子,就前段时间发个烧,福安公主就调养了几个月,到现在都没养回到从前,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   幸好太后娘娘不在宫中,不然指不定多心疼呢。   方承启在中秋那一日回到了京中,没想到他刚到那里就遇到了洪水,案子倒成了其次,先帮着救灾要紧。   这一耽搁就是几个月时间。 第1208章 天生蠢材   方承启进宫先去了华清殿见皇兄,毕竟,他进宫就是来汇报案子的。   赵承宣看了方承启带回的证据还有账本道:“依你所言,这些安怀嘉并不知情?”   方承启点了点头:“安怀嘉虽然说有些私心,但如此明目张胆,一则不像他的风格,再则,他未必有这个胆量。”   方承启虽然不在朝中,但和安怀嘉打过交道,对他还算熟悉。   他这个人有本事,行事稳妥,的确是个可用之人,父皇在位时就对他很是重用。   “但是,他那个弟弟着实不成器了,这些都是他弟弟借着他的名义做的。”方承启道。   其实到了当地后,查这个案子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安家先祖也曾是拥立先祖的忠臣,可后来被打压,安家也是没落的不成样子。   交了兵权,族中子弟在朝中也没有出息,安怀嘉的父亲便倾其家族之力为儿子请名师,想走科举之路,重振门楣。   安怀嘉的确争气,但因为他一个人占了安家的所有人脉,财力,寄予众望。   对他弟弟安淮义的教养就松懈很多,关键,对于一个破落的伯府来说也没有那么多的财力和精力。   所以,安淮义就被养成了一个废物。   当然,这也有自身原因。   可为人父母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儿子是个天生的蠢材,只会觉得自己当年亏欠了他。   于是,在世时常告诉安怀嘉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因为他的一切都是弟弟牺牲了自己前途换来的。   安怀嘉这些年对弟弟一家是真不错,有求必应。   安淮义走正道不行,做坏人倒是很成功,不但自己坏的彻底,还让自己儿子子承父业,坏到了根上。   安淮义在京城还有所收敛,毕竟,京城得罪不起的家族太多了。   可到了地方就不同了,哥哥是朝廷重用的京官,又是伯爷,谁见了不得巴结着。   安怀义利用哥哥的信任,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可是太过贪得无厌,不给人留活路。   那个武大人也是被逼的是走投无路,那些个被皇兄发现的漏洞也是他故意的。   他若检举安淮义,必然会遭报复,连累妻儿,如此,安淮义便怀疑不到他身上。   最后,事情曝光,他赔了这条命去。   “既然证据确凿就交给大理寺吧。”赵承宣道。   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从安怀嘉侄子的案子身上撕开了一条口子,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的。   “皇兄,要不要先请安大人进宫,看他怎么说?”方承启道。   方承启是商人,向来讲究和气生财。   安怀嘉如今掌着户部,除非皇兄打算动这个位置,否则,还是要顾全一下安怀嘉的面子。   毕竟,送到了大理寺公事公办,安怀义这条小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安怀嘉自己清楚大齐律法,让他自己说,知法犯法该如何处置。   赵承宣笑了笑:“三弟所言甚是,倒是我疏忽了。”   “皇兄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哪值得你惦记。”   “你呀,怪不得母后总夸你。对了,攸宁前些日子病了一场,你去看看她吧,她知道你回来,一定高兴。” 第1209章 破坏美感   攸宁身体已经康复,今日天气也不错,阳光不躁,凉风习习,难得的好天气。   攸宁今日在御花园里作画,她怕再不画,等过些日子,天气彻底冷了,这御花园可就光秃秃的不好看了。   沐坤临正带着小厮从宫外回来,途经御花园便看到正在作画的攸宁。   攸宁也看到了沐坤临,打招呼道:“沐王子。”   沐坤临走了过去给攸宁请安,攸宁免了他的礼:“多谢沐王子告诉我颜料的配置方法,这是我自己调的,沐王子看如何?”   “颜色鲜艳,绚丽,公主手艺极好。”沐坤临夸道。   其实,调制起来并不难,所以,沐坤临才把方子告诉了她。   “真的?”   沐坤临点点头,眼中带着诚恳,攸宁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听说王子画技极好,可否请王子指教?”攸宁是个画痴,见了会作画的人一定要请教。   除了六王爷和曾夫人,连宫中的画师都被她请教个遍。   沐坤临唇上挑出几分笑意:“公主客气了,指教实在不敢当,公主画技已经如火纯青,连国子监的夫子都十分赞赏。”   “当真?”   “在下自不敢欺瞒公主。”   “新颜料颜色好看,可我总觉得最近做的画好像……好像总有那么点不对劲。”攸宁皱着眉头。   她做的画吧,起初看是好看的,可看久了,总觉得像是颜色连成了一片,有些过于俗气了。   沐坤临这才上前,看了攸宁的画,直言道:“其实公主的画极好,是颜色没有调配好的缘故,有些地方太过艳丽,反倒突兀,破坏美感。”   “的确是这样,可我总找不到法子解决。”攸宁也有些懊恼。   感觉这么漂亮的颜料被自己浪费了。   “其实很简单,这颜料本身的颜色就只有几样,可他们之间可以相互调制,变成另外一种颜色,比如这里,如果加些黄色中和,颜色就不会这么艳,还有这里,如果能加少许黑色,紫色就会更浓深些……”沐坤临道。   其实,公主的悟性已经极高了,他一开始用这些颜料作画时,沾沾自喜,直到两年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的。   “王子果然高见。”攸宁点头,一副领悟的模样。   “所以,公主作画时可多准备几支笔,将浅色和深色分开,用细些的狼毫笔在边缘处勾边描画,这样,花朵的层次更加分明,会更加逼真……”   沐坤临见攸宁是真心请教,便好不藏私。   直到,一抹红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占据了他的眼神。   攸宁也看到了陆明赫:“明赫姐姐,你来了?快来,沐王子在教我如何调色呢?”   陆明赫看到一身国子监学服的沐坤临,一派大齐学子的打扮,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似的,蕴藏着看不透的深邃。   “见过公主。”沐坤临拱手行礼。   沐坤临知道陆明赫,她虽不姓赵,但她的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大齐太师,极得太后娘娘宠爱,破例封为公主,随意出入皇宫。   陆明赫笑了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王子免礼,你继续,本宫今日沾光,正好听王子教学。” 第1210章 儒雅清俊   沐坤临道了声:“教学不敢当,不过交流一二。”   沐坤临是来大齐避难的,又在国子监学习,年纪不大,却是少年老成。   不过,既然恰好碰到了,还是把一些用这种颜料作画的细节告诉她。   攸宁听完啧啧称奇:“原来如此,不过,你说的那些笔又是什么笔?”   沐坤临笑了笑:“是小王自己琢磨,然后做出来的,公主若是想要,小王那里还有一套。”   “那便多谢沐王子了。”攸宁一脸期待道。   上次,沐坤临送了她颜料,为表感性,她派小太监送去了上好的宣纸。   大齐的造纸技术已经到顶峰,做出的纸写字画画都是极好。   “明赫姐姐你看,这样混合之后,果然颜色好看了许多。”   陆明赫看了看:“我是不懂作画的,不过,好像是没那么一团浓艳了,我还是喜欢攸宁的水墨画,清新淡雅。”   陆明赫说到最后四个字时略带警告的看了沐坤临一眼。   这都什么鬼东西,花花绿绿,难看的要死,还敢在攸宁面前卖弄,要死啊,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是吗?那我改日给姐姐画水墨画。”攸宁又看了看:“不过,我觉得这样明艳的颜色挺好的,生机勃勃。”   沐坤临自然注意到陆明赫的眼神,笑说,自己还有事,便退下了。   攸宁哦了一声:“那改日再向王子请教。”   小心翼翼又依依不舍的目光,陆明赫自然注意到了。   待沐坤临走远,陆明赫才再次开口:“攸宁,起风了,我们该回去了。”   还未走到宫门口,便看到了方承启的身影,攸宁眼睛一亮,小跑着冲过去:“三哥哥!”   方承启张开手臂接住妹妹:“小心些!”   “三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从皇兄那里过来,我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   “已经都好了,多亏了玄参哥哥医术精湛。”赵攸宁道。   “以后可不许贪凉,给你们两个带了礼物,让宫人带进去了。”   “谢谢三哥。”陆明赫笑道。   两个女孩子手牵着手,一溜烟的进去了,方承启跟在后面直摇头。   到底是想他这个三哥,还是想要这些宫外的小玩意儿。   方承启还有事忙,没在宫中待太久:“也不知二哥哥何时回来。”   她生病时,二嫂嫂进宫好几趟探望她,瞧着,似乎心事重重的,像是有事。   攸宁素来敏感,不过,她那会儿病着,都不让她多思,她也不敢问。   “应该也快了。”赵承仁这次是代天子出巡,不止要巡查一个灾区的灾情,这一路要走不少地方。   攸宁点点头:“三哥哥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我在宫中一切都好的。”   “好,等三哥抽出空来,带你和明赫妹妹去宫外的别院泡温泉。”   “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走了。”方承启来去匆匆,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差事。   攸宁晚上没事,就拿起自己的小本子,还有三哥哥送她的笔,开始作画。   这些画就好像她的每日手札一样,每天都会画,今日画的还是沐坤临。   他穿着浅青色的学子服,看起来比穿黑衣的时候儒雅清俊许多,其实,他挺适合穿这样的浅色的。 第1211章 以草为食   攸宁屈膝,让自己的身体趴在膝盖上,头偏向里侧,眼睛眨啊眨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明赫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她睡着了,走过去要让她躺下时,攸宁突然偏过头,倒是吓了陆明赫一跳。   攸宁看陆明赫被自己吓到,咯咯的笑:“原来明赫姐姐也有胆小的时候。”   “还以为你睡着了,被你吓死了。”   攸宁偏过头时,画册从腿上落下,惊鸿一瞥间,陆明赫看到了画册上的人。   是沐坤临。   攸宁也发现画册被陆明赫看到了,仓皇的去收,又觉得不妥。   她和明赫姐姐形影不离,明赫姐姐对她又好,她这样实在是太没良心了。   陆明赫眯起眼睛,笑的狡猾的像是只小狐狸:“哦……原来攸宁妹妹有喜欢的人了?”   赵攸宁急了:“姐姐别乱说,我,我,我不是的!”   陆明赫煞有介事的点头:“那妹妹画他做什么,你们又不熟!”   “明赫姐姐……”攸宁捉住陆明赫的手臂摇了摇:“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   攸宁语气停顿了,像是不知道怎么说,陆明赫也不打断她,安安静静的做个聆听者。   “姐姐记得去年中秋节吗?那是我第一次出宫,我看到那个鬼面面具,错把他当成了三哥哥,当我揭开面具看到是他时,心里突然就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陆明赫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不过,你常在宫中,见过的外男少,也许就是紧张呢,紧张的时候心也会跳的。”   “是这样吗,可我总想见到他呀,这也不是喜欢吗?”   陆明赫笑容凝滞了一瞬:“有可能,不过,你不是也想见到二哥哥,三哥哥吗,我前些日子不在宫中,你不是也想见我吗?”   “也是哈!”攸宁点了点头。   “是呀,你这小丫头,见过的男子才多少,懂什么是喜欢啊,等你见过了世面就会觉得,唉,世间男儿不过如此,都配不上我们攸宁。”   “我哪有那么好,我就是个病秧子。”   “谁说你是病秧子,看我不撕烂他的嘴,蜜蜂以花为食,花草以土为食,中原人以五谷杂粮为食,草原人以牛羊为食,你吃的那些药草在万物中也不过是一棵不起眼的小草罢了,你这个也算是以草为食,你看大家吃的都不一样,吃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都是为了活着。”   “明赫姐姐真好。”攸宁抱着陆明赫手臂撒娇。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就是这样,她不过比旁人多吃些‘草’。   “知道我好就行,好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早上我们去采露水煮茶好不好?”   攸宁点头,看陆明赫要离开时又巴巴的开口道:“明赫姐姐,刚才的话不要告诉旁人好不好?”   攸宁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哥哥们对她都很好,但这些话不好对他们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放心,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陆明赫指了指攸宁又指了指自己。   陆明赫出去后将门关好,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第1212章 落难王子   陆明赫的长相集合了陆家人明艳大气的优点,可此刻眼神陡然变冷,小小年纪便无端生出几分冷艳来。   若赵攸宁是一副清新淡,雅淡逸劲爽的水墨画,那陆明赫便是浓墨重彩绚丽多彩的颜料画。   各自不同,却有各自的美。   陆明赫握紧了拳头,好一个沐坤临,一个到大齐避难的落难王子,敢把主意打到攸宁身上。   攸宁身体本就不好,若被他扰的心猿意马,如何能成。   好在攸宁年纪小,尚不明确自己心意,还有可挽回的法子。   否则,那个沐坤临便着实该死。   陆明赫在说攸宁年纪小时,丝毫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只比她大半岁的小女娃。   很快,机会便来了。   方承启答应带她们去温泉山庄,倒是个让攸宁忘记沐坤临的好机会。   有些事啊,就是要把它扼杀在还没有冒出苗头的时候。   其实宫里也有温泉,是太上皇当年特意为太后娘娘引的。只是温泉在凤阙殿,如今是不大方便了。   但这都不是大问题,只要攸宁开口,皇后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问题是,她想出宫啊。   赵承宣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在宫里一大群宫女嬷嬷伺候着还生病了呢,到了宫外,如何能行。明赫虽然聪明,但自己也是个孩子。   不过,耐不过攸宁恳求,明赫也在一边儿帮着敲边鼓。   “皇兄,让玄参哥哥一同前往不就行了,玄参哥哥的医术皇兄还不放心?”陆明赫笑道。   一边儿的攸宁拼命点头:“是啊,皇兄,你就答应吧。”   虽然攸宁不想欠顾玄参太多人情,但和能出宫比起来,呃,还是先欠着吧,等她找到个机会再还。   赵承宣没办法,只能答应,不过,多提了个要求,让秋霜姑姑务必跟着。   秋霜姑姑是母后留下来专门照顾妹妹的,最是妥帖。有她在,他也能安心些。   “多谢皇兄。”二人齐齐行礼,然后便退下了。   待出了华清殿,两人这才高兴的跳了起来,欢呼声传到赵承宣耳中,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小丫头。   陆明赫心中有自己的盘算,玄参哥哥喜欢攸宁,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   她倒不是帮他,而是,有个比那个沐坤临体贴入微的在一旁照顾,攸宁很难不日久生情吧?   这就是书中所写的润物细无声吧?   对就是这样。   这一趟出宫可是不容易,要住好一阵子呢,攸宁要收拾东西,陆明赫也要收拾,便回了陆府准备。   “你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怎么突然要去温泉山庄了?”赵绾进来就看到女儿指挥着下人收拾行李。   “娘,我之前不是就和你说过吗,三哥要带我们去,您老人家贵人事忙,可不就给忘了吗?”陆明赫扶赵绾在太妃椅上坐下。   “攸宁身子不好,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前些日子生病,可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总怕这孩子……   唉!   “娘,攸宁她想去啊,我们总是拘着她,怕这个,怕那个,她不还是生病了?说不准,心情好了,病就彻底好了呢?”陆明赫趴在赵绾身上撒娇。 第1213章 替你说情   赵绾嗔了女儿一眼,几个孩子,就她会撒泼耍赖,跟她爹一个德行。   “好好看着点攸宁,别怂恿着她跑出去玩。”攸宁的身体,那是胎里带的毛病,哪有那么容易好。   这些年,全靠那些上好的药材吊着。这么小的孩子,糟了那么多罪,也真是可怜,多乖的孩子啊。   “知道了,反正娘现在就总嫌弃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不爱明赫了……”   “是谁敢不爱爹的小明赫啊……”陆玉庭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陆明赫听到爹爹的声音,小鹿似的从赵绾身上起来,朝陆玉庭冲去:“爹爹,娘都不爱明赫了,你快管管她啊。”   陆玉庭扶额:“这我可不敢管我,你觉得你爹的膝盖能禁得起夜晚的寒凉……”   赵绾瞪了陆玉庭一眼,当着孩子的面,瞎说八道什么呢。   “哼,你们都不爱明赫了,我找祖父祖母去。”   “好,好,好,爹爹爱你疼你还不成,待爹爹存了钱,给你娘买了礼物,好好替你说说情,行了?”陆玉庭摸着女儿的头,一脸的无奈。   几个孩子,就这个小丫头片子刁蛮。   “瞧你给惯的。”赵绾瞥了陆玉庭一眼。   这孩子主意大的很,再这么惯着,她什么不敢干。   陆玉庭点头示弱,一副求放过的表情,得,母女俩一个也惹不起。   “爹爹,我想要一队卫兵。”陆明赫道。   “你一个小丫头要卫兵做什么?”赵绾先不准了。   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功夫都是极好的,顶尖的高手,护着她没有问题。   陆家是后族,虽得皇上重用但还是很低调的,她一个小女娃出门带着卫兵还不被人说陆家势大,行事猖狂?   “爹爹……”陆明赫求助的看着陆玉庭。   其实,她今日回来这趟,可不是收拾行礼,要说衣服,宫里多的是,她的份例和攸宁是一样,一应开销,内务府都会准备好。   她今日回来就是和爹爹说卫兵的事的。   她本打算直接去找小叔的,但一想,小叔肯定被大哥三言两语一哄,什么都说了,迟早瞒不过爹爹,还不如自己说呢。   “你娘说的是,你一个小丫头有清泉姐妹护着,也有宫中护卫,要卫兵做什么?”   “那我不是要去温泉山庄小住吗,万一有什么需要买的,或者想爹爹娘亲了,也能有人跑个腿儿,送个信啊。”   “皇上会派御林军护卫,这事你不用操心。”   陆明赫眼见父亲不答应,眼珠一转,既然走正道行不通,那就走小路吧。   “哎呀,爹爹,你想啊,那御林军受的是朝廷俸禄,总为我们陆家人跑腿算怎么回事嘛,女儿虽被封了公主,但到底姓陆,您老人家好意思说,那我也不好意思啊,我指示陆家护卫没人说什么,可那是御林军,我使唤皇上才能使唤的人,我不是怕受不起吗,万一老天爷怪罪,那……”   “住口!”赵绾打住了女儿的话,越说越不像话。   就使唤个御林军,老天爷怪罪什么,这不是要她这个当娘的命吗? 第1214章 夫人贤惠   赵绾对这些神鬼之说特别信重,年轻的时候她也是神鬼不怕。   可自从传言当今皇上是能改天换命的天选之人。   而陆玉庭的命格正是因为皇上的出生,佛光普照,这才得以重生。   自那之后啊,赵绾是逢神便拜,见庙上香,感谢神明让夫君重生。   所以,陆明赫这话是真真的说到赵绾的软肋了。   陆明赫难得可怜巴巴的跟小可怜似的,努着嘴:“女儿闭嘴就是!”   赵绾看了女儿一眼,又对丈夫道:“她要护卫给她就是,啰啰嗦嗦的,明赫是太上皇钦封的公主,有护卫也正常。”   陆玉庭:……   是他啰啰嗦嗦吗,最开始不答应的不是她吗?   得,她们娘俩都对,有理村常住居民,说什么都是对的。   陆明赫得逞,狡黠一笑:“谢谢娘亲,谢谢爹爹,娘和爹爹最疼明赫了。”   赵绾没好气道:“小没良心的,刚才不是说娘不疼你了。”   “明赫错了,娘最疼明赫,娘最好,娘最美……”   赵绾:……   信你才怪,家里有一个满嘴没一句真话的还不够,又来一个,是要气死她才成。   陆明赫得了护卫,这才心满意足,陆玉庭慢悠悠的看了女儿一眼。   这丫头只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好好的突然要护卫,他得看着点。   平日进宫赵绾只让女儿带着清泉姐妹,不过,这次去温泉山庄,也让她带了两个嬷嬷。   小孩子行事没轻没重的,有人看着她也好放心。   最关键,这小丫头那日的话可真吓到她了。   陆玉庭看赵绾紧紧张张的,劝道:“温泉山庄又不远,不用带那么多人。”   赵绾哼道:“我这忙前忙后的倒有错了,还不是为了你的小祖宗。”   就她的性子,没人管着,不定野成什么样呢。   “是,是,是,夫人贤惠,为夫自愧不如。”   陆玉庭搂着赵绾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赵绾脸颊红霞满天,害羞的模样跟二八小姑娘似的。   “就你会甜言蜜语,信你才怪。”   “身在温柔乡,尝尽甜蜜滋味,说出的肺腑之言自然带了甜味。”   赵绾被陆玉庭说的越发脸红,趁着婢女们不注意,在他腰上快速的掐了下。   “有没有硌到手,不然,我脱了衣服给你掐。”   “……”   没脸没皮的,除了他也没谁了。   赵绾也没办法,谁让自己选了他呢。   “你就会哄我。”   “那你也哄哄我,我想听!”陆玉庭贴在赵绾耳边,笑的蛊惑人心。   赵绾在他手上拍了下:“谁像你脸皮那么厚。”   那些个下流话,她可说不出来。   陆玉庭被赵绾赶去了书房,不过,被他这么一捣乱,赵绾倒是没那么担心了。   陆玉庭安排的护卫里有一个是跟着他多年的暗卫,暗卫一旦转了明,便不能再做回暗卫了。   “冷锋,好好保护小姐,另外,看小姐最近都在忙什么,她年纪小,不懂事,你是陆家老人,该知道怎么做?”   “侯爷放心,属下明白,属下会护好小主子,凡事向侯爷汇报。”   “去吧!”陆玉庭淡淡道。   冷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里,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1215章 匆匆一瞥   赵攸宁是真的开心,对一个整天待在宫里的人来说,外面的天都更蓝些。   赵攸宁扒着马车的小小窗口,看着外面的世界,什么都觉得新鲜。   街上的路人,店铺,甚至是小贩的叫卖声都让她觉得充满活力。   明赫也看着窗外,不过,她并未像攸宁那般觉得稀奇。   虽然她也不算常出门,但去过的地方比攸宁多。   其实,外面的世界稀奇是真,但未必美好。   人的渴望不同,美好的东西也不同。爹爹说,这世上有许多丑陋的东西,但自己要给自己心中留一片美好。   陆明赫忽然看到一抹身影,是沐坤临。   他旁边的应该是他的同学,看样子,是国子监才散学不久。   明赫放下帘子时,沐坤临也看到她,虽然只是匆匆一瞥。   但沐坤临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毕竟,陆明赫那样的容貌,不会轻易认错。   “攸宁,”明赫突然叫攸宁。   “怎么了,明赫姐姐?”攸宁偏过头来,只是并未放下手中的帘子。   陆明赫伸手放下她那边的帘子:“此处是集市,人多眼杂,还是不要看了,我刚看到孙大人的女儿,还是莫要被人认出来了。”   攸宁一想,的确如此:“明赫姐姐说的是。”   若是被认出,必然是要过来打招呼的,街上人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那就不好了。   陆明赫笑了笑,神情放松了许多,看来,攸宁并没有看到沐坤临,好险好险。   她的小攸宁就是好骗,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   这个沐坤临也真是讨厌,在宫里能碰到就罢了,连出个宫都能碰到。   可这么好骗的攸宁,别人说什么她都信,那怎么能行呢,若是有天被人骗了,依她的性子,岂不是要难过死了。   “攸宁,”明赫开口。   “怎么了?”   “我刚骗你的,其实,刚才不是孙小姐,是看到了一家糕点铺子,怕你要吃,所以才不让你看。”   攸宁皱眉:“原来是这样啊,明赫姐姐真坏!”   “这就叫坏了?世上的坏人可多着呢,你呀,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以后得学聪明点。”陆明赫拿手指轻轻戳了戳攸宁的小脑门。   倒也不疼,只是痒痒的。   攸宁揉了揉脑门:“可是明赫姐姐不会骗我的啊,哥哥们也不会,父皇母后,外祖,舅舅,他们都不会骗我啊。”   “可是攸宁的世界还会有很多人啊,你要分清好人,坏人。”   “明赫姐姐说的是,不过,攸宁的身边都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陆明赫:……   坏人就在附近啊,傻孩子!   沐坤临看着缓缓离开的马车失神,瞧她刚才的模样分明是看到他了。   这位明赫公主虽不是皇上的嫡亲妹妹,却出自太后母族,极其得宠,在宫中口碑也极好。   最关键,她有位了不得的父亲大人,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但这位礼仪周全的明赫公主见了他似乎总带着……敌意。   对,就是敌意。   似乎很不喜他的靠近。 第1216章 人之常情   陆明赫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出行的阵仗够大的。   他看到有几位是公主宫中的侍卫,马车里应该还坐着福安公主吧?   沐坤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   刚才那么急匆匆的放下帘子,也许陆明赫不是讨厌他靠近,而是不喜他靠近赵攸宁。   也是,他一个落难王子,的确是配不上和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说话。   沐坤临眼神闪过一抹冷嘲,大概是看着同一个放向的时间太久,旁边的学子道:“沐兄在看什么?”   “无甚,刚才有只小鸟飞过!”沐坤临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小鸟?闹市中怎么会有小鸟?”那人不解。   “大抵是偷溜出来……迷路了吧,走吧,不是要去书社。”   ……   温泉山庄在京郊,是皇家的一处别院,虽然少有人过来住,但每日都有婆子打扫。   这次,听说宫里的贵人要来,内务府早早就派了人手过来帮忙,该整理的整理,该翻新的翻新,倒也不比宫里差。   赵攸宁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陆明赫倒不觉什么,只是攸宁体弱,用了膳后要休息会儿。   陆明赫倒不觉累,趁攸宁午睡,叫来了护卫。   “冷护卫!”   “属下在。”冷锋道。   “我爹爹让你来护卫我的周全,可见是极信任你。”   “侯爷看重是属下荣幸。”   陆明赫笑了笑,一派少女的天真:“我爹爹是让你看着我,不让我胡闹吧!”   冷锋道:“侯爷担忧公主安全也是人之常情。”   侯爷的几个孩子里,最宠爱的便是明赫公主。   “是啊,爹爹最是疼我的,不过,爹爹既然让你护卫我的周全,也是信你做事的能力,我虽年纪小,却也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我相信你能做好事。”   “但是,”陆明赫语气一顿:“我容不得人在曹营心在汉,你若要替我做事就只能认我一个主子,只能听我一个人的,哪怕是我爹爹也不行,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清楚了,明早到我院里报到,若你不来也不用担心,你还是我爹爹的护卫,是我陆家的护卫,就当这番话我从未说过,和以前并无差别。”   明赫公主请他过来,冷锋想到的是交代规矩,吩咐他事情,却没想到是让他做选择。   公主年纪小小,没想到如此不好糊弄。   “好了,回去考虑吧,我给你时间。”陆明赫也没有急眼,不紧不慢的。   待冷锋出去后清泉道:“公主要做什么,吩咐奴婢等便可,倒不必麻烦冷锋。”   清泉姐妹和冷锋是差不多时间入府的,之前也一同训练,倒也算是相熟。   冷锋是侯爷的人,十分看重,公主要冷锋在侯爷和公主之间选主子,只怕冷锋未必会选择公主。   “有些外面的事还是他们去办合适。”   “外面的事?”公主平日不是在宫中就是在陆家,外面没什么朋友的,哪里来的外面的事。   陆明赫看了清泉一眼:“你别担心,你家公主我是不会去做坏事,更不会被欺负。” 第1217章 亭亭玉立   攸宁喜欢沐坤临这件事连她身边的宫人都不知道。   毕竟攸宁平日对谁都好,对沐坤临在众人看来,也并无特别之处。   若她没有无意看到那本画册的话,她也许还不能确定。   这是攸宁的秘密,她自然不能随意告诉别人。   “公主神神秘秘的,有事都不和我们说了。”清溪道。   她们两个是陪着陆明赫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同。   “怎么不和你们说了,你们两个在我身边无可替代,这才让旁人去做外面的事,你们两个走了,我指示谁给我做事?”   清泉姐妹俩一听,高兴了,可不是吗,她们两个才是无可替代的,小姐离了她们可怎么办呀。   不行不行,不能离开。   下午在别院附近逛了会儿,用过晚膳后,嬷嬷过来说,温泉的汤水准备好了。   秋日的风不算狂,但还是有些凉的,攸宁身上披着藕荷色的披风,行走间,衣裙缓动,少女独有的婀娜。   这里的温泉比凤阙殿的更大,汤水氤氲,专门有宫人伺候她们更衣。   两个半大的小丫头挤在一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害羞,又好奇。   “明赫姐姐真好看。”攸宁感叹道。   其实,明赫姐姐只比她大半岁,可明赫姐姐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而她,还像个豆芽菜,这身材也差太远了。   “攸宁也好看!”   “还是姐姐好看。”攸宁羡慕道。   明赫姐姐什么都好,美丽的容貌,健康的身体,还那么聪明,她真羡慕明赫姐姐。   “妹妹好看,我就最喜欢妹妹这样的,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娘总说,攸宁妹妹这样的才是皇家公主该有的样子,说我空有个公主名头,好气人啊,按她那样说,她更不像公主,整日欺负我爹爹……”   陆明赫一副十分忧愁的模样。   攸宁掩嘴笑:“姑姑若是知道了,可要难过了。”   “反正攸宁妹妹不会出卖我,我才不怕呢!”陆明赫撩起一捧水,洒在攸宁身上。   攸宁也不甘示弱,也撩了陆明赫一身。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两人打打闹闹,无忧无虑的模样可真好。   不过,她们并没有泡太久,第一次泡温泉,若泡的太久对身体也不好,尤其,攸宁的身体不好,泡久了会头晕。   攸宁觉得不止这里的花更艳丽,连夜空中的星都更闪耀。   攸宁抬头看着星空,也不知父皇母后现在在哪里,应该还没有见到长姐吧?   母后说,最快也要明年春日才能到,那里离大齐很远。   见长姐一次不容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他们这样不远万里去看她。   其实,她也想和父皇母后一起去的,可想到自己的身体,还是算了,除了添乱,也做不了别的了。   大概,她这一生,再也见不到长姐了。   攸宁睁大了眼睛,拼命睁大,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了。   她要学会坚强,学会长大。   这个世界很大,而她的生命有限,她会很拼命的活着,因为,她想看的很多很美好,很美好的东西。 第1218章 恪守宫规   攸宁正在画册上画长姐的画像,她画了很多长姐,有时候觉得像,有时候又觉得不太像,她都快要忘记长姐的样子。   “公主,该喝药了。”芙蓉在门口道。   直到攸宁说进来,顾玄参才端着药进来。   顾玄参每日都要送好几次药,不过却是极守规矩,从不乱闯,次次要宫人通报。   公主越厚待于他,他便越要恪守宫规,这样……才不至于传出闲话。   “玄参哥哥。”   “秋天干燥,这方子我又调整了,攸宁妹妹若有夜里有口干,燥热的不适症状,记得告诉我,我再调整。”   “玄参哥哥坐啊!”攸宁看到他一直站着,便让他坐下。   “是!”顾玄参这才坐下。   不近不远的位置,能和赵攸宁近距离说话,又不会太远显得生非。   “玄参哥哥有玄仁哥哥的消息吗?”攸宁问道。   李玄仁是顾玄参的表兄,玄仁哥哥几年前去了边疆,这些年一直没有回京城。   她听宫人说玄仁哥哥喜欢长姐,为了长姐连世子都不做了。   顾玄参摇摇头,上次姑母生病,他去探望,听说姑丈已经向皇上请执旨改立世子了。   “也不知他有没有见到长姐,”攸宁一阵惆怅。   不过,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长姐已经成亲了。   “大概在表哥心里,便是不能见到,若能离长公主近些,他也是欢喜的。”   李玄仁苦恋长公主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顾玄参才会如此说。   “也许吧!”攸宁语气有些惆怅。   长姐出嫁时她还小,也不知道长姐喜不喜欢玄仁哥哥。   不过,现在这个答案也不重要了。   其实,有时候她也很羡慕长姐,敢想敢做,义无反顾。   她也想像长姐那般,可她却是没那个魄力,更没那么好的身体。   也不知道她……   攸宁低下头,眼底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顾玄参看攸宁表情不对,便道:“攸宁妹妹早些休息,若有不适,差人叫我即可。”   “有劳玄参哥哥了。”   顾玄参出了庭院,回头又看了眼房里亮着的灯,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手托腮坐在案前的样子。   她似乎总喜欢坐在窗前看外面,那一扇窗在大多数的时候成了她和外面唯一的方式。   她其实心里也想向长公主那般自由自在的吧?   她想离开皇宫,甚至离开京城。   只是她不敢,怕连累别人,怕爱她的人担忧,又怕自己的身体经不起颠簸之苦。   她其实身体不好,还因为她太过忧思,小小的脑子里承受了太多人的期许了。   她知道大家都担心她,所以,就乖乖听话,乖乖喝药,但其实她不想这样,她更羡慕不乖的明赫吧。   攸宁换了只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下面的宫人也习惯了,公主总是喜欢这样坐着,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可公主就是喜欢。   “公主,早些休息吧,时辰不早了。”秋霜提醒道。   “姑姑,我明日可以上山走一走吗?”   秋霜看着攸宁水汪汪的大眼睛,竟有些说不出拒绝话来。   “老奴明日给公主加件披风!”   攸宁眼神一亮:“多谢姑姑!”   “快些睡吧!” 第1219章 归命之期   攸宁乖乖上床躺好,安静又规矩的躺在那儿,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宫人过了会儿,熄了灯,值夜的宫女就在外间,只要公主有一点动静,她就能马上过去。   攸宁睁开了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她躺在那儿,为了不被发现甚至没有翻动一下身子。   其实,她常常会想,人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就像她现在这般吗?   她常常会失眠,但是连伺候她的宫人都不知道,因为她太厉害了,把她们都骗过了。   就像现在这样。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不过,仍没有睡着,脑海里描绘着沐坤临的样子。   他和她见过的人都不同,他的眼神很特别,带着一种浓浓的渴望,也可以说是求生欲。   攸宁看到那双眼睛便觉得自己找到了同伴,她也渴望活下来。   只是,她们要活下来的方式不同。   他在大齐避难,归家之途不知在何时。   而她每日喝药,归命之期不知在何时。   同样的未知,同样的渴望。   只是,他比她更勇敢。   从月兰到大齐,他走了那么长的路,听说路上还要防着哥哥派来的刺客,他居然坚持下来了。   她每次看到他,总觉得看到了无尽的希望。   ……   冷锋回了陆府,将陆明赫的话一字不漏的禀告了陆玉庭。   陆玉庭只是笑,他这个女儿啊,心眼可真是多,她这番话就是让冷锋说给他的吧。   这才多大,就不让他这个爹爹过问她的事了。   小丫头片子。   “罢了,以后不必向我回复,且按她吩咐做事。”   “是!”   冷锋出现在陆明赫院里时,陆明赫倒并不意外。   爹爹既然把冷锋给了她,自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而且,冷锋都是听爹爹的,只要爹爹不过问,让他不必向他回复即可。   如今,爹爹让人回来,便是让冷锋一心一意的替她做事。   现在才是可用之人了。   冷锋听到公主让他带人暗中注意月兰王子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都要向她汇报。   冷锋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秋高气爽,确实很适合爬山,毕竟,过些日子就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   郊外比城里气温稍低些,攸宁今日已经穿了两层的半身斗篷了。   如今是九月,到处都是菊花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攸宁采了不少,说是要回去做菊花茶,明赫说,还可以做菊花糕。   顾玄参也一同上山了,他背上背了个药篓子,顺便采些药回去。   一行人走的不算快,走走停停,在山腰的亭子上小憩了会儿。   芙蓉和春熙带了煮茶的小炉,将茶水温了后才给攸宁喝。   平日也不觉得茶水有多好喝,大抵是今日爬了山,渴了,竟觉得连茶水都如此香甜。   休息了会儿,继续前行,此山名唤凤鸣山,是京城附近的名山,秋日登高望远,今日天气好,来爬山的人不少。   不过,攸宁和明赫都带着面纱,并不担心被人认出。   不过,路过的行人,看二人举止仪态便知非凡人,不敢轻易上前,怕得罪了贵人。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上山?”攸宁问道。   “马上便是重阳,这京中多的是附庸风雅之人,我刚让清泉去打听,听说今日山上有诗会。”陆明赫笑道。 第1220章 飘逸出尘   攸宁今日一早才告诉她想爬山,她也来不及去打听,还是这一路上让清泉打听了些消息。   “诗会?”   “你喜欢?”   “喜欢,到时我们能去听吗?”攸宁巴巴道。   “能啊,怎么不能,他们在这里开,不就是让大家听的吗?”不让人听那些个京中才子才女的名声如何能传出去呢,岂不成了孤芳自赏。   “看来我们今日是来对了。”攸宁兴奋道:“我们继续上山吧,我休息够了。”攸宁兴奋道。   陆明赫打趣攸宁,说她像是一只刚飞出笼子的小傻鸟,到处都觉得稀奇,小心被老鹰叼走了。   当然,这话也只有明赫公主敢说,其他人谁敢说福安公主是小傻鸟啊,不想活了吗?   “我是小傻鸟,姐姐就是小狐狸!”这可不是她说的。   京中可是人人都说陆家是狐狸窝,姐姐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小狐狸。   “那我就吃了你这只小傻鸟。”   “姐姐,狐狸不是吃鸡的吗?”   “嗯,虽然小些,勉强塞牙缝吧。”   ……   攸宁累的气喘吁吁,却不想停下来歇,她想去看看诗会,谁让她运气好,赶上了呢。   陆明赫因为小时都住在山上,倒是走得惯山路,虽有些热,但并不觉得太累。   一路又歇了好几次,但因为出发的早,到山顶时,还不算太晚。   今日这凤鸣山可真是热闹啊,不但有诗会,还有菊花会。   山顶上有一家小饭庄,今日位置早预定完了。   清溪花了近十倍的银子才定下了一个位置,还是临时加的。   桌子不大,只能容下两位公主,不过没关系,她们上山时带了干粮,随便凑合一顿就可以。   攸宁一上山就被诗会吸引了,今日来参加诗会的大多是国子监的学生。   而攸宁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白衫的沐坤临,平日里看到他时,他不是穿着国子监的学服便是黑色的衣服,今日倒是少见他穿白色的。   没想到他穿白衫如此俊俏,多了些儒雅,飘逸出尘。   陆明赫也看到沐坤临了,攸宁眼睛都看直了,能不是他吗?   怎么哪哪都有他,她都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的。   穿了白衫就能装斯文了?   呵!   顾玄参顺着攸宁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正在作诗的沐坤临。   没想到沐王子才来大齐一年多,居然如此好文采了。   果真是好诗啊。   攸宁心里默念沐坤临的诗,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大抵注意到这边的目光,沐坤临也朝这边看过来,虽然陆明赫戴着面纱,但那双眼睛一看便是她。   看向他时眼角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他今日又怎么得罪她了?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吧。   “玄参哥哥,既然今日大家都这般好兴致,要不,你也做一首?”陆明赫道。   一个月兰国的小国落难王子,做两句诗很了不得吗?   赵攸宁也一脸期待的看着顾玄参,顾玄参笑道:“那我便凑个热闹,只是,若做的不好,两位妹妹可莫要笑我。”   “玄参哥哥莫要谦虚了。”再谦虚,黄花菜都凉了。   顾玄参清了清嗓子:“浅红淡白间深黄,簇簇新妆阵阵香。无限枝头好颜色,可怜开不为重阳。” 第1221章 不学无术   陆明赫点头,煞有介事:“玄参哥哥这诗很好,不过呀,可怜不为重阳开,我怎么听着郁郁寡欢的呢。”   赵攸宁也开口道:“我倒觉得后面两句很好,我很喜欢。”   这世上的事都未能尽如人意,人也是,花也是。   这可怜二字倒是妙。   “没想到玄参哥哥不但医术精湛,连诗也做得这么好。”赵攸宁道。   “让两位妹妹笑话了。”   陆明赫眨眨眼,朝二位拱拱手:“我才是被笑话那个呢,抱歉啊,抱歉,我不学无术已久,听不懂这么高深的诗,看来还是攸宁妹妹明白啊。”   赵攸宁笑:“姐姐又打趣人。”   “我可不敢了,我还是少说少错吧。”陆明赫连连摆手。   山顶的风光的确很好,这是攸宁第一次爬山,自然觉得慢慢的新奇。   原来站在山顶远眺的时候让人感觉到了人生的无限可能。   真好!   今日山顶很热闹,除了诗会,还有带着妻儿登高的游客。   清泉虽订了位置,但因为人比较多,上菜的速度特别慢。   不过,她们也不着急,上山本就带了许多东西,可以拿来垫垫。   平日里不觉得多好吃的东西,今日竟觉格外香甜。   “顾公子!”后面传出一道声音。   陆明赫看到坐在对面的攸宁一脸的惊喜,便知道是谁了。   就知道他对攸宁不安好心,就这点手段……呵!   不入流!   沐坤临看她们还戴着面纱,便知道她们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便叫了顾玄参的名字。   “沐公子!”顾玄参起身道。   “我在楼上订了间包厢,不如你们去楼上坐,我和我朋友下楼坐。”沐坤临道。   赵攸宁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我们坐这儿挺好。”   虽然小是小了点,破是破了点,又被小二安排到了店外面。   但是不要紧,风景好啊!   风里都是菊花的香味。   “这里来往的人颇多,还是坐楼上安全些。”沐坤临道。   顾玄参看向攸宁,点了点头,倒是颇为认同沐坤临的意见。   虽然他们今日出行也带了护卫,但攸宁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最终,他们换到了二楼的包厢,说是包厢,其实也极其简陋,不过,倒是雅致,墙面上有文人墨客的题词。   陆明赫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可心里对沐坤临的厌恶更加了一层。   她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打听清楚,否则,便不会让沐坤临和攸宁遇到了。   攸宁发现这包厢其实挺好,比如,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她们刚才的位置。   一群学子,围着一张破桌子,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可依旧谈笑风生,一派勃勃的少年之气,看着便让人心向往之。   陆明赫也注意到攸宁的目光,恨不得冲下去掀翻桌子。   那个人怎么那么讨厌呢。   顾玄参默默的喝茶,只觉得小店的茶格外清苦,也不知是什么茶。   店里的招牌菜多是平日吃不到野味,虽然菜上的慢,但味道还不错,别有一番滋味。   今日也不重什么规矩,大家同桌而席,因为菜是一个一个上,而且要等很久,所以,她们只能上一个吃一个,到最后一盘,才发现,所有的菜都被吃光了,一个不剩。 第1222章 泉眼无声   虽然太上皇继位后一直提倡节俭,不许奢侈浪费,但不浪费成今日这样的,着实少见了。   用过午膳,陆明赫让清泉去结账时才发现,她们的账已经被结过了。   陆明赫冷笑,可真会做人,不过几十两银子,就他出得起?   陆明赫对凤鸣山还是熟的,爹爹的师父就葬在凤鸣山,她每年都陪爹爹上山祭拜。   凤鸣山上还有几处隐匿的风光旁人是不知道的,只有她和哥哥知道。   既然已经带攸宁上山了,那一定要好好带她玩玩。   陆明赫也希望离那个沐坤临远些,省得他总是在攸宁眼前晃着,越发让攸宁忘不了她。   “这是……泉眼?”攸宁第一次看到泉眼,越发好奇。   “是,这水甘甜着呢,你尝尝?”陆明赫让人把水囊拿来,装了半袋水。   “真的?”   “你尝尝就知道了。”   “真甜!”   陆明赫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哈哈笑了,其实呀,也没多甜,这大抵就是传说的心里甜吃什么都甜。   正好,旁边有几块石头,她们也好坐下来休息会儿。   赵攸宁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画面,一直盯着那泉眼。   “这便是诗里说的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写的可真好。”赵攸宁忍不住赞道。   “明赫姐姐,我想作画。”   自从三哥送了她画本和笔之后,她平日里总带着,方便作画。   等画好了,回去看着这些便能画出一副更好的,这样画出的画才真实。   “想画就画,反正有的是时间。”本来就是陪攸宁出来散心的,自然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凤鸣山她来过很多次了,对她来说,什么都无甚稀奇。   攸宁在作画时,顾玄参便去了附近采药,刚才过来时他便在附近发现了几株罕见的药草。   这些药草性温,正好,可以用来给攸宁入药。   陆明赫在一边陪着,芙蓉在旁边支起小炉子给两位公主煮茶。   虽然泉眼里的水是好喝,但也不敢让福安公主多喝,这么冷的水,万一生病了,那可怎么办。   陆明赫看到芙蓉煮茶,打趣道:“若再打些野味,咱们是不是就能在这里野餐了。”   “姐姐这个主意好,我还没在外面烤过野味呢。”赵攸宁兴奋道。   小姨之前倒是带着她在宫里打猎,吃过御花园里的鲤鱼,还有御花园养的小兔子,小鸡,小鸟……   当然,她其实知道,那些都是小姨从外面捉来,故意从外面抓来的。   不过,她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哄她开心,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公主想吃野味的话,奴婢去打。”清泉道。   说实话,中午的菜太少了都没吃饱。   一边煮茶的芙蓉也跟着点头,她中午也没吃饱。   “那……去吧!”陆明赫笑道。   大家都这么期待,她也不能让人失望啊。   “那奴婢就去了。”清泉跃跃欲试。   刚才她就发现了只野鸡,馋的流口水呢。   “清溪也一起去吧,今天可就看你们两个了。”陆明赫笑道。   陆明赫发现攸宁不时的朝她看,嘴角还带着迷之微笑。   “妹妹,你总看我做什么,不会迷上我了吧?” 第1223章 你别过来   “是啊,明赫姐姐把我迷的不要不要的。”赵攸宁顺着她的话打趣。   “那我可得卯足了劲让自己更美点,让我们的攸宁眼里只有我。”陆明赫甩了甩头,做了个抛媚眼的动作。   可是下一瞬,陆明赫脸色顿变:“攸宁。”   然后突然把攸宁推开了去。   攸宁身子一个趔趄,朝旁边倒去,而陆明赫却吃痛一声。   攸宁这才注意到,明赫姐姐脚下竟是一条蛇。   而明赫的样子,明显被蛇咬了。   “明赫姐姐……”   陆明赫蹙着眉头:“你别过来!”   “公主……”   芙蓉也看到了,明赫公主脚下踩着一条蛇。   “快拿块石头过来,砸死它!”陆明赫忍着疼道。   她快气死了,该死的臭蛇跑出来捣乱,可惜,力气太小了,她不敢乱扭,怕它跑了。   竟然还敢咬她,看她踩不死它,一会儿把它烤了吃。   芙蓉吓的也有点腿软,哆哆嗦嗦的去找石头,大的搬不动,小的又一时找不到。   攸宁倒是从地上捡了一块,胆胆怯怯的要过去。   明赫急的摇头:“你别过来,站着别动。”   万一这蛇丧心病狂,咬完她再咬攸宁怎么办。   “可是蛇……”   “你放心,它咬了我一口,我也踩着它,等芙蓉搬了石头过来就可以砸死它了。”   芙蓉跑过去接过攸宁的石头:“公主,让奴婢来。”   其实石头也没多大,可芙蓉双手举着,明显的害怕。   主要是蛇这这种动物,阴森森的,确实害怕。   攸宁看到沐坤临一行人的时候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沐王子,你,你,快救救明赫姐姐。”   “出了什么事?”   陆明赫没法转身,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她听到了沐坤临的声音。   “明赫姐姐被蛇咬了。”赵攸宁着急道。   沐坤临走过去,果然,看到陆明赫脚下踩着一条蛇,两只脚踩着,很是狼狈。   他弯腰,掐住蛇七寸:“抬脚吧,没事了。”   陆明赫这才颇困难的后退一步,松开脚。   不过,因为脚腕被蛇咬了,脚步踉跄了下。   沐坤临下意识的伸手去扶:“没事吧?”   陆明赫挣开他的手:“我没事。”   “这蛇可能有毒,你不要乱动。”   “我当然知道这蛇有毒。”陆明赫语气很淡,但明显的排斥,不喜他的靠近。   赵攸宁扶住明赫:“明赫姐姐,没事吧。”   “我没事,”然后低头小声对攸宁道:“我这会儿有点晕,你扶我坐会儿,清泉带了解毒丸,一会儿她回来,我吃了就没事。”   “真的?”攸宁有点怕。   “真没事,在山里被蛇咬很正常。”陆明赫笑着安慰。   陆明赫比攸宁高,再加上攸宁比旁人都瘦,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扶的住明赫。   习武之人耳朵尖的很,沐坤临自然听到那句,头晕。   被蛇咬,中毒头晕,这是正常症状,不过,也不能忽视。   沐坤临从另一边扶住陆明赫道:“我来吧!”   陆明赫虽不愿,可也不想让攸宁看出端倪,指了指前面的石头道:“我坐那儿就好。” 第1224章 关心则乱   沐坤临点了点头,扶她坐下,攸宁担心的不得了:“明赫姐姐,你伤在哪?”   陆明赫拉了拉裙角,盖住脚:“没事了。”   “姐姐都是为了救我。”要是她不在这儿画画就好了。   “我是姐姐呀,这都是应该的,若是大姐姐在这儿,我才不管呢。”陆明赫语气轻松。   赵攸宁使劲忍着眼泪,还是吧嗒一下从眼眶里流出来,连忙拿帕子擦干了。   陆明赫岔开话题:“那蛇呢?”   “好像……丢了。”攸宁下意识去看沐坤临。   刚才是他抓的蛇。   “丢哪了,一会儿我要让清泉烤了吃。”   吓的腿软的芙蓉道:“公主,在,在那儿呢。”   “公主好兴致!”沐坤临淡淡出声。   被蛇咬了,还在想着吃蛇肉,也是少见。   “我和姐姐要在这里烤野味,沐王子要留下一起吗?”赵攸宁道。   刚才他借包厢给她们,又救了明赫姐姐,算是谢礼吧。   “今日多谢沐王子,改日我定让哥哥亲自登门拜谢。”陆明赫抬头,看似在笑,只是眼底却没有笑容。   沐坤临听出她话中之意,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举手之劳,公主不必客气,还有同学在等着我,不好让他们多等,在下告辞。”沐坤临拱手道。   他是和同学一起的,也该过去了。   “那就不打扰了,今日多谢沐王子。”   “多谢。”陆明赫再次致谢。   待沐坤临离开,攸宁才道:“明赫姐姐是……讨厌沐王子吗?”   “怎么会,我和他不熟,谈不上讨厌,只是,他到底是外男,总归不太方便。”   赵攸宁点点头:“姐姐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放心,我们两个欠的人情呀自有哥哥们还,谁让我们年纪小呢,别担心,没事。”   清泉姐妹很快回来,听说陆明赫被蛇咬了,吓的不轻,早知道,她们就该留下一个,保护公主。   “伤口都发紫了。”清泉心疼道。   “都吃了解毒丸了,一会儿就没事了。”陆明赫笑道。   她们两个再念叨下去,攸宁又要掉眼泪了。   “公主还是莫要走动。”毒素未清理前,若是走动会让毒素扩散的。   “知道了,你们快去将这些东西烤了,我们可是等着吃呢。”   顾玄参回来时猎物差不多烤好了,他也听说明赫受伤之事。   他刚才采的药草里就有驱毒的药草,就是在三皇子送他那本毒经上看到的。   没想到,凤鸣山上竟会有这种罕见的解毒药草,真是不虚此行。   顾玄参将药草在石块上捣碎,敷在伤处:“明赫妹妹觉得如何?”   “凉凉的,挺舒服的,感觉伤处没有那么涨了。”   其实被蛇咬还是挺疼的,只是,她刚才怕攸宁难过,一直忍着。   “那便是有效果了。”   “玄参哥哥真是天才,这药草比我爹爹的解毒丸好用,等回去了,我可得好好笑话他。”陆明赫笑容爽朗。   “不敢,不敢,太师的解毒丸对这种毒着实是大材小用,而且,解毒丸有调养身体之效,是这个药草所不能及。”顾玄参连忙道。   如果说当朝太傅是万千学子顶礼膜拜的神,那太师大人就是年轻官员肃然起敬的王,虽未加冕,却受人敬仰。 第1225章 花香四溢   虽然受了场惊吓,但一顿野味让大家的五脏庙得到了安慰。   这场惊吓来的快,去的也快。   所以,也算是不虚此行,让人难忘。   待回到别院,天差不多要黑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便都回了各自的院子。   攸宁很累,但却睡不着。   刚洗了澡,头发已经擦的八九成干,长长的头发散着,坐在那儿格外的安静。   别院就在山间,景色颇好,这山间古木青翠,山间除了菊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被风吹动,花香四溢。   所有的生命都是鲜活的,每一个都是不可替代的。   攸宁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种不知该如何诉说的挫败感。   好像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而她呢,处处都要人保护。   就像今日,若不是明赫姐姐,被蛇咬的就是她。   以她的身体,说不定这条小命就没了。   赵攸宁手托着腮,情绪有些低落。   “公主早些休息吧,外面变天了,开始落雨了。”   攸宁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场秋雨后,天气就会越来越冷了。”   攸宁乖乖上床,并没有让宫人们担心,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   雨水敲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攸宁的心随着这有节奏的雨滴声,渐渐安静,慢慢睡去。   一场秋雨,让山里的温度骤降,攸宁已经穿上了夹袄,包裹的很严实。   秋霜本打算在屋里放炭盆的,被顾玄参阻止了,冬日将近,天气会越来越冷,太早放炭盆,反倒让身体和外界失去了天然的感知,越容易生病。   秋霜这才作罢,便给攸宁多加了衣服。   陆明赫的衣服大多是宫中尚衣局制的,样式和攸宁的差不多,看到攸宁穿的厚厚的,自己也换上了同款的夹袄。   两人关系越发亲密,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首饰,甚至晚上也要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当然,天气好的时候陆明赫也会偷偷带攸宁出去玩。   她胆子大,又有清泉姐妹跟着,没人拘束,越是无法无天。   秋霜其实发现了明赫带攸宁出去,只是,看着公主那么高兴,舍不得扫了她的兴。   小公主的每一日都比旁人更难,更痛苦,就让她高兴些吧。   回了宫后,又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呢。   “哇,我们攸宁真厉害,这只野鸡可是你亲自抓到的。”   “明赫姐姐,这只看着像是附近农户养的,不像野鸡。”攸宁发现这野鸡也太好猎了吧。   而且,一股脑的出来这么多只。   “是吗?我看着就是野鸡啊。”陆明赫打着哈哈。   “是吗?”   “是啊!”陆明赫看向清泉。   这丫头,办事不牢靠啊,竟被攸宁认出来了。   “那真是稀奇了,这野鸡格外肥硕,傻头傻脑的,我们又能美餐一顿了。”攸宁附和点头,但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你这小丫头,学坏了。”陆明赫索性也不瞒了。   “明赫姐姐才坏,总是变着法的骗我。”   “所以攸宁变聪明了啊,看来这法子顶顶有用。”   “哪个杀千刀的每日来偷我的鸡,别让我抓到她……”   “明赫姐姐……”   “快跑啊!” 第1226章 一飞冲天   陆明赫拉起攸宁的手就跑,后面清泉一脸懵,公主这又玩什么,这些鸡可是她从农户那里买的,不是偷的。   不过,听着那妇人的叫骂还是有些害怕,跑吧。   赵攸宁跑的气喘吁吁,抹着头上的汗:“明赫……姐姐,没,没追来吧?”   “放心,我们逃了。”   攸宁不放心的往后看了眼,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不过,好刺激啊。”   攸宁小脸跑的通红,不过,眼睛里却亮晶晶的,闪着光彩。   “那下次我们去村里偷只山羊,让秋霜姑姑给我们烤羊腿,这样也算我们到过草原了?”   攸宁点头:“是啊,可是不会被发现吧。”   “发现啊,那到时我就把攸宁妹妹推出来,告诉她,这是大齐福安公主,尔等刁民还不赶快叩拜。”陆明赫清了清嗓子道。   “姐姐太坏了。”   “做坏事不留名,大恩不言谢了。”   说完,大家又是一阵笑。   秋霜说小公主脸上有了笑,眼里有了光,也许,也许宫外的生活更适合她。   宫里虽好,但却像一个笼子,禁锢了人的自由。   许多规矩不得不守,许多责任不得不负,在宫里她是福安公主,出了宫她才是赵攸宁。   可小公主的身体,又得金贵的养着,这自由便又有了一份限制。   顾公子……   公主的婚事不是她一个奴婢的去操心的,不过,当年皇后娘娘和顾夫人也是提过的,而且顾公子对公主的好,她也是看在眼里。   也不知皇后娘娘何时能回京。   赵攸宁在宫里众星捧月的没有长一点肉,这才出宫一个多月,小脸倒是终于有点肉了。   当然,也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羊腿。   不过,不是偷来的,是顾玄参听说后买的。   天气冷了,吃羊肉好,除了烤羊腿,她们还喝了羊汤,吃了涮羊肉。   日子悠闲又自在的日子,陆明赫是非常满意,时不时的就有人送吃的,喝的,玩的,最关键,攸宁已经很久没有来得及想那个沐坤临了。   ……   沐坤临从宫里搬了出去,他入国子监读书有段时间,认识了不少朋友,对京城也熟悉了,他毕竟不是皇族,身为外男,总住在宫中,也是不妥。   “住在宫外总是不大安全,这样,朕派一队护卫保护你。”赵承宣道。   沐坤临是来大齐避难的,到现在他那个哥哥还时不时不远千里的派人杀他,这才一直住在宫中。   这要是万一出现意外,倒不是不好交代,而是,一个年轻的生命,明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很危险,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皇上,沐坤临来大齐两年多,幸得皇上庇护,感恩不尽,但,未来路,我想自己走。”   他总不能一直靠着大齐庇护活下去,他终有一日是要回去的,迟早要面对这一切。   “沐王子来大齐学习,这些都是朕该做的,沐王子无需客气。”   “多谢皇上好意,小王会保护好自己。”沐坤临行礼道谢。   沐坤临出了华清殿春生给赵承宣添了热茶道:“这位沐王子倒是个有骨气的。”   “他如今年纪尚小,待羽翼丰满,迟早要回去的。”   沐坤临非池中之物,将来终要一飞冲天的。 第1227章 快快乐乐   时间如流水一般,潺潺而过,转眼跌进冬月,攸宁出宫休养了两个多月,终是要回宫了。   攸宁很是不舍,回了宫,很快就是新年了,她大概不会有出宫的机会了。   毕竟,她也不想给哥哥们添乱。   可是,她好不容易感觉到天那么蓝,空气那么好,就又要回去了。   攸宁手托腮,坐在窗前,重重叹了口气。   “公主长吁短叹一早上了,喝口热茶吧!”芙蓉把热茶放在攸宁手边。   “芙蓉,你是多大进宫的。”攸宁突然道。   “好像是六岁!”   “那你还记得宫外的事吗?”   “记得不大多了……”都是些不好的记忆,她宁愿忘了。   她最大的噩梦就是回到从前了。   “外面……好吗?”攸宁第一次开口问芙蓉过去的事。   “外面很好,但奴婢还是觉得宫里好。”芙蓉笑道,眼里尽是温柔,一看就不是撒谎。   她还是喜欢宫里,吃得饱,穿得暖,关键,公主对宫人们好,是她遇到最好的人。   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公主长命百岁,这样,她就能一辈子伺候公主了。   “什么意思?”攸宁不太明白她的话。   “公主,奴婢觉得,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天还是那方天,日还是那个日,但人心就不同了,奴婢觉得现在就很好,奴婢能伺候公主,看着公主好,奴婢每日都很开心。”   “芙蓉,你过去过得不好吗?”   “也不算不好,奴婢记得奴婢家境还算殷实,爹爹读过书,认得字,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日子还过得去,只是,奴婢的娘去的早,继母进门后奴婢的日子便不好过了,奴婢是被继母卖进宫的……”   那时继母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宫里要一批清白人家的姑娘,最好是识字的,年龄也要相仿,是到宫里伺候贵人的,以后前程无限。   最关键,给的银子多。她就是这样被卖进宫的。   初进宫时她也很害怕,很难过。   后来,慢慢的她明白了,这是她的造化,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芙蓉没再往下说,但攸宁也差不多猜到了。   “那你……想你爹爹吗?”攸宁道。   她很久没见父皇母后,是真的很想他们,已经是冬天了,也不知他们在外有没有穿厚衣服,冷不冷。   “不想,奴婢都忘记他长什么样了。”芙蓉笑了笑,面上没什么悲伤。   大抵,他们的父女缘分就那么多,她更喜欢现在。   “芙蓉你看,老天对我们都是很好的,它会让我们都心想事成的。”攸宁端着茶,看着窗外。   公主的笑容真好看,浅浅的两个梨涡,像是能溢出蜜一般,看到公主笑,所有的烦恼都没了。   芙蓉点点头,公主说的是,她们都会心想事成,公主也会长命百岁。   攸宁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几只麻雀在吃她早上撒的谷子,叽叽喳喳的,更添了几分生气。   她也会心想事成的吧?   就像小鸟能吃到谷子,就像芙蓉可以脱离继母虐待,也许有一天,她也可以不用喝药,不用拖累别人,每日快快乐乐。 第1228章 自己作主   “攸宁……”陆明赫突然出现在窗户下。   “明赫姐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赵攸宁一下从椅子上起来。   这两日明赫姐姐不在,她着实也有些闷,明赫姐姐总能找到好玩的,她不在,也没人带她玩。   “我不过两日不在,你怎么瞧着可怜巴巴的。”陆明赫已经从门口进来了。   祖母寿辰,她不得不回去,只在家待了一夜便赶回来了。   “明赫姐姐,皇兄明日便要派人接我回宫了。”赵攸宁语气有着淡淡的惆怅。   “回宫,呃,我们的确该回宫了,因为马上就是我们攸宁的十三岁生辰了,皇上必然是要大办的。”陆明赫唇瓣噙着淡淡的笑。   “每年生日都差不多。”   “虽然差不多,但还是可以期待下嘛,能收礼物当然开心了。”陆明赫上次过生日就收了不少礼物。   不说平日的赏赐,就每年生日的礼物就足够她成为个小富婆了。   “好像也是。”   第二日一早,皇上就派了人来接,攸宁纵然依依不舍,可也不想让皇兄担心。   回了宫,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日复一日,毫无波澜。   最关键,连最后那抹期待也没有了。   攸宁在回宫的第五日才知道,沐坤临搬出宫了,怪不得,她再也见不到他从那条路经过。   那一日,赵攸宁坐在凉亭里,看着夜幕一点点暗下,芙蓉手中提着的灯笼在风中晃动。   “公主,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吧!”灯笼光影被她踩在脚下,一步一步,不算远,攸宁却觉得格外漫长。   是了,他是月兰国的王子,不但要搬出宫去,将来还要回月兰。   也许,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仿佛,未来长长的日子没有了期待。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姗姗而来,而大雪这日,攸宁病了。   福安公主的十三岁生辰是在病中度过的,本来是要热热闹闹的办的,可惜,攸宁生病了。   “皇兄,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她知道皇兄很忙,忙起来的时候甚至没有时间去看望小公主,却要日日操心她。   “怎么会,母后出京前给你留了生辰礼物。”   “真的?”   赵承宣点头,把盒子递给攸宁:“打开看看?”   攸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张纸,再打开,攸宁眼睛亮了一瞬:“是……地契?”   “是,这是攸宁的公主府,从你十岁时便开始修建,如今终于建好,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搬进公主府了。”   “真的吗?我可以?”   其实,长姐和皇兄在她这个年纪早有自己府邸,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从未敢想,从不敢提。   没想到,母后也替她准备了。   她真的,很开心。   “当然,所以,要快快养好身体。”   攸宁收到了很多礼物,都很贵重,可她最喜欢母后为她准备的公主府。   这是不是代表,她长大了,不再是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小公主,而是,可以自己作主的赵攸宁,真正的福安公主了。 第1229章 危言耸听   凤阙殿   “皇上,攸宁的身体真的如太医说的那般吗?”苏婉茵声音有些哽咽。   当了母亲之后,就更听不得这些了。   五年?攸宁才多大,怎么会只剩下五年。   “那群太医危言耸听,玄参一定会有办法的。”赵承宣虽是这样说,可他心里也并无把握。   他很清楚,妹妹的病是胎里带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攸宁的身体全靠上好的药材吊着,这几次发病一次比一次严重,太医也束手无策了。   若不是她自己求生意念强,换个意志不坚定的,只怕早扛不过去了。   攸宁和玄参的亲事未定下也是因为母后担心攸宁的身体,不想亏欠了顾家。   而玄参入宫,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顾家的态度。   只是……   顾玄参已经连着好几日未好好休息,太医说的没错,攸宁体弱,气血两亏,不是长寿之相。   而且,她这样的身体亦是不适合结婚生子的。   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应该是可以找到改变她体质的良药。   他试了很多种方法,可还是没有效果。   她甚至比上一次病的更重了。   是他医术不精,没有做到当年向太后娘娘承诺之事,是他废物。   顾玄参不敢去见攸宁,他的信誓旦旦成了可笑的谎言。   攸宁这次生病,击垮的其实是他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念。   顾玄参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三日了,从攸宁清醒过来后,他便再没进过宫。   这几日都是他母亲许璐在宫中照顾攸宁。   许璐从宫中回来,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少爷还没出来吗?”   下人摇头:“没有!”   “玄参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都是跟那糟老头子学的,他小时多开朗。”顾昭华气吼吼道。   儿子越是这样,他越是不知道该怎么打,若是换了老大该这样闹脾气,他早打死他了。   许璐嗔了顾昭华一眼:“你能不能闭嘴。”   都多少年过去了,他只要一想起来便要说师父的不是,真想把他嘴巴缝起来。   “长嘴巴不就是说话的吗,他把我儿子教成这浑浑噩噩的模样,我还说不得了。”顾昭华不满道。   文绪那个糟老头子,真是太坏了,若不是,若不是看在妻儿份上,他早打死他了。   “你信不信你再说一句,我立刻带着儿子回药王谷再不回来。”   顾昭华捂着嘴巴,不吭声了,因为他信。   许璐叹了口气,起身出了房间,顾昭华连忙追上:“你去哪?”   说完,想到许璐不让他说话,立刻捂着嘴巴。   “我能去哪,看看儿子。”   屋里的灯亮着,顾玄参坐在书案前,案子上,地上,到处都是书,顾玄参头发凌乱,衣服也是皱巴巴的,连有人进屋也没有察觉。   “玄参……”许璐轻轻叫了一声。   过了许久,顾玄参才低低出声:“儿没用,学了这么多年医,依旧救不了攸宁妹妹,儿真的没用。”   最后四个字如泣如诉,带着一抹绝望。   “玄参,你难道要这般轻易认命了不成?”许璐缓缓走到顾玄参身后。 第1230章 不能认命   许璐的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然后抬手将他的头发理顺。   “是儿子太没用了。”   “玄参,任何人都可以认命,唯有我们做医者的,不能认命,大夫本就是要从阎罗王手里夺人,怎么能轻易认命呢。”   许璐的话落,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顾玄参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直到,他听到了关门声。   他知道,是母亲离开了。   ……   顾玄参第二日推开房门,吩咐院里的小厮:“备水,我要沐浴。”   许璐听说小少爷来给她请安时便知道,儿子想通了,看来,昨日的话,他听进去了。   “儿子给娘请安。”顾玄参行礼道。   “娘听说你前两日病了,如今看来是大好了。”许璐笑道。   顾玄参知道娘这是在给他面子,便顺着话道:“让娘忧心了,儿告假多日,未去宫中当值,一会儿便要进宫了,过来给娘说一声。”   “去吧,好好当值。”许璐没用多说。   儿子是明白人,他自己会想明白。   他选的路很苦,但这是他自己选的,谁都帮不了他。   顾玄参给攸宁送药时,宫人和往日并无异样,仿若,他前几日一直在一般。   攸宁在屋里还穿的厚厚的,头发随意散在脑后,额上戴着抹额,脸色惨白如纸,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回的肉又还回去了。   只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透明亮,如一汪清泉。   “我听说前几日玄参哥哥也病了,如今可好了?”攸宁声音细细弱弱的,明显中气不足。   “劳攸宁妹妹惦记,已经大好了。”顾玄参笑道。   芙蓉接过他手中的药给攸宁端了过去,攸宁面不改色的喝下,自己拿帕子沾了沾唇角。   “我这一病可把大家都累坏了,玄参哥哥也要多注意身体。”攸宁笑着安慰。   自己病的浑浑噩噩还不忘劝别人注意身体,也真有她的。   “是!”顾玄参恭敬道。   “玄参哥哥,”赵攸宁再次开口:“旁人都不告诉我,我知道玄参哥哥不会骗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赵攸宁的眼神很平静,语调也没有起伏,有种无悲无喜的平静。   “怎么会,攸宁妹妹身体虽不好,可也不至如此。”   “是吗?”攸宁笑了笑,只是那抹笑容十分惨淡:“连玄参哥哥也不和我说实话了吗?”   “我会治好你,我一定会的。”顾玄参语气有些急,但十分坚定。   “看来是真的了。”攸宁又笑了笑。   那时她病的昏昏沉沉,听到了太医和皇兄的话。   她听到皇兄摔了茶盏。   她从未看到皇兄发过火。   醒来后,她也不确定那是自己做梦,还是真的。   可她注意到茶盏。   虽然看着和以前那套差不多,但还是有些不同的。   看来,是真的。   如今玄参哥哥的话更证实了。   “攸宁妹妹,”顾玄参变了脸色。   “其实你们不用瞒着我,我真的没事,我出生之时太医便说我会早夭,但我不是一样活了这么多年,我会努力的活,你们都这么好,我舍不得离开的呀。” 第1231章 格外漫长   攸宁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唇角带着笑,虽然苍白无力,但又透着一股倔强。   这么多人都在想办法让她活,她怎么能自己放弃呢。   不能呀。   哪怕是窗外的风景,她也看不腻呢。   “我会陪着攸宁妹妹的。”   连攸宁都不认命,他身为医者,怎么能自怨自艾,他可真蠢。   攸宁弯了弯唇角,颊畔浮起的酒窝,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黑白分明的眼眸轻轻荡着波光,像极了燎原的星火。   “谢谢玄参哥哥,我相信你的,你可一定要让我活得久一点。”   ……   这一年的冬天对攸宁来说,格外漫长,因为整个冬天,她都没有走出内殿。   她身体适应了房间的温度,外面太冷,如果贸然出去,身体要适应两种环境,于她病情不利。   这场病,几乎要了攸宁半条命。   她开始想念外面蓝天,甚至外面的风,   她再没有见过沐坤临,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就好像,她的世界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她生辰时,他倒是送了礼物,她是后来百无聊赖之时在礼单上看到的。   是一套画笔。   和大齐的笔有所不同,应该是他亲手做的吧。   攸宁让匠人照着做了一套,将沐坤临送的那一套悄悄收起。   今年的宫宴,攸宁没有参加,她在宫里听到了外面的鞭炮声,还有烟花。   虽然隔着窗户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一定很美。   已经是元日了,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吧。   攸宁知道春天真的来了,是陆明赫为她带来的第一束迎春花。   黄色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攸宁很喜欢。   春天已经来了,天气一天天变暖,她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她仿佛能感觉到花园里的花香了。   攸宁身上的夹袄换成了单衫,便是在房间里也能闻到外面的花香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时隔三个多月,攸宁终于走出了房间。   “可真美啊。”攸宁低头轻轻嗅着花香。   她在亭子里坐了许久,看着满园的花,路过的人,一切都生机勃勃。   只是,一直到太阳偏西,她也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也是,他已经搬出宫了,怎么会从这里路过呢。   是她自己太傻了。   “公主,起风了,该回去了。”芙蓉给赵攸宁披上了薄披风。   攸宁回来时,方承启正坐在她宫里喝茶:“妹妹今日气色看着好多了。”   “大概是春日万物复苏,我这个小病鬼也跟着复苏了吧。”攸宁开着玩笑。   方承启听到攸宁小病鬼三个字,心里像是被扎了下似的。   “明日是上巳节,想不想出去走走?”方承启放下杯子道。   “上巳节?我真的可以去吗?”她听说过上巳节,但是还从未去过呢。   听说在清水河畔,十分热闹,还有十里桃花,那日,京城里年轻的男女都会到清水河畔踏青,十分热闹。   “怎么,还想躲在宫里装病呢?我刚从皇兄那里过来,皇兄已经让钦天监选吉日,马上要搬进公主府,到时可没人替你操心,万事都要你自己做主了。”方承启笑道。   若真的找不到根治的良药,倒不如让她活的快快乐乐。   她想飞,就飞吧。   去做喜欢的事。 第1232章 心仪之人   “搬进公主府?真的?”攸宁觉得今日这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她都不敢相信了。   她还以为皇兄不会同意她这么快搬进公主府。   毕竟,她身体才刚养好。   “不然呢,我们几个可都是早早的就立府,自己处理府中事宜,你自然不能偷懒。”方承启在妹妹脸上捏了捏。   “谢谢三哥哥。”攸宁知道,哥哥们都是为了她好。   她生病这段时间,可把哥哥们忙坏了,听说小舅舅把说她活不过十八岁的太医给打了。   被外祖押着亲自去了太医府上赔罪。   她以后的身体可得争气点。   攸宁这一晚,激动的有些睡不着觉了,叫了好几次芙蓉,问她有没有把明日的衣服准备好了。   芙蓉暗自笑,幸好呀,她们伺候在公主身边已久,不然,公主这般样子,还真会让人以为是要去见心上人呢。   攸宁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早早的用过早膳,梳洗打扮好,头饰不是很复杂,一身天青色的衣裙,清丽秀美。即便是如此淡雅简单的衣裙也难掩通身的贵气。   因为人多,马车不能到里面,只能停在大路边,接下来的一小段路得走过去。   攸宁和明赫都没有戴面纱,今日全京城差不多年纪的贵女和郎君都在这里了,许多大家都见过面。   所以,也用不着戴面纱。   而且,今日还有个习俗,便是在今日碰到心仪之人,可送花给对方,如果对方接了,那便表示心意相通。   当然,这种心意相通一般都是认识许久,两家已经默许。   攸宁不常出现,许多人都不认得,但陆明赫大家都是知道的。   父亲是当朝太师,母亲是大齐长公主,陆家如今居世家之首,而陆明赫又是唯一一位异姓公主,备受瞩目。   才一到便有不少贵女过来行礼,陆明赫自然要介绍攸宁:“这位是福安公主。”   其实有些人已经猜出来了,传说明赫公主和福安公主形影不离,十分亲厚,能让明赫公主如此的,也唯有福安公主了。   “明赫姐姐,你看这里,茵茵绿草,灼灼桃林,清清河水,袅袅炊烟,书中说的仙境也不过如此。”   “妹妹这话我喜欢,若这里是仙境,那我们可都成了仙女了。”   “是啊仙女姐姐,我们下凡去那边看看可好?”   “那……走着。”两人相视一笑。   这样热闹的场合自然少不了诗词。   果然,前面就是一群郎君和贵女们在作诗。   朝中录用女官多年,将来都是同朝为官的同僚,自然没什么避讳。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匎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这里围了一圈的人,攸宁并没有走到最前方,不过,不用他转过身,攸宁已经听出他的声音来了,是他。   沐坤临。   原来竟真让她遇到他了。   许久不见,他似乎更加光芒万丈了。   成为了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第1233章 奸诈的很   陆明赫也看到了,其实,她知道沐坤临在。   只是,今天是上巳节,不至于为了他改变行程。   攸宁上次病的那么重,就是因为一连几日去了凉亭。   所有人都以为,攸宁是贪恋好风景,不想闷在屋里。   可她知道,那是沐坤临回宫的必经之路。   这个傻丫头呀,那个沐坤临有什么好。   沐坤临将来迟早要回月兰的,而攸宁是不可能跟去月兰的。   大齐只有两位嫡公主,攸宜姐姐已经远嫁草原,姑母和太上皇是绝不允许大齐再有和亲公主的。   攸宜姐姐远嫁是为太子让路,避免朝中党政之争。   月兰虽富庶,但只是小国,根本没有资格求娶大齐公主。   更何况,攸宁身体不好。   可怜攸宁妹妹真心错付,只怕日后……   今日国子监的许多学生都在,半大不小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情窦初开之时,这样的热闹自然不会错过。   其实不止年轻的学子,一些入仕的年轻官员也在。   只是,他们已经不需要通过诗词为自己博才名,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只需要在清水河畔走一走就啥都有了。   “那是九思哥哥。”攸宁看到了陆九思,打算过去打招呼。   陆明赫摇摇头:“别去,我娘让他今日来相看中意的姑娘,若是相不中,让他不要回家了,他压力大的很,我们还是别去了。”   “真的?”九思哥哥也太惨了吧。   “我娘发起脾气,你是不知道,简直可怕!”娘在外面那叫一个仪态端方,可回到家里大变样。   “那九思哥哥有中意的姑娘吗?”   “我哥那个性子,跟小老头子似的,就是有,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奸诈的很。”陆明赫小声道。   “九思哥哥挺好的啊。”又细心,又稳重,父皇母后总是夸他。   “我哥呀是挺好,但我们几个都怕他,连小叔叔都听他的。”   “九思哥哥他……”攸宁话还未落,却看到陆九思不知何时走到了沐坤临一行人中间。   陆明赫也看到了,心里有些嘀咕,哥哥堂堂大理寺少卿,跑去和一群学生有什么聊的。   “走,过去看看。”陆明赫拉了攸宁的手过去。   攸宁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早就想过去了,只是不好意思。   “哥!”   “九思哥哥!”   两道声音传来,陆九思回头笑:“怎么是你们两个小丫头。”   陆九思敢叫小丫头,可这些人哪里敢,连忙行礼:“见过福安公主,明赫公主。”   “不必拘礼。”二人齐声道。   这些学子大多是京中世家子弟,剩下的也是各州县推举的优秀学子,将来都是朝中栋梁。   明年春天就是科举了,但按着管理,在科举之前,各大衙门都会提前选拔人才入仕,一般都在六月或者七月。   朝廷或者各衙门会以诗词歌会的形式举行,这是从太上皇时便有的先例。   当然,如今各大衙门都是卯足了劲,越做越好。   比如陆九思,就是被大理寺卿宋大人三顾茅庐给挖走的。   这大概也是陆九思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之一。替大理寺来挖人了。   陆明赫心道,哥哥可真是的,娘让他来挑媳妇,他倒好,来挑下属,真是工作狂啊。   攸宁悄悄的朝沐坤临看过去,却发现…… 第1234章 对我真好   攸宁顺着沐坤临的目光朝旁边看去,一旁的明赫姐姐浑然未觉,正和九思哥哥说话。   很多事,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更何况,攸宁心思细腻,一向善思。   原来,沐坤临他喜欢明赫姐姐。   攸宁握紧了手里的帕子,那一刻心刺痛的厉害,呼吸滞闷,脸色也一瞬间苍白了下去。   明赫头没转过来,手就已经去拉攸宁的手:“攸宁,听到了吗,我大哥这个铁公鸡居然说要请我们吃饭呢。”   可明赫说完,没有听到攸宁的回应,她偏头去看,这才发现攸宁的脸色苍白的厉害。   陆明赫神情一下紧张了起来:“攸宁,你没事吧。”   攸宁轻轻摇了摇头,连唇瓣都失了血色:“别声张,我没事,我只是想……休息会儿、”   “我扶你。”明赫伸手扶住赵攸宁。   攸宁没有反对,她现在也着实没有力气,芙蓉找了处清净的地方,让攸宁坐了下来。   陆明赫赶紧道:“你觉得怎么样,若是还难受,我们这就回去,上巳节年年有,没什么稀奇。”   攸宁摇摇头,脸色依旧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我这个病秧子,可真是扫兴。”   “你不过是久不出门,有些不适应罢了,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陆明赫劝完攸宁又对芙蓉道:“芙蓉,你去马车里取些热茶来,再拿件披风,我摸着她手冰冷冰冷的,我在这里照顾她。”   芙蓉看攸宁的样子,也不敢耽搁,连忙小跑着去了。   他们这会儿在桃林的僻静之处,攸宁坐在石凳上,半分精神也无。   忽然,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来,猝不及防的让陆明赫手无顿措。   “攸宁妹妹,你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出气。”陆明赫着急的很,恨不得马上去找人算账。   攸宁摇头,抬头看了陆明赫好一会儿,突然又笑起来,她这样又流眼泪又笑的,可把陆明赫吓坏了。   “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啊。”陆明赫急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了。   她这副样子,她真的很害怕,她怕她再病了,像上次一样,怎么叫她,她都不醒来。   “明赫姐姐,你对我真好。”   “我们是好姐妹啊,你对我难道不好吗?怎么突然说这个。”陆明赫笑道。   只是攸宁突然情绪波动如此大,让她仍不敢放心。   “我就是,就是,想谢谢姐姐。”攸宁眼泪又落了下来。   “傻气,有什么好谢的,你快别说话了,手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捂捂手。”陆明赫双手捧着攸宁的手,轻轻的搓着。   攸宁低头,又是一滴泪流了出来。   芙蓉很快回来,拿了披风,还拿了顾太医配的药丸,说是心口不舒服的时候吃一粒。   攸宁就着茶水吃了一粒药,只是,脸色依旧不好。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许多要凋零的花瓣,花瓣飘飘洒洒落下。   攸宁伸手,有一瓣落在她的手心,粉白的花瓣,还残留着余香,可惜已经陨落了。 第1235章 乔迁之喜   “明赫姐姐,”攸宁开口,声音有些微哑。   陆明赫连忙低头:“怎么了?好些了吗?”   “明赫姐姐,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好不好?”   “我们本来就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啊,谁都不能分开我们。”陆明赫笑道。   风轻轻吹过,落花漫天,阵阵清香,也留下了这句誓言。   年年都来的春日花红,吹不散的浓浓姐妹情。   赵攸宁回去后晚膳都没来得及用便睡下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时分,醒来的时候她宫里站了一屋子的人。   陆明赫的眼睛微红,明显是哭过,还有芙蓉,春熙,眼睛差点肿成桃子。   赵攸宁睁开眼睛,顾玄参就连忙给她诊脉,攸宁趁势扫了一圈,唇角勾了勾:“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醒不过来了?”   她说的没错,她脉象微弱的很,气若游丝,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在睡梦中去了。   “昨日才说了要与我做一辈子好姐妹,可不能说话不算话。”陆明赫蹲在她的床畔道:“我的生辰马上要到了,你一定要去,好不好?”   陆明赫最后好不好三个字带着一丝哀求。   她睡着的时候大家可真害怕,连玄参哥哥也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我只是太累了,多睡了会儿,明赫姐姐的生辰我定是要去的。”赵攸宁保证道。   顾玄参诊了半天脉,过了许久才道:“公主无大碍了。”   所有人明显松了口气,可又不能让攸宁发现,憋的大家着实难受。   攸宁总算醒来,钦天监的日子也选好,三月十六这一日,攸宁搬进了公主府。   攸宁很喜欢,这院子和皇宫不同,十分有烟火气。   院子里有十二月常开的花朵,还有四季的水果,攸宁的院子里还有棵石榴树。   石榴在民间意味多福多寿,是陆玉昇从一位民间老奶奶那里花高价买来的。   那位老奶奶今年九十三岁了,儿孙满堂,是个极有福气的人。   这棵树移栽过来可不容易,请了最好的工匠,悉心挖了过来,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生怕一眨眼这树就出问题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倒真让他栽活了。   “小攸宁,这还没到它开花的季节,等开了花,满院都是红彤彤的花儿,到了八月里,那些石榴就咧着嘴的冲你笑,保准你笑口常开。”陆玉昇洋洋自得道:“你还喜欢什么,告诉小舅舅,舅舅一定给你都弄来。”   “小舅舅要是再弄些过来,只怕我这里要成果园了。”   “那多好,有句诗说手可摘星辰,我觉得不好,应该是走进公主府,手可摘果子,你想吃什么,石榴苹果梨……”   陆玉昇的诗才刚做完,脑袋就挨了陆伯山一巴掌,他这个儿子真的是,就是个意外。   “爹,我就做首诗贺攸宁乔迁之喜,你打我做什么。”   “你的诗,要命!”陆家虽然是武侯,但也是儒将,怎么养出这么个玩意儿。   可不是要命吗?   攸宁笑的险些喘不过来气,一边的陆明赫也是笑的花枝乱颤,小叔叔的诗作也可以流芳百世吧,尤其这句你想吃什么,石榴苹果梨,甚好,甚好。 第1236章 颇有感慨   夜晚宾客散尽,攸宁独自坐在秋千架上,周围静悄悄的。   一阵微风拂过,落花仿佛蝴蝶般飘落。一朵花瓣,沾在了她的鬓发之上。   芙蓉在攸宁身后,轻轻的帮她推着:“公主现在就像是花仙子,真好看。”   “你们几个就会夸我。”   “公主好看,奴婢们还不能夸了,说实话也犯错了不成?”   芙蓉话落,春熙在一边笑着点头:“芙蓉姐姐说的是,奴婢们都是实话实话,可不敢撒谎。”   “好吧,那我是花仙子,那你们就是伺候花仙子的小仙娥。”   “那我们是沾了公主的光,仙娥也是仙呢。”芙蓉说完,大家又是一阵笑。   秋霜看着她们几个闹腾,也不拦着,就在不远处看着。   她想起太后娘娘未出阁时候的日子,那时太后娘娘就像公主现在这般年纪。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年跟着太后娘娘的人只剩下她了,夏竹姐姐回了南疆,冬雪是她们几个年纪最小的,却不想竟早早的走了。   小公主虽身体不好,可身上这股韧劲真是像极了太后娘娘。   上一次她险些以为……   太后娘娘每次书信回宫最先问的便是公主的身体,上次她本已经写好急信,准备让暗卫送出去。   幸好,公主醒了。   那封信也被她压下了。   她现在就盼着太后娘娘早些到草原,见到长公主安然无恙后早些返回大齐。   攸宁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禁感叹:“今晚的月亮可真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是十六,自然圆。”芙蓉道。   “也不知父皇母后有没有到草原?”攸宁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母后说路上就要一年的时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吧。   晚上睡觉时,攸宁又拿出了那套画笔,今日她乔迁,沐王子也送了礼物,是他新调制的颜料,多了好几种新的颜色。   作画的人颜色的定位有多重要,就算是绿色也能深深浅浅的分出许多种来。   能多制出一种新的颜色,所画之景便能更加逼真。   沐王子在这方面的确是厉害,画笔她很喜欢,颜料她也很喜欢。   只是人……   攸宁眼中闪过一抹落寞。   人,她不能喜欢了。   她是这样想,但要做到的时候,有些难了。   ……   赵恒和陆瑶终于在泰康二年的三月到了草原。   他们这一路是微服出行,并没有暴露身份,而这一路所见,赵恒颇有感慨。   二十多年前他是走着这条路离开的,当时离开,他从未想过会做大齐的皇帝,还做了二十多年。   人生呀,没想到他还有重走这条路的机会。   说到这个,他就不得不骄傲一下了。   他不算个完美的皇帝,在位的二十多年没少被大臣刁难,当然,他也没让他们好过,斗智斗法多年,如今终于将这个位置甩了出去。   但他对自己挺满意的,至少,不曾辜负谁。   也算是无愧于心。   若说真有不放心的,那便是远嫁的攸宜和病弱的攸宁。   这两个女儿啊,他是真的放心不下啊。   其实,他有时也会想,若是攸宜是男子,是不是就不用远嫁,一辈子留在他身边,也不至于见女儿一面要越过千山跨过万水的。 第1237章 欣欣向荣   三月的草原草木回春,一片生机勃勃,这一路他都听到百姓对攸宜的夸赞。   边境的大齐百姓依旧称呼她做长公主,草原的百姓叫她大阏支。   但,无论什么身份,都是他的女儿。   攸宜离京五年了,大齐和草原的边境比他想象的更加和谐,更加繁华。   攸宜还在草原开办太学,让草原贵族子弟入太学读书,由她从大齐带来的幕僚亲自教导。   比之以前的学习,更有系统,针对性也更强。   “也许她的选择是对的。”陆瑶笑道。   当初草原的求娶,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拒绝。   他们也一直担心她在草原会被欺负,如今看来,强者在哪里都是强者。   攸宜说,她不是来和亲的,她是来征服这片土地的。   她,真的做到了。   陆瑶真的为女儿高兴,同为女人,她太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就像当初大齐选拔女官,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仍有御史骂她牝鸡司晨。   这个时代被男人统治了太久,想要改变他们的思想很难。   所以,做同样的事,女人会比男人付出的代价更大。   如今,他们看到草原一片欣欣向荣,但攸宜一定很累吧。   ……   崔思如从外面进来时,眼睛红红的,攸宜看到她这样有些奇怪。   身为她身边的第一女官,还不敢有人给她委屈。   “公主,”   “怎么了?”攸宜蹙了下眉。   “臣接到消息,皇上和皇后娘娘来望京了。”崔思如声音哽咽,眼泪也跟着落下。   “真的?”攸宜也眼圈也跟着红了。   “是,皇上和娘娘微服出行,不易暴露行踪,如今便在望京客栈。”   “快,备马!”赵攸宜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是!”崔思如擦了擦眼泪,跟着一起出门。   两匹骏马在草原上奔驰,来草原四年,赵攸宜的马术更加精进了。   如今虽说草原八部统一,但人心难测,赵恒毕竟是大齐皇帝,若因任何人出任何差池,那这么多年的努力便白费了。   所以,他并未暴露行踪。   也亏得攸宜从大齐带来的这些暗卫行事机灵,这么快就联系上了崔思如。   “母后!”赵攸宜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陆瑶,一下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五年,整整五年,她终于见到她的父皇母后了。   “傻孩子,哭什么。”陆瑶多少年没见过这孩子掉眼泪了。   便是当初远嫁,也没见她哭。   “女儿不孝,竟让父皇母后奔波千里。”赵攸宜眼泪不停的往外涌。   接着松开陆瑶怀抱,重重跪在地上向二人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快,起来,起来!”陆瑶和赵恒一同伸手去扶。   母女俩握着对方的手,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这会儿全都说不出来了。   “你看看你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是为了抱头痛哭吗?”   赵恒嘴上这样说,眼睛却不停的朝房顶看,眼皮子也不停的眨啊眨的。   唉,草原的天气就是不好,这么大的风沙,在屋里竟然能迷到眼睛,这什么破天气。 第1238章 知己知彼   陆瑶看赵恒这模样,忍不住摇头,刚才还说她,见到女儿千万别哭,得表现的若无其事,就像是来串门子一般,做长辈的什么时候都要心态好。   现在,他的好心态呢?   陆瑶塞了一块帕子给赵恒:“行了,赶紧擦擦吧。”   “唉,草原风大,吹了一脸的沙子,是要擦擦。”赵恒接过帕子背过身子胡乱擦了擦。   陆瑶和攸宜看他这般样子,忍不住笑。   赵恒被笑的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都说草原的风沙不养人,娘怎么看着我的攸宜更漂亮了。”更耀眼,更艳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还不是女儿像娘的缘故。”   陆瑶笑,还是这丫头会说话。   “敢情我这千里万里的赶来,和我没什么关系啊。”   “怎么会,女儿若不是有父皇你的铮铮铁骨,也扛不住草原的风啊。”攸宜挽着赵恒手臂撒娇。   明知道这丫头就会花言巧语的哄他们开心,但就是好用啊。   而且,屡试不爽。   当年就是老头子也是被她哄的团团转,当年他们离京,老头子可真是动了立皇太女的念头。   可就是当年那个念头,让有些人贼心不死,攸宜这才不得已远嫁啊。   “父皇,母后,你们怎么突然来草原了?”攸宜道。   “你会不知道你弟弟继位了?”赵恒才不信呢。   “我当然知道承宣继位,只是,父皇母后突然来草原,让女儿可真是担心。”   虽然父皇退位,但沿途要经过诸多小国,虽然这些年没出过乱子,但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   “连你这丫头都不知道,谁能知道。”赵恒拍拍女儿的肩:“若不是你母后日日以泪洗面的担心,你以为父皇愿意来。”   “是,我以泪洗面,不知道谁长吁短叹呢,计划了大半年,一退位就迫不及待出发。”陆瑶十分不给面子。   “我,我还不能四处走走了。”   “是,你能。”陆瑶知道他这是死鸭子嘴硬不会承认了。   说完看向攸宜道:“自从你父皇知道草原八部之乱,便日夜忧心,看到你平安他也能放心。”   “是女儿不好,让父皇母后忧心了,八部之间的矛盾持续了一百多年,各家族之间互有仇恨,也会有联姻,他们的矛盾不是一时之间便能解决,如今,也不过是忌惮我这个大齐长公主的身份,想要解决八部之间矛盾,非一夕之间。”攸宜道。   “的确如此,就这五六十年时间,草原之主从章佳部落,耶律部落,如今是呼延部落,草原人彪勇,的确不好控制。”赵恒点头认同。   他在西北待过数年,对草原这些年的情况也还是了解的。   “既然不好控制不如就想办法让他们互相为质。”陆瑶开口道。   赵攸宜点头:“女儿也是如此想,所以在草原开办太学,挑选八部优秀子弟入学,让他们又互相了解,彼此制衡,这便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然,最重要的,女儿也希望他们能受中原文化教化,改掉骨子里的戾气。”   “人的本性是很难去改变的,更何况,草原的生活环境也决定了他们注定是要靠掠夺才能生存的。” 第1239章 惺惺作态   赵恒眉头深锁,这倒不是说大齐百姓性本善,草原百姓性本恶的问题。   而是,这样的生活方式他们一代传一代,弱肉强食,就像他们习惯迁徙,也习惯掠夺一般。   “父皇说的没错,但是,没有吃过糖的人,永远不知道它有多甜,尝过了它的味道,谁会想吃苦……”   “大王,大王,你不能进去……”门外传来崔思如的声音。   呼延朔?   他怎么来了。   赵攸宜出来的急,没有带护卫,就带了崔思如,思如善谋,她的功夫自然拦不住呼延朔。   崔思如越是拦着,呼延朔就越觉得不对劲。   护卫说是崔大人收到的秘密消息,没有通过侍卫,亲自给大阏支汇报的。但至于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护卫还说,大阏支匆匆忙忙骑马就走了,护卫没带,连星野也没带。   他早就知道,大阏支的青梅竹马来了边界,攸宜这样着急匆匆,崔思如又这样拦着,里面的人一定是那个叫李玄仁的。   敢觊觎他的大阏支,看他不把这小子撕碎了喂狼。   崔思如没有拦住呼延朔,呼延朔看着紧闭的房门,握了握拳,吸了口气,然后一脚的踹开了房门。   旁边的崔思如到底是慢了一步,看到呼延朔这个动作真的是吓的脸都白了。   呼延朔怒气冲冲的冲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攸宜。   而他旁边端坐着一位男子,长得倒是还行,就是有点着急,显老。   不过,呼延朔也来不及多想,走过去一把拉住攸宜,神情紧张:“大阏支!”   呼延朔看攸宜的样子,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的模样,这个男人居然敢让她哭。   混蛋!   呼延朔的目光陡然转向一旁的赵恒,手里拿着马鞭指着赵恒道:“你这小子竟敢让她哭!”   攸宜一惊,这个蛮子,真是疯了,连忙将他指着父皇的手按下:“呼延朔,休得胡闹。”   “我才没胡闹,他当年不敢娶你,你才嫁给了我,如今追过来惺惺作态,只会让你伤心。”   赵攸宜:……   真是疯了,他的眼睛是瞎了吗?胡说八道什么。   “住口!”攸宜呵斥道。   赵恒倒是难得的脾气很好,没有发火。   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指着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了。   竟敢称呼他……小子?   很好,很好。   当然,陆瑶手也按着赵恒的肩膀,她怕一个不小心,这个呼延朔就没命了。   毕竟,论打架,如今也只有昭华能堪堪赢他一招半式。   “还不拜见我父皇,母后!”攸宜要被他气死了。   本来就打算找个时机安排他们见面的,谁想到,她才刚到,他就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什么?”呼延朔握着鞭子的手有些抖,不可置信的目光从攸宜身上移到赵恒身上:“他,他不是李玄仁?”   呼延朔这才注意到,李玄仁,不对,是大齐皇帝身边还站着一位美妇人,瞧着模样和攸宜有几分相似。   难道真的是……岳父岳母大人!   呼延朔念头一落就扑通一声跪下,行了大齐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第1240章 奴颜婢膝   赵恒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呼延朔,妥妥的一个草原蛮子,他极力忍着才没有一脚把他踹飞了。   就这小子……他都不想说了,女儿嫁给他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样貌一般,行为鲁莽,智商为零,根本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赵恒一直觉得他们家老二是个二傻子,如今看到了这个,才知道什么叫……傻大个。   赵恒看了看站在边上,看似淡定,实则窘迫的攸宜,越发心疼。   是他这个做父皇的错了,真不该让女儿嫁到草原来。   每天和一个傻子活在一起,一定很辛苦。   呼延朔也感觉不妙,他刚才实在是,草率了,太草率了。   “小婿不知岳父岳母来了草原,没有亲自相迎已经是罪过,又冒犯了您,实在是该死,求岳父大人惩罚。”呼延朔现在后悔极了。   活了三十年,都没像今日这般冲动过。   陆瑶推了推赵恒的肩膀,虽说呼延朔鲁莽了些,但好歹是草原的王,又是攸宜的夫君,人家已经为误会道歉了,总不能一直跪着。   “哼,”赵恒冷哼了一声:“大王的道歉,我不敢当。”   赵攸宜看二人僵持,只能自己出面,抬脚在跪着的呼延朔腿上踢了下:“呼延朔,你不好好在自己帐篷待着,跑来跟着我做什么!”   草原男女尊卑比大齐更甚,可呼延朔被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很明显,习惯了。   “我听护卫说你和崔女官急匆匆的跑了,我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攸宜瞪了呼延朔一眼,没好气道。   “以为是李玄仁那小子来找你了,我哪想到岳父大人竟如此年轻,如此英武,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还担心他将你带走,当然着急了,一着急就……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实在是蠢……”呼延朔懊恼的很。   但也不后悔,就算是她的父皇母后,他也要冲进来,万一,他们也是来带走攸宜的怎么办。   不过,他这句如此年轻,如此英武倒是取悦了赵恒。   虽然对呼延朔这种没骨气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心里还是沾沾自喜,难不成他这些年保养的不错,竟有做小白脸的天赋了。   赵恒心里正沾沾自喜呢,看到陆瑶瞪了他一眼,立刻觉得膝盖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跪下。   陆瑶顺势在他肩膀上掐了下,面上却是笑着:“他也是担心攸宜,都是一场误会,攸宜,快扶他起来。”   赵恒看陆瑶发话,虽然不大情愿,但总算是开口了:“起来吧!”   攸宜这才抬手虚扶他一把:“还不赶紧谢过我父皇母后。”   “多谢岳父大人,多谢岳母大人。”呼延朔傻笑道。   岳母大人真的是人美心善,和他的攸宜一样,都是顶顶好的人。   呼延朔起来,连忙拉着攸宜的手,弯着身子和她说话。   虽然声音很小,但赵恒耳力好,还是听到了。   瞧这奴颜婢膝的模样,一副昏君做派,能有什么作为,真是苦了他的攸宜,偌大一个草原,什么都要替他操心。 第1241章 助你平乱   呼延朔既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自然不能让他们再住在客栈之中。   虽然这是望京最好的客栈,但客栈内毕竟来往人员复杂,住在这里不大安全。   不过,赵恒拒绝了他的好意。   突然住到别院反倒惹人怀疑,这草原还不是他一手遮天。   万一走漏消息,反倒他和攸宜生出嫌隙,让攸宜为难。   大齐和草原通商多年,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商人,自然不乏大齐商人。   所以,越是复杂,越是安全。   “这……”呼延朔有些为难了。   他本想找个机会弥补自己的错误,可如今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呼延朔看向攸宜,攸宜倒并未替呼延朔说话,她自然是了解父皇母后性子的,他们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   “父皇母后才到望京,你去让小二准备些酒菜送到房间,你亲自盯着,免得他们做事毛手毛脚出了岔子。”攸宜这是支开呼延朔。   呼延朔又不傻,自然感觉出来了,心里越发担心,岳父大人这样不给机会不会是来带走攸宜的吧。   不过,攸宜开口,他自然是要听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明显的依依不舍。   赵恒越发觉得这副样子没出息极了,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他真是呼延朔?”赵恒待他出去了才开口。   怎么说也师弟亲自收的徒弟,又得少陵三居士教导多年,就这?   攸宜一下被自家父皇的话逗笑了,这么多年,父皇的脾气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耿直。   “父皇,他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如此傻气。”攸宜笑着为呼延朔开脱。   赵恒却摇摇头;“藏在骨子里的傻气终于藏不住了。”   “是挺傻的!”攸宜索性也不解释了:“他自小受大齐文化熏陶,心里是向往和平的,只是,三居士在教导他时,大抵太想消除草原人的戾气,以至矫枉过正,让他行事有些优柔寡断,除此,倒是个极好的君王,对女儿也好,父皇就别笑话他了,不然,他真要以为女儿要回大齐了。”   赵恒叹了口气:“果真是女儿外向,竟是向着夫君不要我这个父皇了。”   “父皇!”攸宜撒娇。   “你呀,一把年纪了跟自己女婿争风吃醋真是服了你。”   赵恒又被掐了一把,忍着疼,也不敢吭声:“我是看那个傻小子实在是傻的厉害,就这样,如何一统草原。”   “草原和大齐情况不同,想要一统,谈何容易,如今的局面也是他和攸宜苦苦维持。”毕竟,人心是最难控制的。   攸宜点头:“母后说的是极是。”   “莫要忧心,无论如何,大齐永远是你的后盾,只要你需要,西北军可随时助你平乱。”赵恒看着女儿道。   他的女儿为了和平,为了成全弟弟一代明君的伟业,远嫁他乡。   若再让她在草原孤零零的受欺负,他一想就心里越发难受,更想把呼延朔那小子揪出来打一顿。   “父皇!”攸宜大惊,连忙跪下。   她虽是大齐公主,却已远嫁草原,是契丹的大阏支,父皇竟还如此信她,支持她。   陆瑶扶起女儿:“傻孩子,这是做什么,不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做父母的自然不能看你被欺负。” 第1242章 好好表现   “父皇母后放心吧,女儿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不到万不得已女儿不会让西北军随便介入,到时,性质就变了。”攸宜道。   毕竟是草原的内政,若大齐军介入,反倒会让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你父皇看不得你受委屈,当初知道八部之乱,他知道后,差点御驾亲征,被你舅舅拦住了。”陆瑶无奈道。   赵恒这个人,护短的很。   平日里,虽然对几个孩子看似不闻不问的,可私下里却是十分关注的,见不得自己孩子受委屈。   “女儿知道父皇母后疼爱,但大齐是大齐子民的大齐,女儿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陷大齐于危难,父皇母后相信女儿可以维护好草原八部的关系。”   赵恒拍拍女儿的肩膀:“父皇相信你。”   呼延朔这次不敢像刚才那么莽撞了,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抬着手臂,不敢敲门,下意识的去看崔思如。   崔思如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大王进去吧,公主已经在等了。”   呼延朔:……   他这不是吓怕了吗?   呼延朔吸了口气,这才郑重的推开了门,争取好好表现,争取让岳父岳母大人忘记刚才的乌龙。   毕竟,现在才是真正的他。   呼延朔表情还是有些僵硬,他想表现的自然点,又怕失了礼数,想表现的热情点又怕显得狗腿。   最后,笑容僵在脸上半天才道:“可以上菜了吗?”   赵恒:……   就这……妥妥的二傻子。   陆瑶也有些忍俊不禁,她这女婿倒是个直性情。   只怕是平日里被攸宜拿捏的死死的,怪不得攸宜刚才那么自信说不需要大齐支援。   其实,夫妻两个的性子就是要互补,如果呼延朔是个野心勃勃,掐尖好强的性子,只怕和攸宜有得内斗。   只有,夫妻和睦才不会受外人欺负。   从大局看是草原八部之争,可从小的一面来看,就是他们夫妻相互扶持,平息草原纷争。   陆瑶倒是对呼延朔很满意,所以,笑容也更甚几分:“可以,你忙了许久,也一同坐着吧,攸宜,给你夫君倒茶。”   呼延朔听到岳母大人对自己的认可,笑的像个孩子。   果然是人美心善的亲岳母大人,岳母大人真的比岳父大人好说话多了。   这好脾气就和她的大阏支一模一样,幸好攸宜的脾气不像她的父皇。   凶巴巴的!   呼延朔虽然接受大齐文化熏陶,但到底是草原汉子,骨子里还是豪爽的。   赵恒:……   傻大个,比他们家那一对傻子舅甥还傻气,也不知有没有把他那个未谋面的大外孙的智商给给拉低了。   他现在真的非常担心这个问题。   “怎么没见我的大外孙。”赵恒巴巴的跑这么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见见外孙。   “走得急,忘了!”呼延朔看到岳父大人递过来的目光,忍不住说了大实话。   赵恒:……   这女婿真的不能要,自己亲儿子都能忘记了,还能干点啥。   陆瑶悄悄在桌下踩了下赵恒的脚,这不都是担心攸宜吗,可别再上纲上线的。   “明日带来我看看。”   呼延朔点头憨笑:“以前总觉得星野像大阏支,如今见到岳父才明白,星野肖似的是岳父大人。” 第1243章 终有一别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呼延朔投其所好,话题都在儿子呼延星野身上,可是把赵恒和陆瑶的心勾的呀,恨不得马上看到外孙。   呼延星野已经三岁多了,已经开蒙,但攸宜倒没有刻意请老师教导。   赵恒终于见到外孙,呼延朔倒是没有撒谎,这孩子的确有七八分肖似赵恒。   外孙像外翁也没什么奇怪,就像都说承仁长得像舅舅,其实是像外祖,而攸宁的长相也像极了她外祖母,典型江南女子的柔美。   祖孙俩十分投缘,赵恒每日都要教外孙骑马射箭,还亲自给他做了一套适合他的小弓箭。   “星野,你是男子汉,外祖可把最珍贵的宝贝交给你了,好好保护你娘,能做到吗?”赵恒蹲下身子,摸着外孙的头。   “能!”呼延星野自信道。   祖孙二人,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快要跌落在苍茫绿色中的红日。   “外祖信你。”   “外祖,等星野长大了就去大齐看你,还要给你带草原最好的礼物。”   “好孩子,外祖等着你。”   赵恒和陆瑶在草原住了一个多月,从暮春到盛夏。   看到攸宜一切都好,他们也安心了,相距千里,再见不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这段时间,赵恒也喜欢上了这片草原,一派勃勃生机,充满了朝气。   虽危机四伏,可也充满无限可能。   毕竟,有阳光的地方才会有阴影。   人生,终有一别。   孩子长大的过程其实就是和孩子渐行渐远的过程。   他们终要离开有自己的人生目标,而父母能做的就是不做她的绊脚石,关键时候再扶她一把。   他的攸宜,很好。   他相信他的女儿可以治理好这片草原,让百姓安乐,会让这片草原变得不一样。   攸宜赶到客栈的时候,小二说他们一大早已经退房了。   暗卫给了她一封书信,还有一块玉佩。   是父皇的笔迹。   当看到最后那句吾儿保重,相见有时,父皇望你得偿所愿时再也忍不住眼泪奔涌而出。   这块玉佩可以调遣西北军,父皇竟还是如此信她。   攸宜紧紧握着玉佩,她是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有她在一日,草原八部绝不会犯大齐一步。   京城   “王子,属下看得出福安公主对王子有意,若王子成为大齐驸马,有了大齐支持,王子借势杀回月兰便可得位。”沐坤临身边的幕僚道。   沐坤临久久不语,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副面容。   “王子,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不知何时王子才能回国。大王子时不时派杀手过来,您不能再心软了。”幕僚看他沉默,再次开口。   “河图,大齐绝不会再将公主外嫁,此事莫要再提。”   “可福安公主喜欢你,只要王子略施手段……”   “住口!”沐坤临看向河图的目光陡然冷厉起来:“你若再擅自替本王做主,就滚回月兰。”   沐坤临起身出了书房,六月的京城闷热的厉害,便是外面也没有一丝风。   沐坤临站在漆黑的院里,盯着一个方向,目光许久未动。 第1244章 栩栩如生   攸宁自有了自己的公主府,不再受拘束,可反倒懒洋洋的在府中,并不常不出门。   不是写诗就是画画,剩下的时间就闷在房中发呆,有时候,能看出她明显的不快乐。   谁也不知道那时候小公主在想什么,没人敢问。   毕竟这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老天爷收走的身体,换谁也高兴不起来。   公主的病是禁忌,没人敢提,没人敢劝。   这一日,攸宁正在画画,外面来人说,沐王子的随从河图求见。   攸宁愣了一瞬:“请他进来吧。”   “属下是来替王子送东西的。”河图态度十分恭敬。   她去年生辰,今年乔迁,沐坤临都派人送了礼物,只是人并未到。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可奇怪的是,他的面容却十分清晰。   之前,沐坤临也送过颜料和画笔,攸宁笑着收下。   “替本宫谢过沐王子。”   “公主放心,属下一定将公主的话带到。”   河图倒也没有多留,那日之后,河图隔三岔五的都会送礼物过来。   倒也不是多珍贵的礼物,但十分稀奇。   他这样,倒是让攸宁好奇,她接下来又会送什么稀奇的礼物。   本就一颗按捺不住的心,彻底的压不住了。   难道,那日,她看错了?   好像他和明赫姐姐也并没有什么来往。   攸宁的一颗心又抓心挠肝,便回了样礼物让河图带回。倒是颇有传情的味道。   攸宁身边的宫人虽好奇沐王子的人来公主府太过频繁,但也没有太怀疑。   因为公主搬进公主府后不止沐王子,几位哥哥,表哥,表姐,还有各世家闺秀都会三不五时的送礼物过来,甚至还会到府中做客。   公主这些年都没什么朋友,虽不能说来者不拒,但也都好好收下礼物,并让人回礼。   所以,压根就没往男女之情的方面去想。   在她们眼中,福安公主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   明赫来找攸宁时和河图擦肩而过,明赫没有见过此人,看了清泉一眼,清泉很快会意,   不多时便打听到消息。   “你说沐坤临常常派人送礼物过来?”   “是,芙蓉说的,不过,芙蓉说,公主府每日都有人送礼物过来,沐王子的礼物并不算珍贵。”清泉如实道。   陆明赫心中冷笑,她派人盯着沐坤临,倒是没想到他会派人来攸宁面前刷存在感,这招可真够高明。   好一个沐坤临。   陆明赫到的时候,攸宁正在赏画:“明赫姐姐,快来看这副花鸟图,真是栩栩如生,你看这花,还能招来蝴蝶呢?”   “往日只是听说画可逼真招蝶,今日是真真见到了,妹妹是从哪里淘来的,我也要去淘一副来。”   “这……”攸宁语气顿了下,还是告诉了明赫:“是沐王子派人送来的。”   “沐坤临?”陆明赫笑容不达眼底。   攸宁悄悄点头,脸上的娇羞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攸宁这个样子,身边伺候人竟然都没有发现,不过也不意外,谁能想到单纯的小公主已经有喜欢的人呢? 第1245章 十恶不赦   若刻意的留心一件事,就会发现许多异常的细枝末节。   明赫发现攸宁有时候会突然傻笑,有时会忽然不开心。   甚至连玄参哥哥暂时离开京城回药王谷,都比不上收不到沐坤临礼物难过。   她本以为攸宁已经忘记那个人了,毕竟,时间能冲淡一切,自沐坤临搬出宫他们便未见过了。   可如今……攸宁明显陷得更深了。   “明赫姐姐,你说沐坤临以后会不会留在京城?”攸宁幽幽道。   身为公主,她比谁都清楚,不管是父皇母后还是皇兄都不会同意她嫁到月兰。   甚至,他们不会允许她将来嫁出京城。   她身体不好,不知能活到几时,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大齐不是他的家,他应该迟早要回家的吧!”   “可是……”攸宁有些丧气。   可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明赫也差不多猜到了。   她知道,攸宁想说的是可是她喜欢他呀。   沐坤临喜不喜欢攸宁她不知道,但他那个人野心勃勃,迟早是要回去的。   也迟早会伤了攸宁的心。   倒不如……   陆明赫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茶楼,让清泉叫冷锋过来见自己。   冷锋定期给陆明赫送沐坤临的消息,不过,每次都是通过清泉姐妹交给陆明赫,亲自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见过公主!”冷锋行礼道。   只是,平日里对身边人都十分客气的明赫公主却没有立刻让他起身。   她不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主公,冷锋有些直冒汗。   “冷护卫,本宫有个任务交给你,此任务极其隐秘。”陆明赫十分严肃。   “属下万死不辞。”   “不用你万死,但此事一定要保密,若做不到,便在本宫面前自裁吧!”陆明赫丢了一把匕首在冷锋身边。   冷锋一愣,赶紧跪下:“属下定不辱使命。”   陆明赫让清泉告诉他,冷锋明显震惊,但并不敢表现出来。   之前公主让他盯着沐王子,他还以为公主是心悦沐王子,怎么……   不过,并不敢问,起身离开。   陆明赫回去的时候,赵绾正在佛堂礼佛,赵绾每日早晚都要礼佛,十分虔诚。   女儿不在府中用膳是常事,赵绾倒也不意外,正好她礼佛结束,赵绾亲自送了母亲回院。   不过,之后却并未回自己院子,而是又去了佛堂。   京中贵族都信佛,皇室尤为虔诚,但陆明赫知道母亲的虔诚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但她知道,父亲是不信的,他更信自己。   陆明赫今日却想信一次,佛堂里散发着浓浓的檀香味。   陆明赫跪在蒲团上,看着堂上慈眉善目的菩萨,忽然勾起一抹自嘲似的讽笑。   她双手合十对菩萨说:“我要干一件不好的事,犯了杀戒。”菩萨安安静静看着她,目光慈悲。   “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十恶不赦,或许要遭报应,但我一定得做。”她知道自己虽然刁蛮了些,任性了些,但杀人,她之前想都未敢想过。   陆明赫继续喃喃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请菩萨保佑此事莫要牵连陆家,也保佑攸宁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就全给我吧,菩萨,您听到信女的祈求了吗?” 第1246章 皎洁如月   陆明赫跪在蒲团上,看着徐徐袅袅的香烟,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但无论对错,这都是有罪的。   陆明赫直至一炷香燃尽也没有得到菩萨的任何提示,从蒲团上起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夏日的夜空很好,墨兰的夜空盛着一轮明月,明月皎洁,如水般倾泻大地。   陆明赫走的很慢,心事重重。   跟在她身边的清泉姐妹也沉默不语。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们主子要做件大事,不知结果。   陆明赫自来爱笑,像是温暖的源头,一切的美好,所有的向往,灿若骄阳。   赵攸宁也爱笑,清淡安详,静静放射着柔和的光芒,万般娇态,皎洁如月。   可这样性格的两人却成了好友,或许有血缘的关系吧。   但陆明赫想,若是攸宁不是她的妹妹,她还是想和她做朋友。   她承认她不喜欢沐坤临这样性子的人,过于阴沉,一眼看不透。   可这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但不喜欢也不能让人家消失。   每个人都要活着的权力。   她这样,和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陆明赫正要睡下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之声:“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公主。”   清泉着急慌忙的进屋,险些被门槛儿绊倒:“公主,福安公主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陆明赫已经起身了。   “秋霜姑姑让春熙姑娘特意过来的,说是……怕是,怕是……”   “不可能!”陆明赫匆匆打断。   春熙的眼睛已经哭的肿成了桃子,抽泣道:“沐王子晚膳后突然拜访,说是前些日子送的礼物都是他身边的河图自作主张,他并不知情,请公主饶恕他欺瞒以下犯上之罪……”   “那时公主还好好的,还安慰沐王子呢,沐王子走后公主让奴婢等将那些礼物都收起来,可奴婢等收到一半,公主就吐血晕了过去,顾太医不在,奴婢等去请了顾太医的母亲顾夫人,顾夫人说公主这次怕是时日无多了,”   陆明赫的眼泪听到时日无多几个字,再无法控制。   她就不该优柔寡断,早些杀了那个沐坤临,否则,攸宁也不至伤心至此。   她好后悔。   刚才,她居然还在为此自责。   赵攸宁这一发病,陆家人都惊动了起来。   陆明赫一行到的时候,赵承仁,方承启都在,听说,也派人去宫里送消息了,想必,皇上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一开始,秋霜没打算通知大家的,毕竟,已经晚了。   顾夫人什么法子都用了,赵攸宁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顾夫人说,这次是病入沉疴,恐难回天了。   攸宁的身体从小到大一直是顾夫人照顾,如今连她都这样说,谁都明白,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秋霜已经通过内卫给太上皇传信,但千里之遥,只怕再快也来不及了。   赵攸宁昏迷了十多日都未醒,盛康二年夏,六月二十七,皇上下令礼部准备公主后事。 第1247章 口出狂言   整个京城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哀伤,福安公主病重的消息传开,沐坤临自然也知道了。   他知道赵攸宁身体病弱,但没想到竟如此柔弱,记得去年冬天也是病的十分严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那日……可他当时也不曾说什么。   他是怕河图的行为引起误会,所以才及时上门道歉。   但现在看来,好像更糟了。   若是引起两国误会,那就不好了。   他正要让人准备礼物,但又觉不妥。   正在此时,门人来报说明赫公主来访,话未说完,陆明赫已经带人进来了。   陆明赫看着沐坤临,目光冷极,她身旁站着的正是冷锋。   若不是攸宁病的突然,此人又是攸宁的心结,她早取了他的性命。   “明赫公主!”沐坤临拱手行礼。   “让你的人退下!”陆明赫没什么好脸色。   沐坤临左右看了眼,挥手让屋里人都退下。   陆明赫看了冷锋一眼:“你到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待人都退下后,沐坤临才开口:“不知公主来,所为何事?”   沐坤临看着陆明赫一直盯着他看,有些心虚,又有些不安。   “沐坤临,本宫问你的话,你都要老实回答,不可隐瞒亦不可告诉第三人知晓。”   沐坤临连忙拱手:“但凭公主吩咐。”   “你可知道攸宁喜欢你?”   “这……”沐坤临表情犹豫。   多少是看出了些,但并不能确定。   不过,陆明赫现在的话倒是证实了。   “小王对公主绝无觊觎之心,更不敢高攀。”   “好一个不敢高攀,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那天那些话,攸宁病的昏昏沉沉,攸宁若有不测,你休想活着走出京城。”陆明赫应该是哭过,眼睛有些红肿,此刻瞪着沐坤临,带着些仇恨的味道。   沐坤临也看着她,目光卷着复杂:“所以公主此行到底为何?”   如果是兴师问罪,只怕已经动手了。   他看得出,她刚才身边那个护卫是个顶尖高手。   若要动手,他的院里不会有活口。   “你倒是聪明。”陆明赫冷笑一声。   此人诸多算计,果然是阴险之人。   怕是他已经猜出她的用意,果然是有恃无恐。   陆明赫藏下心中悲愤:“你且换身衣服跟我走,若你能让攸宁醒来,哄她开心,我说服我爹爹助你夺位,如何?”   大齐是不想掺和月兰国国事的,尤其是王位这种敏感的政治问题。   否则,其余各国看到,会误会大齐野心勃勃,有夺国之心。   沐坤临愣住,他猜到陆明赫是来给他谈条件的,但没想到条件竟如此……丰厚。   不对,丰厚二字不足以形容。   陆明赫心里着急,看沐坤临沉默,再次开口:“沐坤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虽来大齐避难,但没有一日不想回月兰,只要你能让攸宁醒来,让她开心,一个月兰又算什么?”   “明赫公主好大的口气。”沐坤临似嘲似讽。   虽然月兰国小,但一个小小女子就如此口出狂言,着实……狂妄。   但她的确是有狂妄的资本。   她敢说,就一定做得到。   或者说,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授意。 第1248章 公主慎言   沐坤临猜的没错,陆明赫今日前来,的确是受众人之托。   攸宁昏迷不醒,众人知道了前因后果,又看到了那些画册,问了身边伺候的宫女,便没什么不知道的了。   只是,这个结果着实让大家意外,谁都没想到攸宁有一天会有喜欢的人,还是沐坤临这样一个危险人物。   这是所有人商量后的结果,目前来说这是攸宁醒来唯一的希望。   而之所以让陆明赫来,首先,他是大齐公主,足够的体面,再者,她非赵家人,又是孩子,虽是公主却不代表朝廷。   若是沐坤临不答应,到时皇家还可出面施压。   “沐坤临,我陆明赫说到做到,若有半句谎言,不得……”陆明赫语气着急,只是,后面几个字还未说出便被沐坤临打断。   “公主慎言!”   “我……”陆明赫一噎:“总之,我绝没有和你开玩笑,沐坤临,拜托你了,攸宁她真的很喜欢你,你可以救她的……”   陆明赫忍不住,一滴泪终是忍不住,吧嗒落下。   沐坤临沉默不语,看她的眼泪越掉越多,掏出帕子递给她。   陆明赫愣了一瞬,到底是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沐王子到底答不答应?”   沐坤临视线从陆明赫身上收回,转过身子,背对着她,缓缓开口:“公主抬举我了,福安公主病重,该请太医,小王……无能为力。”   沐坤临语气淡淡,不夹杂一丝的感情。   福安公主身份贵重,如今昏迷这么久,能让她醒来固然是好,可若……不能呢。   “沐坤临,你怎么能如此无情,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攸宁,你们总是知己,你们同样喜欢画画,你又送过她颜料……你不能见死不救。”陆明赫跟过去道。   陆明赫有些急,下意识的拽住了沐坤临的袖子。   沐坤临没有说话,眼神却看向陆明赫拉着他的袖子。   陆明赫赶紧收手:“抱歉!”   沐坤临低头看了眼被陆明赫拉过的地方:“不是小王不答应,只是,此法未必有用。”不是他不帮,而是,他背负着整个月兰。   即便大齐不出手相助,他不过是晚几年实现抱负。   “沐王子可是怕……”陆明赫的话顿住,那些话她实在是不忍说出来:“总之,绝对不会迁怒于你。”   沐坤临又是一阵沉默,陆明赫再次站到他面前:“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还是不肯答应吗?”   既然好话不听,那她只能抱歉了。   今日便是绑也要把人绑去了。   “公主可说话算话?”   “什么意思?”   “小王自然盼望福安公主醒来,长命百岁,可若……不许迁怒小王,更不许迁怒月兰。”   陆明赫眼睛一亮:“当然,本宫可与你三击掌为誓。”   “那好,若福安公主醒来,公主莫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当然!”   啪,啪,啪,三声落下,陆明赫道:“来不及再换衣服了,你现在就随我走吧。”   本来给他准备了一套侍卫的衣服,现在看来,沐坤临根本就看出了她今日此行并不是她的意思,那也用不着掩耳盗铃了。 第1249章 绝非偶然   沐坤临知道赵攸宁病重,可完全没想到,竟是这般严重。   还未踏入院子便闻到浓重的药味,而躺在床榻的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竟是……将死之人之态。   “这,”   “若不是病入沉疴,也不会请沐王子了。”陆明赫低低道。   陆明赫走到攸宁床前,握住她的手,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抓便仿入手中:“攸宁,沐王子来看你了,你醒来看一眼好不好?”   可是攸宁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像是睡着了一般。   沐坤临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就会想尽办法帮助她早些苏醒。   他每日都会在房间里读她平日所读之书,也会画画,一边作画一边告诉她今日又做了什么画,用的什么颜色。   沐坤临在公主府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半个月。   攸宁全靠上好的药材吊着,否则就是这半口气也没了。   说来也是奇了,这半个月她虽未醒,但喝汤药不像之前那么费劲,有了意识。   看来,沐坤临的确是有用。   皇上虽不是每日都出宫,但却是派了太监日日守在公主府,随时汇报消息。   攸宁昏迷了整整三十七天后,终于在清晨醒来。   只是,人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虚弱的很,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不过,就算是这样,大家都激动的很。   因为她又从鬼门关闯过一次,没有让大家失望。   攸宁醒来三日才能说话,不过,仍不能下地走路,虚弱的靠在床上。   “多谢沐王子。”攸宁不用问也能猜到,她生病的是身体,不是脑子。   沐坤临在这里绝非偶然。   “公主客气了。”   虽知道他是受人所托,但攸宁还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就好像花朵有了阳光和雨露的滋润。   她在病床上从初夏躺到了仲秋。   这一日,攸宁终于能下地走路。   攸宁站在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小舅舅移栽的石榴树结了果子,果然和他说的一般,咧着嘴巴笑。   重阳那日,出京大半年的顾玄参终于归来,风尘仆仆,人瘦的不成样子,若仔细看,他走路时右脚有些跛。   采药的时候不慎摔伤,知道攸宁病危的消息,着急回京,来不及等伤好了。   他看出攸宁的身体已到油尽灯枯之时,兴许熬不过这个冬天。   却没想到,她竟提早发病。   他在那本毒经里看到一个方子,虽凶险,却是唯一的法子了。   安静的寝殿里,只有攸宁和顾玄参,攸宁屏退了所有人。   “玄参哥哥,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告诉我,这次,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攸宁的眼神平静。   “不会,我找到了能除你心疾的良药。”只可惜,若能早五年找到这药,攸宁兴许能活过三十岁。   “真的?”攸宁眼中燃起一抹希翼,很快又觉得不可置信:“玄参哥哥莫要哄我,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神仙良药吗?”   顾玄参沉默许久:“或能保妹妹三到五年性命。”   顾玄参没有告诉她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他也没有把握,全看天意了。 第1250章 有始有终   “三五年?”攸宁释然的笑了:“那也足够了,若你告诉我能长命百岁,我才觉得玄参哥哥是在骗我呢。”赵攸宁语气轻松。   其实,从她上次病重到皇兄赐公主府邸,她就猜到可能命不久矣。   她的每一日本就是赚来的,可惜,还是不争气,在床上躺了许久,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时光。   “攸宁妹妹,对不起!”都怪他学艺不精,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已经很好了,我以为我再见不到明年花开了,不过,玄参哥哥放心,我会拼命拼命的活,争取活的更久,五年,六年也说不定呢?”   她还没有等到父皇母后回京,还没听他们说长姐的消息,还没有听他们给她讲草原的风光。   还有这么多对她好的人,她都知道。   顾玄参看着她的笑,实在是不忍,终是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是呀,他也希望五年,六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但……   不可能了。   重阳节后,天气一日日冷起来,攸宁的气色倒是不错。   今日醒来,倒是难得主动让芙蓉为她上妆。   伺候福安公主的人都知道,公主体弱,向来嫌头冠太重,连发簪都更喜欢那种小巧的。   今日虽然未戴公主头冠,倒是难得的簪了只红宝石的发簪。   因为脸色太过苍白,芙蓉给她擦了点胭脂和口脂,整个人立刻精神了。   身边人自然免不了一番夸赞,攸宁也已经习惯了。   沐坤临进来时,顾玄参正要去煎药,二人点头示意,并未多言。   赵攸宁端坐在正位上,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沐王子,请坐。”   沐坤临拱手道谢后,从善如流的坐下。   “本宫前段时间虽病得昏昏沉沉,但昏睡的时有时也能听到大家的话,沐王子读的诗歌很好,做的画也很好,有劳沐王子了。”   “公主客气了。”   赵攸宁笑了笑:“本宫召你前来,就有话直说,不和你绕弯子了,本宫的确是喜欢你,不过,本宫也没想过让沐王子有什么回应。”   只是身体,不争气,没想到这点小小的挫折都受不得。   还要让皇兄和舅舅受累,让他们屈尊降贵的想办法请他过来。   “公主厚爱,是小王的荣幸。”沐坤临虽是说着恭敬的话,但脸上表情却是不卑不亢。   这样一个不甘居于人之下的人,怎么会沉溺小情小爱。   “今日让沐王子过来便是告诉你,明日不必再来了。本宫喜欢你是本宫自己的事,不需要你回应,而且,本宫这一病,时日无多,也不想再费心男女之情。你不用担心,此事,本宫会亲自和皇兄说,亦不会迁怒于你。本宫知道沐王子有鸿鹄之志,本宫祝王子得偿所愿。”说完起身朝沐坤临行了一记大齐礼。   这一礼,是对过去的告别,亦是对沐坤临的告别。   她知道无论做什么都要有始有终,可无奈,她的时间太短了。   她在乎的人很多,喜欢……的确算不得什么。   她更喜欢她的父皇母后,喜欢哥哥们,还有明赫姐姐,小舅舅……   他们都比他来得更重要。 第1251章 公主留步   再说,要靠手段将一个人绑在身边,她也不喜。   因为他的出现时时会提醒着她,那个人有多不喜欢她。   她身为大齐的公主,不能像长姐和哥哥们那般为大齐做有益的事已经很差劲了。   这次又不争气的为了他病倒,让大家忧心,她不能再让大齐蒙羞了。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可无奈,身体却控制不了。   她的一生就这么短,更该好好珍惜才是。   沐坤临一愣,倒是没想到赵攸宁和他说这个。   不过,很快回神,拱手回礼:“公主大义,小王不及。”   赵攸宁勾唇,笑容格外轻松:“再见了,沐王子。”   攸宁吸气,其实,有些话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   终于可以和心底那个卑微又懦弱的自己告别了。   沐坤临走出了公主府上马后,回头看了眼,巍峨的公主府,似乎和以前没有变化,但好像又不一样了。   正要打马离开,却看到一辆马车缓缓而至。   他认得,那是陆明赫的马车。   沐坤临拉着马缰,没有往前走,陆明赫从车上下来,自然也见到了坐在马上的沐坤临。   微微点头示意,要离开之时,却听沐坤临到:“公主留步。”   说话之间,已经从马上下来。   “何事?”   “公主可有时间,在这里说话不大方便。”沐坤临意有所指。   陆明赫想了想点头:“也好,那便前面茶楼吧,沐王子先行,本宫随后就到。”   沐坤临点头,翻身上马离开,陆明赫的马车在公主府前调了个头,她再次上车,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约好的茶楼。   “你们俩在外面等着。”陆明赫道。   沐坤临这个人虽比她大不了几岁,但行事稳重,心机颇深,要说的,必然是重要的事。   沐坤临已经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从座椅上起来,整理了下衣袍,待陆明赫进来便端正行礼:“公主!”   陆明赫也不客气,在座位上坐下:“什么事?”   “今日福安公主召见小王,说,以后不必再来了。”沐坤临言简意赅。   但他知道,陆明赫肯定听得懂。   陆明赫虽聪明,但到底年纪小,对情绪的掌控还做不到收放自如。   尽管只有那么一瞬的吃惊,也被沐坤临看了出来。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决不食言。”陆明赫爽利道。   爹爹知道了她要杀沐坤临的事,不是冷锋告的状,是那日她在佛堂的话被爹爹听到了。   没想到那天晚上攸宁便病倒了。   爹爹说,沐坤临不能杀,一为攸宁,二,则是为了大局。   沐坤临是月兰王子,他的哥哥继位后,暴虐无比,月兰国百姓水深火热,且和契丹耶律部落,勾勾搭搭,若置之不理,迟早酿成大祸。   大齐不好直接干政,若沐坤临能出面解决内乱,再好不过。   沐坤临沉默许久,其实,他知道大齐的用意。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齐此局,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毕竟,月兰国传回消息,有不少百姓去都护府求助,希望大齐派使臣接管月兰。   “我知道,”沐坤临顿了下:“我还有件事想问公主。”沐坤临看着陆明赫。   这段时间,他们都在公主府,差不多日日见面,也算是熟识了。   “什么事?”   “公主可愿随小王回月兰?” 第1252章 坚定洒脱   陆明赫眼睛瞪得睁大,有些不可置信,但好像又……多多少少有些感觉。   很微妙的感觉,朦朦胧胧,隐隐约约。   可……   陆明赫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她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齐比月兰富庶,比月兰强大,甚至更安逸,沐王子为何要回去呢?”   沐坤临抿唇,其实,她知道,她不会同意,他只不过是不甘心。   如此,也好让他死心。   是呀,大齐处处都比月兰好,但月兰才是他的家乡。   对陆明赫而言亦是如此。   “沐王子,感情对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来来说可遇不可求,大齐公主不可能外嫁,更不可能是我。”   西境一路是爹爹走通的,都护府是他设置的,朝中大臣怎么可能再允许陆家把女儿嫁往西域。   便是为了陆家,她也不能。   她的一切荣宠皆是陆家所给,纵使不能锦上添花,也不能为陆家招惹祸端。   “多谢公主……指教,是小王唐突了。”   “也多谢王子好意,想必王子不日便要离开大齐,本宫祝你得偿所愿,两国永以为好。”陆明赫盈盈一礼。   感情或许不可靠,但利益永远可靠。   月兰需要大齐相助才能安定,而大齐也需要月兰安定来稳定西境。   沐坤临看着陆明赫离开,似乎,他每次看的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坚定又洒脱。   沐坤临隔着窗户看着她上了马车,那抹红色的身影彻底消失,以后,连这抹背影也再看不到了。   今日,的确是他唐突了。   攸宁用了顾玄参带回的药,这药说是药,其实是毒,实实在在的虎狼之药,药性霸道,也许起死回生,也许一命呜呼。   但对此刻的攸宁来说是唯一的选择。   用攸宁的话说,赌赢了,她可以多活几年,便是输了,也不过是死期提前了几日罢了。   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没什么不敢,没什么不能。   攸宁喝了药呕出一口血后,昏迷了三天三夜,这期间顾玄参寸步不离,但凡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   第四日的早晨,攸宁终于醒来。   睁开眼睛时,顾玄参告诉她的第一句话是:“外面下雪了。”   言则,她醒来的真及时。   攸宁笑了笑:“真好!”   虽然她暂时看不到,但能想象出它的美。   盛康二年冬,月兰王子归国,御林军护送他至玉门关,沿路由各都护府护送。   他离开大齐之前,将自己这些年研制颜料收归成册,送与公主府。   于私人感情,他的确不喜欢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不符合他对未来妻子的设定,但不否认,她是位善良聪慧的好姑娘。   他也去了陆府,只是,站了许久,并未进去。   他认识陆明赫许久,说过的话不多,若没有赵攸宁,或许,她根本不会和他说话,甚至,不会看他一眼。   所以,道别,也不需要了。   他放下一个盒子,盒子上写了明赫公主亲启。   敲门之后,便躲了起来,他看到小厮拿了盒子进去,这才离开。 第1253章 江南美景   沐坤临离开大齐后,常常回忆起他在大齐三年的时光,是他人生最低谷的三年,却也是最为难忘的时光。   后,史书有记,盛康三年秋,沐坤临归国,大齐都护府相助,月兰百姓拥戴,不到半月便平定月兰动乱,登基为王。   盛康三年暮春,太上皇归。   自太上皇回京后,攸宁的身体一日一日好起来,而赵恒知道女儿身体之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攸宁身体时日无多,她最想做的事便是四处看看,倒不如满足她的愿望。   盛康四年春,春寒料峭之际,赵恒带着女儿再次下了江南。   不过,这次随行的人就比较多了,被称为路路通的方承启,小神医顾玄参,还有陆明赫,一行人化作商队,浩浩荡荡南下。   赵承宣站在城墙上,远远看着他们离开,这个四方的皇城,他大抵是很难走出去了。   “皇上,臣妾会陪着你的。”苏婉茵似是总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赵承宣衣袖下的手掌悄悄握住了她的,未来的日子,的确需要他们相互扶持,患难与共。   ……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南果然好风光。”赵攸宁站在甲板上看着蓝盈盈的江面道。   赵恒也在甲板上看着外面的风光,只是,目光扫过那张网做的秋千之时,想到了当年的事。   一切仿佛还都在眼前,没想到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青鸾看到主子的目光,似是也想到什么,只是忍住了微勾的唇角,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想。   他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主子踹下去,他在西北长大,是真的不会凫水。   而且,一把老骨头,也禁不住主子踹了。   “这样的风光我只在书上听到过,如今见到才知自己才疏学浅,憋了半天,也只会说句,啊啊啊,真是太美了!”   陆明赫的话把大家逗乐了,不过,她这倒是大实话。   因为,他们能想到的也是这句,真美。   他们在江南停了下来,方家的宅院还在,管家从当年的大小伙变成了儒雅的中年人。   他这些年秉承老爷子遗志,一直资助江南的寒门子弟读书,不求回报,方家在江南威望亦是越来越高。   他以为,也许到死都不能见到主子了。没想到宅子空了这么多年,还能再热闹起来。   方家的管家陆瑶还有印象,外祖当年就很看重他,看他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外祖果真没有看错人。   江南的气候养人,攸宁的病倒是真的有好转,每年冬天都会缠绵病榻的她,今年倒是没有生病。   只是,江南没有雪。   冬天下了几场雨,又阴又冷,不过,房间里有地龙,倒是也暖和。   赵攸宁每日的日子简单又充实,每日作画,习字,除了作画,她还研究新的颜料,在之前颜色的基础上又调制了四种颜色。   不过,她最得意的是她现在正在画的江南美景图。   这是她这两年来在江南的所见,所闻,她想把它画下来。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想留点东西在这个世界,证明她存在过。   她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了。 第1254章 为国为民(全文终)   攸宁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作画,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她身体不好。   但却没有人劝她,只在一旁默默陪着。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攸宁,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盛康六年冬,攸宁一病不起,冬月十六那天早上,她格外的清醒,精神似乎也很好。   缠着陆瑶撒娇:“今日娘帮我绾发好不好?”   “好,娘帮你绾。”陆瑶接过芙蓉手中的梳子。   镜子里映出母女俩的脸,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停滞不前,没有人上前打扰她们。   “娘梳的头发真好看,娘,下辈子,我还想做娘的女儿,娘还要我吗?”   “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儿娘怎么会不要,娘又不傻。”陆瑶忍着眼泪。   她知道,她的攸宁在和她告别。   她,要走了。   “娘不许耍赖,攸宁可记住了,生生世世都要做娘的女儿。”攸宁转身,抱着陆瑶,脸埋在她的小腹上,格外的安心。   “娘,我想到外面走走,好久没出门了。”   “好,娘陪你!”陆瑶拿来斗篷给攸宁披上。   今天天气倒是极好,江南的冬天多阴雨,今日倒是晴朗,有几分春日的感觉。   方家的庭院不输皇家园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风景极好。   攸宁身体到底虚弱,没走多远,便只能坐在亭子里欣赏美景。   连午膳都是在亭中用的,午后,亭中太阳渐渐偏西,没了阳光,亭子一下阴冷起来。   “娘,我有些困,想回房睡会儿。”攸宁道。   “爹爹背你回去!”赵恒在女儿面前弯下身躯。   “谢谢爹爹!”   攸宁趴在爹爹背上,她记得二哥哥说,爹爹从没有背过他,小时候他最羡慕爹爹背她玩了。   她虽然短命,但命却真是好,最娇贵的小公主,最好的爹娘,哥哥,还有姐妹。   她拥有的这些,旁人但凡有一样都值得炫耀一辈子,而她都有。   她,没什么遗憾了。   就是有些困,她想睡会儿。   爹爹的背可真暖和啊。   攸宁趴在爹爹的背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赵恒只感觉那双搂在他脖颈上的手臂越来越松,最后,无力的垂在他的肩膀两侧。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   一步,又一步,像是她小时睡着了一般。   陆瑶的眼泪在看到攸宁的手臂垂下那一瞬,终是忍不住落下。   赵恒似是察觉到陆瑶的情绪:“攸宁太累了,让她睡吧。”   能撑到今日,已经是奇迹了。   她忍的一定很辛苦吧。   赵攸宁安静的躺在床上,屋里是低低的呜咽,芙蓉等人跪在床边,不敢哭出声来。   其实,公主早上醒来,交代许多事的时候她就猜到是回光返照。   但她宁愿骗自己是公主好了,只要像往年一样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   可是,没有。   她们的小公主再也醒不过来了。   盛康六年,冬月十六未时,福安公主,薨,年仅十八岁。   赵恒和陆瑶遵照攸宁生前遗愿,不土葬,她想将骨灰洒于江河。   她想随江河奔流不止,不拘一处,好好看一看她未曾看过的世界。   而福安公主呕心沥血的遗作江南百景图,凡所见之人,皆惊为天人,为后世千万人模仿,却从未有超越。   江南百景图以长卷形式,采用散点透视构图法,生动记录了当时的江南风光和各阶层人民的生活状况,是大齐繁荣昌盛和百姓安居乐业的见证。   福安公主一生虽短,却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虽平淡,但所留书画意义深远,影响巨大,传世千年。   盛康七年春,十九岁的明赫公主下嫁江南解元郑言卿。   盛康八年春,二十二岁的郑言卿连中三元,皇上钦点状元郎,拜入当朝太傅门下。   盛康十二年,任国子监祭酒。   盛康十八年,官至太傅。   史记,郑太傅夫妻和顺,儿女孝顺,官运亨通,一生清廉,为国为民,享年七十二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